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6章 狼与狗的孽缘
华池进来时,郭永靖好奇地打量他。只见这人三十岁上下,肤色黝黑,两眼锃亮,一看就是会功夫的。这晟王妃手下的棉匠么?莫不是晟王的暗卫转行的吧?
华池摆出朴实老农的笑容,憨厚地抱拳弯腰,“小人华池拜见乌元帅,有事您尽管吩咐。您叫小人抓狗,小人绝不撵鸡;您叫小人往东,小人绝不往西。”
呃……
郭永靖不禁扶额,他猜错了,这样油嘴滑舌的人绝不可能是冷静少语的晟王暗卫。
乌桓玉面含笑,客气抬手,“华校尉请落座。”
“元帅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位子。”华池真心实意地瞪大眼睛谦虚着,似乎乌桓让他坐,他的眼珠子就会掉出来一样。
乌桓也不再与他客气,令乌家铁卫退出去守好帐门,才问道,“华校尉可知本帅为何请你前来?”
摆出一副老农架势的华池摇头,心中则惴惴不安,莫非是他大内侍卫的身份暴露了?他现在在漠北混得风生水起,一点也不想回去继续当那风餐露宿的大内侍卫。
藤虎将军应是怕走漏消息,才没跟他讲吧。乌桓令人送上热茶,才将当前的局势简要讲了讲,最后道,“乌丸大王的使节纳息说要请华校尉一同前往,所以本帅才请你来商议。”
华池一听是这事儿,立刻挺起腰杆,拍得胸脯当当响,“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跟乌丸的纳息大人前往契丹。”
乌桓问道,“华校尉可知,乌丸的使节为何邀你同行?”
华池老实点头,“知道,因为小人与契丹大王的六儿子交情不错。”
郭永靖诧异,“契丹六皇子耶律善?”
华池点头,“您说的不错,就是耶律善。”
大周黑山口一战能大败匈奴,棉衣乃是出奇制胜的一环,外族人对漠北开荒种棉一事好奇得紧,使出各种招数派人窥探。华池身为典农校尉,就是管着流放漠北的罪犯和一些老弱残兵种田,防人偷棉花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今年大周多州遭受旱灾,棉花收成不好,但漠北的六百多亩棉花不缺水,长势不错。华池身为典农校尉,不只为人厚道,还身先士卒地冲在种棉第一线,每天都是第一个下田最后一个出田,晚上都恨不得睡在田里,赢得了罪犯和官兵们的一致尊重。
在他的带领下,棉花丰收在望。华池带着人日夜守着棉田,以防有人偷棉。七月的一天夜里,守棉田的华池果然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趴在树林里往这边张望。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进树林抓贼。谁知那贼人很是机警,溜得贼快,华池追着他出去了不过两三里,竟倒霉催地遇上了狼群。
说到这里,华池一脸苦涩,“元帅有所不知,小人生来就极不讨狗喜欢。谁知狼更甚,它们不只不喜欢小人,还恨不得将小人咬死。小人怕群狼伤了棉田,只得往深山跑,谁知琅越来越多。小人就这样一路被狼撵着跑进契丹,遇到了契丹的六皇子。当时他被狼撵到了树上,被小人救了下来。一问之下小人才知,他竟跟小人同病相怜,也不讨狼和狗喜欢。”
虽然不应该,郭永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缘分,天下有此奇病的人应只有校尉与耶律善六皇子两人了。”
华池抹了一把脸,“这位将军……”
乌桓为他引荐道,“这位是定北先锋郭永靖将军。”
华池立刻改口,“郭将军,天下有这病的不只小人与耶律六皇子,还有天师之徒、上清宫宫主师无咎。师道长有一年犯天狗煞,比小人还惨,他遇到狗就破财,经常没得饭吃。小人虽然被狗追,但只要跑得快不被咬也就成了,师道长却……”
乌桓咳嗽了一声,“华校尉,说重点。”
“是。”华池立刻转回正题,“小人与耶律六皇子越聊越投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后来乌丸大王曾派使臣到棉田跟小人学种棉花,赶巧这位使节就是纳息大人,小人也跟他讲过这事儿。”
原来如此。郭永靖补充道,“耶律善今年十四岁,是契丹皇后所生,颇受契丹大王喜爱。若是能得他相助,此事或有几分把握。”
这真是意外之喜,乌桓立刻盘算着怎样才能将此事促成。
华池又拱手,“元帅,将军,请容小人再说一句话。”
“华校尉请讲。”乌桓温和道。
“元帅一定认识晟王妃的师傅,师无咎道长吧?”华池吭哧道,“他会配一种不让狗追咬人的药,若是小人拿着这药去契丹,再加上乌丸使节的游说,这事儿应该有门儿。”
天下还有这种药?郭永靖好奇着,“华校尉用过这药?”
华池摇头,师无咎那么多心眼,自己要用他的药,还不晓得要被他扒几层皮呢,“小人只听师道长提过。不过,若是小人在契丹,一定不惜重金将药弄到手。”
契丹是游牧民族,草原有狼群出没,耶律善确实非常需要这种药。乌桓言道,“师道长已数月不知音信,不过师道长的高徒姬景清道长就在昆仑山中,我立刻派人去寻他。”
华池一听元帅提到姬景清,脸都变了,“元帅,您可千万别去,姬道长练的丹药能要人命,拿着他的药去了,小人的命就送给契丹的狼群了。”
乌桓解释道,“便是不求药,向姬道长打其师的下落也好。”
“姬道长虽然在昆仑山,但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派人去找他,还不如派人进京去问晟王妃。晟王妃是师道长最喜欢的小徒弟,她应该知道师道长的下落。”华池暗中跟了师无咎几年,又明里跟了小暖几年,对他们师徒最是了解。
乌桓听取了华池的谏言,派人待他下去歇息。郭永靖低声道,“元帅,此人言谈举止间颇为矛盾,怕不只是个农夫这么简单。”
乌桓听大哥乌羽提过华池的大内侍卫身份,不过此时却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讲的,“不管他是何人,只要他于契丹六皇子有救命之恩,又肯为咱们跑这一遭,就足够了。”
乌桓的急信很快就送到了三爷手中,三爷将信拿给小暖看。
小暖看过之后,问道,“若是对黑山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可会影响三爷的计划?”
三爷摇头,“若是如此,当能避免千上万将士伤亡。”
第1247章 回乡过年
这些将士,也都是有家有口的,既然借道成功就能避免如此大的伤亡,当让要试试。小暖言道,“我这就派人联系师傅,让他给耶律善配药。不过,这药要假借我三师兄的名字送出,就说是我三师兄配的。”
嗯……三爷略沉吟,才道,“说是你师傅放在你三师兄处的更佳。”
小暖一想就明白了,三师兄的丹药都有奇效,用好了堪比炸弹,用不好也堪比炸弹,没人敢轻易尝试,“好。三爷,乌羽现在何处?”
三爷微微摇头,“他接着兵乱脱身,下落不知,不过以他的本事,便是有凶险也当能化险为夷。”
也就是说三爷也不知道乌羽身在何处,小暖与他商量道,“需不需要我师傅的人帮忙寻找乌羽的下落?”
师无咎确实有此能,不过三爷却道,“乌羽已经长大,除非他那边送急信需咱们相帮,否则咱们不要出手,以免打乱了他的计划。”
是呢,乌羽已经二十岁,到了及冠之年了。小暖叫来刘守静来,如此这般叮嘱他一顿,刘守静便骑马出门赶赴昆仑。
连师无尘都不知师无咎在何处,小暖的人却能轻易联络到他,足见师无咎对小暖的重视。三爷静静看着站在沉思的小暖,心中不只该喜还是该忧。
乌桓四面围困黑山叛军之策,听起来可行,但还是有一个重大的问题——军粮。中原的军粮要源源不断地运往西北,这一路上容不得丝毫闪失,这个重任,便落在了安国公、贺王和兵部尚书陈莫身上。
又过了半月,柴严昙还是找不到西凉失窃军粮的下落,建隆帝大怒,下旨叱责柴严昙,再下圣旨,调京兆府尹柴仁安赶往西北,追查军粮下落。
京兆府尹临走之前,转成跑到晟王府,软磨硬泡地从三爷手里借了木刑一同赶往西凉。
打着确保木刑的安全的幌子,三爷派出二十人的小队,作为木刑的随护,一同赶往西凉。这些人背负着重大的使命,是三爷布局西北中的重要一环。
二皇子柴严易的人,也随着一同出发了。小暖不知道这哥俩打算怎么做,但三爷这几日与易王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跟她待得时间还长。不只易王缠着她家三爷,易王妃闲着没事儿就跑到晟王府来找小暖交流感情,小暖不得不从百忙之中抽出功夫来听她闲话家常。
易王妃来得实在太多了,结果就是小暖把易王府里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易王府中哪个小妾与那个小妾关系好这等小事儿。
小暖实在不喜欢这些,干脆拉着易王妃,教她管理庶务的窍。
易王妃也曾学过管家,但她未嫁之前学的管家,都是如何掌控府中的小妾和下人,如何相夫教子。小暖教得这些她起初时还不感兴趣,学了几天才发现将银财和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如此之良好,便提起十二分的兴趣。
于是,当三爷与二哥布置好西北的人手后,忽然发现他的小王妃被二嫂霸占了。
三爷对此是很有抱怨的,“二嫂学这些有何用?”
小暖舒适地侧靠在软塌上,笑得一脸精明,“三爷觉得二嫂如何?”
“不知。”二嫂是二哥的王妃又不是他的,他怎么知道。
这口气不太好呢,小暖笑眯眯地看着他。快要进腊月了,屋外的北风如刀,但因小暖怀着身孕,地龙烧得热,屋里却温暖如春。三爷脱去了斗篷和外袍,只着自己给他做的里衣,一脸不愉地看着自己。
这是……醋了?越跟他相处,小暖越发现他万年冰川脸之下,也是感情丰富的。会生气,会郁闷,会无聊,会吃错。他吃大黄的醋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二嫂的醋也吃上了呢。
小暖掀开薄被,抬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他。三爷只沉默了那么一息,便过来了,拥着她靠坐在榻上。她抱着手炉,他抱着她。
“李皇后与二嫂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她们的出身,她们的才识,还有她们都是正妃,都有儿子等,都与丈夫的感情没我与三爷的好……”
三爷的毛立刻顺了,“莫说柴氏,便是放眼京城,绝无一对夫妻能超你我。”
呃……这是不是有点过了?小暖没接这个话茬,接着讲,“一旦二哥入主皇宫,后宫谁做主?李皇后没嫁人之前开了摘星苑,所以在掌钱和掌权方面,二嫂比李皇后弱不少。我要做的就是在二嫂入宫之前,把她的弱项补起来,让她能成为后宫真正的掌权着,架空李皇后。”
三爷在帮着易王夺天下,那自己就帮着易王妃掌权后宫。这样李皇后当皇后时,被太后婆婆压着;等她当太后时,又反过来被皇后儿媳压着,只要想想,小暖就觉得爽。
三爷掐了掐她得意的小脸,“二嫂不是傻子,就不会输给李皇后。”
那可说不定呢,小暖见三爷缓过来了,便问道,“今日怎么得空了?”
京兆府尹被调去西凉后,卢正岐领京兆府事,三爷少了帮他处理公务的得力秘书,整日忙于朝政,很少有此空暇。
三爷将头压在小暖的脖子边,“看着他们心烦,想回来抱抱你。”
小暖听得心都化了,抬手轻轻抚摸三爷的头,给他顺毛。
“我又不是大黄。”三爷咕哝道。
小暖翘起嘴角,低头在他额头狠狠亲了记下,“嗯,是我的夫君,柴严晟。”
三爷满意了,把头移到小暖的肚子上,“都四个多月了,怎么还这么小呢。”
小暖也不知道四个月大的胎儿该长多大,不过华云琦说胎儿发育正常,她能吃能睡,也没出现什么不适,也就没担心大小的问题,肚子小一些,不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我娘说,可能是因为胎儿的胎位比较靠后。当初她怀着小草时,快要生了时,肚子还没别人八个月时大,结果小草生下来时也有六斤多呢。”
三爷不知道六斤多是重还是轻,他轻声道,“你的胃口好多了,让岳母和小草回乡过年吧?”
