第1261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洗干净了脸,包扎好伤口又带了顶能盖住伤口的帽子,老四柴严昙又变得人模狗样的。他见到老七从重华宫出来,愣乎乎地问,“老七怎么跑这儿来了?”
七皇子给两位哥哥见礼,有些拘谨地回话,“母妃让我给华母妃送了些梅花水来。”
淑妃与华贵妃走动越来越多了,二皇子看了眼他抱着的画轴,和颜悦色地问,“七弟看起来已经大好了。”
七皇子目光怯生生的,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严景已经能一个人睡,也不会做噩梦了。”
“不错!”柴严昙应和了一句,他记挂着太傅府的情况,伸脖子喊道,“三哥,走了!”
见三爷扶着小暖出来了,柴严昙嘴巴张得老大。三爷便道,“你三嫂与咱们一块出宫。”
柴严易的目光依旧放在七弟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七弟回吧,莫让淑母妃惦记。”
七皇子点头,目送三位哥哥离去后,才抱着画回母妃宫里。站在墙角的朱荣看着七皇子的背影皱了皱眉,又回头看重华宫,居然见华玉站在宫门口,担忧地向宜寿宫的方向张望。见了华玉,朱荣哪还顾得上七皇子。笑容堆满脸地凑上来,“你莫担心,贵妃娘娘不会有事儿的。”
华玉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宜寿宫。朱荣站在边上放肆地盯着她的侧脸看,越看目光越火热,竟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听到这响动,华玉的脸慢慢爬上红云。然后,朱荣眼睁睁地看着华玉的耳朵都成了红色!
莫非,华玉对他也有念想?朱荣激动地呼吸都粗重了。华玉似是羞涩难当,转身快步进了重华宫,避开朱荣火辣辣的目光。
朱荣站在宫门外回味方才的美景,缓缓抬起白森森的手指,抹过下唇,笑得尤为露骨。
将宫门口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郑美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表情比朱荣还激动。
三爷与扶着小暖上了马车后,便骑马跟在车边。待到了玉屏街,三爷在马上弯腰与小暖道,“今晚早些睡,我会回去得晚一些,不必等我。”
见小暖的眼睛亮晶晶的,三爷真想抬手将她的双眼盖住,又叮嘱道,“今晚让绿蝶在房里陪着你。”
小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前边不远有两个大灯泡盯着,她能说出口的只有一个字:“好。”
送走了小暖,哥仨并马而行,身后跟着一长溜太监,每个太监手里都捧着托盘,这是建隆帝赐给太傅的陪葬品,这长长地一串,显示了他对帝师的重视和痛心。
不过,街道两旁的百姓的眼神儿,却一点也不认同建隆帝表示“悲痛”地方式。比百姓更激进的是书生,有书生站在百姓群众,痛斥人心不古。更有甚者,还敢偷偷向太监扔鸡蛋。
这些书生被侍卫抓住,不惧反而很激动,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破有以满腔热血荐轩辕的豪迈。
柴严昙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眼里闪着泪光,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恨不得仰头吼两嗓子,宣泄心中的压抑。三爷见他这模样,冷冰冰地道,“四弟在关外冻坏了骨头?”
柴严昙回神,摇头,“没啊。”
三爷点头,继续目不斜视地前行。
柴严昙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老三在说什么,他松开拳头,恨不得蹿过去踹老三几脚!他老子的,外公去世前还让自己有事儿找老三商量,就老三这德行,去找他还不如去找块石头撞两下管用!
二皇子一脸悲痛地领先半个马头,任两旁如何喧闹,只安静前行。
待看到宁太傅府门前终于挂起的白灯笼白幡,听到太傅府里传出的哭声,柴严昙顾不得生闷气,眼圈红得吓人。
太监手托圣旨在前,三位皇子在后,带着一帮人呼拉拉地进了太傅府,宣旨代建隆帝吊孝。灵堂内跪接圣旨的国子监祭酒宁知言怒不敢言,接旨后起身见到外甥也来,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三位皇子祭拜后,由宁知言和儿子宁罗扬陪着去侧房歇息。宁老夫人将柴严昙拉到无人处,眼泪汪汪地看着没血色的嘴唇,心疼不已。
若不是外孙,太傅的尸首还冻在冰床上不得发丧。宁太夫人低头藏泪,看着外孙冻得裂口红肿的手指头,低声道,“你外公在天之灵见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也该能合目了。”
柴严昙难受掉着眼泪,“如果昙儿不出京,外公他老人家也不会……”
“莫说傻话,你不出京,结局也是一样的。”宁太夫人平静打断他。
柴严昙噎住,想了想就垂头丧气了,因为外祖母说得对,即使他在京里,也改变不了什么,“外孙无用,愧对外公外婆多年教导。”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宁家上下都急着郡王的恩情。”宁太夫人拍着外孙的手,叮嘱道,“听你外公的话,以后遇到危难事就去找你三哥,他不会不管你的。”
柴严昙鼓起腮帮子,找他还不如撞石头!
“你听话,忠言逆耳,你三哥对你没坏心,起码他不会害你。你外公能多活这些日子,也多亏他在暗中周济。”宁太夫人好言好语地劝着,“走到这一步,外婆只求郡王和宁家上下都平平安安的。只有跟着你三哥,咱们才能平安……”
柴严昙听到三哥居然暗中帮着外祖一家,红肿的桃花瞳里满是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做?
外祖父去世了,但他的声望犹在。三哥想要两位舅舅的帮辅,借天下文人造声势夺皇位吗?
看着父皇表态后,紧紧跟上前来祭拜的文武百官,柴严昙更觉得这里边有事儿。出府后,他迷迷糊糊地跟在两位哥哥身后,直到二哥跟他说“四弟一路劳累,回府歇息”时,他是没想明白,直愣愣地盯着老三。
老三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柴严昙就打了个机灵,拱手谢过二哥,骑马回了郡王府。
二皇子默默看着远去的老四许久,才转头看三弟,“咱们去摘星苑坐坐?”
三爷点头,跟着二哥往摘星苑走去。路上,二皇子试探道,“不知不觉间,七弟也长大了。”
三爷回眸,赶去祭拜的官员和京中读书人将太傅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与两个时辰前的冷静大相径庭。
“七弟虽长大了几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三爷淡淡道。
第1262章 华贵妃和晟王妃,孰轻孰重?
听三弟这么说,二皇子才稍稍放心。他看到七弟从重华宫里走出来时,心便提了起来。出了无心争位的三弟,生下的三个兄弟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没心眼的四弟,而是七弟。
七弟是得父皇喜爱的,这一点让二皇子感到了不安。否则他也不会在七弟被救回来后,京城起了七弟非父皇亲生的谣言时,任由舅父和手下的幕僚们添薪助燃。
与三弟辞别后,二皇子在自己的府中坐卧不宁,便召了府内心腹幕僚议事。
听了二皇子所言之事后,汤淮山便道,“自晟王妃救了七皇子,杨大人在朝中便以晟王马首是瞻,淑妃娘娘在宫内又处处讨好华贵妃。说是报恩,可;若是有所图,亦可。”
“杨大人近来也是日日为粮饷奔波,并无拉拢朝臣为七皇子造势之意。”江埕道,“七皇子便是有心,也是孤境无援。”
见易王看过来,江埕直言不讳,“身为皇子,那个没有一览众山小之意?心是有的,只看他本事够不够,胆量大不大罢了。”
易王对江埕,是十分信任和器重的,而且他这话也说得很有道理,易王轻轻点头。
汤槐山却道,“三皇子便无此心。”
江埕摇头,“也不尽然,三皇子必定动过此心,只是他现在有所取舍罢了。”
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的,易王以前本不信,但三弟这么大个的人戳在那里,不由得他不信,他心中稍稍放松,却听江埕又道,“正因三皇子无此意,所以圣上百年之后谁登金銮殿,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难得的,汤槐山这次与江埕观点一致,“不错。更甚之,七皇子登基,对三皇子来说,处境更为有利。”
易王的心情更不好了,这一点便是别人不提,他也明白。今日在宫中,母后以为胜利在望便对华贵妃颐指气使,而且还当着小暖的面给华贵妃使绊子。三弟当时没说什么,但小暖毫无惧意反唇相讥的态度,也代表了三弟的态度。
三弟,对母后是相当不满的。
江埕见易王色变,便知他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低声谏言道,“皇后娘娘与华贵妃早已势不两立,便是王爷再勉强拉合,也只是貌合神离而已。为今之计,只有除掉华贵妃并嫁祸他人,才能让三皇子彻底归心于王爷。”
易王怔住了,因母后的缘故,他也不喜华贵妃,但因有三弟在,易王从未想过对华贵妃不利。不过若是没有华贵妃……
就在易王因这个念头汗毛都竖起来时,汤槐山立刻反对,“不可!王爷当比谁都清楚三皇子的脾性,若是华贵妃出事,他定宁可错杀也不会枉纵。三皇子在宫中的眼线甚多,重华宫更是犹如铁桶,王爷不可冒险为之。”
江埕却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迎难而上?重华宫是若铁桶,但若是三皇子无暇顾及重华宫,这一层铁皮能碾几颗钉?”
“华贵妃乃是三皇子之母,他怎么不顾及……”汤槐山反问,神色已见不悦。
江埕身体微微前倾,双目在烛台的映照下,犹如鬼魅,“若是……晟王妃出事呢?槐山觉得在三皇子心中,华贵妃重要,还是晟王妃重要?”
还不待汤槐山说话,易王直接翻了脸,冷声道,“陈小暖绝不能动,先生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三皇子将晟王妃视若掌中宝,江兄莫不是忘了柴严亭、柴严昌、郑钧锋、柴梓让等人都是因何倾倒的?”
汤槐山生怕晟王受了江埕的蛊惑,接着道,“想必王爷和江兄还不知,因为蜀地第一毒门暗帮郑钧锋对付晟王妃,短短三个月,他们门派的山门都被上清宫推倒了,几百门人无一幸免。上清宫的张玄崖,绝非善类。”
再非善类,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罢了。圣上非张昭成为天师,他们就真当自己是天下头一份了?江埕心中不屑,但见易王态度坚决,也就未将刚得到的消息说出口。
不说也正好,且让他们鹬蚌相争,由自家王爷坐收渔翁之利也好。左右程无介与三皇子,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晟王府内,三爷与幕僚们议事到深夜,回房时见小暖藏在被褥中睡得香甜,三爷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半晌,不忍打扰她的好梦,便将屏风外小榻上的绿蝶赶了出去,他则合衣盘膝在床边打坐守夜。
为给西北将士筹措军饷,朝廷下文加征税赋,工部尚书杨书毅在六部衙门忙到深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正这时,杨府的小厮提了食盒来,杨书毅便推开桌上厚厚的公文,净手准备吃饭。
见摆好的饭食比晌午时精致了许多,杨书毅略感诧异,抬头一看身边的青衣青帽小厮,杨书毅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
小厮打扮的七皇子眯起眼睛,无声唤道:外公。
七皇子一张嘴,杨书毅的魂儿都要飞出来了。他立刻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户往外观望一番,又转身撩帘,见外屋的衙官们并无察觉,才拉着七皇子往里间走。
里间的小屋是他忙到深夜疲乏时歇息之处,地方不大,但隐蔽安全,“你……呃……”
见到七皇子手里还端着两盘子菜,杨书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七皇子低声劝道,“景儿来寻外公,只是想说几句话。您先用膳吧。”
杨书毅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用饭,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将外间桌上的饭菜都收进来后,急切问道,“谁带你出宫的,你母妃可知晓?”
