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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31章 只争朝夕

    听闻小暖派玄舞出城为大黄抓兔子逮松鼠,三爷眉头动了动,“尔等对王妃说了什么?”

    玄散觉得冤枉啊,“属下等都没敢往王妃跟前凑,属下听玄舞说,大黄进去后委屈地叫了几声,王妃就命她出城抓兔子了。”

    这个二货,以为王妃抓兔子是为了大黄?!三爷懒得理他,吩咐道,“后花园太大,只养几只兔子也不能让大黄高兴,再派人去寻几只奇珍异兽来养着。”

    啊哈?玄散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三爷又吩咐道,“好好寻,莫让大黄失望。”

    玄散抬头才恍然大悟,连忙应声去了。

    建隆帝派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柴严昌,不得不相信他已经逃出京城了,不禁大怒!

    右相程无介道,“万岁,大皇子和皇子妃一同失踪,必是预谋已久。大皇子在大理寺大牢中,是如何与人串谋的?”

    金益昀双膝跪地,磕头有声,“微沉百口莫辩,请万岁明察,只要查出大皇子从大理寺牢狱中递出来了一条消息,微臣以满腔热血,浇灌无门的石砖!”

    大皇子都跑了,去哪问他有没有从牢里传了消息出来,金益昀真是太狡猾了!程无介暗哼一声,不再言语。

    左相道,“大皇子带着皇子妃出京,应是逃往西北,投奔其岳丈。臣请派兵将沿途追击,或能将其追回。”

    建隆帝立刻点头,“准!”

    左相领命,程无介被李奚然压了风头,心中不满,马上提道,“圣上,大皇子的舅父蒋常胜还在西北查案,若是他得知大皇子出京,会不会?”

    这也是建隆帝最头疼的地方,“立刻下旨,召蒋常胜回京。”

    “父皇,儿以为此事不妥。”二皇子拱手道。

    “有话就讲!”建隆帝烦躁地道。

    二皇子立刻道,“蒋常胜是大皇兄的舅父不假,但他更是父皇的臣子,我大周的将军,孰轻孰重他能分得清。就算他分不清,他也会掂量他在京中的儿孙,儿臣料他不敢造次。”

    是啊,蒋常胜的儿子和孙子都在京里呢。建隆帝心中稍安,又问严晟,“晟儿觉得如何?”

    三爷这才开口道,“儿臣认为二哥说得有理。若是蒋常胜真生了异心,父皇此时下旨召他回京,反而是将他逼入敌营,四弟的处境堪忧。若是他无异心,定能协助四弟,早日破案。”

    十万石军粮,可不是小数目。

    建隆帝闭目沉思片刻,终是未下圣旨召蒋常胜归京,挥手让他们褪下。

    出了宜寿宫后,四人边走边聊。说了几句闲话,程无介便阴阳怪气地道,“太后仙驾还未入皇陵,大皇子音信全无,晟王却派人屡次出京抓兔子,此举为何?”

    三爷面色坦然,“喂狗。”

    程无介皱眉,“城里牛马市上有的是野兔,晟王何须劳师动众?”

    还不待三爷说话,左相笑道,“这程大人就有所不知了,晟王家的狗,不爱吃沾染了人味儿的兔子,从山里抓来的才合它的胃口。”

    “这狗,还真是会挑嘴。”程无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暗道左相与晟王的关系越来越好,不能让他们联手,得想办法给他们制造点争端才成。

    二皇子与三弟道,“弟妹有孕在身,三弟也三日未归府了,今晚回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三爷也没跟二哥客气,“有劳二哥。”

    程无介见了,眉头皱得更深了。若是二皇子真收服了三皇子,那这天下就非他莫属了,如此看来,他当多放些心思在二皇子身上才是。

    送女儿入易王府的事儿,得抓紧了。

    程无介怎么想的暂且不提,且说三爷回府后,直去了后花园。只见他的王妃穿得暖暖和和的站在听荷楼二楼晒太阳,眼睛望着远处的桃花林。

    桃林移栽的都是十几年的老树,棵棵枝繁叶茂,不过此时桃叶已离枝,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虽然凋零,却也别有风味。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可不会看出什么风味来,她在看的定不是这落叶。三爷凝神远眺,发现小草在远处的大树下玩穿叶子,大黄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暖见三爷来了,冲他挥手,待三爷上楼后指给他看,“大黄在那棵最高的梧桐树下,等着抓兔子呢,兔子钻窝里去了不出来。”

    三爷顺着小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了趴在黄色落叶中的大黄。然后,他又在大黄不远处,发现了自己的表弟。那小子也拿了截系着长长细绳的铁针,一片片地穿叶子,看着要多傻就有多傻。

    三爷抬手将小暖搂在怀中,“抓了几只兔子回来?”

    “好多,还有松鼠和十几只野鸡,三爷买回来的鹿养在了那边,我让人圈了个篱笆。”小暖指着西边的几只鹿道。

    玄舞端了十几窝进来,塞进了树林下挖好的窝里。松鼠、野鸡也找到了各自的住处,再加上那几只活鹿,大黄这几天可乐坏了,走路都是用蹦的。

    三爷点头,“父皇的百兽园里有一对白鹿,等它们明年生下小鹿,咱们要一对来养着。”

    跟建隆帝沾边的东西,小暖可不想要,“百兽园里的鹿都被人喂叼了,不好养活,我觉得咱们府里这几只就挺好的,说不定明年春天它们也能下崽子呢。”

    待到了晚上,三爷搂着小暖躺在床上,为她理顺了长发,低声道,“有话莫憋着,伤身伤神。”

    问了他肯说吗?小暖先问,“三爷前几日让玄迩出城,是去截大皇子么?”

    “嗯。玄散的功夫套路他们都熟悉,不宜派他出去。”三爷解释道。

    “三爷为何放走他?”小暖再问。

    她什么都猜到了,“放他去西北,才能搅浑那边的水,便宜行事。”

    小暖又抿了抿唇,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道,“小暖觉得三爷近来行事有些急躁,其实咱们可以徐徐图之,忙中易出错。”

    姜公瑾等幕僚也劝他慎之再慎,徐徐图之。三爷把手放在小暖的小腹上,可他现在,只能争朝夕。

    小暖灵机一动,问道,“三爷这样急躁,是跟小暖有关吗,出了什么事儿?”

第1232章 咱们的孩子们

    这丫头的感觉敏锐,一时大意就被她察觉了。三爷实不想就这样告诉她,可是他更不想骗她,只得沉默道,“睡吧。”那就是跟自己有关了?小暖的眼睛转了几转,也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想不通没有关系,她可以诈。

    小暖向虫子一样往上拱了拱,额头抵着三爷的额头,威胁道,“严晟,你若不告诉我,明日我便出府去找我师姑,她一定知道。我师傅可交代过,只要我想知道的事,师门中人都不可以瞒着我。”

    三爷被她的气息撩得火起,抬手压住她的小脑袋,张嘴便咬在了她的唇上。

    小暖不觉得疼,只感到一阵酥麻悸动,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三爷趁势攻城略地。

    谁知这火一起,便有燎原之势,三爷已然收住不了,呼吸粗重地将她压在怀里。此时的小暖骨头软了,唇也麻了,但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

    “严晟,你越不说,我越会胡思乱想的。你告诉我,咱们俩个还可以一起想办法,不是吗?”

    三爷将火气压下去,才道,“我本也不打算瞒你多久的,只想着能让你安心养胎,过了三个月再说。”

    小暖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靠在三爷的怀里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咱们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呢。”

    三爷抿了抿唇,“不是咱们的孩子。”

    “嗯。”小暖往三爷的颈间贴了贴,感受着他的温暖,嘴角翘起。

    “是咱们的孩子们。”

    咱们的孩子们……

    孩子们……

    们……

    小暖不敢置信地把手放在肚子上,哆嗦着问道,“几个?”

    “俩。”

    “俩啊。”小暖第一个想法就是,生下来后,母妃和娘一人抱一个,就不用为抢孩子抱闹得不痛快了。

    第二个想法是,真他娘的狗血,双胞胎是那么好怀上的吗,这狗屎运她怎么都撞得上!果然是财神蹭多了,运道已经好得逆天了吗。

    两个,双生,建隆帝怎么可能容得下双生!但孩子已经在子里肚子里了,小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更不能忍受母子分离,让自己的孩子见不得人,像乌羽那样痛苦地活着。

    听着怀中人的呼吸急促,三爷轻抚她瘦弱的后背,“莫慌,我已有计策,孩子不会和你分开。”

    这么瘦弱的身子里竟然孕育着两个生命,三爷有点后悔了,不改让她这么早怀孕的。

    小暖很快平静下来,“三爷,我回南山坳产子,这样就可以了掩人耳目,待我生下孩子,你的计策也该成功了。”

    “此计暂不可行,南山坳不易防守,不如京中安全。待我清剿毒门后,再做打算。”三爷言道,“四五月内,不会有人察觉出异状,我以派人去请华云琦,月份大了后你尽量少出门。”

    既然怀的是双胎,两个孩子自然会比一个孩子大一些。小暖点头,“我明白,此事不要告诉我娘和小草,不要让她们跟着担心。”

    三爷应了,又轻声道,“母妃已经知晓,你去宫中时自有母妃照应,不必惊慌。”

    小暖眼睛顿时张大,“三爷为何告诉母妃,她也会跟着担忧的!”

    三爷言道,“我知,不过母妃近来颇有异动,我怕她自寻思路,便用你和孩子拖着她,在你平安生下孩子们前,母妃不会想别的。”

    “三爷就不怕母妃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与圣上玉石俱焚吗!”

    糊涂啊!美人婆婆早就报了死志,你这样跟她一讲,就不怕她为了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把建隆帝宰了再自尽吗!