第1478章 瘦弱的华贵妃
自四月入京准备小暖的婚事至今已有大半年,秦氏都没回过济县,小暖知道娘亲一定想家了,小暖虽然舍不得,但也不能一直留着娘亲,“也好,我明日跟娘说说,让她早几天启程。”
秦氏听了,却道,“等过了腊月二十我再回,你现在孩子月份还小,马虎不得。”
小暖劝道,“腊月二十太迟了,济县城和南山坳各作坊、铺子的掌柜、伙计、工匠和三个田庄的管事们都等着娘回去,结年账发年礼过年呢。”
济县绫罗霓裳现在的主事是二舅秦正田,南山坳由诸葛卿和黄子厚打理。虽说没有什么需要娘亲亲自去做的,但年底时主家回去犒劳辛苦一年的管事和掌柜们,也是一种必要的认可和激励。
见王妃给自己使眼色,翠巧也劝着,“夫人,秦氏祖祭今年排到咱们家主祀了,您回去后族长才好安排祭祖诸事。”
祭祖,是年底最重要的事。小暖当了晟王妃是族里头份的荣耀,秦氏该回去带着族人祭告祖先的。秦氏这才点头,“那娘收拾收拾,过两天就走,让小草留下来陪你在京里过年。”
“小草陪您回去,她不在您身边,女儿不放心。”娘亲现在是比前两年沉稳干练了,但碰到那些混不吝的亲戚们,还得靠着小草。
小草从铺子里回来后,也坚决表示要跟着娘亲一起回去。既然定下来要回去,就要把京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秦氏出城把第四庄的事情结了后,又跟小暖商量,“太傅府、益霁候府和李府里都有长辈,该去看看;贵妃娘娘那儿也该递折子辞行,最好能在走之前见贵妃一面。”
晚上三爷回来后,听到岳母打算去太傅府探望卧病的太傅宁良雍,阻止道,“太傅的病需要静养,太傅府已经闭门谢客,让岳母派人递上拜帖和礼品便可,人就不必去了。”
闭门谢客?白天她还听二嫂说要去探望太傅呢,这是刚订下来要谢客么。小暖问,“太傅的病情不见好?”
何止不见好呢,三爷道,“圣上给太医局下来死令,让他们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保住太傅的命。”
太傅是在社稷台宣誓告天后病倒的,此事过去才一个多月,若是他此时病故,定会引起不少闲话。
小暖心中有个很不好的念头,“三爷,若是太傅……圣上能让宁家发丧吗?昙郡王若知道了,怕是得炸了吧?”
三爷所虑也在此处,“我会向圣上谏言,尽快调四弟回京。”
大皇子已成了残废,蒋常胜绝了反叛之心,建隆帝又派了柴仁安去西北查案,没必要再让柴严昙在西北呆着。所以当贤妃请求三爷帮忙,让建隆帝放柴严昙回京时,三爷便应了。再者言之,太傅是三爷的恩师,他落得如此下场,三爷也于心不忍。
宁良雍乃是太傅,在朝中威望甚高,门生更是遍天下。若是他死之后建隆帝不让宁家发丧,不许众人登门吊唁,此事一旦走漏消息,后果难以估量。小暖抬头想提醒三爷,却见他目光幽暗,便将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
她都能想到的事,三爷怎么可能想不到,想必三爷已有安排了。
不用去太傅府,秦氏便去了益霁候府和李府,回来后与小暖感慨着,“益霁候老夫人中气十足,李老夫人却不太好,肺疾又犯了。”
因周琼华之事,秦氏生了李老夫人的气,但也架不住李老夫人三番两次的主动示好,两人如今还是有走动,不过没有之前那么频繁罢了。
“李老夫人的肺怕寒气,等明年春暖就好了。”小暖一边看账本一边道。
“李老夫这个毛病,是当年她月子没坐好才留下的。你坐月子的时候,咱们可马虎不得。”秦氏由李老夫人的病,引到了闺女身上。
大周产妇坐月子的讲究多得吓死人,小暖想起来就头皮发麻,连忙转移话题,“李老夫人是寒冬腊月坐月子才受了寒气,我生孩子是在夏天,不一样的。听说周琼华的妹妹模样也不差,娘见了没?”
“老夫人没让她出来见我,娘也不稀罕见她,二皇子也不是个好色的,长得再好也不见得受宠。”秦氏提起周家女,心里还是不舒坦。
若说好色,母女俩同时想起了一人——建隆帝!
沉默片刻,秦氏道,“圣上现在恨不得天天扒着贵妃娘娘,却一句话都不跟人解释,根本不管京里人都怎么说娘娘!”
坊间都快把娘娘说成祸国妖姬了,他们也不想想那些妖姬多大,贵妃娘娘多大!娘娘都是不惑之年,都能当妖姬她娘了!
“女儿给宫里递了帖子,娘娘说她明日得空见咱们。”小暖又补充道,“明日早朝。”
早朝之日,建隆帝需要早早起来,去大殿跟群臣们商议国事,快晌午时才能下朝,华贵妃正好抽这个时间与她们见一面。
第二日,待秦氏和小草见到贵妃娘娘时,眼圈都红了。
这才一个多月,娘娘怎么就瘦成这样了,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华贵妃见到她们,露出真切的笑容。她与秦氏说了会儿话,问了小草的功课,便把手放在小暖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眼里满是期待,“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该会动了。等孩子会动,你才觉得自己真有孩子了。”
秦氏忍着心酸回话,“娘娘说得对。”
小草趴在娘娘的腿上,她很想把自己的肉切下几斤来给娘娘贴上,她太瘦了,这么瘦的娘娘还要日夜照顾建隆帝!
建隆帝是个大坏蛋!小草鼓起腮帮子,决定回去画张他的画像贴在墙上用来练飞刀!
华贵妃虽然瘦弱,但精神却很好,与她们聊了一个多时辰,又反复叮嘱小暖要注意身体,没事不要进宫,在府内好生养胎。小暖一一笑着应了,“等孩子会动了,小暖再进宫给母妃摸。”
半个多月前,小暖进宫跟美人婆婆说,自己做梦梦到六妹没了,说她很开心地围着自己转。
华淑异常开心,觉得这是惨死的女儿要投胎到小暖的肚子里,来与她们重聚了。所以现在想到女儿,华淑少了剜心的痛添了几分期待。
所以现在听到小暖这样说,华贵妃本不想让她冒险进宫,但还是禁不住这份诱惑,点头应了。
第1249章 朕要杀了你
小暖出重华宫时,东厢侧殿窗内,美人郑春凤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小暖异常警觉,她转眸看了一眼不大正常的郑春凤,抬袖护住小腹,扶着玄舞的胳膊稳稳地走出重华宫。
小暖走了后,郑春凤抬手紧紧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若不是滑了胎,她的儿子现在该会到处爬,学着叫娘了。儿子没了,建隆帝又不肯再召她侍寝,她怎么可能再怀上龙种!
若是没有孩子,她就要老死在冷宫里了!郑春凤不甘心转眸,盯着正殿门口的华淑。
“贵妃娘娘,万岁下朝了。”
见宜寿宫的小太监快步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华淑面前,嫉妒得郑春凤眼睛全红了。
华淑却没有一点惊喜模样,“吩咐钱安,准备御膳。”
“是。”小太监退了下去。华贵妃叮嘱青信两句,便带着华玉去了宜寿宫。
郑春凤这厢咬牙切齿,西厢的柳若施则恨得撕碎了锦帕。太后去后,华淑这妖精越发不知收敛。因她天天缠着万岁,后宫诸妃嫔快一个月没见到万岁了!因为华淑,她们这么人被逼着守活寡!
“娘娘莫急,华贵妃已病得不成样子,活不了几日了。”柳若施身边的宫女低声劝着。
“她怎么不立刻去死!”怎么华淑病成那个鬼样子,万岁还天天召她过去侍寝!自己到底哪点不及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华淑进了宜寿宫,走到建隆帝身边。闭目休息的建隆帝抬眸看到自己的病美人,眼中尽是不安,“来。”
华淑走到他身边,建隆帝握住她的瘦弱微凉的小手问道,“小暖她们来了?”
“秦安人要回乡祭祖,过来辞行。”
建隆帝端详她片刻后,忽然抬臂把她搂在怀里,“不准死,朕不准你死!”
华淑被他勒得肋骨都要折了,她不觉得疼只觉得高兴,建隆帝失了分寸,她的目标就越来越近了。
“是,臣妾不死。”华淑的声音依旧缥缈冷清,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建隆帝抬起她的下颚细看。
他的美人本来就瘦,现在下巴更是尖尖的,她这苍白的皮肤、殷红的唇、浓密的睫毛、若两勾残月的眉、含着广寒宫清辉的双眸,眸下因睡眠不足而凝出的黛影,哪一处都让他觉得不安。
燕鸟山杨家人明明被他挫骨扬灰了,为何他的美人还是被鬼差折磨成这副模样?怎么自己这天之子亲自守着她,晚上她也会被噩梦惊醒数次。
她已经不敢睡觉了,却因为怕他担心而装睡,这叫他如何安心!他的美人要被人夺走了!
若抢她的是活人,宰了便是,可偏偏是阴魂鬼差,这叫他如何是好?张天师死了,师无咎踪迹全无,师无尘也跑了,宏雅那个废物,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夜里,建隆帝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他将太祖传下宝剑挂在床边,将玉玺放在枕头边,就不信这两样国宝,还不能让他的美人睡个好觉。
看着挂在床上的宝剑,建隆帝露出狰狞的笑容。若让朝臣们得知此事,定会骂他是昏君,骂他的美人是妖妃。
只要能留住他的美人,他甘愿昏这一回。因为建隆帝知道,若是他的美人去了,他的青春年华、他的生命也就跟着去了。他可以将美人放在宫里不闻不问几载,但决不许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鬼也不行。
“淑儿,过来睡吧。”
“是。”站在香炉边的华淑,抬素手捻起一片安神香放入炉中,才回到建隆帝身边。
她看着龙床枕边的玉玺,身体微微颤着。她这样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感动,而是激动。她在建隆帝身边筹谋半载有余,终于时机成熟,成败就在这一晚了。
她闭上眼睛,脑中一遍遍地推演着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建隆帝多疑,她不能出一点差错,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抬眸引起他的怀疑,都会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小暖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没有时间重来一次了。
推演了上百次后,华淑的心神安宁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一直醒着的建隆帝见美人终于睡了,也跟着放松下来,朦朦胧胧地睡去。
此时寝殿中宁静无声,金兽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缓缓飘向龙床锦帐。
“啊——”一声梦魇的惊呼自华淑口中传出,建隆帝立刻起身轻拍她的脸,“淑儿,淑儿,醒来!”
华淑张开双眸里尽是惊恐,“万岁,鬼差,鬼差抓着臣妾的脚踝呢,万岁救我,我好冷,臣妾的脚踝好冷。”
建隆帝立刻撩开绣龙明黄锦被,握住美人盈盈一握的脚踝,竟然发现她的脚踝处的体温比腿和膝盖低了很多!
建隆帝怒不可遏,抽出床前宝剑怒吼道,“谁敢捉朕的美人,朕要将尔等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听到响动,守在殿外的大内高手立刻冲进来,护在建隆帝身侧。但美人在榻,建隆帝持剑在前四望,大内高手环顾四周却不见刺客。侍卫统领江崖低声道,“万岁,刺客何在?”