柴严景摇头,“我藏在给御膳房送菜的马车底下出来的,母妃不知。”
杨书毅冷汗都冒出来了,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宫外处处凶险,你若是让拍花子的拍去,不是要你母妃的命吗!”
柴严景笑了,“这一年多来,景儿偷偷出宫多次,从未被人察觉。外公放心,宫里守备再严,也无人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
杨书毅看着外孙稚嫩的小脸,又后怕又心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1263章 胜败何如?
这一年多来,因那荒诞的谣言,景儿母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杨书毅没想到外孙竟被忽略至斯。因为建隆帝的凉薄,也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外孙受了这许多苦楚,杨书毅惭愧又心疼。
他压住急切,关心起外孙的处境,“谁欺负景儿了,告诉外公,外公想办法给你出气!”
与跟与三哥谈话一样,柴严景直入正题,“没人欺负景儿。外公父皇要立储君了呃,您觉得他会立谁为太子?”
听到这个“他”字,杨书毅头皮发麻脖子冒冷气。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外孙如此不敬地称呼他的君父,足见他心里对圣上是有怨恨的。
现在不是掰扯规矩的时候,杨书毅硬着头皮道,“应是易王。易王乃正宫嫡出,为人谦和聪慧,又能礼贤下士,深得人心,圣上对易王也是青睐有加。”
柴严景反问,“若父皇真对二哥青睐有加,为何不早立他为太子?”
杨书毅本不想与外孙议君国大事,可他深夜出宫,如此慎重地询问立储之事,杨书毅便直言相告,“圣上虽年过半百但龙体康健,并无退位之意,所以之前一直未立储君。”
柴严景说得更直白了,“父皇立二哥为储君,定是怕他夺位吧?”
“严景!”杨书毅的语气重了些,外孙这话若被旁人听了去,就是灭顶之灾。
柴严景却不在乎,追问道,“外公,天下太平时父皇尚且忌惮二哥,现在西北大乱,父皇更不想立二哥为太子吧?”
“这不是形势所迫么!再说大皇子外逃,三皇子无心帝位,四皇子又不得圣心,圣上能选的只有……”
“严景不行么?”
“咳——咳!”杨书毅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柴严景抿唇,上前帮外公捶打后背。
他是被人伺候的皇子,再不受宠也没做过伺候人的事。被他捶了几下,杨书毅更难受了,干脆拿起桌上的茶抻脖子咽下去,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
出事之前,建隆帝时常将景儿带在身边教导,杨家不是没动过这个奢念,但现在他们却没了念想。
看外孙认真的小脸,杨书毅觉得他似乎不是说着玩的,“你母妃不会有这样的念头,是谁蛊惑你的?其用心何其毒也!”
蛊惑?用心?他的确是被柴严亭拉着“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夜,又沉淀了半年后,才渐渐有了这样的心思。
柴严亭的用心为何,柴严景不在乎。但柴严亭的话的确为他推开了一扇窗,这一年多来,柴严景透过这扇窗,置身事外、多角度地观察周遭的人和事,很有收获。
外公不是三哥,柴严景怕吓着他,含糊了过去,“无人蛊惑,是景儿这一年来大起大落,才有了这个念头。外公您相信我,就算父皇现在逼不得已必须立太子,他也更想从我和八弟,而不是三位哥哥中选。”
说到这里,柴严景低下头,“因为比起二哥,我和八弟更好控制,更让父皇放心。因着之前的谣言,立我为太子更易搅乱西北叛军的心,不是么?”
杨书毅先是惊得张大嘴巴,又缓缓皱起眉头,神色复杂。为官多年的他不得不承认外孙说得对,建隆帝真可能有立幼之心。
如此看来,外孙这一年多来不是真变得唯唯诺诺,而是学会了韬光养晦,以他这样的年纪便能如此隐忍,真是非常难得了。不过,“你可想过,若事败,会如何?”
柴严景绷着小脸点头,“争,成了景儿是皇帝,杨家取代李家,败了景儿是郡王,杨家依旧;不争,景儿就只是个郡王。”
杨书毅又愣了。
柴严景的目光直望进外公的心里,低声道,“外公,以二哥的性子,就是我争不过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反而会待我更好,不是吗?”
杨书毅差点化为石雕,半晌才疑惑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心眼?”
柴严景鼓起腮帮子,“我三哥十岁时就血洗皇宫为六姐姐报仇,三嫂十二岁被生父逐出陈家撑门立户,陈小草九岁掌管京城十几家店铺。景儿十二岁,不小了。”
杨书毅无语,“你盯着你三哥一家子作甚,他们哪个是一般人,你怎么就不能跟寻常人比呢。”
“他们是一般人,只是被逼到绝境,行人之不能行、不敢行,所以得了真自在。”柴严景的声音透着不合年纪的冷静,“景儿若想自在,必须当皇帝!否则,二哥登基后也会为景儿正名,景儿背负着逆贼血脉的污命,就算被封为郡王,也是有名无实的,还不如四哥!”
杨书毅……
“纵上所述,本王妃觉得七皇子当太子真挺合适。”第二日一早,小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后,端起桌上的燕窝粥一饮而尽,又把碗举起来,“再来一碗!”
这是第三碗了,绿蝶眉开眼笑的,“这些话王妃跟王爷讲过了吗?”
小暖摇头。她能想到三爷都能想到,三爷顾虑的小暖也很清楚,没必要说。
“绿蝶也觉得七皇子不错,他比二皇子更有魄力。”七皇子与三爷说话时,绿蝶就守在门口,自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慈不掌兵,就像秦东家没有绿蝶管不了铺子里别人二心之人一样,二皇子当皇帝后,恐怕制不住朝中的奸佞。”绿蝶分析得头头是道。
师妹实在是话多了,玄舞瞪了她一眼,“管天下能跟管三五百人的铺子相提并论么?朝事你懂多少,不可胡言乱语。”
绿蝶怕挨揍,绕到了王妃另一侧,才纠正师姐,“师姐,不算三十个田庄的管事和长工,只各处绫罗霓裳和棉坊的人加起来,已经有九百八十二人。三五百人是前年底的事儿了。”
玄舞握紧拳头,想打她。
小暖又问,“加上田庄是多少?”
绿蝶立刻回道,“只算各田庄的大小管事和雇佣时间不少于半年的长工,就有一千一百余人,这还没算南山坳内为王妃做事的人呢。”
小暖对绿蝶的业务熟练程度非常满意,乐呵呵地道,“原来已经有两千多人归我直接调度了,三爷手下都没这么多兵呢。”
玄舞想了想,点头,“若只论人数,的确是咱们这般更多一些。”
说完,主仆仨都乐了。
兵部内衙,手下人还没自己的小王妃多的三爷,正在听他那为数不多的暗卫密报。
“昨夜关宫门前,七皇子躲在送菜的马车下独自出宫。他先去长宁街的观景楼吃茶,天黑透后去了杨府,在杨府呆了一个多时辰后,又由他的舅舅杨胜斌亲自送去了工部衙门见杨书毅,天破晓时才出来,秘密返回宫中。”
“看七皇子的举止,应不是第一次偷偷出宫了。”
三爷长眸微挑,皇宫的守备真是越来越松了,才能让七弟这么轻易的进出。
“派人去观景楼,打听清楚他去楼中做什么,去过多少次。”
第1264章 小暖的感动
谁成想,暗卫仔细打探了一番,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若不是昨日亲眼看见七皇子走入观景楼,他们单凭以往的手法和经验,都无法判定七皇子是否出来过!
玄散立刻意识到此事绝非寻常,一五一十报与三爷知。
长宁街乃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观景楼是长宁街上最好的饮酒吃茶取出。观景楼的东家姓姚,与建王有些关联,所以可以当这座这楼是由建王罩着的。
建王罩着的酒楼,却替七皇子隐瞒行踪。三爷长眸微眯,“速将清缴京城之内封江兆的眼线时,观景楼内被杀之人的明细整理一份拿来。”
玄散应声而去,很快就把名单取了来,“观景楼内被杀的有四人,分别是三楼雅间的两个管事、一楼柜台的引客小厮和一个后罩仓库的哑巴。下边这一页是与这四人走得亲近,且尚在观景楼做事之人。”
三爷将名单仔细看过,吩咐道,“派人严密监控,不必干扰他们的行动。”
“三爷,建王会不会已经站在七皇子一边了?”玄散低声道。
三爷没有回答,只叮嘱道,“务必小心,再探。”
玄散出了不大一会儿,书房后门处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三爷将名单放下,起身出屋,自霜成手中接过小暖的胳膊,责备道,“下雪地滑,若有事派人过来叫我回房便是。”
小暖抬脚给三爷看,“姑姑让人把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没雪也没冰,一点也不滑,华郎中说了让我多走动,不要总闷在屋里的。”
这话华云琦的确说过,三爷带她进了书房。不用他吩咐,霜成已命人取来炭火盆。书房是王府重地,不用三爷吩咐,待把王妃伺候得舒舒服服之后,霜成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三爷这才问,“有事要与我商量?”
小暖摇头,“没有,就是想跟三爷呆在一间屋里。”
“嗯。”三爷应了一声,帮她盖好薄被,又回桌边忙碌。小暖也抽出拿过来的各店铺报上来的年账,认真分析着各店铺今年的各项经营数据。
忙碌的间隙,三爷抬了几次头,他的小王妃就那么乖乖巧巧地窝在榻上,全神贯注地看账本。
小小的脸,浓密的睫毛,秀挺的小鼻梁,红红的小嘴儿,修长的脖子,看着还是个孩子呢,肚子里却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两个。
小暖若有所觉,抬头对上三爷无限怜惜的眸子,笑得一脸明媚,“三爷忙完了?”
三爷摇头,却起身将桌上的公文和笔墨移到小暖身边的小桌上,与她的账本放在一处。
三爷也脱去官靴,盘膝坐在软塌的另一头,并将小暖的脚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薄被盖好。然后,三爷就这样盘着膝,上身却坐得笔直,继续忙碌。
三爷虽看着冷冷的,身上却热乎得很。温暖自小脚传遍全身,小暖忍不住动了动,三爷的大手却落下来,握住她的一只小脚,“莫闹。”
心疼他好不容易休息半日不用去衙门,却还要这么拼命做事,小暖不再打扰他。
可谁知三爷却不放开她的脚,他就这样左手握着自己的脚,右手提笔批阅各州报送上来的文书,还一副专注的模样……
小暖便也由着他,拿起账本继续看,这个分店的年账存货成本偏高,小暖起身,取过三爷放在一旁的笔圈了一个标记,又接着往下看。
似乎没过多久,门外响起秋月的提示声,“王妃,已经半个时辰了。”
小暖和三爷同时抬起头,这么快就半个时辰了?三爷有些不舍地放开她暖呼呼的小脚,弯腰穿上自己的官靴,又拿起岳母做的暖和的棉鞋,给小暖穿上。
这事他做的极为自然,小暖却愣住了。
三爷撩起薄被,却见自己的小丫头一脸动容,眼里便有了喜色,“孩子动了?”
哪是孩子动了,是小暖的心动了。大周男尊女卑,三爷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亲王,小暖知道他心里有自己,但没想到他竟能做到这一步。
可被三爷这样看着,小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得出来,方才那样的举动,在三爷看来似乎是极为寻常的事。
好像她当做一回事,大惊小怪地提起来,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于是,小暖含笑点头,“嗯。”
三爷弯腰,把头轻轻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着,一脸虔诚。小暖忍不住把手轻轻落在他的头上,抚摸着他如墨如丝的长发。他从衙门回来沐浴之后便开始处理公文,自己午睡醒来,还未给他束发,他就这么任性披散着。
三爷听了一会儿,才起身扶着她下地,“外边冷,就在屋里转转吧。”
“好。”小暖应了,在书房里四处走动,三爷继续处理公文。
小暖沿着书架转悠了几圈,目光落在桌上的名单上,观景楼死去的管事和小厮的名单,为何会摆在三爷的桌上?