    三爷周身一僵,“母妃知弑君乃大罪,她不会鲁莽行事。”

    “三爷也知道是大罪,可你不也在暗中筹谋么。”小暖低声道,你都有这份觉悟,更何况是恨着圣上的美人婆婆,“母妃若要下手,圣上防不胜防!三爷……”

    让小暖这么一说,三爷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他拉了拉被子把小暖盖上,眼中尽是冰凉,“在母妃下手之前,圣上就已撑不住了。”

    “怎么会,我看他现在好着呢。”小暖咕哝道。

    “他的身子早就掏空了,现在不过是靠着丹药撑着。若是我所料不差,西北兵祸一起,他的丹药也该出问题了。”三爷冷声道,“华孚进京,可不是为了让他长命百岁。”

    这一环扣一环的,纵使聪明如小暖,也有点绕不过来了,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三爷了。

    外边的事交给他,自己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在战乱起来之前,囤好粮食,顾好店里的生意。只盼着华孚比美人婆婆的动作更快,就算建隆帝可恨,他也不能死在美人婆婆的手上,让她担负这弑君的恶名。

    亲眼看着司天监中正官宏雅在慈宁宫内,祛除慈宁宫中的阴邪之气后,建隆帝才叮嘱李皇后和严易守好太后的长明灯,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宜寿宫。

    躺在龙床之上,建隆帝只觉得露重被寒难成眠,便吩咐道,“德喜,去请贵妃。”

    德喜毫不意外,快步去了重华宫,将已安歇的华贵妃请了来。

    美人在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建隆帝才些微有了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微微泛白。一夜好睡,建隆帝精神恢复,熟识起床,让美人给他更衣。

    “淑儿昨夜没有睡好?”看着美人眼下微微犯青,建隆帝关怀地问。

    华贵妃低头,语带关怀,“臣妾睡得很好,万岁勿担心臣妾,您要小心龙体,您这几日瘦了很多。”

    建隆帝想到刚离他而去的母后,心中一片凄凉,“母后在世时,朕觉得生死离朕还远得很。母后这一去,朕就觉得死期渐渐逼近。朕老了……”

    华贵妃抬手环住建隆帝的腰,“您不老,只是累了。”

    建隆帝拍了拍她的背,“你再睡会儿,朕去慈宁宫看看。”

    建隆帝走了,华贵妃怎能在宜寿宫安睡。她回到重华宫,便感受到郑美人不加掩饰地嫉恨目光,这种目光华嫔最熟悉不过,她不甚在意,迈着从容的步子,回了自己的正殿。

第1233章 美人心计

    昨夜她的确没有睡好,这几日她都没有睡好,她为小暖担忧,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忧。她想来想去,只有拖着建隆帝一起下地狱,此局才能解开。

    此事难度不小,她宫里用的东西都经过几道严查,下毒是不可能的。不能下毒,就要直接杀了他。

    可建隆帝实在警觉,华贵妃没有武功不易得手。就算得手了,也会让儿子替她背负罪孽,此计也不可行。

    向来算去,只有制造意外了。

    这个意外,须得万无一失……

    华美人轻拢烟眉,细细思量着怎么让建隆帝神不知鬼不觉地死掉。

    “娘娘,该用早膳了。”华玉端了华贵妃的早膳来。这几样看似清单简单的小菜和一碗白粥,却是御膳房的总管钱安费尽心血制作的,最是温补养身。

    华贵妃不会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她净手用膳时,轻声对华玉道,“小暖待会儿该入宫里,你带人去照应着,免得她被人磕着碰着。给太后上香后,尽快送她出宫。”

    “是。”华玉屈膝应了。

    华贵妃吃完早膳后,看着华玉恬淡的面容,低声道,“近日,你与永福宫的朱荣走得很近,你要做什么?”

    华玉接近朱荣,是为了给被他害死的好姐妹华成报仇。不过华玉不想娘娘因此时担忧,便低头道,“您现在是贵妃,奴婢想着与永福宫的人多些来往,有事也好说话。”

    华嫔淡淡地看着低头不语的华玉,华玉跟了她大半辈子,她请看不出华玉是在说谎。不过华贵妃没有点破,只叮嘱道,“朱荣印痕狡诈,你行事需万分谨慎。”

    华玉点头,“奴婢知道的,您莫担心奴婢。”

    待华玉端了碗碟出去,青信便端着香料盒子走了进来。华贵妃捻起他昨日调的香料嗅了嗅,点头赞道,“已有了八成。只是两位香料调制的火候还不对,你随本宫来。”

    小暖到慈宁宫时,敏锐地觉察到了慈宁宫的不同。挂在宫门檐牙上小小的铁八卦,庭院中假山上随着潺潺流水滚动的石珠,这些东西小暖看着就眼熟,因为她师姑师无尘刚将晟王府布置了一番,这是最常见的东西。

    能在慈宁宫里摆置这些东西,应该是建隆帝心有不安,才让司天监弄得吧。

    小暖低头敛眉,看来建隆帝是相信了那道黑影是鬼怪作祟了。明日太后就要从皇宫出殡葬入皇陵了,慈宁宫内的宫女太监在安顺和采珍的指挥下,有条不逊的忙碌着。

    采珍见华玉扶着小暖来了,上前行礼,为小暖引路。这条路小暖熟悉得连脚下的哪块石板裂了什么样的缝隙都记得一清二楚,哪还用她引。

    她此举,分明是有话想跟自己说。采珍是自己带着娘亲妹妹入京要拜见太后时,受太后的指派过去教她们规矩的。那会儿她们还是不起眼的农女农妇,采珍待她们亲切和善,毕恭毕敬的。这些年来,采珍也没少在太后面前帮她们说话。

    虽然她可能是受了三爷的叮嘱,但小暖还是承她这份情的。给太后上香哭泣一顿后,小暖又与李皇后等人相互安慰几句,才出了大殿,“姑姑,我有些口渴了。”

    华玉也是剔透玲珑心,看向采珍。采珍立刻道,“王妃请到侧殿用茶。”

    进侧殿喝了几口茶后,小暖没等她开口相求,便主动道,“姑姑日后如何打算?”

    能得晟王妃这一问,采珍便知自己找对人了,她双膝跪在小暖面前行了大礼,低声道,“太后身边缺不得奴婢,奴婢要随她老人家去的。”

    因太过残忍,太祖立国后,便取消了活人陪葬的制度,采珍是不必随着太后去的,不过她有此意,自然也没人拦着。

    小暖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说,顿了顿才问道,“姑姑有话,但讲无妨。”

    采珍又磕了个头,低声道,“慈宁宫内年过二十五的宫女,可得恩典放出宫去归家,不满十二五岁的,便要派往别的宫殿做事。文鸳和文鹭得罪了人,若是去别处就是死路一条,奴婢斗胆……”

    还不待她说完,小暖身边的华玉便道,“王妃,文鸳二人手巧心细,让她们到重华宫帮华玉安排宫事,华玉求之不得。”

    小暖不知华玉为何拦着采珍将话说下去,不过她没有迟疑,顺着她的话道,“姑姑觉得这样可好?”

    采珍本想求小暖将她们带回晟王府,不过华玉肯将她们带入重华宫,对她们来时也是个好去处。采珍再行礼,“若是贵妃娘娘觉得她们还堪用,自然是极好的。”

    华玉扶着小暖要送她出宫时,小暖却道,“我想去母妃那里坐坐。”

    想着娘娘与小暖能见面的次数已然不多了,华玉便扶着她往重华宫走去。

    边走,华玉还解释道,“文鸳和文鹭两姐妹是采珍姑姑的同乡,一直得她照顾。文鹭做事浮躁,也不是很会说话,王妃带她们回去不好安置。重华宫用人的地方多,给她个差事安顿下就成,紫蓝不敢找重华宫的麻烦。”

    小暖点头,她只见过文鸳,这个文鹭没什么印象。紫蓝是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文鹭得罪了她,除了重华宫,在宫里确实没有其他能去的地方了。

    见到美人婆婆时,小暖闻到了有些熟悉却又不同的香味,便笑道,“青信公公调香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青信弯腰,谦虚道,“王妃一下就能闻出香的细微不同,才是个中高手。”

    小暖笑嘻嘻地道,“母妃,小暖真的是高手吗?”

    华贵妃慈祥笑道,“你本就聪明,做什么都是高手。”

    小暖便道,“那母妃教小暖调香好不好?”

    华贵妃摇头,“你现在怀着身孕,不宜接触这些东西。”

    “那就等小暖把孩子生下来后,再跟母妃学。香制好了,一片千金,咱们婆媳在永宁街上开着铺子卖香,绝对能赚得过钵满盆盈!”

    华贵妃笑了,“晟儿还说你读书不精,总是乱用成语,‘钵满盆盈’这不是用得很好么。”

    美人婆婆不正面应她产后学香的事,小暖便不再追问,只笑眯眯地道,“与银子有关的,例如日进斗金、财源广进、生意兴隆、恭喜发财这些,小暖都用得好着呢。”

第1234章 圆通称帝

    接下来,无论小暖问什么、怎么暗示,华淑都假装听不懂,与她云淡风轻地聊着身边的琐事。小暖第一次感受到了三爷面对母妃时的无力感——当美人婆婆打定主意不开口时,你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三爷是对的,美人婆婆确实需要一些事情拖着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出殡,葬入皇陵后,被建隆帝下旨召回的乌羽也没回来。因为紧邻漠北的黑山军司主帅萧擎举旗兵变,乌羽被拦在漠北,无法归京,再过两日,西北传来八百里加急,匈奴和契丹联手与大周开战,边关危在旦夕。

    国家兴亡大计在前,建隆帝哪还有心思去管乌羽这点小事,“匈奴主力借道契丹,与契丹主力合在一起,进击漠北,诸卿可有良策?”

    堂下群臣俯首,谁也不敢第一个发言。就在建隆帝的脸色越发铁青时,益霁候郑宏霖第一个站出来,声音铿锵,“万岁,末将请旨,带兵去漠北平乱。”

    益霁候年轻时的确是一员虎将,但如今他已经六十八岁,须发皆白,骑马一路颠簸到西北还能抄得起丈八的铁矛?!

    众人心领神会,五十八岁的阁老、武将出身的安国公庄立坤也出列,“末将请旨!”

    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的建王出列,“臣弟请旨!”

    紧接着,朝堂上呼拉拉跪倒一大片,都是请旨出战的。随说这里边大半是瞎吆喝,但这群臣激昂的气氛还是让建隆帝很满意,他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文臣这边。

    为首的左相这才道,“萧擎谋逆,等于截断了中原去漠北的大半通道。另一半通道在黑水军司之内,但时至今日,黑水军司主将勒峻却迟迟未向军中递军情折子。以此来看,他应在观望之中。圣上,此时决不可议和,否则西北和漠北大片山川,将落入贼子之手。”

    李奚然这话一出口,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在他之后提议建隆帝派人去西北议和的程无介,只得闭了嘴。

    感觉到建隆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三爷亦出列,“父皇,儿臣请旨,带兵平乱。”

    晟王这一请战,众人都消停了。晟王虽然年轻,但他带领右威卫扫平西南叛军,又先后在右金吾卫、羽林卫供职,与三卫将领颇有些交情,派他去平乱,确实比老迈的益霁候等人更合适。

    严昌那逆子逃出京城,应是去了西北。他那不争气的四儿子严昙也在西北查军粮一案,若是再让严晟去,等于他的四个儿子,三个都去了西北,这可不行!