若是刺客还好办了!建隆帝沉着脸吩咐道,“尔等褪下,若无传唤不得入内。”
江崖带侍卫退下,关上房门后轻声问门前的德喜,“公公?”
德喜微微摇头,一语不发;站在他身侧的宜寿宫管事嬷嬷若拙低声与他商量,“可要先传御医备着?”
德喜再摇头,华贵妃是惊梦,御医来了能有何用。
寝殿内的华淑已经崩溃了,她的泪如雨般滚落,躲在建隆帝怀里瑟瑟发抖。
建隆帝低头,看着便是这样狼狈还美得惊人的美人,也发了狠,“你是朕的美人,人夺不走,鬼也夺不走!若是朕留不住你便亲手杀了你,再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囚禁在朕的宫中,除了朕这里,你哪也别想去!”
华淑似是终于找到了解脱之法,她紧紧抓住建隆帝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人样,“柴景征,你杀了我再囚禁我的魂魄吧。我不要去地府,我不要被裂魂。”
这是华淑第一次叫建隆帝的名字,他登基之后,除了太后,再无人这么唤他,这称呼陌生又牵魂,建隆帝握着宝剑的手蹦出青筋。
第1250章 告阎罗书
建隆帝持剑站在床下,华淑跪在龙床上,做出已经被噩梦折磨得将要崩溃的样子。
她扬起天鹅颈,颤抖着道,“臣妾死后,请万岁一定要拘住我的魂魄,将臣妾永远留在万岁身边。臣妾不要去阎罗殿见杨家人,阎罗会让我尝尽地狱酷刑……我不怕死,我怕被那些酷刑无休无止地折磨。”
华淑的脖颈已经要贴到建隆帝手中的宝剑上了,他还没有动。
这是周太祖当年征战四方所用的宝剑,这把剑曾斩下无数人头,其中不乏名士、名将。
已经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华淑觉得能死在这把剑下,也不算亏。她毫不犹豫地将脖颈撞向剑锋,拼死一搏。
刹那间,建隆帝甩手扔掉宝剑。美人的头撞得建隆帝的胸口生疼,若他没撤回宝剑,他的美人的头就没了!
他的美人就死了!
建隆帝怒极,吼道,“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
华淑已是精神恍惚了,她喃喃道,“臣妾也不想,可他们要我死……”
“他们是谁,他们算什么,朕是皇帝,朕不要你死,你就不能死!”建隆帝的胸膛快速起伏,像将要用坏的旧风箱,“不过是几个刁民拿着一纸婚书,便要定朕的爱妃之罪,滑天下之大稽!”
华淑嘤嘤哭泣,若雨打梨花,不胜愁苦,“可阎罗王他不在天下,他在地底……”
“朕乃天之子,十八殿阎罗王也要给朕三分颜面!”建隆帝推开美人,转身走到桌前,抽出一个玉柄的空白锦缎明黄圣旨轴,提笔蘸墨,刷刷刷地写下一封告阎罗书。
华淑起身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惶恐道,“您乃天之子,怎可为臣妾这点小事惊动阎罗,万一触怒阎罗当如何是好,您不可啊。”
建隆帝胳膊一甩,华淑震得退了一步,无力跌倒在地上。建隆帝也不扶她,转身到床边拿起玉玺,重重盖在告阎罗书上,好让阎罗知道这封书信乃是大周天子所书。然后,他将这书信卷好后一拱手,心中与阎罗打了声招呼,便要燃书告阎罗。
“不要!”华淑起身,用尽全力撞建隆帝的胳膊不让他烧。
眼见着美人就要撞到烛台上,建隆帝只得丢了圣旨抬手抱住她,怒道,“胡闹!”
华淑面对建隆帝,单手在背后飞快地将落在桌上的卷轴调换了位置,慌忙地解释着,“臣妾宁愿在地府受尽酷刑,也不愿万岁因臣妾染尘。”
建隆帝明知她是已经订婚待嫁的有夫之妇,却杀其夫将其带回宫中,此等行径天理难容。阎罗知详情后,定会因此治建隆帝的罪。
建隆帝见他的美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护着他,心情转好。他单手抱着她,抬手捡起落在桌上的圣旨凑向烛台。只是他不知,被他点燃的,已不是方才写的那封告阎罗书,只是一副空白的圣旨卷轴罢了。
看着蹿起的火苗,建隆帝只觉得心中一阵痛快,“爱妃猜朕在书上写了什么?”
华淑摇头。
“爱妃放心,朕乃天之子,阎罗还治不了朕的罪。安心睡吧,鬼差不会再来了。”建隆帝看着告阎罗书烧的一点不剩,便搂着他的美人回龙床安寝。
待他打起呼噜,华淑望着不远处凌乱的书桌,激动得直发抖。她成功了,她真得成功了!
第二日,建隆帝醒来后,起身看着插在石板上的宝剑、燃得只剩玉轴的告阎罗书,抬手压了压阵阵作痛的额角,对自己昨晚竟做下那等荒唐事感到诧异。
幸好书信已毁了,若那书信流出去,他的英名将毁于一旦!建隆帝放下手,看着自己身边睡得安稳地美人,面色晦明难辨。
“万岁,西北急报送到。”门外,德喜低声报事。
建隆帝不再看华淑,起身去外殿处理朝事。他走后没多久,寝殿内熟睡的华淑缓缓张开眼,无声起身将桌上的告阎罗书从一堆卷轴中抽出来藏好。再躺回龙床后,数月的疲累涌上来,华淑这次真的睡着了。
建隆帝回来后见他的美人睡得香甜,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吩咐若拙道,“朕要去前殿议事,待贵妃娘娘睡醒后,送她回重华宫。”
他是天子,可以宠幸一个女人,却不能让此女扰了心神,昨夜的荒唐事,决不能再有!
华淑被送回重华宫后,建隆帝对她不闻不问十余日。
嫔妃们顿时觉得寒冬已过,春天要来了!她们换新衣将,打扮得花枝招展,日日在御花园内赏寒梅,只盼着自己能入了建隆帝的眼,取华淑而代之。
在一位宝林成功爬上龙床后,中妃嫔更疯狂了。御花园每天内欢声笑语,百花争奇斗艳,郑美人与柳若施当然也在这百花之中。
这日,两人将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多少朵都数清楚后也没见圣上来,只得恋恋不舍地回了重华宫。
正殿里的小暖隔着暖窗,见艳若牡丹的郑春凤和淡若白梅柳若施满都满脸斗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动了,孩子动了!”华淑第一次感受到小暖的胎动,忍不住惊呼出来,惊喜的表情与她儿子有一拼。
小暖看着气色见好的美人婆婆,又透露给她一个好消息,“母妃,我昨日梦到吃樱桃了。”
“真的?”华淑果然更开心了。
妇人怀孕时梦到樱桃是吉兆,预示着她腹中的胎儿长得很好,还预示着这一胎是女儿。
真的是她的六公主来投胎了么?华淑眼里闪动着泪花。
“嗯,好大一盘樱桃。”小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口中泛起酸甜。
华淑立刻扬声道,“青信,去问问钱安,看御膳房是否还有腌制好的樱桃,取一坛送到晟王府去。”
华淑现在是贵妃,就算几日不得建隆帝召见,宫里也没人敢轻视她,更何况是早被三爷收服的御膳房总管。
小暖见美人婆婆气色好心情好架势更好,心也安了,“母妃近来夜里睡得可好?”
解决了心头大患的华淑含笑点头,“极好,都是一觉到天明。这天中含着水气,想必要降雪了,你好生在府内养着,不要再出来走动。”
第1251章 陪葬
小暖出宫时经过御花园,满园的春色看过来,小暖看得都想骂建隆帝。他一个老男人,硬要把这么多女人关在宫里,不是造孽是什么。
小暖向在御花园看热闹的七皇子的母妃淑妃问了安,便被四皇子的母妃贤妃拉住了。
因三皇子帮着四皇子求情,建隆帝已下旨要召四皇子回京,贤妃对三皇子感激不已,对小暖当然也是和颜悦色的。七皇子的命是小暖从柴严亭手中救回来的,淑妃对小暖的感激当然更多。两人拉着小暖嘘寒问暖许久,才目送她离去。
旁边的宸妃看着小暖的背影,嘀咕道,“晟王妃的肚子才四个多月,已经这么明显了。”
贤妃温和道,“许是胎位靠前吧,我当时就这样,肚子看着挺大,生下昙儿来才五斤多。”
淑妃也道,“我那会儿肚子不大,生下七皇子时却有七斤多。妹妹八皇子生下来是六斤八两吧?”
八皇子的生母宸妃笑得得意,“姐姐记性真好,我那会儿肚子也不显大。”
几个皇子的母亲热切地聊着怀孕和生子的事儿,旁边那些没被建隆帝宠幸过几回的嫔妃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永福宫的宫女听了一会儿八卦后,退回去全跟李皇后讲了。
李皇后慢慢撵着手中的干花,没有吭声。
永福宫的大太监朱荣低声道,“晟王妃怀孕快五个月了,晟王却从未请御医进府为晟王妃把脉问安,小人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宫女紫蓝道,“奴婢听说晟王请了华云琦的堂弟华云落入府,专门照顾晟王妃和她腹中胎儿。”
朱荣又道,“华云落虽是华家人,但小人可没听过他的名姓,想必医术也高不到哪里去,晟王为何如此信任他?”
李皇后将干花碾碎放入香囊中,淡淡地道,“既然小暖的肚子已经起来了,就说明她这一胎是真的。从严晟的态度来看,这必定是他的子嗣无疑,还能有什么不对的?”
朱荣摇头,“小人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华贵妃近来的一些举动和晟王妃的做派都不太对。”
李皇后随口道,“既觉得不对,你派几个人查查就是。圣上今日情形如何?”
紫蓝连忙回道,“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想必圣上今晚就要睡在宜寿宫了。奴婢听宜寿宫的怀秀说万岁今天发了好几顿脾气,似乎是朝事不顺。”
朝事不顺?李皇后嘴角泛起冷笑,“他不顺的何止是朝事。且等着吧,他今晚必定会召重华宫的人侍寝。”
果然,掌灯时分传来消息,建隆帝召了郑春凤侍寝。
建隆帝处理罢朝事,快亥时才到了重华宫。
东厢门前,沐浴更衣的郑春凤跪迎圣驾。西厢的柳若施也跪在她的房门前,满目含情地望着建隆帝。正殿门前却只跪着两个宫女,华淑卧房的灯已经灭了。
建隆帝见此脸都沉了下来,大步走入郑春凤房中。
正殿门口的华玉待东厢的房门关上后,才起身退回正殿贵妃娘娘床边,见娘娘睡得沉稳,华玉便躺在旁边的小榻上和衣而睡。东西厢如何,跟娘娘没有一点关系,只要建隆帝不来正殿就好。
东厢房内云消雨歇后,承恩的郑春凤无限欢喜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建隆帝皱着眉头平躺在床上,扬声问,“什么时辰了?”