小暖一扫,发现这些人死亡的日期是前年十一月底,她稍一回忆,便明白了。然后把目光移开,又转了一会儿才回脱鞋回到榻上。
三爷又把她的小脚握在掌中继续忙碌,小暖没有拿起账本,取了张纸,在上边写写画画的,三爷的目光她的纸上,便没有移开。
她的纸上写的都是名字:观景楼、七皇子、柴严亭、圆通、贺蓝,名字有条条线连着。其中最粗的一条,便连着七皇子和柴严亭、圆通。
待秋月再提醒时辰时,小暖抬头,对上三爷深邃的双眸,一时没缓过神来。
三爷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在想什么?”
小暖不假思索地道,“看三爷,怀孕时多看美好的人和物,生下来的孩子会比较漂亮。”
三爷翘起嘴角,合上公文为她穿上鞋子,扶着她站起来,“我扶你去院里走走。”
小暖把她勾画的那张人名纸团起来扔入火盆中,才随着三爷出了书房。
三爷扶着她自雅正堂出去,在花园转了几圈返回嘉木堂,吃了几杯茶后,看着小暖晶晶亮的眼睛,顺着她的心意问道,“你方才写那些,是发现了什么?”
小暖立刻道,“三爷你说,柴严亭会不会留了些人在京城,给七皇子用?”
他的小丫头,怀着孩子,管着王府和那么多人铺子,竟还有精力考虑旁的事。三爷不得不佩服她的精力,“你如何看?”
第1265章 陈祖谟登门
“一定有!”
小暖言之凿凿地道,“柴严亭谋略甚深,他既然跟七皇子密谈,想让七皇子相信他自己不是圣上而是清王的儿子,必定留了后手。给七皇子留下一下可用之人,让他在京中兴风作浪,也在情理之中。”
三爷点头,“七弟昨夜私自出宫入观景楼,再去寻杨家父子密谈一夜后才返回皇宫。”
所以三爷才派人去查观景楼的人吧,小暖觉得自己和三爷又不谋而合了,“封江兆与柴严亭有关联,他死之后,那些不算紧要的人物或许已为柴严亭所用。观景楼又是京中消息的集散地,观景楼内必定柴严亭的眼线,这些人或许就是柴严亭留给七皇子的一部分人。”
“若是没有一点底气,七皇子也不会说出要当太子的话,或许这些人就是他的底气。”
三爷叹道,“若是玄散有你一半的脑子,我也会省力许多。”
小暖骄傲地一扬小下巴,“我胜在脑袋,玄散胜在拳脚,没有可比性。依三爷看,建王叔和七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三爷道,“建王经历了父皇与清王夺位之时和之后的血雨腥风,不会再搅入皇子夺位之中。”
小暖明白了,“但是,七皇子出入观景楼旁人或许不知,建王叔和柴方必定知晓,他们什么也没说,这就说明了他们的态度——旁观。”
三爷点头,“二哥还是七弟登基,对建王府并无差别。皇位本就该有能者居之,若是七弟能在此绝境下被封为太子,也是他的本事。”
换句话说,若是二皇子在处于明显优势的局面上丢了太子之位,只能说明他的谋算不如七皇子。
小暖眼巴巴地看着三爷。
三爷如何不知她心里想什么,耐心为她解释道,“若是父皇还能在位五六年,我定站在七弟一边。”
小暖神色一怔,明白了三爷的意思。他们的孩子们明年就要降生了,在此之前大周必须易主。明年七皇子才十三岁,若他登基便是主弱国危之相,着实让人担忧。
“此乃其一,其二便是柴严亭。柴严亭此人最善蛊惑人心,七弟受他蛊惑,信任的或许也是柴严亭留下的人,此乃最大的变数。”
三爷又道出一个不利于他们的局面,“七弟若想夺位,必须拉拢朝臣。内阁之中,能把他拉拢的只有程无介。”
小暖一拍脑门,她还真没想到程无介这一层。因为李奚然的关系,在七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程无介必定会站在七皇子一边!
程无介论本事不如李奚然,但是论溜须拍马、旁门左道,朝中无人能及,这样的人易受上位者赏识,爬得贼快。若是七皇子登基,程无介就是有功之臣,他就算起死回生了。
小暖转念一想,又笑了,“三爷觉得,是皇上的母后好对付,还是皇上的宠臣好对付?”
三爷没有吭声,小暖接着道,“李皇后毕竟是二哥的生母,她对母妃的态度三爷也见了,若是到了只能留一个的局面,三爷觉得二哥会怎么选?”
“若是咱们收拾了李皇后,你与二哥之间会不会留下一条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缝?”
对于小暖这两问,三爷没有吭声,也算是默认了。小暖知道他的为难,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柴严亭当初掳走七弟,必定是为圆通谋。圆通现在都不知去向,只要假圆通的身份被揭穿,他在七弟身边留的后手,也就变得无用了。”
“十三岁,也不算小了。从此时到换天还有几个月呢,咱们旁观好不好?以三爷的眼光,必定能在这几个月内看清七弟。三爷给他个机会好不好。咱们就旁观,冷静地旁观。这也是三爷以前教给小暖的,不是吗?”
小暖对国家大事只是半通,但她知道李皇后就是个定时炸弹,以她生意人的眼光,一定不会选二皇子作为绩优股。
三爷是打算旁观,但小暖知道,若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应还是会站在二皇子一边。但这几个月之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三爷看着小暖近乎恳求的目光,轻轻点了头,就发现她的目光里满是喜悦。
虽不忍打击她,但三爷还是道,“你可想过,七弟为何在你面前,与我谈起立储君之事?”
小暖点头,“因为他知道我会站在他这一边,他的做法非常聪明。三爷,若是在商场上遇到七弟,我也一定会跟他合作的,这样的人能赚大钱。”
没想到她连这一点都想到了,三爷点了点她的脑袋,“今年你赚了多少钱,可算清楚了?”
提起这个,小暖笑得见牙不见眼,“算清楚了,今年赚了十二万三千余贯!”
三爷惊讶,“这么多?”
提起赚钱,小暖尤为得意,“若不是大旱几个田庄没有收成,若不是我给了定北军一大批棉衣棉被,今年赚的可不止这个数。”
今年她开铺子、买田庄、砸钱建南山坳等,投入的成本非常大,明年的成本投入就小了,只要战火不蔓延,明年她的收益会翻一翻,达到二十万贯以上!
小暖正飘飘然着,霜成姑姑进来了,“王妃,东桥街陈先生在府外求见。”
陈祖谟的身份实在尴尬,怎么称呼都不合适,所以霜成干脆跟着绿蝶她们,喊他一声陈先生。
小暖惊讶,“他还没回济县过年?”
绿蝶提示道,“陈夫人欠玉瑶轩的账还没清呢,他走不了。”
这么说,他是来找自己借钱了?小暖冷笑,眸光闪了闪。
本想让人将陈祖谟打发了的三爷见小暖的这模样,便改了主意。留着陈祖谟的命,不就是为了让小暖开心么。于是,三爷道,“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小暖摇头,“他见了三爷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我自己去。”
陈祖谟站在晟王府的大门前,大雪之后的天气格外地冷,他搓着手跺着脚驱寒,心中更是冷得不行。
待王府传话的门人说王妃要见他时,陈祖谟冰冷的心又涌起了那么一点点期望。
第1266章 陈祖谟的奇葩逻辑
他是小暖的生父,他落魄被人嘲笑,丢的也是小暖的人。她现在是晟王妃,她丢人就是晟王府丢人、晟王丢人!小暖如果不管自己,晟王也饶不了她!
陈祖谟不住给自己鼓劲儿,一步步进了晟王府。
那不孝女嫁进来半年了,他这当爹的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都是王府,这里该跟贺王府没什么差别,但进来之后陈祖谟就感受到了差距。
两府的不同,犹如贺王和晟王的不同。贺王府奢华靡靡,仆从衣着光鲜,神态懒散;晟王府庄严大气,侍卫若宝剑出鞘,庄严肃穆。进入贺王府,陈祖谟虽有寄人篱下的压迫感,却也异常羡慕;进入晟王府,陈祖谟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想到小暖就生活在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府里,陈祖谟不禁幸灾乐祸。
“王妃,陈先生到了。”晟王府的侍卫引着陈祖谟到了王妃的书房银实堂,恭敬回话。
“先生,这边请。”里边出来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管事嬷嬷给自己引路。陈祖谟在贺王府见过她,知道这是晟王府的内院的管事嬷嬷霜成,便是贺王妃都要给她几分颜面。
小暖让霜成来迎自己,陈祖谟感到很有面子,挺直腰微微颔首,从容进了银实堂。
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陈祖谟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自在坐在正位的陈小暖。
这死丫头,见他来了都不知道站起来!陈祖谟压了压火,不能挑理,他今天是来求小暖的,不是来教她规矩的。
她现在不懂人伦规矩丢的是晟王的人,不是他陈祖谟的。陈祖谟酝酿了一番,和颜悦色道,“看你气色不错,为父就放心了。”
小暖抬抬眼皮,同样的腔调回话,“您气色也不错,我也放心了。”
每次面对她们母女仨时,那股愤怒又无力的感觉涌上来,陈祖谟分外难受。他气色不错?这死丫头哪只眼看出来的!他分明已经瘦不胜衣了!
小暖不让他坐,屋里的霜成、玄舞和绿蝶都站着不知道给他搬椅子。陈祖谟转了一圈,终究是不敢坐到小暖身边去,因为那是晟王的位子。
小暖欣赏了一会儿他青白交加的脸,才问道,“您是来给我送年货的?”
虽然有辱斯文,但陈祖谟还是在内心骂了句:送个屁!
“非也,为父此来,是有事相求。”为了避免被气死,陈祖谟直接道明来意,不跟她绕弯子。
小暖哦了一声,“说。”
虽然难以启齿,但陈祖谟还是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失读书人的体面,温文尔雅地道,“你近来在家安胎,或许不知。两月前,你继母在与玉瑶轩产生了些小误会,欠了玉瑶轩两千纹银。为父本不该拿此事来麻烦你,只是你祖母回乡之时,为父给了她一笔银两修缮祖坟,所以手头无余银还玉瑶轩的账务,便想从你这里拿一些,回去还账,也好度平安度岁。”
小暖笑了,以前他找自己要钱,起码还说个“借”字,现在张嘴就是“拿”了,有进步,有出息!
看看,人家多会说。钱是柴玉媛欠的,他不是没钱而是让老娘拿回去修祖坟了。小暖淡淡道,“你拿了多少钱修坟?”
陈祖谟抿唇,没有正面回答,“为父再不济,也不能辱没了祖先,让祖先颜面无光。修缮祖坟,乃是为父分内之事。”
“我娘回乡之时,奶奶过来借钱,说她手里无钱,筹不够回乡的路资,所以要搭我娘的马车回去。”小暖淡淡地道,“顾祖宗之前,你还是先顾顾你娘的颜面吧。”
陈祖谟立刻就炸了,刚抬起手指要骂,却见绿蝶已经蓄势待发要上手了。陈祖谟压住火,“说这些作甚,你奶奶苦苦哀求半天,你们的五辆马车,可曾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她老人家还不出为父派车送回去的!”