    “众卿不畏生死请战,何愁西北不平!”建隆帝将儿子和群臣夸了一遍后,才下令道,“传朕旨意,让柴严昙领西北诸路督军,蒋常胜为副督军,即刻赶往黑水军司,守住通关要道;勒峻谋逆,罪不可恕,令黑水、白马两军司出兵征讨,能斩下勒峻首级者,官升三级,平乱之后论功行赏!”

    让昙郡王和蒋常胜督西北军?众人咧了咧嘴,昙郡王那是个不中用的,蒋常胜乃是柴严昌的舅父,他的心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圣上是老糊涂了么?他们哪能跟晟王相比。

    三爷早就知道建隆帝不敢派他出京,所以面上并无丝毫不瞒。

    群臣不敢反驳,易王出列道,“父皇,漠北军三面受敌,危在旦夕,应即刻派兵前往增援。”

    建隆帝点头,“众卿觉得,派哪路人马合适?”

    众人纷纷献策,大周十卫除了右金吾卫,被他们点了个遍。建隆帝便问,“严晟,你说呢?”

    三爷再出列,“儿臣举荐郭南源之孙郭永靖少将军,此子骁勇善战,颇有其祖父当年英姿。”

    建隆帝点头,又看向二儿子。易王想了想,才道,“郭家祖孙率领骁卫镇守北关,若是他们去增援漠北,北关空虚,契丹必定来犯。儿臣愚建,可让郭永靖带一队骁卫,与右金吾卫一同出征。”

    易王此言一出,满朝皆静。右骁卫与右金吾卫,被誉为大周的两根定海神针,勇不可当,无坚不摧。十七年前,右金吾卫在漠北折戟,虽然三年前乌铁崖帅军将匈奴赶出大周,右金吾卫声名再起,但却没有消除建隆帝对乌家的猜疑。

    右金吾卫十几万精兵良将,却被建隆帝闲置在登州,而群臣在堂上却不敢举荐其出兵的原因。

    建隆帝小心眼,谁不知道。易王此时举荐右金吾卫,不怕建隆帝怀疑他的用心。

    建隆帝静静看着二儿子,许久才道,“此事,再议。”

    建隆帝走后,二皇子面色坦然地直起身,缓步向外走去,随后便是晟王、左相等人。阁老们走后,群臣才往外走,纷纷议论着派谁去西北增兵更为合适。

    建隆帝想将此事再拖延几日,可战事不许。西北和漠北的军情加急密信一封封传入京中,待看到萧擎竟拥护清王之遗子圆通为帝时,建隆帝勃然大怒!

    很快,京中便起了谣言。说先皇当年留有圣旨,将皇位传给清王柴景清,建隆帝杀先皇夺玉玺等位,又灭清王满门。

    但天道不灭,清王遗腹子圆通生于棺椁之中,长于永福寺内,避过了建隆帝的追杀,其兄柴严亭临死之前,将先皇的传位圣旨交给了圆通,令他正大周正统,还朗朗乾坤。

    圆通举先皇传位圣旨,在黑山挑起大周明黄旗,令宰相贺青书檄文,将柴景征的二十条罪状昭告天下,誓要兵发中原,征讨逆贼柴景征。

    但凡出兵者,必定会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这谣言在建隆帝的镇压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谁知紧接着,又一个晴天劈裂落了下来!

    建隆帝之长子柴严昌归顺“黑山正统”,证明其父柴景征当年就是篡位,其生母皇太后也是帮凶。天道闻之,降怒万民。所以大周北部才会大旱六月,天降神罚,雷劈慈宁宫后。

    清王遗子圆通得天眷顾,生在佛家,慈悲为怀,不忍万民受此疾苦,开坛祭天祈雨,天感其诚,降下甘霖。

第1235章 变天

    柴严昌乃是建隆帝亲生儿子,有他亲口作证,群臣和百姓们也开始怀疑建龙的皇位真的是从清王手中抢来的。正是因为建隆帝不是真正的天之子,所以天道大怒,降下惩罚,令天下大旱,令建隆帝子叛亲离。

    若是天下不归正统,大周是不是还会被天罚?众人惶惶不安,民心涣散。

    有人问了,那为何建隆帝登基这么多年,天罚才降下来?

    立刻有人冷嗤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许是玉皇大帝有事,忙了十几二十天呗。”

    建隆帝登基都二十多年了,现在翻起旧账怎么可能说得清!太后已死,谁人能为建隆帝作证?

    太傅宁良雍站了出来,声称先帝临终前传旨让建隆帝继承皇位,传位清王之事子虚乌有。为证其言为真,太傅宁良雍请旨登京南社稷台以血宣誓。

    建隆帝对此事极为重视,令司天监的宏雅推算天时,择了个天青气朗的日子,由柴严易陪太傅前往社稷台宣誓。这日,百姓随着出京见证,可谓万人空巷。

    小暖虽不信什么神罚天怒,但是开社稷台告天这种事,小暖没见过,不禁目露向往之色,不过她还没开口就被秦氏和三爷无情镇压了。

    小暖张了张嘴,委屈道,“女儿不是想亲自去看,是想让娘带着小草去看看,回来讲给女儿听。”

    这样啊……

    秦氏看着心神有些恍惚的小草,立刻同意了,“也好,小草你跟娘去看看吧。”

    知道圆通在西北折腾着要当皇上,小草这几天心烦意乱的,根本就没看热闹的心思。可还不等她拒绝,华安歌就开口了,“小草这几日闷闷不乐的,出去转转也好。”

    “汪,汪!”大黄极力表示赞同。

    小草见大伙儿都担忧地看着自己,便扬起没心没肺的笑脸,“小草早就想出去玩了,安歌要不要一起去?”

    这丫头懂事得让华安歌心疼,哪有不应的道理。

    秦氏和小草去,大黄也要跟着,三爷派了三十多个侍卫,护他们周全。

    送了娘亲和小草出门,小暖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忽觉得一阵头晕。

    三爷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带回内院,传华郎中来给她诊脉。小暖压下心中的不适,笑道,“哪就用劳烦郎中了,我就是被这大晴天晃了一下神。”

    三爷却不放心,待华云落给小暖诊脉确认她身体无恙,三爷又守了一会儿见她神色无异,才安心,“你还是太瘦了,待华云琦进京后,再让他给你配食谱调养身体。”

    华云琦的命是小暖救的,所以在接到晟王的密信,知道小暖的身体需要他来调理后,华云琦立刻安排好家中事,以进山采药访名医为借口秘密入京。待入京后,他会以堂弟华云落的名义和样貌待在晟王府,直到小暖府中的胎儿能平安降生,以报她的救命之恩。

    华云落的医术不错,但华云琦乃是杏林圣手,怀孕生产本对女人来说就是鬼门关,更何况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听到华云琦真能来,小暖的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待三爷去忙碌朝事后,小暖收起笑意,立刻吩咐道,“玄舞再加派精锐去保护我娘和小草,绿蝶派人把我师姑请来。”

    晟王府离着玄妙观本就不算远,师无尘很快就到了。

    让霜成带众丫鬟退出去后,小暖才与师无尘道,“师姑知道宁太傅今日登坛的事吧?”

    师无尘点头,此事京中无人不知。

    “师姑觉得待会儿会变天吗?”小暖又问。

    师无尘见师侄一脸认真,也跟着严肃起来,“你如何察觉到的?”

    小暖也说不清楚,“九清就是感觉不对劲儿,我的感觉一向挺灵的。咱们观里也派人过去了吧?咱们最好不要掺和这件事,免得惹火烧身。”

    “怀充过去了,我这就派弟子将他叫回来,若是真出事儿,让智藏用秃脑袋顶着。”师无尘出去片刻又回来,脸上竟有了笑意。

    小暖深深觉得师姑是因为智藏可能要倒霉而幸灾乐祸,智藏的确挺讨厌的,比起他师兄智真,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到智真,小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糊涂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就忘记了呢,“绿蝶。”

    守门的绿蝶立刻进来了,小暖吩咐道,“传令给玄耑,让他给智真大师和度通送信,让他们入山躲起来,免遭杀身之祸。”

    师无尘哼了一声,“智真精得很,哪得着你为他们操心。”

    小暖陪笑道,“若是他们在南山坳出了事儿,师侄也不好交代。”

    “跟谁交待?慧清那老秃驴敢闹到你面前来,我用拂尘抽不死他。”师无尘恶狠狠道。

    小暖……

    “师姑误会了,慧清还入不了九清的眼,我说的另有其人。”

    师无尘这才气顺了些,“圆通?那小秃驴也算永福寺里唯一顺眼的一个。”难怪入了师傅的眼。

    小暖见师姑也挺喜欢圆通,才仗着胆子问道,“师姑,师祖还没从外海归来吧?”

    提到师傅,师无尘又气不顺了,“他去不告诉我,回来也不告诉我,我如何得知!”

    师姑的两大忌:师祖和秃驴。小暖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师无尘毕竟一把岁数了,也不会无端迁怒师侄,待了片刻才道,“师门规矩,我等不可搅入皇位争夺之中。圆通如何,柴严昌如何,都与我等无关。你是俗家弟子不必避讳这些,但有关他们的事,恕师姑不能尽言。”

    小暖立刻点头,“九清记下了。”

    师无尘端详师侄片刻,无奈道,“你去沐浴,趁着这会儿有空,我再为你补补符文。”

    轰地一声,小暖的脸就红透了,讷讷不敢言。三爷这些日子跟她亲近时,小暖都会叮嘱好几遍,让三爷莫亲她的小腹。她说得多了三爷就烦了,干脆封口……

    内室,师无尘为小暖补符。躺在床上的小暖左看右看缓解尴尬,忽然发现床幔被风吹动,赶忙道,“师姑,起风了!”

    师无尘应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地补符文。待她勾成最后一笔提笔时,忽听得窗外滚进闷闷的雷声,立刻放下笔走了出去。

    真变天了!小暖穿好衣裳走到屋门口,问扶住她胳膊的绿蝶,“我师姑呢?”

    “观主在房顶上观天色,这天变得太快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绿蝶小声道。

    小暖抬头,果然见师姑站在房顶上,衣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小暖皱起眉头,“嗯,很不对劲儿。”

第1236章 社稷台

    太傅宁良雍登社稷台对天发誓,言道先帝在世时,他亲耳听到先帝传位于建隆帝。若此言有半分虚假,天打雷劈。

    为了安定民心,宁良雍说着几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太傅身为帝师,德高望重,他苍老的声音传遍社稷台,百姓们也跟着虔诚跪拜上苍,祈求国泰民安。

    易王见百姓如此,心中稍安。谁知就在此时,变天了!