房门外的德喜回道,“亥正。”
这么久才过了半个时辰么?建隆帝烦躁地起身,郑春凤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娇怯怯地唤道,“万岁……”
她这小女儿情态唤不起建隆帝的一分留恋,他冷声道,“更衣,回宫!”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郑春凤眼睁睁地看着建隆帝穿好龙袍出了房门。
建隆帝出门后,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正殿,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郑春凤生怕建隆帝跑去华淑房里,让自己被人耻笑,她斗胆以头触地,“臣妾恭送圣驾,夜深露重,请万岁小心龙体。”
建隆帝停了一会儿,却怒冲冲地去了西厢柳若施房中,郑春凤呆呆跪在门口,傻了。
第二日,建隆帝一夜御二女的消息传遍皇宫。
接下来半月,建隆帝更是夜夜不缺,看这架势是想把后宫的妃嫔都睡一个遍才肯罢休。
西北局势不稳,太后死了才三个多月,下旨举国守制的建隆帝自己却夜夜笙歌,一时惹起千层浪。
这消息传到晟王府后,小暖也觉得不解。霜成低声道解释道,“依前朝惯例,太后崩,皇上守孝是以日代月,三年国孝即为三十六日,所以圣上的孝期是满了的。”
小暖鼓了鼓腮帮子,暗道建隆帝的老娘死了,他下旨让举国哀悼,一年内不得嫁娶,他自己却只守一个月的孝!真真是好规矩!
就算建隆帝的孝满了,他这么雨露均沾地宠幸嫔妃,龙体能撑得住?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吧。
觉得他在作死的不只是小暖,还有李皇后。
永福宫内的李皇后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建隆帝这是要干什么,宠幸了这么多妃嫔却不赐避子汤,是要给自己的儿子弄一堆弟弟妹妹吗,还嫌后宫不够乱吗!
朱荣偷偷跟了建隆帝几日,却看出了点门道,“娘娘,依小人看,圣上似乎是在跟华贵妃置气。不如让华贵妃去宜寿宫给圣上陪个不是,圣上的气也许就消了。”
李皇后又摔了门口的大花盆,让她去找华淑劝住圣上,那还不如杀了她。她宁愿建隆帝四处留情,也不要去那贱人面前低头!
她这里忍得了,建隆帝却忍不住了。
这日宠幸了一位新晋才人后,建隆帝胸中的烦躁达到了顶点,他摔门而出,径直去了重华宫正殿。将已经睡了的华淑拉起来荒唐了一夜后,建隆帝心中的烦躁才消了。
第二日去早朝时,建隆帝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美人,甩袖出了重华宫。
回到宜寿宫后,建隆帝问德喜,“朕百年之后,让华贵妃陪葬,如何?”
德喜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万岁千秋不老,万岁,万万岁。”
建隆帝哼了一声,“若是朕下旨让华淑陪葬,她应是开心的吧,这是她的体面。反正没了朕,她也活不了。”
第1252章 举动
德喜跪在地上不敢回话,他们这些伺候在建隆帝身边的人心里都明白,万岁绝不可能放开华贵妃。虽说让活人陪葬的制度早已取消多年,但历朝历代的皇帝驾崩后,都会下旨令几个妃嫔陪葬,以免地下孤单。
不过,陪葬多选没有皇子公主的、受皇帝喜爱的年轻妃嫔。华贵妃虽受万岁独宠,但她有子,且是当朝的股肱之臣,若是让华贵妃陪葬,晟王何堪?
想到晟王那张冰封万年的脸,德喜的头低得更低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他旁边的若拙更是日此。
建隆帝的话很快传到了三爷耳中,三爷的冰川脸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他的目光却冷得能冻死人。姜公瑾等心腹一声不敢吭,静等三爷示下。
他这是太闲了,眼前的朝事都忙不完,居然还有工夫想着死后的事!三爷冷冷地道,“给乌桓传信,让他不必急于围攻黑山,困而不攻,留个缺口,放些人出来点火。”
“是。”姜公瑾立刻去准备。
“琴鸣山周围的防守也撤掉一半,若有人山上山下传递消息,不必拦着。”
“是。”
“四皇子还有几日进京?”
玄散回道,“最多三日。”
“宁太傅如何?”
“已是强弩之末。”
“严昙回京后去太傅府,不论他做什么,都不准拦着他。”三爷淡淡地道。
“是。”众人齐声应了,分头忙碌。
待安排好这些事后,三爷去后院看了看正在与店铺的掌柜们算年账的小暖,便大步出府去找二哥。
三爷能得到消息,二皇子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所以三弟来找他,二皇子并不觉得诧异,兄弟俩心照不宣地商讨着京中和西北的局势,然后又聊起天气。
三爷言道,“待明年春暖后,小弟想将京南的庄子再改一改,与第四庄连成一片。”
第四庄和三弟的第五庄中间隔着一条路,连起来不难。二皇子笑吟吟地道,“我跟舅舅说一声,让他改走东门。”
第四庄和第五庄连起来后,李家庄的人要北行进京,西门便走不通了。因为,路没了。
三爷点头,“李相家本就是东门走得多一些。”
据二皇子所指,舅舅家原本的确是走东门多一些。只是后来三弟和秦安人家的马车多从西边那条路出入,他们也就跟着走西门了。这么说起来,确实有凑热闹之嫌。
舅舅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却非常喜欢凑秦安人家的热闹。二皇子看着三弟,刚要说话,却发现他的发今天没有束好,耳后有一缕不够服帖,看着异常别扭。
于是,二皇子顾不得路了,开始关心起三弟府里的事,“三弟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要不要从二哥这里领两个回去?我这里还有几个手巧的。”
三爷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发,目光异常温柔,“回去我再教她。”
二皇子惊了,“你这头是弟妹梳的?”
三爷含笑不语。
二皇子忍不住问道,“她有孕在身,你居然还能让她给出梳头?你二嫂怀孕那会儿,天天在床上躺着。”
三爷想了想,回道,“她也是在床上给我梳头的。”
二皇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卡住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说了句,“弟妹梳头的手艺还需精进,待华母妃住到庄子里后,让母妃多教教她。”
华贵妃身为皇妃,当然是建隆帝驾崩之后,才能由其子养老,住到儿子府中。二皇子这句话,就是在皇宫中传出建隆帝想让华贵妃陪葬后,给了三皇子一个承诺。
承诺他登基之后,想办法让华贵妃不必陪葬。三爷抱了抱拳,二皇子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知让自己给他陪葬,华贵妃一点也不意外。她淡淡地望着方方正正的重华宫,呆在这儿跟呆在棺椁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可惜,她不能在死之前见一见自己的兄长,还有未降世的孙儿们。
当严晟来给她请安时,华贵妃问了小暖和孩子们后,低声与儿子道,“你父皇的身子越来越虚,夜里总要起几回夜,他听信华孚,不肯用药,丹药用得越来越多了。年底若饮酒操劳,必定病倒。”
他病倒了,休想再好起来!
见母妃一脸决绝,三爷便劝道,“此事儿和二哥已经商量妥当,母妃勿轻举妄动。”
华贵妃半晌,忽然道,“晟儿,你舅舅在临江任职已满三年,该进京述职了吧?”
母妃想见舅父了,三爷回道,“是已满三年,只是近来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已下令,着江南各路知府加紧督办粮草,平定西北之前,不得擅离职守。临江乃是产粮大州,舅舅身负要务,暂时不能进京。待到西北平定后,您与舅舅定能相见。”
西北之战,哪是几个月就能打完的,可她的命却没有那么长了。华淑压下心疼,点头道,“如此甚好,到时你舅舅就能连孩子们一起见了。”
三爷从正殿出来,一脸怒容的郑春凤已经堵在院中了。
“我父亲在夔州任上兢兢业业,王爷为何罢免了他的官职?”
夔州路安抚使郑钧锋因贪墨和督办粮草不力,被内阁革了差事,押送回京再行发落。下这道命令的,正是阁老柴严晟。郑春凤刚刚得了消息,五内惧焚。
三爷抬脚就走,郑春凤疯了一样地往上冲,“柴严晟,你这是公报私仇!为了陈小暖,你将我哥哥打入大理寺大牢,九死一生;你断了我家的财路,坏了我家的铺子,害死我姑母还不罢手,如今还要害我父亲!我跟你拼了!”
华贵妃见此,命青信等人将她拉住,待儿子走后,华淑坐在正殿门口看着撒泼的郑春凤,冷冷吩咐道,“掌嘴。”
郑春凤的眼都立了起来,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华贵妃冷声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只干政,还辱骂朝臣,以下犯上,该打。”
华玉上前,抬手就是两个巴掌,西厢的柳若施见了,暗中幸灾乐祸,面上却惊慌不已地给在华贵妃面前,为郑春凤求情。她也搞不懂,为何一向淡然超脱世外的华淑,忽发责难。
华玉啪啪地打着,只道郑春凤的嘴角见了血丝,华贵妃才喊了停,让人将郑春凤拖回东厢,令其闭门思过。
郑春凤的脸都被打麻了,她口齿不清的嚷嚷道,“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我肚子里有了龙种,华淑你这是残害皇子!”
华淑淡淡地笑了,“青信,去传御医来给她诊脉,若无龙胎。再治她个欺君之罪。”
第1253章 打脸
郑春凤一听就急了,“圣上召寝我才不过十日,御医怎么可能号得出来!”
华淑冷清的脸上缓缓露出笑意,这笑容虽然残忍,但也是绝美的,看得郑春凤一阵心悸,这是个妖精,不老的妖精!
“御医都无法诊断的事,你竟断言自己有孕?妖言惑众!是本宫平日里太纵容你们,才让你们如此放肆!将她关入东厢,直到真心悔改为止。”
听华贵妃说得是“你们”而不是“你”,柳若施也跟着皮肉一紧,明白贵妃是在拿话敲打她。柳若施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不敢触霉头惹贵妃生气。这里是重华宫,华淑是重华宫的主妃,她就是将自己与郑春凤乱棍打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是之前华淑不理事,才让她们放纵了。不过,为何华淑忽然变得如此强势,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皇后听了后,冷哼一声,“郑春凤的父亲被严晟革职查办,她就在宫里作践郑春凤,不过是看人下彩蝶罢了。”
朱荣试探道,“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打人万岁都能听到响动,万岁都没什么,本宫能怎么办!”李皇后怒发冲冠,一巴掌将桌上的金盏打翻,金盏落地翻滚,尖锐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紫蓝瞪了一眼朱荣,他不是不知道华贵妃是李皇后的炸点,偏还要在李皇后面前提起她。
朱荣却不畏李皇后的怒火,又低声道,“娘娘息怒,华贵妃在宫中二十余载,一向低调谨慎,她今日为何出手如此狠辣?据小人所指,郑美人不过是在晟王面前说了两句过头的话罢了。”
虽然听到华淑的名字就上火,但李皇后也不是个傻的,她微微皱起眉头,“圣上许了她什么?”
朱荣惭愧低头,他放在宜寿宫中的眼线都被德喜铲除了,无论宜寿宫发生什么事儿,他都不知道,“要不然,您将易王请来问问?”
“废物!本宫养你们何用!”李皇后脸立刻沉了下来,儿子早就警告了数遍,不让她插手华淑的事儿,她现在巴巴地将儿子叫进来问,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朱荣任李皇后骂够了,才低声道,“重华宫的华玉是华贵妃的心腹,小人这就想办法撬开她的嘴。若实在撬不开,还有慈宁宫的文鸯,小人定有办法。”
文鸯被华玉留在重华宫,领的依旧是引客伺候茶水的差事,伺候那些跑去重华宫给贵妃请安,希望借此见圣上一面的妃嫔们。
朱荣跑到了御膳房,端着一碟子糕点坐在太阳地里吃着,等重华宫来人。
赶巧,今日来的人正是华玉。华玉是华贵妃身边的红人,各处的太监宫女纷纷上前套近乎,华玉虽然不算热络,但也肯回句话。她这冷冷清清的模样和淡淡的妆容,看得朱荣心痒,忍不住舔了舔唇。
华玉见到朱荣这恶心模样,脸上缓缓绽出淡淡的笑容,“朱总管也来领膳么?”
朱荣站起来,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套着近乎,“贵妃娘娘今天晌午要吃什么?”