小暖看笑话一样地看着气气急败坏的陈祖谟,“我们家的马车,凭什么要给你娘留位置?”
陈祖谟又肝疼了,他的唇哆嗦了几下,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给还是不给?!”
“不给。”小暖非常干脆。
“算是为父借你的,你若要利息,就按亨通钱庄的利息算也可。”陈祖谟低声下地道。
“不借。”跟亨通钱庄一样的利息,他说得真好。亨通钱庄借钱,得抵押等值的房产或物品,陈祖谟到自己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借钱,当他自己有多高的信用么。
陈祖谟气得腿抖,怒道,“你这屋里随便一个摆设拿出去,就值几百两!你铺子里一日赚的钱,就够帮为父还债!你为何如此绝情!”
小暖冷哼一声,“我有钱是我的事,怎么花随我高兴。看不惯,你自己有本事赚去。”
“你……你……”陈祖谟哆嗦两下,心里骂了小暖千万遍,却一个字不敢说出口,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渣爹的日子越过越不像样,小暖心情甚好。守在门口的春花进来,诧异道,“按说他从贺王等人那里借钱,该比从王妃这里省事才对,为何偏跑到咱们府里来呢?”
绿蝶心情也不错,“贺王和柴玉媛的父母那边,是铁了心要给柴玉媛一个教训,不会出手帮忙。出了这两家,他还能找谁借这么多钱?他这几年,可没交下什么正经朋友。”
秋月想了想,“奴婢推测,他会去找卢林平借。”
小暖点头,“有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第二日陈祖谟便去找了卢林平,从他那里周转了一笔银子。
还上了玉瑶轩的钱后,陈祖谟请卢林平去吃酒,偶遇程贤文,三人吃得酩酊大醉,第二日才出。
秦三第二日跑来见小暖,“昨日秦某也在那家酒楼,便留意了一番。程贤文给陈先生灌了不少酒,借机跟他打听王妃您的饮食喜好等。”
小暖笑了,“那他们还真找对人了。”陈祖谟怎么可能知道她的饮食喜好!
秦三又禀告道,“在搭救郑钧锋的事上,程无介和郑笃初似乎意见不合,郑笃初这几天正在积极奔走救父。”
程无介本就凉薄,在他看来能保住郑钧锋的命,已经是对得住郑家了,但郑家想要的可不只是如此。两家有了嫌隙,便是秦记下手的大好时机。
小暖让人给秦记的秦中天送去程家的最新消息,命他全力狙击程家,断其财路。
程家的财路,此时已经是断了的。年底了,程贤文和管家对了总账,发现今年程家不只没赚到钱,还亏了五万余贯!
程贤文将总账战战兢兢地放到父亲面前,程无介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吩咐亲信道,“从我的私库里取八万两银子,五万放到府里的总账上,三万换成碎银,我自有用处。”
密切注意程家动态的三爷,很快就得了消息:程无介暗中鼓动京城书生,大造易王的谣言。
言道是与太傅同登社稷台的易王,也犯了天怒。
第1267章 晟王妃怀的可是双胎?
很明显,程无介与易王作对,就是站在七皇子一边,要推他上位了。
果然,接下来便有朝臣力荐,推举三皇子和七皇子为储君。
三爷不过是他们的幌子罢了,七皇子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因为和三皇子比起来,建隆帝显然更中意七皇子。
原因就如同小暖推测的一样,在建隆帝看来,十二岁的柴严景比二十六岁的柴严易更易控制。
说着话,便到了大年三十。因太后驾崩、西北战乱、太傅病逝等缘故,京中过节的气氛不浓,皇宫中也是一派低迷。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按照规矩,今晚宫中会有御宴,明早各府的命妇要早早带着府中女眷进宫给李皇后拜年。小暖怀着身孕,今晚的御宴不用参加,明早也不用半夜起来在宫门口等着拜年,不过今天也得进宫转一圈。
所以大年三十后晌,在建隆帝带着儿子们去祭天时,她着了王妃正装,进宫给李皇后和华贵妃问安。
亲王妃的品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上之后倒显得小暖的肚子小了不少,小暖穿着很有安全感。她去给李皇后请安时,李皇后拉着她的手,态度比之前更热络了。
小暖心知肚明,这是因为李皇后发现儿子唾手可得的皇位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开始变得不安,想着拉拢三爷,才对她这么客气。
她客气,小暖比她还客气,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就是不说一句交心的话,李皇后心里不爽快,却也没有法子,只得亲自起身,送小暖出永福宫。
两人刚出大殿,重华宫的美人柳若施便来了。见李皇后送小暖出来,柳若施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小暖离去再回话。
谁知就在三人齐平的那一刹那,柳若施身边的宫女忽然脚一滑,重重地摔在柳若施身上!
柳若施惊呼一声,砸在李皇后身上,李皇后正挽着小暖的手,她身子一晃,小暖也被拉得一趔趄。玄舞立刻出手稳住小暖的身体,李皇后却狼狈地摔倒,被柳若施和宫女压在了地上。
待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李皇后扶起来时,才发现她的额头竟破了一大块!
柳若施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连请罪,推倒她的小丫鬟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朱荣让人把小宫女拉下去,立刻吩咐人去请御医来给李皇后处理伤口。李皇后强忍着疼,扶着小暖的手道,“可吓着你了?”
小暖摇头,“儿媳无事,母后的伤要紧,您快回屋吧。”
李皇后却不放开小暖的手,“本宫这点伤不算什么,让御医给你把把脉,你的身子最要紧。”
小暖不知这场“意外”是针对李皇后还是针对自己的,她点头应下。她入宫前服用了华云琦的给的,能让脉象变乱的药物,防得就是这个。
御医来得很快,但美人婆婆也不慢。在御医给李皇后看伤时,华贵妃已经扶住了小暖的手,见小暖手不凉也不抖,才放下心来。
“方才晟王妃受了惊吓,李大人先帮她诊脉,看胎儿是否安好。”李皇后让一位御医为自己处理伤口,吩咐太医局提举李典为小暖把脉。
“是。”李典到了小暖身边,请小暖伸出手腕。
小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玄舞将一块锦帕放在她的玉腕上,李典这才敢将手指搭了上去。李皇后和朱荣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小暖身上,华贵妃的握住小暖的手也有些紧。
李典号了许久,才抬手退步回道,“晟王妃脉象有些不稳,需卧床调理数日。”
华贵妃见李典面无异色,才稍稍放心。李皇后闻言连忙叮嘱小暖好生歇息,又赐了不少良药。
待华淑扶着小暖要离去时,李皇后问道,“妹妹,柳美人该如何处置?”
柳若施是重华宫的嫔妃,但华淑却没打算管她。淡淡看了跪在地上满眼哀求的柳若施一眼,华淑平静地道,“她既害皇后娘娘受伤,请您按罪发落。”
李皇后满意点头,让紫蓝送小暖去了重华宫,并让朱荣送李典出去。
朱荣请李典去侧殿吃茶,问起晟王妃的胎像。李典是李皇后的人,当然不敢瞒着,如实回道,“易王妃腹中胎儿已满五月,但脉象有些乱,有些不稳之像。”
“只是这样?”朱荣追问。
李典不解。
朱荣再追问,“晟王妃怀的是单胎还是双胎?”
李典腿一软,立刻摇头,“双胎脉象虽然少见,但李某也号过不止一次,晟王妃的脉象绝非双胎。”
朱荣依旧不信,“晟王妃的肚子可不想刚五个月的。”
李典道,“许是胎位靠前也未可知。”
“如何才能断定她一定不是双胎?”朱荣再问。
李典低声道,“若是公公不信,便只能再请经验丰富的稳婆摸胎了。”
朱荣眸子闪了闪,让人送了李典出去。此事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对皇后提起。
小暖被华贵妃扶进重华宫时,见郑春凤隔窗望着她,那目光意味深长。
一个没脑子的人能有这样的眼神,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小暖暗自留意了一番。
三爷很快从宜寿宫赶过来,华贵妃叮嘱几句,便让他尽快带小暖回府安胎,“明日也不必来了,永福宫那边我自会应对。”
待回道晟王府后,玄舞将永福宫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包括众人的神色变化。随后道,“柳若施应是被人陷害的,皇后娘娘倒下时尽量避开王妃的肚子,却没有放手。”
不放手,可能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故意的。小暖分析道,“今晚和明早是重要时刻,李皇后还想通过这个难得机会帮二哥多拉些人。现在她受伤不能参加今晚的御宴,吃亏的是她,受益的是谁?”
当然是七皇子!但小暖觉得七皇子不会这么傻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事。
玄舞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会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属下救王妃时,加了些力道。”
小暖……
干得好!
“三爷,派人查查郑春凤,我觉得柳若施会摔倒,跟她有些关系。”小暖想到郑春凤那个眼神儿,觉得这事儿没准她也掺和了一脚。
真是……太乱了!
第1268章 守岁
虽说今年出了太多事,还有很多事悬而未决,三爷却不想委屈了小暖。送小暖回府后,三爷回宫参加御宴,看建隆帝李皇后装了一个多时辰的帝后和睦后,赶在子时之前快马回府。
虽是内忧外患,但京城的除夕依旧家家挂起大红的灯笼,换了崭新的对联,期盼来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这个时辰,除了永宁和长清等繁华街道外,他处已无人声,家家户户关门守岁。
三爷骑马穿行于这样宁静的街道,便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当他将要到长宁街时,两个举火把持刀的人横在街口,例行检查。
三爷拉马,举火把的人便大声道,“咱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您是哪位,从哪来到哪去,可有令牌?”
听了这话三爷不生气,冷清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满意。因为这些人是他让卢正岐安排的,防着有人趁夜闹事。
还不待三爷说话,旁边便跑出来一个横宽的身影,球一样的身体极快地滚到三爷身边,“快让开,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晟王爷的马也敢拦!”
他们哪知道这是晟王啊!两个官兵吓得手中的火把落地,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小的们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官兵不知如何是好。听到晟王声音虽然冷,却没什么怒气,横宽的柴智岁连忙吆喝道,“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晟王的大事,咱们可吃罪不起。”
两个小兵连忙跪爬到一边,三爷骑马到他们身前,声音略温和,“干得不错,若是我大周官兵都如你们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
两个官兵抬头,借着地上的火把,见恍若天神的晟王手中金光一闪,两人手中便多了点东西,低头一看,竟是樱桃大的金珠!
两人喜出望外,连连叩谢。
“柴智岁。”
柴智岁立刻将眼珠自金珠子上拔到三爷的马眼睛上,抬头看晟王?他没那胆子,怕自己一个眼神让晟王不满意,抽剑把他剁巴了,“属下在,王爷您吩咐。”
他现在算是五城兵马司的小官,在晟王面前自称属下倒也中规中矩。
“你负责这条巷子?”三爷平静地问。
柴智岁连忙道,“还有西边那条,都是属下负责。有事儿您吩咐。”
承平王府虽然败落了,但贺王若真有心提携,柴智岁也不至于在五城兵马司待了两年多还不得提拔。所幸这柴智岁虽没什么本事,但这些年吃了教训,在五城兵马司倒也混得开,活得还不错。
这胖子以前是京城内三爷看着最不顺眼的,不成想承平王府败落后,他竟成了贺王一支中,三爷看着最顺眼的一个,“就这样守着,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若有人仗着身份不服管教,亮这块牌子,将其直接押回去。”
柴智岁抬手接住晟王扔过来的令牌,抬起头,脸上的肥肉哆哆嗦得跟鸡毛掸子一样,“属下,属下……”
好齐整的三爷见到他这一脸肉,恨不得拔剑给他削干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夹马肚子横穿两条热闹的街道,回了王府。
嘉木堂的卧房内,睡得正香的小暖感到脸上一片温暖。她转了个头,温暖随之而来。半睡半醒之间小暖嘟囔道,“大黄,睡觉!”