    风吹白云聚,天光变暗时,百姓慌慌不安。太傅抬起磕得红肿的额头,望着遮天蔽日的白云,感觉十分地不妙。果然,天雷滚滚而来,虽说雷声不大,但气势十足,太傅的身体摇了三摇,眼看就要摔倒了。

    “天怒,天罚啊!”众百姓惊呼,滚爬着远离社稷台,生怕被天雷劈死。

    在一旁诵经的智藏也生了惧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社稷台上只剩头发雪白的宁良雍与易王。周人重神敬鬼,起誓完变天,这分明是说上苍怒了,不信他的话!

    这该如何是好?

    宁良雍一时慌乱,年轻的易王却先冷静了低声道,“太傅继续起誓,只要今日您我不被天雷劈死,咱们就赢了。如今有妖邪作祟,大周天下若落到这些人手里,才是真的毁了!易保证,绝不离您一步。”

    宁太傅也很快冷静下来,站起身对着乌云张开双臂,嘶吼道,“良雍若有一字虚假,甘愿雷劈,血染社稷台!上邪,请鉴老臣宁良雍之心!”

    易王也站起来,高声祷告上苍,“易之父皇,得先帝托付江山社稷,为国为民几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倦怠,上天明鉴。若上苍觉得我父有错,请降罚于易,易愿以七尺之躯,血洗社稷台!”

    喊完后,易王对那窝恨不得躲到社稷台之下的和尚平静地道,“诵经。”

    智藏肥胖的身躯滚爬回原位,继续诵经、敲木鱼。

    老百姓怕归怕,但走掉的只是一小部分,在确认自己离着社稷台够远,不会被雷劈死后,便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看热闹。

    他们这一后退,将本在人群中的秦氏一家子显了出来。秦氏心里也是怕的,但太傅夫人是女儿女婿的媒人,女儿成亲时,太傅夫人过来给女儿梳头,太傅的孙子跑前跑后地跟着帮忙,秦氏对他们一家子是心怀感激的,她看着老迈的太傅在台上声嘶力竭地高呼,于心不忍。

    于是,秦氏便跪在台下,跟着太傅一边高声喊“请上天明鉴”,一边磕头。

    秦氏磕头,小草自然也跟着,大黄也被这气氛闹得心里不舒坦,仰着脖子嗷嗷长叫。

    华安歌立刻吩咐身边的众侍卫仆从,“一起跪,祷告上苍,上大天听!”

    易王见此,立刻给自己的侍卫使眼色。侍卫还未曾明白过来,周琼华的哥哥周镇齐率先反应了过来,也呼拉拉地带着他身边的人跪在社稷台下,跟着磕头。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百姓们不管远的近的,都跟着磕头祷告。

    晟王府内,师无尘不畏狂风寒四面,远远风起的西南方一动不动。

    站在皇宫内藏书楼顶层的建隆帝,紧张注视着京城南的动静。看到南面晴空和日忽然生风,风云聚雷盛起时,建隆帝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左摇右晃。

    江崖和德喜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江崖焦急道,“万岁?”

    德喜立刻吩咐,“立刻请李提举!”

    “不必宣御医,朕无事!”建隆帝挥开江崖和德喜,强忍着头晕进入书阁,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

    江崖为难地看着德喜,德喜示意他在外边守着,自己轻声上前,为建隆帝倒了一杯茶。

    “你可听到那雷声了?”建隆帝疲惫问道。

    德喜劝道,“万岁,天有不测风云,这不能证明什么。”

    不测风云?建隆帝张开龙目,杀伐之气满眼,“将宏雅给朕砍了!”

    德喜低声道,“万岁……”

    “闭嘴,杀!”建隆帝怒吼,将桌上的玄天书全都扫到地上,“这无能的东西,朕留他何用!”

    德喜不敢违圣命,只得下去传旨,传完旨意后又低声道,“速去内阁,有左相便请左相,无左相便请晟王。”

    小太监立刻跑了去,德喜回到阁上时,见建隆帝正哆哆嗦嗦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血红的丹药,用茶水送入口中。万岁近来对丹药越发依赖了,德喜不敢劝,也不敢深想。

    赶巧,左相李奚然和三爷都在内阁,小太监便请了左相出去,低声将圣上的旨意告知了他。

    左相自然也听到了雷声,也自然明白建隆帝大怒要杀宏雅的原因——谁让他算了半天,却挑了个这样旱天雷的日子!

    不过此时,若杀宏雅,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传出去只会更让人心不稳。左相问,“圣上可说要立刻将他斩首了?”

    小太监摇头,“这却没有。”

    万岁虽然大怒,但理智尚在,这就好办了。左相吩咐道,“传圣上旨意,将宏雅暂时关押,择日再斩,此事不可声张。”

    左相走了后,内阁便只剩卢正岐和三爷了。恨不得被折子埋起来的卢正岐抬头偷看了淡定自若的晟王几次,终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南城那雷声……”

    三爷目光都没从西北军粮告急的折子上移开,“我二哥在南城,不足为虑。”

    可是……

    好吧!卢正岐埋头干活。

    “报——”藏书阁门口有侍卫高声送报,“万岁,宁太傅以诚感天,令云开雷消,万民齐呼!”

    建隆帝快步出屋,凭栏远眺,果然见到南城的天空已经放晴了。隐隐约约,他还能听到万民高呼万岁的声音,建隆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沉稳地回到阁中,吩咐道,“将社稷台发生的事,一一讲来。”

    待侍卫讲到易王临危不乱,与宁太傅一起扭转乾坤时,左相看到建隆帝的嘴角微微翘起,便知他对易王方才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外甥这么争气,左相自然也欣喜不已。

    “万岁,天放晴告天宣誓结束后,宁太傅下社稷台时一步登空,从台上滚下。虽然侍卫将其接住,但太傅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侍卫又低声道。

第1237章 圆通会被砍头吗

    什么?!

    建隆帝立刻问道,“可被百姓察觉了?”

    “那时百姓大半已经离去,太傅又被易王搀扶着,应无多少人察觉。”

    那还是有人发现了,建隆帝微微皱起眉头,“派李典为太傅诊脉问安,太傅晕倒之事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左相见万岁如此,心中微凉。太傅乃是帝师,他以七十二岁高龄登社稷坛宣誓,是要为万岁解忧。万岁听到他晕倒,最先关心的不是太傅身体如何,而是是否被人察觉,若是让太傅知晓,心中不知如何作想。

    侍卫领命而去后,建隆帝又思索了片刻,才问李奚然,“今日的雷声来得实在蹊跷,爱卿觉得此事该由何人去查?”

    左相弯腰行礼,“依臣之见,此事由司天监的宏大人去查最为稳妥。”

    建隆帝脸色一沉,“那个废物,能查出什么!”

    左相又献策,“若是万岁觉得他靠不住,可以让永福寺的慧清和玄妙观的王怀充一同去查,这俩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建隆帝这才点头,“师无尘还在京中?”

    “尚在。”

    比起宏雅、王怀充,建隆帝更相信师无尘的道行,“派人叫她来。”

    传旨太监张来财去玄妙观传旨,王怀充要派人去晟王府请恩师。万岁正等着,张来财哪敢耽搁,立刻道,“罢了,罢了,咱家亲自就去晟王府请师道长。”

    王怀充陪着他到了晟王府,却又扑了个空。小暖言道,“天还没放晴时,师姑便急匆匆走了。”

    张来财焦急追问,“敢问王妃,师道长可说去了哪里,何时归来?”

    小暖摇头,“师姑走得匆忙,什么都没说。”

    张来财没辙,只得回去复旨。

    师无尘是知道自己要见她,所以躲了么?建隆帝很是不悦,又问德喜,“师无咎在何处?”

    德喜回道,“去年四月,师无咎进京在第四庄与晟王妃见了一面后,便失去了踪迹。”

    师无咎和师无尘都是见过陈小暖后走的,小暖究竟对他们说了什么?建隆帝有心召小暖进宫询问,可她此时有孕在身,不宜宣召;而且今日在社稷台下,秦氏和小草也算立了功,这时宣小暖进宫责问,就更不合适了。

    建隆帝烦躁地在宜寿宫内转了几圈,大步去了重华宫。不一会儿,重华宫内传出清灵安宁的琴声,跟在建隆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三爷傍晚回到府内与家人共进晚膳时,秦氏和小草不停地说着社稷台的惊心动魄,华安歌和小暖也不时补充几句。

    三爷静静听着,不得不感叹岳母三人运道之神奇。今天那样的情境,岳母带头在社稷台下祷告上苍,父皇早晚会知晓,就算他不说什么,也是对岳母此举极为满意的。

    秦氏小声问女婿,“我看太傅被带下来时,两脚都拖拉着,他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按说是不能跟岳母讲的,不过三爷从小暖那里学来了跟岳母相处的方式,他也相信她与小草、安歌都能管住自己的嘴,便低声道,“严晟回来时太傅还未清醒,此时事关重大,岳母不可与旁人提起。”

    秦氏连忙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去看小暖。

    小暖知道娘亲在想什么,便接着道,“太傅的身体并无大碍吧?”

    三爷微微摇头,太傅毕竟年事已高,经此一事后便是醒了,怕也元气大损。

    秦氏的心揪了起来,立刻决定明日去天师庙为太傅烧香祈福。

    小草的手指在腰间的流苏带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才鼓起勇气问道,“姐夫,圆通会被砍头吗?”

    华安歌先看了看小草,又看向表哥,不知小草为何如此关心那谋逆的小和尚。

    三爷点头,“他既然敢举旗造反,便已抱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

    那……他能成功吗?若是他成功了,姐夫会怎么样?

    小草眼中起了水雾,看得小暖心都揪了起来,“小草,若是旁人问起圆通,你可要撑住,莫让人看出端倪。”

    小草擦了擦眼泪道,“小草这几日尽量不出门,不让人看到。”

    她的妹妹,已经伤心得无法掩盖了,小暖的心更疼了。

    待晚上与三爷歇下时,她与三爷商量道,“咱们将西北那个圆通九成是假的事儿,告诉我娘和小草吧?”