华玉抬玉指,捏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小嘴儿一动一动地嚼着,朱荣看得眼睛都直了。
华玉吃完,才回道,“娘娘吃的还是那几样。”
等华玉和朱荣说了几句后,钱安才让给华贵妃送餐的小太监上前,随着华玉去了。
见华玉走了后,朱荣的目光还追着人家的身影,钱安便嗤嗤地笑,低声道,“荣哥再看,不怕眼睛拔不下来了?”
虽说被断了子孙根,那事儿是不成了,但男人该有的心思他们可没断。宫里不少太监和宫女暗地里凑在一处做两口子,也算有个人、有个家,只是大伙儿都心照不宣地瞒着顶上的贵人们罢了。
朱荣收回眼神儿,嘿嘿笑着,“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咱可不知道。”钱安是跟了晟王的,开句玩笑可以,再深了就不敢说了。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华玉对朱荣跟别人一样,只是这不一样是为了什么,还真耐人琢磨。
华玉带着小太监回到重华宫时,青信已经在门前候着了,“怎去了这么久?”
华玉见德喜从宜寿宫出来,便侧了侧身,背对着宜寿宫的方向,让御膳房的小太监回去后,才与青信抱怨道,“在御膳房碰到了朱荣,他非要拦着我说闲话,所以才耽搁了。”
青信何等人也,一看华玉这模样,便知她打什么主意了,他虽不赞同,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以后换个人去提膳。”
“换别人去,我不放心。”此时,建隆帝的明黄袍,已经出现在华玉的眼角的余光里了,她假装不知,又低声道,“以后你去提膳,朱荣总不会缠着你吧?”
德喜咳嗽了一声,这俩人才“惊醒”,连忙跪下行礼。建隆帝当然听到了他们的话,他看了一眼食盒,德喜便上前亲自提了,跟在建隆帝身后进了重华宫。
宫门口的青信埋怨地看了华玉一眼,低声道,“你太冒失了。”
华玉不语,起身跟着进去了。
听到有人喊“圣上驾到”,东厢的郑春凤立刻大开窗户,露出她被打肿了的脸,泪眼盈盈地望着建隆帝,那模样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建隆帝连看都不看,大步进了正殿。德喜扫了郑春凤一眼,心中冷笑。郑美人虽然模样不差,但却没脑袋,她进宫也有几年了,居然还摸不清万岁的喜好。
她这模样看着是惨,却没一点美感,根本惹不起万岁的怜惜。她在重华宫住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华贵妃是怎么做的?那位就是瘦的皮包骨了,依旧淡雅精致得让人不敢直视!
建隆帝扶起殿门前的华淑,带她入了正殿后,建隆帝含笑问道,“爱妃让人教训了郑美人?”
华淑点头,“她不懂规矩,臣妾让人掌了她的嘴。”
建隆帝托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朕的美人,便是动气也动人。”
听到建隆帝的笑声,东厢房里的郑美人心里拔凉拔凉的。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晚上却得了宜寿宫赐下的药。
建隆帝赐了药,第二天华淑便解了她的禁,当天晚上,建隆帝便召她侍寝。
建隆帝如此行径,像是打了华贵妃的脸,郑美人扬眉吐气,宫中不少人跟着幸灾乐祸。
第1254章 挨骂
有建隆帝撑腰的郑春凤又嘚瑟起来,在重华宫的庭院里一圈圈地溜达着晒太阳,大声跟扶着她的宫女说万岁答应她会彻查自己的父亲被人栽赃嫁祸之事。
“万岁答应我,一定会彻查此案,查出来后不管是谁要害我父亲,一定将他治罪!”郑春华说这话时,得意洋洋地望着正殿书房内提笔写写画画的华淑。
哼,装,我让你装!郑春凤就不信她画得进去!
华淑安安静静地作画,计划成功后,她的心都静了下来,郑春凤几句不过脑的话,完全影响不到她。
自己时日已不多,华淑想将自己擅长的画法技巧、作画的心得等都记下来,传给小草。她师承名家,又沉浸其中多年,略有小成,便想将自己的画技传承下去,也好后继有人。
不过这个后人虽师承于她,但画风却与她大相径庭。想到小草的画,华淑挂起笑容。
她这一笑,真真是能倾倾城倾国的,将来找她闲聊的淑妃看呆了。
因为七皇子被猜疑是否为建隆帝的亲儿子,建隆帝待淑妃母子渐远,淑妃也绝了讨好建隆帝的心思,只想守着儿子、靠着华贵妃和晟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心态变了,她也就不再嫉妒华淑,而能心平气和地欣赏起华淑的美。二十多年了,宫里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她们已徐娘半老了,华淑却还是美得不像话。
这美,静时令人心旷神怡,动时让人惊心动魄。
少女时,她若梢头豆蔻;花信之年时,她若夏花繁盛;如今人到中年,她若傲雪寒梅,去了青涩添了风韵,让人百看不厌。
最难得是她这份淡然,无论圣上待她好或不好,她都是安安静静地过她自己的日子,不悲不喜。
淑妃与华淑接触多了,忽然觉得她们都猜错了。她们眼里的祸国妖妃华淑,或许根本没将建隆帝的宠爱放在心上,所以才能有这份超脱和安宁。亦或,华淑对她自己太有自信了,相没人能将建隆帝从她这里夺走?
无论是哪个,都够让人沮丧的。让她们这些一辈子都输给华淑的后宫妃嫔们,情何以堪?
淑妃想试试究竟是哪个,她试探着劝道,“姐姐莫跟郑美人一般见识,她还年轻,不知事。”
华淑点头,懒得说郑春凤,而是笑道,“听闻妹妹的书法独步后宫,妹妹可有雅兴为我的拙作题诗?”
淑妃有雅兴,没有也得有!她到书桌前,仔细端详华贵妃刚画一幅疏影横斜的寒梅,淑妃再看窗外跟炸毛鸡一样嘚瑟的郑春凤,目光里不由带了丝同情。,此二人性情品味相去甚远,圣上是怎么能舍华淑选郑春凤的?
若说是图郑春凤年轻有活力,宫里还有比她年轻貌美的,圣上为何要宠幸同在重华宫的郑春凤,他就不怕华淑生气么?淑妃不解,便不想了,低头沉入画的意境中题诗。
华淑淡淡望了一眼院里的郑春凤。与其说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是郑春凤,还不如说是建隆帝。
因为她被“鬼差”所扰,建隆帝一怒之下写书盖玉玺告阎罗。睡醒之后,建隆帝大为恼火。
华淑知道他为何生气,因为自己这个“玩物”居然能让他大失分寸行为癫狂,所以他生气了。不只对自己不闻不问,还四处留情,证明她华淑对他这位大周天子毫无影响。
他宠幸郑春凤,也是为了炫耀他的权势,他的不在意。他可以宠着你,也可以废了你,他才是掌握你的生死荣辱大权之人,他的心态不许旁人左右。
建隆帝真是太抬举她了,华淑的眸光比四九寒天还要冰冷。若不是她那晚偷偷用了自己巧制的令人心魂不稳的失魂香,建隆帝也不会写下告阎罗书。
他也太把他自己当回事了。在华淑眼里,他宠幸谁都与她无关,更不会因此生气,只要他不要来烦自己就好。华淑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连见都不想见到这个害她一生的男人!
若非怕连累晟儿,华淑真想亲手杀了他!
宜寿宫内,建隆帝正在看郑钧锋的罪状。郑钧锋在夔州路安抚使一任上,盗卖官盐、收受买路钱、勾结毒门暗害晟王妃陈小暖等罪证确凿,该斩!
但想到早朝上众臣夸赞严晟的那一幕,建隆帝却将折子压了下来,“暂押大理寺,待西北平定后再审。”
“是。”刑部尚书张思简领命,退了出去。
得知此信,程无介笑了。
没有谁比程无介更了解万岁的心思。若是没有勾结毒门加害陈小暖这条罪证,郑钧锋死定。添了这条罪证后,他却能活,特别是在程无介暗中指使众人在早朝上称颂柴严晟之后。
因为现在杀郑钧锋,建隆帝觉得他不是在惩戒奸臣,而是在为小暖报仇、为柴严晟撑腰,建隆帝不想为柴严晟撑腰。
程无介扫了一眼斜对面桌后的柴严晟,眼里尽是得意。压下不审,这案子就有回旋的余地,颠倒黑白对他来说易如反掌,郑钧锋的命已经保住了。
跟他斗,柴严晟还嫩得很!
在三爷眼里,失去官职、被押入郑钧锋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值得他费神。他现在关注的是,被派去西北查劫粮案的柴仁安呈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说柴仁安在一个东西走向的山谷小路上,发现了不少谷粒,并在其内隐蔽的崖缝中发现了几片装军粮用的粟色麻袋碎布,说明军粮曾被藏在山谷的崖缝中。
而那处山谷,离着被劫军粮所在地不足十里。
这样明显的线索没被查之,蒋常胜可能是故意隐瞒,而柴严昙应是被蒋常胜糊弄了。
这折子若是送到建隆帝面前,四弟回来后应该会挨骂吧?
以他的性子,挨了骂后定会觉得委屈,找个由头便要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现在这个由头,就是弥留之际的宁太傅。
三爷将这折子放在了明日呈送御揽的一堆折子中,因为柴严昙明日该入京了。
骑快马归京的柴严昙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扬鞭加速,直奔京城而来。
他想念自己温暖的郡王府,想念府中的美人,也挂念生病的外公。
第1255章 委屈的柴严昙
柴严昙在西北时就知道外公病了,所以得到父皇叫他回来的圣旨,柴严昙放弃了暖和舒适的马车,骑着快马跑了回来。这一路上他的大腿被马鞍磨破了皮,手脚被寒风飕得没了知觉,脸和脖子也快被冻僵了。
柴严昙觉得这一路,是他二十一年来过得最辛苦的几天了,看到京城的西城门时,他激动得想哭。
守城的羽林军认出了四皇子,开城门请他入城。柴严昙很想先去看外公,但他有皇命在身,只得先去皇宫交差。为了让父皇知道他这一趟有多辛苦,柴严昙不洗漱也不换衣袍,直接了皇宫。
建隆帝刚看完柴仁安从西北送回来的折子,正有气无处发泄,就见自己的废物儿子带着十斤土进来了。
还不等他行完礼,建隆帝用力将折子摔在了他身上,张口就骂,“你干得好事!”
柴严昙差点被砸晕了,他接住折子翻开看着,就听他皇老子骂道,“若不是不堪用,军粮早就被找回来了!”
看完了折子,柴严昙就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回道,“父皇,那山谷离着丢失军粮的地方不足十里,儿臣是军粮丢了半月才到西北的。就算儿臣发现了山谷,军粮也早就被人运走了!”
建隆帝气得手指头都发抖了,“你……你……”
柴严昙也上了拧劲儿,“再说了,儿臣去之前,西凉那么多人,不也没找到吗?跟儿臣一起去的蒋常胜不也没找到吗?父皇怎么知道那些东西不是刚刚被人放进去,迷惑安皇叔的呢?”
“父皇还没查清楚就骂儿臣,您知道儿臣这几个在西北过得什么日子吗?儿臣为了办好差,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您看儿臣的脸都冻出疙瘩来了!”
建隆帝气急,“朕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顶朕几十句。朕委尔重任,尔未办好差,回来还不准朕说了?”
柴严昙的脑袋往旁边一转,哼了一声。
建隆帝怒极,“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今年都二十一了,为父交给你的差事,哪一件你办成了?你三哥只比你大一岁,他干了多少事……”
柴严昙委屈地眼泪都出来了,“是,儿臣样样不如三哥,儿臣什么都干不了!那父皇为和不派三哥去办差,却派儿臣去?”