就这四个字,成功将三爷眼中的柔情化作了冰渣子。第六感极强的小暖立刻醒了,张开眼见到三爷冷冰冰的眼神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嘴角往两边一拉,露出大黄式的笑,“三爷,您回来了?”
三爷沉默。
小暖讨好地拉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娇娇软软的,“冷不冷,快进来吧,被窝里可暖和了。”
看来自己与她亲热得还不够多,才会让自己碰触她时,她第一时间想到大黄。等皇祖母的孝期过后,一定得把她扳过来。
小暖被三爷这露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当他抬手掀自己的被子时,小暖吓得抓住他的手,弱弱地提醒,“五个多月了。”
“嗯。”三爷继续掀。
“守制呢……”
“嗯。”
三爷已经把温暖的棉被掀开了,抬手给她……穿衣,“快子时了呃,起来守岁。”
小暖……糗了。
“被窝里守行吗?”
“你说呢?”
“……不行。”
小暖乖乖穿上衣裳,由着三爷将她抱到窗下的长榻上看着烛火守岁。三爷将她圈在自己怀里,看着烛台上被烧卷了的灯芯。
小暖抬头望着他专注的神情,轻声问道,“三爷,往年你也是这样守岁么?”
三爷垂眸,用目光笼住她的小脸,“在书房,或者在皇宫里。”
他是在书房里忙碌到子时,就算守岁了。小暖把小脑袋贴在他的脖子上,“我不知道你能赶回来,所以没准备。明年咱们准备一桌好吃的,带着孩子一起守岁。”
三爷笑了,“明年这时孩子也不过是六七个月,如何守岁?”
小暖眼睛一横,故意凶巴巴地道,“睡着了也得叫醒,爹娘都守着呢,他们怎么能睡。”
“言之有理。”
小暖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看不到沙漏,不晓得此时离着子时还有多久,便想跟他聊聊今天宫里发生的事儿,“我仔细把今天的安生的事推敲了一遍,发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今天永福宫里那场……”
三爷抬手指,压住她的唇,“守岁,不说这些,只说你我,只说喜庆,来年。”
小暖点头咬了咬唇,想说两句动情的话又说不出口,干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三爷明白她的心意,也低头亲了亲她,许诺道,“自此之后,我与你一同守岁到白头。”
小暖用力点头,“我……”
“啪,啪,啪!”小暖的话还没说出口,院外便想起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壬寅虎年子时到了,三爷抬手捂住她的耳朵,目光盯着被爆竹映红的窗户。今年是嘉和八年,也将是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
爆竹声落后,三爷带着小暖到了嘉木堂外,王府内的侍卫、仆从和丫鬟们齐刷刷地跪倒,拜年。
三爷叫了起,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又发了赏,才带着小暖回到房中,给了她一袋金珠子做压岁钱。
小暖捧着金珠眉开眼笑,财神爷赐金珠,这可是发大财的好兆头!
虽说小暖不用进宫拜年,但三爷还是要去的。送了三爷出门后,小暖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时玄舞给她送上一个大消息:
永福宫的朱荣昨夜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淹死了。
第1269章 杀人的是华玉
听到朱荣死了,小暖翘起嘴角,新年第一天,就有好事了!
朱荣是李皇后的心腹,李皇后的坏事,大半都是经他的手做的。他死了,李皇后的威胁性就下降了不少。小暖问道,“可知道谁下的手?”
朱荣又不是傻子,大冬天的跑到御花园的冰池子里去。
玄舞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小暖忽然想起朱荣看华玉时那让人恶心的眼神,暗暗希望华玉不要牵扯进这件事里。因为朱荣死了,李皇后必定会发飙的。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朱荣死了的事当然不能声张。破了脑袋的李皇后,压住怒火,命人用遮瑕膏和金凤凰盖住她额上的伤口,召见各府进宫拜年的命妇。
太后死了,各府的太妃、太夫人不再进宫贺岁。来的都是小一辈的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和侯夫人以及没有被加封勋爵的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府内的女眷。
因身上带伤,李皇后虽有心却无力应付,召见各府女眷后话了几句家常,便草草收场了。
替儿子拉拢人心的大事没有做成,李皇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去把德喜给本宫叫来!”
朱荣被人害死,李皇后从自己宫里查不出蛛丝马迹,便将怒火撒在了大内太监总管德喜身上。
永福宫的小太监跑到宜寿宫时,建隆帝正带着几个儿子召见各府的王爷、郡王,君臣和乐。德喜听到李皇后叫他,当然晓得是为了朱荣的事儿,出来对小太监道,“此事咱家已回禀了万岁,万岁将追查朱荣死因的差事派给了邓进忠,你去内侍省寻他去见皇后娘娘。”
小太监跑到内侍省,邓进忠却无暇去永福宫见李皇后。因为建隆帝赐赏的折子一道道送来,掌管建隆帝私库的邓进忠按折子从库中挑选合适的东西,派小太监送到各府各处,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去管朱荣是怎么淹死的。
李皇后气得推到了正殿的博古架,金银玉器和瓷器落了一地,吓得来永福宫请安的各宫妃嫔们不敢入内,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让紫蓝等大宫女知道她们来过了,便各处闲逛、闲聊。
朱荣手段阴毒,他的死可谓大快人心,宫里人恨不得奔走相告,只不过她们不敢在永福宫的人面前大声说笑罢了。永福宫不能进,御花园内冷得不行,这些人又不想去重华宫看华贵妃的脸给自己添堵、去陶夏宫安慰刚死了父亲贤妃,便三五成群地去了宸妃和淑妃宫里。
相比于宸妃和淑妃宫里的热闹,重华宫里却异常安静,没有一点新年的喜气。华贵妃在房里读书,崴了脚又被李皇后责骂了的柳若施关着门生闷气,东厢里的郑春凤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又宫门在御花园淹死朱荣的那个偏僻的知许湖看了看,便去了永福宫,跟李皇后说她知道谁害死的朱荣。
“知许湖偏僻,朱荣公公为何会跑到那里去?”郑春凤双目炯炯地望着李皇后。
李皇后烦躁地皱起眉头,“你知道什么,直接讲来。”
郑春凤不敢卖官司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几个月来,朱荣时常去重华宫找华贵妃身边的华玉,两人眉来眼去的,颇有几分默契。”
李皇后皱起眉头,“你可有证据?昨夜华玉可有离开华贵妃身边去别处?”
“臣妾没有证据,昨夜也没注意华玉的行踪。”见李皇后沉下脸,郑春凤连忙道,“臣妾不知,但重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一定知晓,您派人一查就清楚了。您相信臣妾,华玉一定不对劲儿。”
打发走了郑春凤,李皇后叫过嫣红,“去查查昨夜华玉的行踪。”
嫣红把重华宫的人过滤了一遍,回道,“慈宁宫的文鸯在重华宫伺候茶水,奴婢去找她问问。”
李皇后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去,又问紫蓝,“你觉得郑美人说的,可信?”
紫蓝跟了李皇后半辈子,对这些年皇宫里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她仔细回忆了一番,低声道,“华贵妃进宫时,身边跟了两个丫鬟,除了华玉还有一个叫华成的,您可还记得?”
李皇后点头。
紫蓝低声道,“十几年前,华成便淹死在知许湖中,那会儿她在四处追查李昭荣害死六公主的证据。”
“华成是谁杀的?”李皇后问道。
紫蓝摇头,“华成死后并无人追查她的死因,奴婢也不知晓。只是方才郑美人提到知许湖又提到华玉,奴婢才想起此事。”
华成在暗查李昭荣,而那会儿李昭荣还未被打入冷宫,朱荣原是李昭荣身边的太监,李昭荣被打入冷宫后他才进了永福宫,渐渐得了李皇后的重用。
如此算来,若说华成是朱荣杀的,也有可能。
华淑那小贱人带来的两个小宫女,跟她一样不讨李皇后喜欢,但她们主仆三人却极为亲近。或许是华淑不知从哪里查知是朱荣杀了华成,便让华玉杀了朱荣!
华玉那贱婢,不愧是华淑的丫鬟,勾引人的本事也学了个十成十,定是她将朱荣勾引去知许湖,在推入湖中的!李皇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目光变得越发狠厉了。
“查,一定要找到证据,不能便宜了那个贱婢!”
重华宫正殿内室,华贵妃静静地看着华玉,“你昨夜杀了朱荣?”
华玉没有否认,“是。”
“昨夜子时爆竹声起时动的手?”那个时辰,华玉曾帮她回宫取了一趟披风,华贵妃现在想来,应是那时候动的手吧。
华玉依旧点头,“是。”
“为何选在此时动手?”华贵妃早就察觉华玉对朱荣起了杀机,但此时绝非动手的大好时机。
华玉低声道,“奴婢本想让他多活几日,但朱荣追上来,旁敲侧击地向奴婢打听晟王妃腹中胎儿之事。奴婢见他关注晟王妃,便想早点除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竟有此事,华淑皱眉,“你不该如此急躁,此时杀了他,欲盖弥彰。”
“您也知李皇后的性子,若无十足的证据,朱荣不敢再李皇后面前嚼舌头。当时他想以此事要挟奴婢,奴婢一时没忍住,便下了手。”华玉如实道。朱荣早就想占她的便宜,昨晚更是有些迫不及待,华玉便趁机除了他。
华贵妃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华玉,轻声道,“华成是他害死的吧?”
华成抬头,吃惊地看着华贵妃,娘娘是如何只晓的,青信说的?