    得知圆通在西北谋反时,小暖就知道那个圆通是假的。圆通被她师祖带去外海,是小暖亲眼所见,师傅从外海回来时又亲口说了,师祖和圆通几年内不会回来。

    师傅说这话才三个多月的功夫,圆通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回来,还与贺青等人一起举兵造反。只是远在西北的圆通被贺青等人藏在西北黑山军司内,三爷和小暖的人都无法窥其真容,所以还没有证据断定圆通是假的。

    三爷低声道,“不论真假,小草也不能招圆通为婿了,让她尽早死心也好。”

    小暖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与三爷的姻缘困难,谁知小草的姻缘,比她还难。

    “你师姑走前可曾与你说了什么?”三爷提起今日之事。

    小暖摇头,“师姑就说出城去看看,不过我觉得师姑料到圣上会召她进宫,所以提前避开了。”

    三爷也是这么认为。

    静了一会儿,小暖轻声问道,“三爷,这场风云来得实在蹊跷,圣上的皇位,真……”

    “当年之事我也不能尽知,不过皇祖父在世时曾有意立清王为太子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少。”所以建隆帝登基后,才会亟不可待地将清王杀了,然后引出这一场又一场的乱事。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真的了。无数狗血剧情在小暖脑中旋转,她又问道,“经过这事儿后,二哥的呼声会更高吧?”

    朝中本来就有请建隆帝立易王为太子的呼声,今日易王又在几万人面前露了脸,这次呼声想必更高了。

    三爷言道,“若是谣言不止、西北战事再吃紧些,二哥的太子之位,便稳了。”

    因为建隆帝要稳民心,稳群臣的心,立太子是迫不得已又顺理成章的事。二哥被立了太子之后,登基便是名正言顺了。

    小暖感受到三爷的好心情,忍不住问道,“三爷,小暖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爷紧了紧胳膊,让她离自己更近些,“你我之间,还需客气?”

    小暖这才道,“三爷,我是说万一,万一西北举兵造反的真的是圆通,你觉得他当这周天子好,还是二哥当好?”

第1238章 分歧

    听小暖问了这么个说是疑惑,还不如说是表明态度的问题,三爷便知她为何忧虑了。

    “你是担心二哥继位后,李皇后会为难母妃?”

    三爷一句话就点在了点子上,小暖立刻点头,“李皇后对母妃简直是恨之入骨,若是她当了太后没了顾忌,还不一定怎么折腾母妃呢。”

    就算她们一个宫外一个宫内,太后能玩的手段也照样少不了,比如逢年过节给诸府赐吉瑞时,偏偏不给母妃;比如打着关怀的幌子,召母妃进宫给她难堪等等。

    三爷目光冰寒,“若是她不知收敛,太后她也就不必做了。”

    小暖鼓起腮帮子,“你若对付她,不怕你二哥对你不满?”

    三爷默然,自己哪会有那么笨呢。既然小丫头这么关心他,自己给她交个实底也无妨,“皇宫之内有我的不少眼线,李皇后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她当了太后还不知收敛,自有人在二哥面前死谏,逼她退出慈宁宫。”

    小暖不信,“后宫本来就乱,若是刨根究底,哪位娘娘能干净?就算李皇后做了这些,易王也会保住她的。”

    三爷淡淡一笑,“既登帝王位,便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到时便是二哥有心,也得按祖制办事,否则何以定天下?”

    这也是他对帝位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若登地位,处处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得纵意自在,纵权倾天下又如何。

    小暖觉得三爷说得太绝对了,她嘟囔道,“谁说身不由己,当今圣上还不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办事。”夺美人囚于宫中,枉杀忠臣等等。

    还不待三爷说话,小暖又道,“圆通虽是柴氏血脉,但他在佛门长大,轻六欲重慈悲,挺好的。”

    三爷解释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治天下者不是有颗慈悲心就能成的。”

    皇子自幼熟读三坟五典,在名师指点下明治世之学,长大成人后又在朝中多方历练,方能则其优者承帝位。圆通长于佛门,不通治国之道,如何为帝?

    小暖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三爷说得有道理,“圆通可能不如易王合适,可不是还有七皇子和八皇子么?”

    “他们还小,难知其秉性,主幼国必危。”三爷说完,俯首轻啄小暖的唇角,安抚她的慌乱,“智真和度通那边,你无须派人去叮嘱,我已派人将他们安顿妥当,待到时机成熟,他们自会露面。”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呢?小暖眼睛亮了亮,抬手捧住他的脸,“三爷!我知道你为何要砍断柴严昌的手臂了!”

    三爷含笑,“为何?”

    小暖目光灼灼,“砍断了他的手,就断了他的帝王梦,将他逼到贺青一边。这样一来,蒋常胜就不会再做大皇子能登基的梦,绝了他的反叛之心;二来,还可以嫁祸贺青,让他和大皇子内斗;三来,当智真大师当面揭穿嫁圆通时,他们谋反的理由就成了大笑话,失去民心、军心!”

    三爷心情一阵激荡,低头吻住她的唇一阵缠绵,才动情道,“知晟者,小暖也。幸亏你不是男子……”

    小暖调皮地抬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若我是男子,三爷会招我入府做幕僚,还是与我分桃断袖?”

    三爷刮了刮她的小脸,“那要你先变成男子,我见了你分辨一番,才见分晓。”

    “怎么分辨?”小暖好奇起来,忍不住yy起自己若穿越成为男儿身出现在三爷身边,会是怎么个情形。

    三爷见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眸光也深了,“你明日穿上郡王袍,自会知晓。”

    小暖默然,暗道三爷,你藏得好深……

    虽说太傅登台宣誓时先雷声阵阵后放晴,但民间大多只记住了雷声,不记得拨云见日。

    在贺青的刻意扭曲之下,西北人人皆知建隆帝夺帝位犯了天怒,西北叛军士气大涨,将黑水军司逼退一百里,抢占了入漠北的要道。

    于此同时,匈奴和契丹同侵大周边境,漠北军三面御敌又临断粮之境,危在旦夕。漠北的急报一封封送入京城,建隆帝坐卧难安,日日与群臣议事到深夜。

    最终,建隆帝只得下令,兴中原之雄师,征讨西北,增援漠北。少年大将军乌桓任定北大元帅,战神郭南源之孙郭永靖为先锋将军,二人领右金吾卫和右骁卫雄兵二十万,即刻出征!

    圣旨颁下,大周沸腾。大周声望最高的两位将军之孙,年少有为的两位少将军竟同时出征,试问西北何人能敌?

    这仗还没打,乌桓和郭永靖便在气势上胜了圆通封的平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擎两大截。

    萧擎是谁?没听说过!

    晟王府内,土生土长的济县人秦氏激动得两眼泪汪汪,“小将军要出征了,要出征了!娘要给黄子厚送信,让他一定要去给定北军送军粮和棉衣,摆祭桌告老将军,为小将军祈福……”

    金吾卫出征,济县百姓夹道推粮相送;金吾卫班师回朝,百姓出济县五十里相迎。

    小暖算了算日子,“乌桓的儿子刚满半岁,他这时候出征,将军夫人一定非常担忧。”

    秦氏又着急忙慌地道,“娘这就去天师庙给小将军祈福,求天师保佑小将军平安归来。”

    娘亲走了,坐在软塌上的小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小草,来。”

    结果小草还没上来,大黄一下就蹿到了小暖身边卧好,并将大脑袋压在了她的腿上。

    小草放下账本,在姐姐的另一边坐下,也将头放在姐姐的腿上。

    活泼好动的妹妹这几天实在太安静了,小暖有点担心她,“你在想什么?”

    小草指了指心口,“姐,我这里闷得慌。”

    小暖闻言,心更疼了,“有事情别闷在心里,跟姐姐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说了也没用,姐,我想去西北揍圆通!”小草气势汹汹地道。

    小暖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不得,太凶险了。”

    “小草知道。”小草又把头放下,跟大黄的脑袋紧挨着,“所以,小草心里闷!”

    停了一会儿,小草上前,把小脸藏在大黄脖子温暖的绒毛里,哽咽道,“姐……咱们可以跟小将军说说,等他抓住圆通时能不能少打他几下,直接给他个痛快?”

第1239 章 香如故和玉瑶轩

    就算是在被渣爹伤得最狠的那两年,妹妹也没这么消沉过,这丫头最近小脸瘦了一大圈了。

    小暖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脑袋,三爷说长痛不如短痛,但谁说圆通一定是痛呢?

    不能招来当女婿,朋友还是能做的吧?

    她将小草抱到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西北那个圆通,是假的?”

    小草的眼睛猛地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姐。

    小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然后眼见着妹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一样,重新绽放生机。

    小草的嘴缓缓咧开,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吸吸小鼻子,拿袖子一抹眼睛跳到地上,“姐!”

    “嗯。”

    “咱们给漠北军捐银千两、棉衣千套,让小将军揍死他丫的!”

    “好,这事儿由你去办。”绫罗霓裳发家于济县,为漠北军筹措粮草棉衣,本就是分内之事,就是小草不提,小暖也会让二舅去准备。

    见小草满是活力地跑了出去,大黄抬头看小暖。小暖揉了揉它的耳朵,“她们都去忙了,大黄在家陪我行不?”

    大黄听了,又把脑袋压在小暖的腿上,拉长了脖子让她给自己挠痒痒。

    小暖一下一下地给大黄顺毛,眯着眼睛盘算接下来商铺的发展,片刻后吩咐道,“去棉坊给秦东家和柜叔送信,让他们明日到府里来,我有要事要跟他们商议。”

    定北大军出征半月后,小暖的肚子也满了三个月,她胃口大好,吃嘛嘛香。在华云琦亲口给三爷讲腹中胎儿发育极好,王妃可以出门走动时,小暖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因嫌着头上插金簪戴玉环太累,小暖干脆穿郡王便服去忙活铺子的事儿。

    铺子里的人见到自家王妃着郡王袍系玉带,步履从容大气,不禁怀疑最近听到的王妃有孕是假的,她这哪有一点孕妇该有的模样。

    女强人陈小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在确保充足的睡眠、饮食的前提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京城内的分号巡视了一遍。随后,小暖召集绫罗、霓裳和棉坊各分号的掌柜们在京中开了为期三天的碰头会,将她前三个月与秦三、展柜制定的战略部署下去,西北各分号维稳,其余北部分号慢步前行,江南分号大举开拓。

    三天的会议之后,小暖亲自送了蓝紫晨等人出城,抬起胳膊,甚是不羁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几乎同时,小草也举起小胳膊,大黄跟着压低前腿,努力拉了拉腰。

    然后,大伙儿都笑了。

    小暖道,“想不想吃包子?”

    小草用力点头,“想。吃完包子咱们后晌去逛街好不好?”