建隆帝皱眉。
老三去西北挨冻了吗,去西北被那些土匪刁难了吗?他什么都没干,父皇还拿他教训自己!是自己不想干好差事吗?父皇让老三进内阁,让自己进了吗?柴严昙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他这没出息的模样,哪有一点皇子该有的气派。建隆帝怒极,用力将茶杯砸了过去,茶杯在柴严昙的额头开了花,留下鲜红的血迹。
“滚,你给朕滚出去!”
柴严昙也不擦额头的血,磕了个响头就往外走。出了宜寿宫后,柴严昙拉了个太监让他给母妃报平安,便奔着太傅府去了。
往日挨了父皇的骂,柴严昙定会想办法躲起来,免得再被外公骂一顿。但今日他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外公,想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像路上那些人传得一样病重。
谁知他到了太傅府,却见府门前被大内监门卫把守得严严实实的。柴严昙觉得这事儿不妙,他跳下马就往里走,却被负责守门的副将拦住了,“郡王,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太傅养病。”
柴严昙皱眉,“本郡王进去看外公一眼就出来,绝不打扰他老人家歇息。”
副将还是不肯放行,“若无圣旨,任何人不得入内,请郡王……”
“滚!”柴严昙一脚将他踹开,迈步进入太傅府,直奔内院而去。
还没到内院,就见表弟宁罗扬两眼红肿地应了过来,“表哥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儿,外公可好?”柴严昙见表弟这样,脚步更急了。
宁罗扬哽咽着跟上。
偌大的太傅府死气沉沉的,柴严昙觉得不好,大步跑了进了内院,得了消息的宁太夫人已经被人扶着走到了院门外。面容憔悴的太夫人见到外孙,又惊又心疼,“郡王这是怎么了?”
柴严昙摸了一把脸,“昙儿没事儿,我外公可好些了?”
宁太夫人老泪纵横,“你外公他,他已经,已经去了。”
柴严昙脚步踉跄着扑进了内室,跪在床前嚎啕大哭,“外公,昙儿回来了,昙儿迟了一步,没见到您最后一面,昙儿不孝。”
他这一哭,府里的人都忍不住了,呜呜低泣。急匆匆追进来的宁府管家见此,也跟着垂泪。
柴严昙哭了一顿后,才问,“外婆,外公去了,为何府门前未悬白布,表哥也未着孝衣?”
听外孙这么问,宁太夫人才觉得不对劲儿,“昙儿怎么进来的?你回来了还没去见你父皇?”
柴严昙楞乎乎地道,“见了,父皇骂我一顿,我就跑出来了。”
管家这才低声道,“老夫人,郡王是打了守门副将才进来的。”
太夫人一听就急了,“快,郡王快回你府里去,就当没来过这儿。”
推着他走了两步,宁太夫人又改了口,“不行,不能回府,你快去找你三哥,把事情跟他说,让他帮你圆过去。你外公临死前叮嘱了三遍,让你以后多听你三哥的话,不可莽撞,快去!”
柴严昙哪里肯走,“外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为何不能来?我外公他……”
“郡王什么都别问,走!”宁老夫人泪水涟涟,推着他往外走,“罗扬,快送郡王走!”
“我不走!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何外公去了我不能知道,为何要我去找三哥。我大舅为何没回来,我二舅呢?”柴严昙越看越不对劲儿,大声质问道。
就在这时,大内侍卫江崖已经追到了内院,他也不看宁家人,拱手对柴严昙道,“郡王,末将奉旨请您即刻回宫。”
柴严昙怎么可能跟他走,他伸手指着宁罗扬,喝问道,“罗扬,怎么回事儿,你给老子讲!不讲老子劈了你!”
见昙郡王不肯走,江崖抬手,大内侍卫就要上前拿人了,“郡王若是不肯,末将……”
宁罗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表哥,祖父已经去了两天了,我爹还在国子监不知消息,大伯那边也不让送信。圣上不准宁家发丧!”
第1256章 报丧
柴严昙如遭雷击。
宁太夫人扬手给了孙儿一个重重的耳光,“你这不孝孙,说什么胡话,你祖父只是睡着了!”
“是,孙儿糊涂了!”宁罗扬趴在地上,手上青筋蹦出,一下又一下地垂着地上的石板,竟捶出了血迹。宁太夫人如何不心痛,她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外孙,“郡王,你父皇宣你进宫呢,快去吧。莫让你母妃跟着着急,去找你……去吧。”
江崖只当什么也没听到,上前拱手,“郡王请。”
“啊——”柴严昙忽然仰天长啸,抽出旁边侍卫的腰刀,一招力劈华山就照着江崖的脑袋砍了下去。
江崖纵身后退,皱眉道,“万岁有旨,若郡王抗旨不尊,即可拿下,押送回宫。”
柴严昙手握钢刀,桃花瞳欲裂,“好啊,来啦,有本事你们就上,把小爷的尸体带回去!”
昙郡王出宫后,圣上便隐隐觉得要不好了。他立刻下令让江崖追出来,就是防着他硬闯太傅府,坏了大事。江崖接到的是死命令,柴严昙不肯走,他当然也不会客气,上前跟昙郡王动了手。
宁太夫人本就心力交瘁,她头晕脑胀地扶着儿媳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
宁罗扬见江崖敢跟表哥动手,双目充血地站起来抓了跟木棍就往上冲。他的母亲宁二夫人急着唤了一声,“罗扬!母亲!”
还不等侍卫上前阻拦,柴严昙一脚就将他踹到了边上,“这是老子跟江崖的事儿,轮不到你跟着下掺和。”
外孙不让宁罗扬出声,是为了保护他。可若是这样下去,谁能保护外孙呢?丈夫已死,长子在外无法归京,二儿子被困在国子监,让他们这一府的妇孺如何是好!
宁太夫人扬声泣血,跪倒在地,“郡王,你这是要气死外婆么!快住手啊!”
柴严昙一分神,便被江崖打掉钢刀擒住了。
宁太夫人瘫软在地上,以头触地,“江将军,郡王听信了罗扬的胡言乱语才会如此,请将军念在他对外祖父一片孝心的份上,莫与他计较,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自己的外祖母,京城数一数二的太夫人,忍着丧夫之痛,为了自己跪在地上哀求父皇身边的一个莽夫!
柴严昙觉得自己好没用,他声泪俱下,“外婆您不要这样,您快起来,昙儿知错了,昙儿这就走。”
太夫人长跪不起,江崖抱拳,“太夫人放心,郡王刚从西北归来,圣上念他一路劳顿,只是想让他在宫中休养些时日。”
江崖押着柴严昙到了宁府大门边,低声叮嘱道,“万岁有旨,若有人问起太傅病情,请郡王好声应答,便说太傅已经好多了,只是还需安养数日。”
柴严昙看了一眼跪趴在旁边的表弟那满是鲜血的双手和宁府老管家,默默点头。
见莽撞的四皇子终于冷静了,江崖松了一口气,抬手帮他整了整身上歪斜的斗篷,低声劝道,“太傅如此,圣上也是万分心痛,可为了社稷,不得不如此,还请郡王以君国社稷为重。”
柴严昙抖了抖肩膀,大步往外走去,江崖连忙跟上。
四皇子踹开守监门卫硬闯太傅府的事,不少人见到着了。大伙聚集在太傅府外等着,见到四皇子出来了,立刻有胆大的喊问,“郡王,太傅他老人家可好?”
见柴严昙不答,江崖立刻替他答道,“太傅安好,只是需要静养……”
还不等他说完,柴严昙忽然转身面向太傅府的大门跪倒,失声痛哭,“我外公,太傅宁良雍已经去了!”
江崖再想捂柴严昙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他杀意毕露地望着府门外的上百人,想着如何掩人耳目地将他们杀死灭口时,人群就炸开了,“太傅死了,太傅死了!”
喊声伴着哭声,眨眼之间就传遍玉屏街,府门外哭声一起,府门内的宁罗扬也跟着大哭,很快,太傅府内外哭声连天。
江崖颓然放开拳头,知道此事时瞒不住了,立刻派人去宫中报信。
玄散很快将消息传到三爷耳中,“昙郡王在府门外痛哭报丧,如今太傅去世的消息已经散开,瞒不住了。”
三爷微微点头,“按计划行事。”
“是。”玄散应下却没有走,而是两眼星星地望着自家王爷。
三爷微微皱眉,“滚。”
“是。”玄散麻溜滚了,暗中派人在京中造势,让京城内的百姓知道太傅已经死了多日,建隆帝却令宁家人造冰床冻住他的尸体,不准宁家人治丧,以免动摇民心。
宁太傅太上皇的伴读、当今圣上的帝师。天地君亲师,亲师入父子。建隆帝如此对待宁太傅,令万民愤怒、痛心。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太傅乃是京中文臣之首,在文人中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其次子,京城最高学府国子监的祭酒宁知言,得知父亲已去,当场吐血,被人搀扶回了太傅府。国子监众书生愤慨不已,跟随其后到太傅府祭奠宁太傅。
待见到太傅脸上已经起满了尸斑,真是死了几天才有的模样,国子监的教学先生们出离愤怒,怒斥建隆帝不尊师的文章很快飞遍京城。
在加上已经传了几个月的篡位谣言,一时间京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建隆帝不孝父、不尊师,不配为君。京城危急,形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前后,也不过才半天功夫!
宫里的建隆帝气得手脚冰凉,他恨不得杀了柴严昙,但这时若杀了他,只会惹怒更多的人,让局势更加恶化。建隆帝急得在宫内转圈,宫门外贤妃的哭声惹得他心烦不已,真想将这对不识大体的母子赶去冷宫!
不远处的重华宫内,陪着华贵妃闲聊的小暖听了外边的哭声,心中激动又不安。如今的局势已在三爷的掌控之中,可也是步步凶险,一个搞不好就要出大事儿了。
“娘娘,王妃,万岁宣召左右二相和晟王进宫议事。”宜寿宫的传旨太监刚出门,青信便得了消息。
关键时刻来了!小暖深吸一口气,庄重点头。华淑却气定神闲地吩咐道,“命御膳房煮乳鸽汤备着,待晟儿过来时便端上来。”
见美人婆婆如此沉稳,小暖也跟着静了下来,小手轻轻抚在小腹上。
第1257章 李皇后与华淑
腹中的孩子们似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抚摸,动了动小身子。小暖感受到胎动,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这场大周风云的掌旗者,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男人,她骄傲!
光骄傲不行,她还得奋起!小暖腾地站了起来,吓得华贵妃花容失色,“小暖?”
打了鸡血的小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母妃,儿媳坐得久了腰酸,想到院子里走走。”
华淑点头,站起身扶着她往外走,忍不住道,“你现在有身子了,行动坐卧要缓缓来,不可一惊一乍的……”
得,有了孩子后,不只三爷成了话痨,母妃也有这趋势了。小暖老老实实地听了一会儿,待她停住时连忙道,“母妃觉不觉得今日的太阳暖和多了?”
华淑抬头,阳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修长的睫毛下落了一片阴影,小暖一时看呆了。
“春打六九头,如今已是五九,很快就要立春了,暖一些也对。”华淑轻声道。
小暖愣了愣,“对啊,快打春了。”
本来在宫门口躲着看贤妃跪地痛哭的郑美人见华淑和小暖出来了,还是一脸从容的模样。她脑袋一转想了个绝妙的主意,大步走了过来。
“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一起伺候了万岁几十年,怎么说也该有些姐妹情谊的。贤妃姐姐在外苦苦哀求万岁准她出宫拜祭宁太傅,您不该跟着上前劝劝万岁吗?”
见这郑美人说得理直气壮,小暖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事什么浆糊还是粥,“郑娘娘也在宫中伺候圣上多年,与贤妃娘娘也有姐妹情谊,你为何不去?”
郑美人立刻回道,“我没有贵妃姐姐年头多,我还小呢!贵妃姐姐都没去,我怎么去?”