第1270章
华贵妃的目光落在床边的四扇山水绣屏上。
这屏风是她们住在延华宫时,主仆三人为打发无聊时光绣的,那时她身边有女儿,还有华玉华成作伴,美好得令她不敢追忆。
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这宫里能让你在意的,除了本宫便只有华成了,更何况你又选了知许湖。”
华玉含泪给华贵妃叩头,尽量平缓地道,“华玉可能要先姑娘一步去了。若有来生,华玉还要给您做丫鬟。”
与华贵妃一样,华玉早就抱了必死之心,这也是她毫不犹豫下手杀朱荣的原因之一。
若此事不发,那是最好;若事发,她就先去帮娘娘探黄泉路。
漫漫长路,华玉发誓绝不让娘娘遇到建隆帝,受他折磨。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华贵妃叹息道,“你该与我从长计议的。”
“奴婢怎能让这腌臜人脏了您的手。”只应付建隆帝和李皇后,娘娘已精疲力尽了,华玉怎舍得让娘娘再费心对付朱荣。
华贵妃含笑,“立储、平乱等大事当前,哪一项不比宫里死个太监重要。除了李皇后,没人会死咬着此事不放。再说朱荣已经死了,李皇后为了拉拢晟儿,也不敢将你如何。”
“再说,你我早已不是当年,贵妃的身份在这摆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华贵妃扬声道,“青信。”
守在门外的青信无声进来,跪在华玉身旁。
华贵妃让他去邓进忠那里走动一番,好叫邓进忠知道,她很关心此事,“你不用说什么,邓进忠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他是太后和圣上的心腹,不是皇后的。”
青信应下,“知许湖僻静,小人已将看到华玉过去的人都处理了,也给王爷送了信。方才郑美人去了永福宫,她出来不久嫣红就来找文鸯要绣样,应是为了打听消息。”
华玉连忙道,“文鸯被朱荣欺负过,她很可靠,不会说什么。”
这也是华玉当初将文鸯留在重华宫的原因——有朝一日她要杀朱荣,文鸯就是最好的帮手。昨夜华玉虽然没跟她合谋,但文鸯却非常默契地帮助华玉叫开了一个碍事的小太监,为她打掩护。
三爷回府时,小暖问起宫中的情形。
得知朱荣果然死在华玉手上,小暖立刻道,“一定要想办法瞒住,母妃身边不能缺了华玉姑姑。”
三爷没当回事儿,“一个太监,杀了就杀了,没人在意。邓进忠便是查出是华玉做的,也不会吭声,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邓进忠是当年被建隆帝派到第四庄监督小暖的太监,小暖对他印象非常深刻。邓进忠深得建隆帝的信任,是一个胖却不蠢、很会看形势的老太监。
朱荣已经死了,帝后不合,华贵妃受宠,三爷在朝中得势,邓进忠当然犯不上为了个死太监得罪华贵妃和三爷。
这么一想,小暖也就不担心华玉了,转而担心起肚子里的孩子们,“三爷,李典那边要不要做些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荣追问给小暖号脉的李典,想知道她是否怀的是双胎,结果当晚朱荣就被人杀了。
若是站在李典的角度上,定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认为朱荣是人被灭了口,然后联想到他的处境,慌乱之下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医局的所有御医,我都已派人经关照过,便是华云琦不在你的脉象上动手脚,也无人敢将真相讲出来。”三爷做事向来周全。
听三爷说这话,小暖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冒星星了,这男人太靠谱了有没有。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着,三爷感觉非常好,“待胎儿满六个月后,你不要再出门,尽管安心在府中养胎,府外的事有我。”
不管事?小暖有点手痒,又提起今早子时没有说完的话,为自己争取点事儿做。
“我觉得永福宫中推倒柳若施的宫女应该跟郑春凤有关,也就是跟程无介有关。”
“那宫女已经死在永福宫中。”三爷再问小暖为何怀疑程无介。
小暖讲出自己的理由,“程无介是现在内阁中唯一的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能将手伸进皇宫的人。他要离间三爷与二哥,又不想七弟与你走得亲近!”
这确实是程无介会做的事,三爷点头,“我会注意他的行踪。”
小暖往三爷身边蹭了蹭,“三爷要关注朝局,程无介就由我来对付,好不好?”
见三爷不说话,小暖又央求道,“呆在府里养胎实在太无聊了,小暖想找点乐子。据说孕妇心情好了,孩子会长得非常好。”
三爷……
“你量力而行,少动些心眼,本王怕孩子们心眼太多,不好教养。”
小暖被三爷逗得笑瘫了,“是,您放心,小暖绝不乱来!”
正如三爷所料,朱荣的死在宫中未掀起什么波澜。
邓进忠查到朱荣在除夕夜饮了不少酒,验看他身上并无外伤、知许湖也没有打斗痕迹后,便断定他是饮酒过多落水淹死的,草草结案交了差。
李皇后自是气不过,趁着华淑不再宜寿宫时,去找建隆帝告状。
忙了一整年,只有初一到初七这几日能歇息的建隆帝,很不满李皇后为了这点小事来烦他,“进忠已查得明明白白,皇后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当然不满!朱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若不闻不问,永福宫里哪个还肯死心为她卖命!
李皇后振振有词地道,“万岁,朱荣向来谨慎,他绝不是失足落水。臣妾不想为他报仇,只是藏在宫内的凶手不除,必定为祸他人。”
建隆帝冷哼,“那依皇后的意思呢?”
“彻查!”
建隆帝气得想拍桌子,不过现在烦心事太多,他也不想跟皇后吵架,后宫本就该她说了算。
“好,朕再令邓进忠去查。”
李皇后不满,邓进忠那老滑头能查出什么!
见她不吭声,建隆帝便忍着怒火道,“德喜,传朕旨意,让青信尽快查清朱荣的死因。”
李皇后一听就急了,青信是重华宫的管事太监,这岂不是监守自盗!
第1271章 嫉妒令人狂
见李皇后瞬间狰狞的面容,建隆帝更烦了,邓进忠不行,青信不行,她想要谁?
朕是皇上,朕说谁就是谁!建隆帝拉下脸来,“德喜,让青信抽出功夫,确查朱荣的死因。”
德喜脸上没啥表情地应了,待李皇后被万岁赶出来后,德喜送她初宜寿宫,委婉地劝道,“皇后娘娘,小人昨日昙郡王说,易王府侍妾刚为易王添的小皇孙,模样很是讨喜呢。万岁还笑着说让易王将小皇孙抱进宫瞧瞧呢。”
易王的侍妾十一月时生下一子,满月后易王妃抱他进宫给李皇后看过,跟易王长得很像。李皇后强压住满腔的火气,扯出一个笑容,“那孩子确实生得喜气。”
德喜躬身陪着笑,不再说话。
李皇后渐渐冷静了下来,点头向外走去。非常赶巧,华玉提了一个食盒从重华宫里,向另一个方向而去,看模样是要去御膳房给华贵妃领膳。
李皇后刚消下去的火气立刻又蹿了上来,扬声厉喝,“站住!”
她旁边的德喜被这一声吓得脚一滑,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德喜只觉得尾椎骨一阵钻心疼,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忍不住呼了一声痛。
华玉也听到了李皇后的声音,回身跪在地上。见紫蓝托着李皇后的胳膊气势汹汹走过来,重华宫的文鸯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转身快步去给华贵妃报信。
李皇后到了华玉跟前,冷冷地盯着她跟华淑一样装柔弱的妖媚姿态,怒从心头起。
“见了本宫,因何不跪?是谁给了你底气,敢如此藐视本宫!张嘴!”
华玉伏地,不为自己解释半句,“奴婢知错,请娘娘息怒。”
“掌嘴!”李皇后又喝道。
华玉直起身,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再一耳光。被小太监扶起来的德喜,龇牙咧嘴地见了这场面,也起了火气,“回去见万岁!”
李皇后对上华贵妃,他惹不起躲得起,但这一下也不能白摔!
华淑到宫门口时,见华玉已经将自己的半边脸打得通红,嘴角留下了血丝。她不叫华玉住手,只淡淡看着已被怒火冲昏了脑袋的李皇后。
李皇后的目光里满是阴狠,华淑再受宠又如何也只是个妃子,自己是皇后,在这后宫中她想要谁的命,谁就不能活!她不说停,华玉这小贱婢就不敢停!
躲在重华宫门缝内看热闹的郑春凤见到跪地受罚的华玉,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华玉杀了朱荣,李皇后能饶了她才怪!
啪啪地打脸声在宫墙内回荡,李皇后还没听过瘾,从宜寿宫出来的建隆帝的脸却黑了,“住手!”
听到建隆帝的声音,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去,华淑也跪在凉凉的石砖上。正觉得解气的李皇后一激灵,强撑着转身,迎上建隆帝的怒火。
“这是干什么?”建隆帝冷声质问。
李皇后平静地回话,“回万岁,臣妾在教训不知规矩的宫女。”
建隆帝看着华玉红肿留血的脸,怒了,大年初一万事向吉,见血,视为不及。教训宫女何时不成,偏赶在今日!
“她如何不懂规矩了?”
李皇后淡然道,“她见臣妾不跪。”
看了一眼华玉手边的食盒,建隆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皱眉道,“都起来吧。”
旁人都起来了,华贵妃和华玉却跪在地上不动。见她这样,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华玉是她的心腹,李皇后打了华玉的脸,华贵妃岂肯善罢甘休!
她要干什么?
建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眉头渐渐皱起,心生不悦。
李皇后当然知道建隆帝在想什么,她威严地俯视着地上这对主仆,“华淑,万岁的话,你没听见?你敢抗旨不尊?”
华贵妃缓缓抬头,见到她这张万年不变的妖精脸,李皇后的脸瞬间扭曲了,建隆帝心疼了,他想到了华淑被母后罚跪在慈宁宫前的一幕。
建隆帝上前两步,抬手将她扶起,关怀道,“腿又疼了吧?德喜,传御医。”
“是。”德喜响亮应了。
见到局势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华淑扭转了过来,郑春凤傻了,柳若施则嫉妒得发狂。华淑一个眼神儿,就能把圣上勾到她身边来!
眼睁睁看着建隆帝扶着华淑进了重华宫,李皇后正气得发狂时,却见华淑回头冷冷地看过来。这妖精还敢向自己炫耀!
李皇后脑中“轰”地一声炸了,她气得手脚冰凉,恨不得冲上前将那妖精的脸抓烂,看她还拿什么迷惑圣上!气炸了的李皇后,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弯腰去拿食盒的华玉身上。华玉借着她这一脚,狠狠将额头撞在食盒提手的尖角上,血流如柱。
“华玉!”青信惊呼一声。
建隆帝回身,正看到满脸血的华玉跌倒,李皇后收脚的这一幕,脸色顿时铁青。
华贵妃寒梅冰雪般地质问,“皇后娘娘,华玉又哪里不守规矩了,竟劳您亲自出脚教训她?”
哪里不守规矩?她处处不守规矩!李皇后气得直喘,却也后悔方才的冲动,僵硬地解释道,“万岁,臣妾是方才脚滑了一下,才伤了华玉。紫蓝去扶华玉起来,快去传御医,为华玉治伤。”
这成何体统!建隆帝刚要发龙威,华淑却低声劝道,“万岁,今日是初一,您且歇雷霆之怒。”
听到华淑给她求情,李皇后的脸扭曲狰狞得更加厉害了。
如今人心惶惶,帝后不能再失合,建隆帝强压住怒火,不再看丑陋的皇后一眼,甩袖撂下一句“脚滑就回宫呆着,莫出来踢人”后,便扶着他的美人走了。
李皇后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一仰身便厥了过去。快吓傻的紫蓝连忙上前,与众宫女一起抬着她回了永福宫。
德喜冷笑,龇牙咧嘴地抬腿迈进了重华宫的门槛。
李皇后聪慧,但一遇上与华贵妃有关的事会失了分寸。她又吼又叫地折腾半天,得了什么好处?人家一个眼神就把她压了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当现在的华贵妃是当初那个任她揉捏的小美人?
第1272章 王爷,七皇子是亲生的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皇后掌掴脚踹宫女被建隆帝禁足的事,很快传出皇宫,传遍京城。
建隆帝篡位惹怒上苍降下大旱的消息还没落下去,李皇后新年暴虐失德,天将不佑大周的谣言愈演愈烈。
一项口碑甚好的国母皇后,竟是如此草菅人命的女人!她教养出的二皇子又能仁义到哪去,该不会二皇子的仁义良善也是装的吧?
一定是装的,否则为何二皇子随着宁太傅去社稷台祭天被雷劈了?
是二皇子连累了宁太傅,宁太傅一腔热血为社稷,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让国之忠良如何能安息?
……
汹涌如潮水的谣言泼向二皇子,朝中关于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呼声也被浇落了不少。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李皇后打了华玉,如何不叫二皇子恼怒。
“若不是她杀了朱荣,娘会无缘无故地打她?”李皇后讪讪地解释着。她自知惹大祸,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儿啊,一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否则这点小事如何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为今之计,儿该尽快抓出此人,扼其要害。”
二皇子皱起眉头,没有吭声。他当然知道这事有人暗中捣鬼,但是,“若不是母后行为有差,他们又怎能起波澜。”
“确实是母后一时大意了,不过错已铸成,再追究也无用处。”李皇后,“娘这几日想着,做下这件事的要么是宁太傅府的人,要么是杨尚书,儿当尽快……”
二皇子打断李皇后,“母后尽快去重华宫探望华玉,安抚华母妃。宫外的事,儿自有应对。”
让她去重华宫给华淑低头?!李皇后宁愿死,也绝不向华淑低头!