    她们确实好久没逛过街了,小暖点头,“好,叫上咱娘一块去转转。”

    吃包子,当然要去龙雨巷那家老店。小暖舒适地躺在车上,听着绿蝶和小草叽叽喳喳地分析各地分号的掌柜哪个最出色,目光透过薄纱车窗,含笑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西北战事正酣,为了筹措粮草军饷,六部衙门忙得不亦乐乎,三爷恨不得天天睡在衙门里,但京城的百姓却没受一点影响,依旧熙熙攘攘,升平度日。

    待马车转入龙雨巷,秋月凑到小暖的耳边低声道,“王妃看,那便是香如故脂粉铺。”

    香如故脂粉铺便是她那冤大头爹出钱,给青柳开的脂粉铺。小暖微微抬身子望过去望过去,见铺门大开,门前阶下干干净净,门内也收拾得很是利索敞亮,让人看着就舒服,“看这样子,生意还成。”

    绿蝶也抬头看了两眼,低声道,“生意是不错,不过青柳的开销也不小。”

    “我看看。”小草趴在窗前看着,待马车过去也没见到青柳的影子,不过她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姐姐,坐在铺子里的那个人,是汀兰!”

    汀兰本是陈家的丫鬟,后来被柴智岁转手送给了他的好兄弟汪英堂,小暖往里望了望,只见汀兰头上戴着玉梳,身上穿着新衣,一脸的春风得意,便道,“看来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何止不错,听说汀兰将汪英堂迷得言听计从的。不过这话不好当着小草的面说,绿蝶便将它咽了回去。

    待到了包子铺门前,小暖和小草也没下车,玄舞进店买了十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出来,上车后大伙儿人手一个开啃。

    听到俩个闺女要去逛街,秦氏不放心,顾不得收拾晒在院子里的棉花棵上未摘干净的棉花,跟着一块出来了,“咱们不能往人多的地方挤,想看啥就在车上看,看中哪家店里的东西了,就直接去店里的雅间坐着挑。”

    小暖立刻点头,“先去玉瑶轩看看新款的首饰。”

    玉摇轩是京城最好的首饰楼,里边人不算多,二三楼的雅间更是清幽,秦氏立刻觉得这个好。不过,她还是不汪叮嘱道,“咱们先说好了,看成,不要瞎买东西,咱们家里什么都不缺,首饰买回去也是放着没人戴。”

    小暖叹道,“可不是嘛,娘给我准备的那一箱奁的首饰,没戴过的还有大半呢。”

    小暖成亲不久,德妃就死了,然后太后又没了,她现在还在为太后守孝,成亲时置办的那些喜气十足的首饰,根本就没机会出场。

    小草立刻道,“所以咱们今天可以看看素雅的首饰。”

    秦氏也点头,“就是,小暖你总不能一直穿着郡王袍头上插个簪子,你老这样,严晟哪受得了。”

    小暖抿嘴笑,三爷今早还因为能跟她共用束发的金箍和玉簪而开心呢。

    她是不缺首饰,不过娘亲和小草却缺,趁着她还能出门,多选几件也好。

    一家人进了玉摇轩内院,立刻被店掌柜亲自迎上了二楼雅间,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秦氏请掌柜将最新款的首饰拿一些进来,待掌柜出去后,她们便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低低地哭泣声,还隐约听到什么“我不要去易王府”。

    这话引起了小暖的兴致,抬头看绿蝶。绿蝶会意,立刻出去查看。

    与身边的小草说道,“咱们去吃包子?”

    小草虽然没在铺子里担什么实际的差事,但这几日也跟一直跟着姐姐跑前跑后地忙碌着。

第1240章 算在本王妃的账上

    绿蝶很快回来了,“隔壁屋里程若云和陈夫人,两人去永福寺上香时偶遇,一块来了这里。”

    秦氏有几分惊讶,“我听人说过,陈夫人在京中人缘不好,没有哪个府里的姑娘们喜欢跟她呆在一处啊。”

    翠巧跟着道,“夫人说得不假,程若云自恃才高,很是看不惯陈夫人,曾在诗会上公开刁难过她。”

    小暖打量着桌上的白玉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可能如今的程若云觉得她与柴玉媛颇为相似,所以惺惺相惜了吧。”

    小草觉得很对,“她们俩都看上了状元,都在永宁街上抛花了。事实证明,她们俩的眼神儿都不好。”

    其实还不只这些。虽然小暖近来不怎么出门,但也听说了程若云没少在所谓的闺阁千金诗会上讽刺自己没学问、没德行的事儿,还说什么旁人畏惧晟王的权势不敢说实话,她却不惧等等。所以程若云与柴玉媛的惺惺相惜,更体现在她们俩都恨自己这一点上。只是小暖的时间金贵,懒得搭理程若云罢了。

    秦氏教育闺女,“最后一句可以不说出来,心里想想就行了。传出去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哦。”小草老实点头,问姐姐,“姐姐看上这个簪子了?”

    “这只簪子看着不打眼,但玉质好雕工精致,娘戴上试试。”小暖把簪子递给翠巧。

    秦氏还来不及拒绝,翠巧便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众人齐声说好看。小暖点头,“买了。”

    秦氏看着也实在是喜欢,也就留下。接着又为小草挑了几只正适合她戴的珠花,小暖自己挑了一套素而不俗的头面进宫时用,才让绿蝶叫来伙计,打包、结账。

    伙计就喜欢这样痛快的买主,笑得跟过年一样,连声称赞着秦氏母女三人有眼光,“加在一起免去零头,共五百八十五两,满五百两可领玉佩两枚。”

    小暖点头,示意秋月跟着去付银子,挑玉佩。这种添头玉佩玉质一般,是玉瑶轩的玉匠们练手用的,拿来打赏下人很是不错。

    待伙计出去后,秦氏感叹道,“咱们的日子真是过得好了,娘竟然觉得这几件首饰五百多两不算贵。搁到四年前,娘手里有几十两银子,就觉得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

    可不是么,小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从韩青身上搜出来了一百两银子,心里也可踏实了。娘仨感慨了一会儿,秋月便回来了,秦氏看过搭头后很是中意,一家人决定转战下一家,起身出了雅间,就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柴玉媛尖厉的骂声。

    “你们这帮势利眼的东西!本夫人看不好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再让你们拿几件来看看怎么了?信不信本夫人将你们这铺子全砸了!”

    伙计陪着笑道,“陈夫人看着这些都是咱们铺子里的上等玉品,上不得台面的下等玉件,小人怎么敢往您面前摆呢,您若想看旁的当然成,小人这就将这一批撤下去,给您换新的。”

    “撤什么撤,摆着!本夫人买东西就喜欢摆满屋子挑!”柴玉媛分寸不让。

    伙计又道,“您虽是咱们铺子的老主顾,只这一年多不来,不晓得铺子东家给咱定了新规矩,不能摆满屋子了。”

    柴玉媛怒道,“什么规矩,还不是你们店大欺客,见本夫人买得少了,就给本夫人甩脸子么!本夫人告诉你,我们家虽不比以前,但要收拾你,也就是碾死只蚂蚁的事儿!”

    程若云觉得柴玉媛这样闹很掉架子,掩面低声劝道,“姐姐莫跟一个伙计争论这些,让人见了不好。”

    “谁见了,我看谁敢笑话……”

    柴玉媛还没吼完,二楼雅间的管事推门进来了,赶巧小暖一家从门前经过,柴玉媛见到她们身后跟着三个手托精致的木盒伙计,恨得咬牙切齿的。

    程若云见到小暖,脸色也不好看。陈小暖处处与程家作对,若不是因为她从中作梗,娘亲不会死,自己与卢林平的亲事早就成了。不过心里再恨,程若云却也知道陈小暖不是她得罪得起的,立刻起身行礼,“小女拜见秦安人、晟王妃。”

    “程姑娘请起。”小暖看到了程若云起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柴玉媛被秦氏母女三人看着,立刻就怒了。不过她挨了那一顿鞭子后,现在可不敢跟小暖一家硬碰硬,便指桑骂槐地教训玉瑶轩的下人,骂道,“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夫人得势时你们这群狗东西只会在本夫人跟前流哈喇子!现在怎么着?狗东西抱了粗腿子,敢给本夫人呲牙了?当谁买不起了?把这个、这个、这个,给本夫人包起来!还有那个、那个、那个,给程姑娘包起来!”

    柴玉媛随手一指,那叫一个豪气,程若云嘴角也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她这指桑骂槐的手段,小暖三人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她们却没跟她在这儿掰扯,那才是真的掉架子。

    小草只想让她破财,“这么多,得不少钱吧?”

    秦氏的目光一一从柴玉媛点的几件首饰上看过去,笑道,“陈夫人还跟以前一样有眼光,挑中的都是好东西。咱们走吧,别耽搁人家买东西。”

    小暖拉起妹妹的手,下了台阶后对送她们下来的刘管事道,“陈夫人和程姑娘今日挑中的东西,若是她们因为出门紧没带够银子,便记在本王妃的账上,莫叫她们难堪。”

    能在玉瑶轩做管事的,哪能是一般人,刘管事一听就明白了晟王妃的意思,笑容满面地将小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待送了小暖出门后,刘管事回到雅间,果然听到柴玉媛在跟小伙计矫情,说没带够银子,今日只拿一件,剩下的改日再派人来取,她旁边的程若云也是这个意思。

    刘管事笑呵呵地道,“陈夫人,程姑娘,不必如此麻烦,这几件东西尽管带走,银子也不用送来了。晟王妃方才私下叮嘱了小人,若是您二位银两不够用,便记在她的账上,免得您二位难堪。”

    陈小暖这哪是怕她们难堪,分明就是给她们难堪!若是让陈小暖帮她付银子,以后京城焉有她的立足之地!程若云忍着心痛,吩咐身边的婆子,“回府去取银两,速去速回。”

    柴玉媛府里哪有这么多现银,干脆耍起无赖。她一下抓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装着十几只玉镯的匣子,狠狠摔在地上,“本夫人分文未带,这些都记在陈小暖那不孝女身上!”

    刘管事笑道,“夫人砸的不是您刚才选中的那几件,这几件的银子,得您自己付,共计白银两千两。若是您不付银子,小人就只能斗胆,去京兆府告官了。”

第1241章 这样很好

    “两千两?!”柴玉媛的声音都变了,指着地上的碎玉片骂道,“你骗鬼呢,几个破镯子怎么可能值两千两!”

    听到要赔这么多银子,程若云又往旁边移了移,表明她跟柴玉媛不是一伙儿的,地上那些烂东西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这两年来,因为家族的生意不景气,也因为母亲去世后府内由姨娘掌事,程若云虽为程家的嫡女,但吃穿用度已大不如前,两千两银子她赔不起。

    刘管事笑得谦卑合度,“陈夫人来了后,点明要看轩内最新款的上品玉饰,小人给您送进来的都是轩里最好的。您若不信,小人把玉镯的价单给您取过来?”