小暖明白了,“以五十步笑百步?”
郑美人咬牙,“谁不知道万岁只听贵妃姐姐的,晟王妃作践我做什么?贵妃姐姐,你去不去?”
自己这就作践她了?小暖觉得好笑。华淑冷冷地看了郑美人一眼,“皇后尚未下懿旨,你乱什么?”
你什么时候把皇后放在眼里了!郑美人撇撇嘴,却见朱荣满面含笑地走进来,跪在华淑面前。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商议大事。”
郑美人听了,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鸭蛋。华淑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小暖心里明白得很,她低声与美人婆婆道,“儿媳陪您一块过去吧?”
华淑微微摇头,“你走了这许久也该累了,先进屋歇着,本宫去去便来。华玉,扶王妃进去歇息。”
华玉上前,与绿蝶一起扶着小暖的胳膊,华贵妃带着青信和几个小宫女去往永福宫。本该在前边引路的朱荣却留在了最后,含笑对小暖道,“王妃莫为贵妃娘娘担忧,皇后娘娘请她过去时商议贤妃娘娘的事。”
说这话时,朱荣唤的是小暖,看得确实华玉,最后他的目光在小暖的肚子上转了转,才躬身跟了去。
这人的目光犹如毒蛇般森冷,小暖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华玉。华玉依旧平静,“王妃,奴婢扶您进去吧?”
小暖摇头,“劳烦姑姑让人搬张椅子来,我想在这里晒会儿太阳。”
小暖虽然不太懂养生,但她也知道晒太阳可以补钙。她怀着孩子,对钙的需求肯定非常大。
华玉立刻吩咐人去搬椅子,趁着这会儿功夫,郑春凤蹭了过来,低声与小暖道,“陈小暖,我爹的仇,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怂人的共同点就是撂狠话,小暖点头,“好,我拭目以待。”
郑春凤见她这不痛不痒的模样,更恨了,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小暖的肚子,“别以为怀孕了你晟王妃的位子就坐稳了。还不见到能不能生下来呢,得意什么!”
就凭这句话,你就可以去死了。小暖冷森森地道,“绿蝶。”
“是。”绿蝶抬手一扒拉郑春凤,“娘娘,莫碍着我家王妃晒太阳。”
她看似轻轻地一下,却用足了暗劲儿。郑春凤立刻摊倒在地大声呻吟呼痛,“你这贱婢竟然敢在宫内行凶?来人,来人啊,将她拿下!”
重华宫内的太监自然不敢把晟王妃如何,文鸯上前劝道,“郑娘娘,奴婢见这位姐姐不过是伸胳膊挡了您一下,挨都没挨到您,怎么成了行凶呢?”
重华宫的几个小太监立刻附和着,“就是。”
郑春凤大怒,颤抖着抬起胳膊,“我的胳膊都要被她打断了,不是行凶是什么?”
可她撩起衣袖,只见皓腕如雪,小臂上全无伤痕。众人无语,郑春凤看不到伤,但她真得疼,“你这贱婢给我下毒了是不是?!你这歹毒的……”
小暖开口了,学着三爷掉冰渣子的声调,“你声音再大点,最好让我父皇听到,请他老人家来辩辩这是怎么回事!”
万岁正在震怒中,郑春凤哪敢这时候冲上去触霉头。她咬牙切齿地发着狠,“你给我等着!”
小暖才懒得理她,在华玉搬来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眼睛望着宫门口。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李皇后便与华嫔一同在宫门前走过,去往宜寿宫,给贤妃和昙郡王求情。
华嫔见小暖还在园中晒太阳,向着她微微点头。李皇后也见到小暖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正在向她们行礼,便笑吟吟地道,“不必多礼,我与你母妃去去便来,你先歇着。”
为了她的儿子,李皇后竟然能与美人婆婆站在一起,还摆出这么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恍惚间,小暖似乎见到了她第一次入京时见到的那个端庄睿智的李皇后,不禁暗暗感叹一声,嫉妒真能让人疯狂失智。
李皇后与华淑到宜寿宫门口求见建隆帝,德喜走了出来,为难道,“万岁正与几位阁老议事,小人斗胆请皇后和贵妃娘娘稍待。”
李皇后点头,吩咐道,“华妹妹,将宁妹妹扶起来吧。”
华淑弯腰,搀扶跪在地上的贤妃。
贤妃跪如磐石,不肯起身。李皇后声情并茂地劝了几句,面容呆滞的贤妃依旧一动不动,李皇后幽幽叹息一声,“也罢,咱们在此陪着妹妹。”
说是陪着,但贤妃跪着,李皇后和华淑站着,并无一人说话。若仔细看,便发现李皇后眼里闪着藏不住的激动,贤妃带着决然,而华淑则是淡然事外的沉静。
终于,宜寿宫内的左右二相都退了出来,德喜入内禀报,但建隆帝却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到了将华淑排上用场的时候了,李皇后和颜悦色地与她商量,“贤妃妹妹在此已经跪了许久,再跪下去膝盖就废了。万岁只准许妹妹可不经宣召,随意出入宜寿宫,妹妹进去劝劝万岁吧?”
华淑此时进宜寿宫,绝对得不了建隆帝的好脸色,说不定还会挨了打骂。而她只需站在这里,彰显自己的对贤妃的同情就好了,李皇后得意得翘起嘴角。
第1258章 行啊,我当太子
华淑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还是微微点头,迈步进了宜寿宫。
见她这自在地好像回重华宫的模样,李皇后的面容瞬间扭曲,跪在冰冷石板的贤妃的目光也转到华淑身上,升起了一丝期待。
宜寿宫正殿内,建隆帝目光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柴严昙额头带着血痂和一路自西北赶回来的疲惫,柴严易面上是藏不住地担忧,柴严晟依旧是老样子,脸比他这皇老子还冷!
建隆帝的怒火,忽然冲着老三来了,“严晟。”
“儿臣在。”
“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二皇子的手猛地攥紧,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脸,不让父皇看出端倪。
柴严昙因为外公身后的凄凉,恨透可他皇老子,也知道他皇老子恨透了他,脸上露出毫不在乎的模样。
三爷弯腰行礼,“父皇万万不可。”
“为何?”建隆帝紧紧盯着他的三个儿子。
三爷如实道,“儿臣生性凉薄,睚眦必报,无德担任储君之位,否则必定任性妄行、生灵涂炭,还请父皇三思。”
二皇子的拳头稍稍松开,快若擂鼓的心跳也慢慢平静。三弟是真的不想当太子,否则他不会这么说。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了二子柴严易身上。母后去世时,他曾答应母后要立严易为储君,这是早晚的事,不过现在被逼着立储君,建隆帝非常不痛快。
“严易,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柴严易以头触地,“父皇万岁,正置盛年,千秋万载,大周有您才能长乐太平,儿臣之能,及不上父皇的万分之一。”
这个没说生灵涂炭,没说不想当太子,只说才能不及自己,建隆帝冷冷地看着他。
柴严易在天子之怒下尽量做到不卑不亢,满眼尽是孺慕之意,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建隆帝的目光转到该挨千刀的老四身上,“严昙,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好啊。”柴严昙干干脆脆地应了,见二哥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三哥也向自己抛冰渣子,柴严昙只觉得爽快,他早就想这样了,“多谢父皇,儿臣相当太子,父皇现在就写立儿臣为储君的圣旨吧,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我们哥几个心里都踏实。”
建隆帝怒道,“你这逆子,闯下逆天大祸,还敢图谋国之储君!”
柴严昙已经豁出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父皇,有些话儿臣实在是不吐不快。”
还不等建隆帝让他讲,柴严昙就吧啦开了,“想立谁为储君,还不出父皇您说了算?您把我们哥仨叫过来溜着玩,有意思吗?要是想溜,干脆连老七和老八也叫过来啊,他俩小,听了这话指不定说出啥呢,那溜着才过瘾啊……”
老四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柴严易第一次觉得老四这性子也有好处。
三爷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也希望老四多说几句,最好能把建隆帝气疯了、气垮了才好。
建隆帝听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朝着柴严昙砸去。
柴严昙也不躲,硬生生扛头受了,石制的镇纸可比茶杯厉害多了,他的额头被砸破了个洞,血刷就流了下来。柴严昙觉得脸上温热一片,心却冰凉冰凉的。
“在西北时,老大偷偷去帐篷里,拿刀压着我的脖子。他劝说我跟他一块干,他说父皇对我们哥四个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只有防备和算计,生怕我们夺了父皇的江山。”
三爷皱眉,柴严昌去找老四的事儿,他竟没有得到线报。二皇子也皱起眉头,觉得柴严昌在西北的势力,比他猜测的要大,此事不妙。
“你这逆子,柴严昌去找你,你因何瞒报,为何不将他擒住?”建隆帝只觉得嗓子发热,头痛欲裂。
柴严昙咧嘴笑了,血流进嘴里,染红了他的牙,模样犹如恶鬼,“儿臣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了,父皇知道后又不会关心儿臣的生死,只会骂儿臣没用,儿臣为何要报,为了挨骂吗?”
“你这个逆子,逆子!”建隆帝站起来,身子都摇晃了。
三爷和二皇子同时俯首。
“父皇息怒。”
“四弟,住口,不可再惹父皇生气。”
柴严昙呵呵地笑,“父皇生气了?您看儿臣身上那块顺眼,接着砸!砸着不过瘾,您再让江崖拿刀砍儿臣啊!儿臣皱一下眉头,就不配当柴氏子孙!”
“你,你……”建隆帝手指头都哆嗦了,德喜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劝着,“万岁息怒,郡王您别说了,您这是剜万岁的心啊。”
寝殿门被人推开,这轻微的响声惊动了大殿内的四父子。建隆帝的怒火转移,冲着寝殿的方向大吼道,“谁在里边,给朕滚出来!”
听到这个滚字,三爷的面色沉了。
门声之后,便是有人摆弄茶具的声音。片刻后,华贵妃托着四杯茶走了进来,她行走间自带沉静,神色安然如茶。因她的到来,大殿内冷凝的气氛为之一缓。
建隆帝再大的怒气,见到美人如斯,也泄去了大半,冷声问道,“朕在议事,你来做什么?”
议事?华淑看了一眼下跪的三个皇子,秋水般沉静的目光落在建隆帝身上,美眸里有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也带着笑纹,“您渴了,臣妾来给您送茶,您喝完茶再接着训子。”
建隆帝不再吭声,华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举起茶杯。建隆帝抬起颤抖的手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谁让你来的?”
“皇后娘娘担心您的龙体,让臣妾给您送茶。”
“难为她还想着朕!”建隆帝冷哼,火气已经退了下去。
华淑又给他添了一杯茶,“皇后娘娘一直想着您,您每日的膳食,都是娘娘为您精心搭配的。”
华贵妃的声音带着山泉般的清凛,听着非常舒服,柴严易没想到华贵妃会为母后说话,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弟。
建隆帝又吃了一杯茶,才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柴严昙不肯走,“父皇,儿臣请旨,去祭拜太傅大人。”
建隆帝冷冷看着他,半晌才道,“朕闻太傅已逝,肝肠寸断。你们三人代朕前去祭拜,以慰太傅在天之灵。”
愣了的柴严昙被三哥一个眼刀子扎醒,连忙磕头谢恩,跟着两位哥哥退了出去。
第1259章 七皇子的来意
跪在地上的贤妃见儿子满脸满身的血地出来了,想过去看看却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她焦急唤道,“昙儿,你哪儿受伤了了,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柴严昙快走几步,跪倒在母妃面前,强忍着悲痛道,“儿都是皮外伤,不要紧。母妃,我外公他去了,儿……”
贤妃抬手捂住儿子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皇后立刻掌控了大局,“昙儿,你母妃为了你,已在此跪了多事,快将你母妃扶起来送回陶夏宫。朱荣,速去请御医,为贤妃和昙郡王治伤。”
柴严昙听了,急吼吼地将母妃抱扶起来,“母妃,儿子送您回去。二哥、三哥,你们稍待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贤妃看了李皇后一眼,便顺着儿子的手劲而起来了,让他搀扶自己回宫。她跪在这里,一是为儿子请求,二是想请旨出宫祭拜亡父,现在儿子满脸伤的出来,但精神还好,她本想拉着儿子跪在宫门前继续哀求,让建隆帝放他们母子出宫祭拜,顺便与兄长商量对策的。
不过李皇后拦着,她也只得另想主意了。
见柴严昙扶着贤妃走了,李皇后便问儿子,“你父皇没气着吧?”