“你父皇禁了娘的足,娘已派人给华玉送药安抚了。”李皇后见儿子不满意,便叹了口气,憔悴道,“便是娘去了,华淑也只会嘲笑娘,于事无补。”
母后若去了,华母妃如何二皇子不知,但他就能以此安抚三弟,免得寒了三弟的心了。可见高高在上的母后形容憔悴如斯,二皇子也不忍心让她再向华母妃低头,只得疲惫道,“母后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让人抓住错处。”
“皇儿放心,娘当日也是一时怒火攻心,日后我躲着她!”这话李皇后说得尤为艰难,她乃一国之母,却要向妖妃低头,如何让她不怒。不过现在儿子的皇位最重要,她就先忍着,“儿啊,淑妃和严景那边……”
“那边母后不必出手,儿自有安排。”只要母后不给他添乱,二皇子已是谢天谢地了。
小暖进了重华宫,先给美人婆婆行了礼,连忙对华玉道,“姑姑有伤在身,快坐吧。”
华玉谢过,先扶着小暖坐在榻上,才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了。她伤在头上又失了不少血,虽用了好药,但站一会儿仍会头晕。
小暖问过华玉的伤势,还没与婆婆说几句话,七皇子的母妃淑妃便来了。
见到淑妃,小暖发现她与之前不同了,她身上少了那种随遇而安的闲散,目光里多了亮光和自信,声音都比之前响亮几分。
她这是已经知道了儿子的打算,并打算与他一起,放手一搏了吧,小暖当然乐见其成。
三人在一处只谈孩子、话家常,没有说一句李皇后或立储君之事。但小暖告辞出宫时,华淑与她一同出了重华宫,亲切挽着她的手,送了她好长一段路。
小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也适当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亲切,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意思可就多了。
小暖是晟王妃在,她与七皇子之母妃亲近,就说明了三皇子对七皇子的态度。不管三皇子是否支持七皇子做储君,起码他对这个弟弟是有好感的。
三皇子无意为君,却是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的,他对七皇子的态度影响了朝中中立的骨干大臣们。
卢正岐趁着内阁无旁人时,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七皇子确是皇子,而非清王余孽吧?”
三爷一眼看过去,卢正岐撑不住了,讨好地将三爷桌上的奏折抱到自己桌上。
“起居注上记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自己去查。”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建隆帝日常起居,包括他哪天宠幸了哪个妃子,内侍官都在《起居注》上记录的清清楚楚。只要根据七皇子的出生日期向前推算淑妃的受孕日期,再看那几日建隆帝是否召淑妃陪寝,便一清二楚了。
晟王这意思,就是七皇子是圣上亲生的了。细想之下,这也是应该的,若七皇子不是圣上亲生的,以圣上的小心眼,早就将他处置了!卢正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王爷……”
“正岐,立储之事父皇自有打算,你身为阁老,当以朝事为重,为君分忧。”三爷扫了扫桌上的奏折。
卢正岐默默把三爷桌上剩下的奏折又抱走了大半,“王爷教训的是。”
三爷看着桌上空出来的一大半地方,心情格外舒爽,刷刷刷地办完公事,便站起身,要回家给他的小王妃弹琴。据小暖说,胎儿多听琴声,可悦身心。
卢正岐埋在折子中,都没空看一眼三爷潇洒的背影。右相程无介匆匆进来,扫了一眼问道,“卢大人,晟王呢?”
卢正岐这才抬起头,茫然望了望旁边空荡荡的椅子,“下官不知。”
程无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卢正岐连忙唤道,“程大人且慢。”
程无介皱眉,回头。
卢正岐指了指他桌上的两大摞奏折,“那些是这几日累积下来的南部七州的折子,需要您‘今日’‘亲自’处理。”
程无介正烦着,哪有空管这些琐事,“本相另有要事,劳烦卢大人代本相批阅,改日定当重谢。”
也不管卢正岐答不答应,程无介一溜烟就不见了。
卢正岐有条不紊地处理完自己和晟王两人份的折子,又从程无介桌上挑了几份今日必须批复的,连同自己桌上需御批的折子一起,抱到了宜寿宫。
他刚进正殿,便听到建隆帝爽朗的笑声,并抬手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一副父慈子孝的景象。
第1273章 旧时衣
朝堂和京中动荡不安时,小暖的肚子也快六个月了。
正月十七这日,秦氏和小草从济县赶回来,盯着小暖的肚子都不敢动了。他们才走了一个月,小暖的肚子就涨大了三圈,比面团都发得快。
还是大黄反应最快,它走到小暖身边,闻了闻她的肚子,“汪,汪?”
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笑着对娘亲和小草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小暖身边扶住扶着她的腰背,“你身子重了,在屋里等着就行,还跑出来干啥?”
“华郎中说让我多动,到时候好生。”小暖捏了捏小草的小脸,“又胖了。”
小草看着姐姐的大肚子,担忧道,“姐,你累不累?”
小暖摇头,“还好。”
怀着孩子,她倒没觉得白天有多累,就是到了晚上腿脚总是抽筋,那滋味实在是难以形容地难受。华云琦给她开了药膳调理,三爷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帮她按摩,总算缓解了些。
小暖还有点常识,知道腿抽筋可能是因为缺钙,所以她这一段天天喝几碗大骨汤和牛乳,得空便在院里晒太阳补钙。就算这样,她心里也是慌的,见到娘亲回来,她那没着没落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了。
秦氏和霜成扶着小暖回房时,小草跟在后边看着姐姐粗了许多的腰,皱着小眉头想办法。
回屋落座后,见姐姐用手扶着肚子,小草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娘,你给姐做个兜吧。”
“啥兜?”秦氏有点蒙。
小草跑到姐姐身边,用手小心地托着姐姐的肚子,“就这样的兜,把肚子托起来,这样姐姐就不累了。”
霜成和玄舞等人憋笑,秦氏也乐了,“你姐的肚子又不是葡萄串,是个半球,咋兜?就算能兜住,挂哪儿呢?”
不行啊……小草眼角一耷拉,十分担忧地看着姐姐的肚子,生怕外甥再长大些,直接把姐姐的肚子撑破了。
绿蝶十分认真地考虑小草的建议,“等王妃的肚子再大些,二姑娘的办法或许可行,到时候绿蝶和师姐帮王妃提兜,保证稳妥。”
稳妥你个头!玄舞抬手就给了这二楞子一个爆栗子,绿蝶捂着脑袋,甚是可怜。
秦氏解释道,“不能兜,月份越大越不能乱来,得让孩子在肚子里慢慢倒好胎位,这样才好生。”
翠巧卸完行礼,进屋给小暖见礼后,小暖问,“怎不见平姐儿?”
“奴婢把她放在第一庄,让我娘带着。”翠巧说完,把手里的包裹放在秦氏和小暖之间的桌子上。
平姐是普和六年四月生人,虽说虚岁是三岁,但论周岁还不满两周呢。不同于现代的孩子一两岁就断奶,这里的孩子都是三四岁才断。翠巧不把孩子带过来,是怕耽误事,她事秦氏身边的管事媳妇,事情繁多。
小暖知道翠巧不带孩子过来定是娘亲同意了的,便点头笑道,“现在天凉,带着孩子赶路确实不好,待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再把她接过来。”
“是。”翠巧屈膝应下。
当娘的哪得下孩子,不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若要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她就得拿出一百二的干劲,把自己份内的差事做好。生下女儿后,王妃给她发的是双倍的月例,她得对得起王妃的这份信任。
秦氏大开包裹,取出几件小衣裳,“这些四郎和平姐儿月子里穿的衣裳,都是烫洗干净的。你别嫌这是旧衣裳,四郎和平姐儿生得壮实,穿他们的旧衣裳没不好。”
说着,秦氏还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小暖身边的霜华。霜华是宫里出来的,会不会瞧不上她们乡下这些土规矩?
霜华笑着上前,摸了摸小衣裳的料子。秦安人拿来的都不是孩子贴身穿的衣裳,而是几件外褂,几个月的孩子,能穿几次外褂,图得不过是个吉利罢了。
“这料子真好,这长命百岁葫芦比府里绣娘绣得还好,王嫂子好手艺。”霜华赞道。
见霜华不说啥,秦氏眉开眼笑的,翠巧也笑了,“姑姑错了,这都是咱们绫罗坊一等绣娘的手艺,翠巧的手艺可没这么好的。”
秦氏道,“你再不好,也比我外孙儿他娘好。小暖,你给孩子做的肚兜呢,拿来娘瞅瞅。”
小暖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秋月,去取肚兜来!”
“我也要看。”小草追着秋月去了,大黄立刻跟上。
一会儿,小草就举着肚兜跑了来,“娘快看,姐姐好厉害!”
秦氏接过来一看也笑了,闺女给孩子绣了四个带字的肚兜,上边分别写着:长命百岁、五毒不侵、声声带福、平安喜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还成。”
“这两个是姐夫写的,这两个是娘娘写的!姐姐绣得真好。小草要把这些肚兜画下来!”小草眼睛都冒光了。
小暖满意极了,又接过秋月手里的包袱,“这是严晟小时候穿过的衣裳,母妃找出来的。”
虽然三爷小时候只在华贵妃身边待了一个月,但太后将他抱去慈宁宫时,一件华贵妃给他准备的衣裳都没带,这些小衣裳都被华贵妃妥善收着。
原来宫里也有给孩子穿旧衣裳习惯,秦氏轻轻摸着衣裳上绣的五福,“这一看就是娘娘亲手绣的,跟她屋里摆的那个屏风一样精致。”
待三爷回来后,秦氏拉着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问,“小暖这肚子可有点大,你找人看过没,她这胎不会是俩孩子吧?”
今天见到小暖时,秦氏就担心这个,毕竟小暖这肚子比翠巧快要生的时候也小不了多少。
若是俩,就麻烦了。她们在村里说双胞胎喜庆,可京里人却忌讳得很,这事儿还不都是因为小暖那个不着调的公公!
三爷没想到岳母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早与小暖商量过,这事儿要瞒着岳母的,“御医和华郎中都看过了,都说是单胎,许是因为胎位靠前或孩子长得个大,所以肚子显得大了些。”
听女婿这么一说,秦氏就放心了,“也是小暖太瘦了,所以才这么显。”
小暖真的是太瘦了,三爷晚上看着她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和大肚子,都胆战心惊的,“您回来了,小暖应能吃得壮实一些。”
“你放心,一准让她壮实起来。”秦氏撸袖子就奔着厨房去了。
第1274章 临终托付
秦氏到的第二天,才知道闺女这一段忙得不行。她跟小暖陪着易王妃说了半晌的闲话,后晌又接了太傅府宁老夫人送来的春卷,李老夫人的请柬就送了来,请秦氏过府吃茶。
秦氏拿着请柬,心里有点不大痛快。闺女月份大了,她在家照顾闺女、给外孙准备衣裳的功夫都不够用,哪有空从京城南跑到京城北去吃茶啊!