    价单还不是由着他们写!柴玉媛用手扶住已经显怀的肚子,咬唇怒目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早莺见此,连忙给自家夫人解围道,“夫人,您觉得肚子不舒服了?”

    柴玉媛会意,立刻扶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哎呦起来。刘管事连忙问道,“小人这就派人为您请郎中去。”

    “刘管事,我家夫人这一胎,一直是由贺王府的王郎中把脉调理,丝毫马虎不得。”早莺就不信刘管事敢去贺王府里请郎中。

    柴玉媛也得意了,哎呦的声音更大了。程若云见再往旁边挪,跟这对耍赖的主仆站在一块,她觉得十分丢人。

    贺王他是惹不起,但他就不信贺王会为柴玉媛出头。玉瑶轩能在京城屹立三十年不倒,靠的可不只是工匠们的手艺!刘管事装着一脸焦急,接了话,“小人明白了,这就派人去贺王府请王郎中,陈夫人稍待。”

    他还真敢去?若是让伯父和父亲知道她又跟陈小暖起了冲突,哪还会有她的好!

    柴玉媛这回真觉得肚子疼了,她叫住已经出屋的刘管事,咬牙道,“不用,本夫人还撑得住!刘行,本夫人身上未带够银两,改日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管事刘行非常好说话,“好。若是您实在抽不出空,小人去您‘东桥街’的府上取也成。”

    柴玉媛的脸色刚好看一点,刘管事就把一张凭据和印泥递上,“这个,还劳陈夫人动手,按个手印。”

    早莺接过来一看就眉了眉头,递给夫人。

    柴玉媛接过来,就听刘行在一旁念叨着,“玉瑶轩虽概不赊账,不过对您这样的老主顾,咱们可破例赊账半月。若是您半月内不还,玉瑶轩按亨通钱庄借钱利息的六成加收收息。”

    刘行说完,又乐呵呵地道,“陈夫人出嫁时,十里红妆动京城,两千两在您这里,九牛一毛罢了。”

    她是有十里红妆,但那是四年前的事!柴玉媛愁得没法子时,却见程府的程贤文来了,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托着装银子的长方盒子,端的是气势十足。

    程若云眼圈都红了,绕过地上的碎镯子快步到了三哥身边,“三哥,若云给你添麻烦了。”

    刘管事上前给程贤文见礼,程贤文视若无睹,先让丫鬟婆子扶着妹妹下去后,又向着柴玉媛点点头,才对刘管事冷冷地道,“这事儿,我程家记下了。”

    刘管事装得诚惶诚恐,眼中却没有多大惧色。程家这两年大不如前,铺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右相在朝堂的位子也被晟王挤了大半。他们记下又有何妨。让晟王记下,那才是要命的。

    送程贤文走后,刘管事又躬身问柴玉媛,“程姑娘已经走了,陈夫人您看?”

    今日这人她是丢定了,都怪陈小暖那死丫头算计她!柴玉媛咬牙切齿地按了手印,忍着肚子疼回了东桥街。

    听了绿蝶的回报后,小暖笑道,“这刘行还真行,是个人才。”

    小草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陈夫人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除了发脾气就会打人、砸东西。”

    秦氏心疼着自家的银子,“她点的那三件首饰少说也得三四百两银子呢。”

    赵书彦含笑道,“婶子,这银子刘管事已经算到陈夫人砸的镯子里了,不会找您和王妃要的。”

    “真的?”秦氏有点不信,转头看小暖。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赵大哥说得不错。”

    秦氏放心了,感叹道,“要真是这样,玉瑶轩赚的银子可比咱们两家的铺子多多了。”

    赵书彦解释道,“玉瑶轩跟西北几个玉矿瓜葛颇深,他们能以低价拿到好玉,再由技术精湛的工匠制成玉件高价卖出,利润确实比咱们的铺子高。不过……”

    说到这里,赵书彦含笑看着小暖。

    小暖见此,便接了话茬,“不过,他们的东家商贾出身,需要打点的衙门多,还得给京中权贵们入干股抽红利,这些花销估计得占去玉瑶轩的一半进项。”

    小草笑弯了大眼睛,“咱们有姐姐和姐夫在,不用给权贵们干股红利。”

    秦氏见赵书彦脸上都是笑,觉得他成亲后已经不惦记自己闺女了,暗道了两声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小暖怀孕满三个月才得以出府,赵书彦见她一面不容易,便借此机会与她商量明年弄大商船出海的事儿。为了避嫌,秦氏和小草一直都在。

    订下了大主意后,剩下的细节便有赵书彦跟秦三和展柜商定了。小暖三人谢绝了赵书彦的留饭,带着方才娘亲和小草挑的一大堆零碎而,告辞返回晟王府。

    赵书彦目送她们离去后,转身刚要回铺子,小厮赵斤凑上来低声道,“少爷,您的舅兄登州方少爷来了。”

    赵书彦停住,“少夫人让我回去?”

    赵斤喏喏,“没有……”

    赵书彦又往里走去,赵斤抓耳挠腮地跟在后边,虽说少夫人没派人请少爷回去,但舅兄来了少爷若是不回,也不好跟少夫人交待吧。少夫人那么绵软的性子,哪对付得了方人俊啊!

    赵书彦回房,拿起账本又放下,终是不忍方芸玲独自面对她那混不吝的兄长,“我今晚回府用饭。”

    “是!”赵斤高兴地应了,似是生怕少爷反悔一般,大步跑了出去。

    赵书彦脸上笑意全无,拿起账册,眼前却全是小暖的今日的模样。

    她面色红润,比未嫁前少了俏皮,多了成熟和柔和。她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柴严晟。她过得很好,还有了柴严晟的孩子。

    赵书彦缓缓闭上眼睛,再张开时只剩清明。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赵书彦回府去见方人俊时,在贺王府忙了一天的陈祖谟也回了东桥街。

    进门听到后院传来的“啪啪”鞭子声,陈祖谟觉得脖子上的伤疤疼得厉害,转身便往外走。

    秦氏见赵书彦笑容依旧

    只得按了手印,

第1242章 银子

    见到陈祖谟往外走,皮氏立刻叫道,“儿啊,你这是打哪去?快去管管你媳妇吧,出去一趟回来不晓得发哪门子的疯,连打带骂地折腾半天了。我大孙子哪受得住这个!”

    在皮氏眼里,千事万事都不及柴玉媛的肚子重要。

    被老娘这一叫,陈祖谟不都是停住脚步,顺着鞭子声去了。内院已被柴玉媛抽的满地碎木屑,她每抽一鞭,脸上的肥肉就跟着颤三颤时,陈祖谟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娶得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为何几年下去,却成了这副蠢笨蛮横的模样!

    柴玉媛出了气,将鞭子扔给早莺,转头见自己依旧玉树临风的丈夫,面上的戾气也去了几分,压着火气道,“老爷回来了。”

    陈祖谟点头,抬手搀扶着她比自己还粗了两圈的胳膊,往屋里去,“出了何事,夫人怎如此暴躁?”

    早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柴玉媛气得生气不接下气,想骂却又不只该从哪里骂起,最后却只咬牙切齿地道,“陈小暖,你怎么不去死!”

    陈祖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很是不悦地道,“你不是去永福寺烧香么,怎会遇到小暖,你招惹她做什——”

    还不等陈祖谟说完,柴玉媛一甩胳膊,将陈祖谟甩了出去,嘶吼着,“我招惹她?我招惹她!是她们娘仨欺负我!我柴玉媛居然沦落到被农妇小贱人欺负的地步!”

    跟进来的皮氏见扶起摔倒在地的儿子,骂道,“吼什么?你被小暖欺负是你没脑子!要不是你上赶着招惹她,她能搭理你才怪!”

    柴玉媛气得两眼发黑,早莺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才劝道,“夫人,身体为重。”

    见柴玉媛那样儿,皮氏哼了一声,扶着儿子坐在椅子上,“儿啊,你咋样,碰到没?”

    陈祖谟眉间皱出一个八字纹,忍着右臂的疼痛,微微摇头,“儿无事,天色不早了,娘去用饭早些安歇吧。”

    皮氏嘟嘟囔囔着娶了个祸家儿媳,扰得一家不得安生,慢吞吞地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后,陈祖谟才问早莺,“究竟为了何事?”

    今日欠下的玉瑶轩那两千两银子,只靠着夫人是还不上的,早莺便将事情简单讲了讲。陈祖谟听了前因后果,无力靠在椅子上。如今那不孝女根本不把他们当长辈,柴玉媛碰上她,只有吃亏的份。

    因为论心眼儿,十个柴玉媛都敌不过一个小暖!再加上边上有秦氏那蠢妇撺掇着,更没她的好了。

    柴玉媛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现在不宜再指摘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陈祖谟安抚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夫人。”

    听到这句话,柴玉媛“哇”地一声哭了,恨不得将今日受的委屈全哭出来。

    女子如水,便是哭也当海棠带欲,牡丹凝露,柴玉媛这般简直是不堪入目,毫无金枝玉叶该有的一丝风范。陈祖谟低头,待她哭够了才劝两句,问道,“咱们府上可用的现银还有多少?”

    柴玉媛哽咽着,“今年田庄的收成不好,现在能动的银子才四百余两。”

    陈祖谟诧异,“夫人陪嫁的铺子也没收益?”

    提起这个柴玉媛就怒火攻心,“郑大哥说,咱们合伙开的铺子不赚钱,都是被陈小暖那死丫头挤兑的!”

    柴玉媛跟郑笃初合伙在城南开了家木料铺,从外地收购上品木材倒卖入京。郑笃初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柴玉媛为此卖了两个铺子,投了三千两进去,全赔了!

    陈祖谟抿唇,“小暖自己的铺子和王府里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哪有空去对付一个小小的木料铺?郑笃初之言,不可尽信。不如咱们将木料铺关门,或许还能收回些本钱。”

    柴玉媛哼了一声,“匆忙卖出去,赔得更多。这个铺子不赚钱,不是还有脂粉铺么?那铺子开了这几个月,多少也赚了些吧?”

    陈祖谟点头,“明日我过去看看。”那铺子开了后,陈祖谟偷偷摸摸地去爽快了几夜,却从未过问铺子的生意。一来是他不懂,二来,陈祖谟从内心看不起商贾,认为此非正途。

    柴玉媛立刻急了,“哪有主家过去的,让青柳那小贱人拿着账本进府回话!”