柴严易回道,“有华母妃陪着,想必父皇很快就能平复。儿送母后回宫,三弟,可要同行?”
三爷摇头,目光看向前方。
柴严易顺着三弟的目光看去,竟见三弟妹在不远处的重华宫门口冲三弟招小手,见他回头,那小手立刻缩了回去。柴严易嘴角抽了抽,“我陪母后回宫,待四弟处理好伤势,咱们同去太傅府。”
三人一同向前,待到了重华宫门口时,小暖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宫门外候着了。
李皇后态度温和地叮嘱道,“你有孕在身,不必拘礼,随晟儿进去歇着,你母妃知你在此,很快就会回来了。”
三爷听了这话,目光微沉。
小暖也不痛快了,是李皇后把美人婆婆叫走的,美人没回来自然是被建隆帝留在宜寿宫了。到了宜寿宫,是她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吗?
李皇后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暗示美人婆婆不回来就是不重视她陈小暖,不把她当回事吗!她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母妃使绊子的机会!
当着易王和三爷的面,小暖也不怕她,脆生生地问道,“母后把华母妃叫了去,怎么你们都回来了,我母妃却没回来呢?”
李皇后眉头皱了皱,易王埋怨地看了母妃一眼,温和道,“父皇方才因我们三个不孝子动了气,华母妃留在宜寿宫照顾父皇。”
这样啊!小暖恍然大悟,规规矩矩地道,“比起小暖来,当然是生气的父皇更需要母妃陪伴。王爷,待会儿小暖跟您一块出宫吧?”
李皇后脸一沉,当着儿子的面却不敢发作,撑着笑道,“也好,上下马车小心些,莫磕着碰着。”
“多谢母后。”
待李皇后与二皇子走后,三爷才扶住小暖的胳膊,“累不累?”
小暖摇头,“不累。”
三爷抬手,帮她挽起耳鬓的几根青丝,又扶着了她头上的粉白珠花,四目相对,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二皇子转过墙角时不经意间回眸看到这一幕,想到府里与他相敬如宾的王妃,只觉得嗓子里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噎得喘不过气起来。
他见母后阴沉老迈的模样,再想到方才托茶入殿的华贵妃,忽然明白为何父皇喜欢华贵妃了。
以前二皇子见到华贵妃时,她不是在皇祖母面前挨训,就是在母后面前挨训,都是低着沉默着。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华贵妃与父皇相处的场景。
不似母后在父皇面前一般,每说一句话眼睛就要转三转,心中满是算计;也不似旁的妃嫔搔首弄姿,百般讨好邀宠。华贵妃不饰脂粉,浑然天成,目光和神态里没有一点算计和讨好,只有沉静和安宁。
身边有个这样的绝色女子,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若是自己能得此绝色玲珑心的女子,也要放在身边宠一辈子。
父皇有华贵妃,三弟有小暖。他呢?
想到三弟看小暖时那眼神儿,二皇子又一阵心塞。要不他回去后,也与自己的王妃联络联络感情?
重华宫内,小暖端过乳鸽汤,递给三爷,“母妃让御膳房为你熬的,多喝点,最近你都累瘦了。”
三爷端着汤喝了一口,幽幽问道,“哪里瘦了?”
正在想事的小暖啊了一声,眼睛在三爷身上转了一圈。修长有力的腿,精瘦的腰身,宽阔有力的肩膀,解释的手臂,修长如玉竹的手指,最后目光落在他刀削玉琢的脸和深邃的双眸上,小脸忍不住一红,“都瘦了。”
都瘦?三爷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把一锅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三爷明明在喝汤,小暖却被他黑幽幽的眼神儿看得发毛,总觉得事情要不妙,正想找句话化解尴尬,华玉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七皇子来了。”
小暖轻吁一口气就要站起来,三爷却抬手压住她的小手,淡淡吩咐道,“让他进来。”
七皇子提这个篮子进来,给三爷和小暖见了礼,规规矩矩地道,“母妃让我给华母妃送了些她收集的梅花雪来。”
宫里的女人们闲着没事儿,出了勾心斗角邀宠斗狠外,还很讲究生活小情调,把日子过得精致再精致。冬天收集梅花蕊上的雪,夏天收集荷花叶上的露珠,是她们喜欢做的事儿。
不过这时候七皇子来,定然不是为了送梅花雪水。小暖正要站起身接了雪水出去,给他们哥俩留个说话的机会,三爷却不肯放手,七皇子也道,“三嫂,严景过来就是想跟三哥三嫂闲聊几句,您坐吧。”
小暖不知道七皇子要说什么,但三爷既然也让她留下来,小暖也就留了,笑道,“七弟坐吧。”
七皇子柴严景道了声谢,便规规矩矩地在小凳上坐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正巧背对开着门。
三爷坐在小暖的左手边,侧对着门,正对着门的就只有小暖一个了。因三爷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华玉和绿蝶都在门外,屋里就他们三个。
说是闲聊,这哥俩都不开口。小暖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觉得接下来要谈的,绝不是闲事。
三爷让她留下来,应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怀疑,小暖便笑吟吟地开始闲聊了,“七弟近来身体可好?”
第1260章 三哥觉得严景能当太子吗?
“严景已经大好了,有劳三嫂挂心。”七皇子柴严景十二岁,承了父母的容貌,也长得非常不错,笑起来让人看着尤为舒服。
去年三月,七皇子随驾去京南第四庄劝耕,返程途中被柴严亭的人捉走。隔了几日,柴严亭刺杀小暖反被小暖所杀,侍卫追击逃窜的余孽时意外救出七皇子。
所以小暖算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正是因为此时,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在宫中不再与华贵妃作对,而七皇子的外祖父工部尚书杨书毅一家也对三爷和小暖感恩戴德。
七皇子被救出来后,频发噩梦,夜不能寐。谁知祸不单行,又出了七皇子不是建隆帝的亲生儿子而是清王余孽的谣言,导致七皇子在宫中的处境变得异常尴尬,就连之前经常将他带在身边教导的建隆帝待他也冷淡了不少。
所以这一年半来,七皇子在宫中几乎隐形,小暖除了自己大婚时和太后灵堂内,就没见过他的影子,也没听过他的什么消息。
现在看他主动出来走动,还目光明亮地说自己大好了,小暖很为他高兴。
三爷看着小暖对着七弟笑起来没完,心里不痛快了,便提醒道,“待会儿我与二哥、四弟要去太傅府祭拜,二哥应快来了。”
背对着门的七皇子收了笑,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三哥。跟老八一样,他很怕不苟言笑的三哥,但他也知道,如果三哥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他跑这一趟,就是想不认命地搏一次,“三哥,宁太傅已死,西北大乱,朝局不稳,京中忍心涣散,方才父皇找阁老和哥哥们议事,是在想对策吧?”
为了掩人耳目,小暖依旧含笑听着,心中却不免惊叹皇家的孩子真早熟。
三爷点了点头,“不错。”
柴严景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一定有大臣建议父皇立太子稳民心,三哥觉得严景能当太子吗?”
小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哎呦”一声,抬手捂住肚子。
与七弟对视的三爷立刻转头,小暖歉意地笑笑,“孩子踢了我一脚。”
三爷的紧张换做柔和,起了拿了个枕头垫在小暖的腰后,让她轻轻靠着。趁着这点功夫,小暖抬起起晶晶亮的眼睛望着三爷,一切都在眼神里。
三爷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微微摇头,又做回小桌另一边。他走开时,小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柔和地跟七皇子道,“抱歉,打扰你们聊天了。”
震惊在三哥罕见的温柔动作中的七皇子,听到三嫂的话,立刻回了神,好奇道,“三嫂肚子里的小侄子已经会动了吗?”
“嗯,有一个多月了,偶尔动一下。”提到孩子们,小暖脸上带着将为人母的慈爱,将忧虑都压在心里。
柴严景点头,又看向三哥,“三哥三嫂真是神仙眷侣,严景羡慕。”
“你才多大,四书五经还没读齐,懂得什么神仙眷侣。”三爷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柴严景轻声道,“该读的书,严景都读了。跟在父皇身边三年多,严景也学了很多大道理。”
这孩子很会说话,他是在向三爷表示他具备当太子的能力呢,够胆量,也够有魄力。小暖暗中给他挑了个大拇指,若是他再大四五岁,该多好。
迎着三哥直透内心的目光,柴严景拼劲一切,努力抬头挺胸与他三哥对视,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孬种,是值得信任的皇弟,是有能力当储君的皇子。
捂着肚子的小暖更佩服这孩子了,她刚穿过来时也是十二岁,第一次见三爷她就知道这是个她惹不起也斗不过的人,在他面前恨不得怂成大黄,哪敢跟他用眼神厮杀。
这孩子真是十二岁吗?小暖含笑打量着面前的七皇子,分辨他身上是否有同类的气息。
三爷看明白了,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
柴严景激动地双手接住,便听三哥忽然问道,“去年三月底,柴严亭将你劫走之后,跟你说了什么?”
柴严景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撒在手上。他勇敢地抬头,“他说,我是他的亲弟弟,还说了一堆迷惑我的话。”
柴严景被救回来后,跟建隆帝说的是他被捉去后没见过柴严亭,只是被关着,后来就人事不省了。现在又说柴严亭见了他,跟他说了许多话。小暖含笑打量柴严景的神色,他虽然很紧张但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三爷不觉得意外,轻声问道,“此事有谁知晓?”
“柴严亭那边我不知道,咱们这边,只有三哥和三嫂知道。”
小暖更惊讶了,含笑望着外边萧瑟的寒冬,含笑问道,“淑母妃也不知道?”
柴严景握了握拳,“严景怕母妃担心,没跟她讲。”
这孩子把这么大的秘密压在心里,一压就是一年半?小暖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孩子很让人怜惜,也很让人觉得……畏惧。
三爷又问,“为何说他是在迷惑你?”
柴严景抬起头,“因为严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亲情,因为我母妃说,我是父皇的儿子。三哥,外边说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子,这谣言现在对我反而有利,是不是?”
三爷坦言相告,“用好了,大有益处;用不好,两方俱损。”
柴严景的眼里忽然爆出亮光,小暖觉的妹妹小草一定能捉住他这刹那间的神韵,再出一幅惊世骇俗的灵魂画作。
三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何人为你谋?”
柴严景目光更亮,“无人。母妃和外祖父不知我的打算。严景只有六个心腹太监,他们在宫中各处帮我探听消息。”
“你有这个胆量,很不错。我不拦着你,但也不会帮你。”三爷又道。
柴严景眸子里的亮光淡了些,但笑意犹在,“三哥两不相帮,就是帮我了,小弟铭记于心。”
小暖知道他们谈得差不多了,便随口道,“华母妃命人将淑母妃题诗的梅花图装裱了,七弟带回去给淑母妃看看?”
柴严景高兴地点头,小暖扬声让华玉去取了画轴,交给柴严景。这孩子接了画,便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与来找三爷的二皇子与四皇子相遇在重华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