“如果咱们住在第四庄,老夫人住在李家庄,过去看看是应该的,在城里这大老远的,娘就不去了吧?”秦氏跟小暖商量。再说李皇后前一段欺负贵妃娘娘还打华玉的事儿,让秦氏心里也不痛快,不想去见李老夫人。
虽然小暖也不想让娘亲去,但还是劝道,“女儿听说李老夫人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她既然送了请柬来,您就过去看看吧。”
秦氏愣了,“很严重了?”
小暖点头,“霜成前日去看过,已经起不得床了。”
老夫人是有点旧疾,每年冬天都不大好过,秦氏走的时候去见过她,那会儿她还好好的呢,咋这才一个月就不行了呢。秦氏低声问,“为宫里的事儿急的?咋头晌易王妃一句也没提呢?”
李皇后被禁足的事,秦氏也听说了。
在京城书生和朝臣的推动下,封七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已经高过了二皇子,李皇后也还在禁足中,李老夫人不急是不可能的。小暖不想跟娘亲将太多朝中的局势,便道,“这也说不好。”
秦氏是个软心肠,听到李老夫人身子不好,第二天上午就坐马车去了,小暖不放心,让翠巧、绿蝶和贺风露一块跟了过去。
待到了李府,被李府的三姑娘李秋彤迎进了内院,见到李老夫人后,秦氏的心就是一紧。这才不到一个月,李老夫人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真是都大不如前了。
秦氏这个年纪,已经见过不少将死的上一辈的老人,她知道李老夫人这样,是真的要不成了。
见秦氏红着眼圈说不上话,李老夫人也有些动容。这些日子来看探望她的人不少,话一个比一个说得中听,但真心难过的,除了嫁出去不久的秋阳,就要数秦氏了。
李老夫人让秋彤带着人退下后,抬手握住了秦氏的手。秦氏是做惯农活和家务的,她的手心有茧,比大户人家夫人肉皮粗糙,但她的手软和也热乎。
有这样的手的女人心肠好,懂得疼人,李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觉得自己的心也热乎了些,她撑着精神道,“你刚回来,庄子里府里还有小暖那边定有不少事儿,老身实不该在这时候把你叫过来。”
秦氏连忙摇头,“家里人多,不差我一个。如果我早知道您病了,昨日就过来了。”
李老夫人笑了,接着说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天,所以把你叫来,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老夫人这是要叮嘱后事了,秦氏挺直了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您说,我听着。”
李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低声道,“老身要强了一辈子,多大的难处也是苦挨着,从不张嘴求人。这临要走了,却不得不跟你张这个嘴。”
秦氏一下就明白老夫人要说什么了,虽然这会儿拒绝老人家显得她太没人情,但秦氏还是硬着心肠道,“老夫人,秦岚这辈子真不想……”
“老身知道,都知道。”李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喘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若老身站在你的位子上,也这么想。可孩子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多大、到什么时候,娘放不下的都是孩子……”
可不就是这样么,她现在心里头全是小暖和小草,为了她俩,秦氏连命都豁得出去。
老夫人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才道,“奚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前半辈子没让老身为他操过什么心,可自从他媳妇去后,老身这心就再也放不下了,老身去了后,厚生和秋彤娶的娶嫁的嫁,家里就剩奚然一个,孤苦伶仃的……”
这么说着,李老夫人的眼泪也落了下来,看她哭秦氏也难受,眼泪跟着往下掉,她嘴巴紧紧闭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只能不说。
老人家到了这会儿,秦氏不敢许诺什么话。答应人家后做不到,可是要遭天谴的。
李老夫人停了会儿,又接着说,“李家庄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老身撑着这口气,过几天就搬回去。待老身去后,奚然必定在李家庄丁忧,以他的年纪,丁忧之后也不会再入仕了。”
“老身不求你别的,小暖生了孩子你们搬回第四庄后,如果隔着栅栏见着他或在路上遇着他,就跟他说几句话,别让他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有。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不是?”说完,李老夫人双目浑浊地望着秦氏。
儿子的性子她知道,他每次跟秦氏说完话心情都不差,李老夫人劝不动秦氏嫁过来,那就退而求其次,让儿子有个能陪他说话的人也好。
秦氏吭哧着提醒李老夫人,“俩庄子之间那个篱笆,已经换成老高的墙了。”
李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也是,老身这记性,真不成了。那以后在路上遇着,他跟你说话,你别不搭理他。”
这个当然不能,秦氏立刻点头。
李老夫人看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想为儿子再说几句好话,又怕过犹不及,便停住了,转而问起小暖和小草。
待李老夫人精力不支睡着后,秦氏轻声退了出来,却在园中见到了李奚然。这一个月不见,他也憔悴不少,秦氏想着刚才答应李老夫人的事儿,便想着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说啥呢?秦氏脑袋了转了一会儿,才挑到一句合适的,“相爷,老夫人睡着了。”
李奚然点头,“有劳安人在百忙之中过来探望家母。”
“不算忙。”答完话,秦氏张了几次嘴,才道,“老夫人病着,相爷也要注意自己个的身子,别让老夫人再为您操心。”
以秦氏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很不容易。李奚然见她低头数地砖的模样,也不想难为她,轻声应道,“好。”
秦氏松了一口气,屈膝行礼告退。
看她走了,李奚然抬手唤过钟秀,“老夫人与秦安人说了些什么?”
第1275章 大黄的钱袋
钟秀屈膝,“老夫人让奴婢等回避,奴婢不知。”
钟秀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李奚然不相信她不知道,她只是遵从母亲的吩咐,知道也不说。到了这个时候,钟秀仍能忠于母亲是非常难得的。
“老爷,二皇子到了。”管家李忠轻声进来报事,李奚然让钟秀回屋伺候老夫人,他到前院去见外甥。
外甥因何而来,李奚然心里清楚。甥舅二人见面后,二皇子先关心李老夫人的病情。
李奚然沉重摇头,“已不能进食,吃下去便吐。”
二皇子更心慌了,吃不下饭去,人还能熬几日?“咱们再派人去求名医,华云琦那边可有消息了?”
李奚然摇头,“你外祖母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华云琦来了也无济于事。”
若是外祖母去世,李家举丧,舅父去官丁忧,他便等于断了一臂,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外祖母决不能走。要走,也得等他被封为太子后。于是,二皇子有病乱投医道,“琴鸣山的玄孚虽有些装神弄鬼,但他的丸药还是有些用的。父皇吃后,这几年龙体康健,易为外祖母求几粒?”
李奚然平静点头,“有劳王爷。”
外祖母如何不知外祖母的情况,舅父这样平静地应下,让他心中有愧,沉默了片刻才问,“易放才在门口,见到了秦安人。她可说了些什么?”
李奚然摇头。
二皇子觉得舅父这样的沉默让他觉得更心慌了,“父皇有意提拔益霁候为羽林卫大将军,舅舅以为如何?”
李奚然分析道,“益霁侯有治军之能,圣上用他替换张立海,是想将巩卫京城的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二皇子道出心中疑惑,“父皇此举,防的是三弟?”张立海领羽林卫这几年,与三弟走得很近,父皇是怕张立海为三弟所用么?
李奚然点头,“应是如此。”
父皇连三弟也不信任了,二皇子替三弟心寒之余,又觉得心中一松。
李奚然见外甥神色变幻,便开解他道,“昨日宜寿宫传出消息,你父皇与华贵妃说他要在一甲子之年退位,携贵妃颐养天年。”
“易已知晓。”
父皇说这话时,身边有一群太监和宫女,明显就是说给众人听的,这也是二皇子忧心之处。
李奚然又道,“现在圣上中意七皇子,一是因为他年纪合适,二是可用他迷惑西北叛军,此乃权宜之计。现在紧要的是西北叛军,平定叛军后,储君之事再从长计议。”
父皇今年五十四,到他说的退位之年还有六年,外祖母现在过世,舅父丁忧三年后起复,也来得及,二皇子稍稍心安,“易明白。”
“如今京中关于皇后和王爷的谣言纷起,太傅之死令天下举子寒心,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王爷不占其一。当此乱局,王爷当韬光养晦,兢兢业业地为天下做几件大事,让百姓归心。人心所向,便是天意。”李奚然目光幽远,“圣上要的是安心,待圣上退位之时,必择能者,太子不过是个摆在明处的虚衔罢了。”
“舅舅所言甚是。”二皇子心中慌乱去了八分,六年的时间,足够了。
李奚然又提出一个关键点,“多劝劝你母后,莫让她再与华贵妃作对。”
易王轻轻点头,又道,“华母妃近来的行事,与之前大不相同。”
李奚然最后道,“太后已去,晟王孝顺,她全无后顾之忧,为何还要忍气吞声?幸好他们母子至不在朝堂之上,否则定成大患。若是你母后再步步相逼,天下和孝道之间,王爷当知如何取舍?”
易王沉重点头,“易知。”舍孝道,取天下。
李奚然放心了些,又道,“若有机会,多劝劝她,为大计再忍几年。待华贵妃出宫,她们二人再不相见,也就无事了。”
没两日,建隆帝便下旨封七皇子为太子,京中得此消息,一时议论纷纷。
封储君乃是大事,张皇榜告天下,去皇陵告祖先,等社稷坛告上苍,这一圈折腾下来,直到出了正月,朝中才重归正轨,为一年之计忙碌。
西北那边传来好消息,华池和乌丸使节纳息带着姬景清给的避狼秘药入契丹游说成功,契丹同意借道给周军。
乌桓派副将金听南帅兵两万,经契丹到叛军驻地以北,待这两万人到位,定北军便能将叛军合围,切断叛军的粮草,瓮中捉鳖。
这消息传来,朝廷振奋,建隆帝神清气爽,赏了小暖和玄妙观一大批金银珠宝。
为何赏小暖?
因为此计能成,姬景清拿出的秘药居功甚伟。姬景清远在昆仑,赏起来不方便,索性建隆帝就将这些赏赐给了小暖。
小暖跪接了圣旨,由玄舞和绿蝶扶着起身后,看着这一堆东西,心情甚好。这一段时间她为了挤垮程家的店铺,花了大笔金银,这批赏赐来得正是时候。
“能充入店铺账上的,拿去店铺;不能动的东西塞入库房中。”
霜成和秋月应了,带人将东西搬去多宝院的库房存放。王全桐见了眉开眼笑的,宫中赏赐的东西终于不用再塞入王府的库房,他也不用再为腾地方而头疼了。
“汪!”大黄围着箱子转了一圈,用爪扒拉一个箱子。小暖命人大开,里边乃是上好的皮毛。看着大黄眼巴巴的模样,小暖笑了,“大黄喜欢?”
“汪,汪!”大黄叼了一块黑色的皮子放在小暖脚边,抬起后爪搔了搔脖子里的项圈,然后冲着小暖用力摇尾巴。
小草立刻道,“大黄想让姐姐用这块皮子给他做个袋子。”
小暖抽了抽嘴角,她的女红比娘亲差了一大截。大黄却喜欢她做的钱袋,做好了后它就叼走藏起来,小暖猜着他狗窝里的钱袋已经多到能当垫子用了。
“好,我给你做个大的。”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一个钱袋而已。
晟王府的人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玄散眼睛转了转,上前与大黄商量道,“大黄要有新钱袋了,可否把某的钱袋叼出来?”
大黄转脖子,假装没听见,众人忍不住笑了。小暖便道,“要不你也挑快皮子,新做一个?”
玄散的脑袋转得飞快,他用一般布料做的钱袋大黄还偷呢,用皮子做了就算挂到树上,大黄都得叼走。
它虽然不会爬树,但玄其会啊!玄散恨恨地挖了玄其一眼,笑嘻嘻地跟玄舞商量着,“玄舞,咱俩打一架,你输了就给某做个钱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