    陈祖谟点头,“也好,让陈忠明日将她叫回来,且凭夫人问话。我明早还要去贺王府,贺王接了为西北筹粮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

    柴玉媛见丈夫不拦着她去管香料铺,心里舒坦多了,又道,“伯父如此器重夫君,夫君跟伯父先借些银子来应急可好?两千两在伯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在岳父眼里,两千两也不算什么,咱们跟伯父借,还不如朝岳父借。”陈祖谟可不想开口向贺王借钱,那只会更让贺王看低了他。

    柴玉媛哪敢将此事告诉父母,抿嘴不再吭声。

    第二日,小暖在府中歇息,小草蹦跳跳地进来告诉她一个大消息,“柴玉媛把青柳叫回府里问话,却被青柳气得动了胎气,那边乱成一锅粥了。”

    小暖分析道,“虽然青柳是个下人,但奶奶和爹都向着她,柴玉媛这次吃了亏,也只能自己受着。”

    “奶奶和爹为啥向着青柳?”小草不明白。

    秦氏解释道,“因为青柳会来事儿,也因为她能帮你奶奶和你爹赚钱,让他们不用看小棉她娘的脸色过日子。不过小暖,青柳这么闹,不怕皮场街府上的人找她麻烦么?”

    小暖笑了,“青柳不傻,她不会明着跟柴玉媛对着干。这事儿她肯定站着理呢,且等着看吧。”

    还真让小暖料到了,一会儿又有消息传来,柴玉媛嫌脂粉铺子赚钱少要抽青柳鞭子,惹出一档子事,被气得动了胎气。

    小暖很是笃定地问,“青柳没挨鞭子吧?”

    “没有,鞭子都被青柳带去的小姑娘挨了。那小姑娘被抽得浑身是血去了半条命,她的爹娘兄长不干,跑去陈府讨公道,半条街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秦氏皱了皱眉,一个姑娘家被抽得浑身是伤,以后还怎么嫁人?人家不闹才怪。

    小暖则问,“那小丫头是什么来头?”

第1243章 看热闹

    玄舞回道,“这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是青柳在箱子里雇的,家境也不富裕,不过这小姑娘的姑姑的小姑子,嫁给了益霁候世子郑康聪乳娘的儿子。”

    京城内,柴智岁最大的对头,就是益霁候世子郑康聪。俩人算是从小打到大,越打仇越深。柴智岁曾暗算过郑康聪,打折了郑康聪一条腿,事发后,若不是贺王从中拉合,柴智岁早就被郑家人打成残废了。

    小暖目光锐利,淡笑道,“这青柳倒是会选人。”

    郑康聪就是个没理还要搅三分的家伙,得了这么正当的由头,他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秦氏不明白,“青柳让人家小姑娘替她挨鞭子,人家家里人能饶得了她?”

    玄舞解释道,“夫人,属下听说是因为柴玉媛发难青柳,嫌弃铺子赚的少,那小丫头为青柳抱不平,才惹怒了柴玉媛。青柳为护着她,胳膊上也挨了一鞭子。那小姑娘的家里人,没怪到青柳头上。”

    秦氏点头,小草眼睛转啊转,“娘,我约了素琴姐姐论诗,走了啊?”

    柴素琴是建王之女,柴方的妹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很欣赏小草的才华,两人处得不错。

    秦氏点头,“去吧,早去早回,别给人家添麻烦。”

    小草跳起来就跑了,小暖吩咐道,“翠巧,你跟着二姑娘一块去。若是她去别的地方看热闹,不用拦着,但也别离着太近让人认出来。”

    翠巧应下,快步跟了去。

    秦氏看着小草活泼得样子,也笑了笑没说啥。跟小暖一样,她也知道小草去找柴素琴是顺路,她主要是要去东桥街看热闹。不过闺女好不容易不再想着圆通的事儿,她想干什么,秦氏都由着她。

    莫说小草,如果不是怕被人认出来,秦氏也想去看柴玉媛的热闹呢。

    小暖吃着葡萄,眯着眼睛道,“娘等着看吧,等青柳的翅膀再硬点,我爹和我奶奶,就要被她踹开了。”

    “她的卖身契不是在你奶奶手里吗,她敢以下犯上?”秦氏不信。

    “一张卖身契而已,难不住青柳,她的心大着也狠着呢。”小暖捏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她现在对我爹还有点念想,等这点念想也没了,就完了。”

    秦氏点头,评价道,“你爹没别的能耐,就那张脸还中看,能招小姑娘。”

    小暖听了,笑得差点把葡萄籽咽进肚子里。

    去建王府,要从贺王府门前过。小草让马车先从东桥街经过,听说她爹不在府中,小草便笑眯眯地吩咐车夫往建王府走,“不着急,咱慢慢走。”

    走这条路去建王府,就得从贺王府门前过,翠巧见二姑娘满脸精明得小模样,含笑不语。

    待马车能望见贺王府了,小草吩咐道,“停车。莲年你去那边的糕点铺子包两包点心,我要带去建王府,给素琴姐尝尝。仔细挑,我要长得最好的。”

    得嘞!莲年遵命,进店磨磨蹭蹭地挑糕点。不用小草吩咐,友鱼便趴在车窗边,盯着贺王府的侧门。

    “二姑娘,来了!”友鱼小声道。

    躺在马车里瞧着二郎腿的小草立刻爬起来,“翠巧姐!”

    “是。”翠巧忍笑,撩开车帘扬声唤道,“莲年,可挑好了?”

    “好了!”莲年随便包了两包点心,结账走出来,正桥陈祖谟也走到了马车边。莲年规规矩矩地行礼,“陈先生。”

    见到莲年和翠巧,陈祖谟烦躁地看向马车,正遇上小草亮晶晶的大眼睛,拿眼睛里眨着无辜和惊喜,不知道的还当她见到自己有多高兴呢!

    陈祖谟却知道,这丫头又损又狠又坏,比她姐还坏!

    “爹爹!”小草从马车上跳下来,叫得甜甜的,要多惊喜有多惊喜。路上的行人停下来,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陈祖谟听了,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沉着脸道,“你要作甚?”

    小草规规矩矩地行礼,笑容依旧甜甜的,“女儿应邀去建王府柴姐姐那里做客论诗。”

    多好的闺女啊!行人眼里冒起小星星。

    陈祖谟勉强挂起笑容,“你小小年纪便能与名满京城的柴郡主论诗,为父与有荣焉。去了后不可恣意妄为,让你姐为你操心。”

    “女儿记下了。”小草接过莲年买的点心递给父亲一盒,“这送与郡母和小棉妹妹吃吧。”

    陈祖谟见她不止不找事,还谦卑有礼的,心中稍安,快步回家处理乱事。郑家是武将出身,府里的下人也多是莽夫,咬文嚼字又好面子的陈祖谟跟他们遇上,真是一点辙也没有。

    那小姑娘的家里人闹够了,在青柳的“苦苦哀求”和郑康聪乳娘之子“主持公道”之下,陈家需出白银五十两给小姑娘看伤,并要柴玉媛登门道歉。

    待闹事的人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陈祖谟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内院。柴玉媛得知自己竟要登门给一个庶民赔礼道歉,简直是气炸了心肝肺,大发雷霆。

    陈祖谟也压不住脾气,直接收了她的鞭子扔进茅房,随后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去找柴智岁。若不是因为柴智岁得罪了郑家,那些人也不会这么不依不饶地闹腾。

    哪知柴智岁却被带了一队人下乡收粮了,陈谁莫只得返回贺王府想办法。因军粮和御寒衣物跟不上去,使得定北军不敢前突,建隆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贺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时脸都是黑的。陈祖谟没敢跟他提起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儿,转了一圈出来后,真真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陈祖谟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从贺王府回来的小草,忍不住升起了了那么一丁点的期望,转身进了胡同。

    车里的友鱼见了,低声道,“二姑娘,陈先生避开了。”

    避开了?翠巧看了一眼那胡同,低声道,“他不是避开,是绕到前边去了。二姑娘,咱们热闹也看了,绕路回吧?”

    小草却摇了摇头,“凭什么咱们要绕路走,先去一趟绫罗,叫上绿蝶姐姐和秦东家,一块回府!”

    想到陈祖谟见到绿蝶和秦三时会是个什么心情,翠巧不厚道地笑了。

第1244章 没意思

    岳母那边,早就说了若说柴玉媛再惹事,绝不帮她;贺王烦心着军国大事,自己说了只会自取其辱;唯一能帮忙讨个公道的柴智岁还出城了,不知何时归来。就算柴智岁在京中,他最多也就能给郑家找点不痛快,该赔的银子,陈祖谟还得赔。

    若说谁能轻轻松松解决他的困境,非不孝女陈小暖莫属!但陈祖谟不敢去晟王府找她,他怕遇到晟王,更不想遇到秦氏那个蠢妇,让她看自己的笑话。

    今天赶巧遇到小草,而且她对自己的还和颜悦色的,陈祖谟觉得,或许可以从小草这里下手。虽说去年底因为柴玉媛闹到第一庄的事,小草发好大一顿脾气,但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忘性大,那么久的事儿说不得她早就忘了呢。

    陈祖谟一路走一路想着该怎么跟小草说,才能打动她,让她帮自己在小暖面前说好话,谁知他将小草五岁之前的事儿想了一个遍,硬是想不出一个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温情时刻。

    陈祖谟有些灰心丧气,不能靠之前,只能画饼将来了——我是你亲爹,我会对你好,比对小棉还好!父女天性,哪有孩子不想要亲爹疼爱的!

    陈祖谟买了几串小孩儿喜欢的花里胡哨的糖人儿,等在巷子口。

    小草的马车来了后,陈祖谟假装刚小巷里举着糖人出来,看到了小草的马车。他含着自认为最慈祥的笑容,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唤道,“是小草回来了?”

    马车如陈祖谟期待的停下了,然后车帘打开,钻出四张脸:笑得甜甜的小草、龇牙的大黄、一脸杀气的绿蝶和笑容市侩的秦日爰。

    这四张脸,哪一张都让陈祖谟印象深刻,哪一张都曾让他痛得不能自已,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整个人僵在哪儿,举着糖人儿,脸上还挂着刻意装出来的笑。

    就像个在街上摇尾卖艺的小丑,逗人高兴了,好得几个辛苦钱。

    马车从他面前过去后,陈祖谟才回过神,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将糖人儿扔在地上狠狠摔碎,低吼道,“陈小草,你这个不孝女!今日你给为父的羞辱,为父定加倍奉还,你、你娘、你姐毁我陈祖谟前程,断送我陈祖谟的声誉,这些仇,我陈祖谟不报,誓不为人!”

    他这话小草自然听不到,耳尖的绿蝶和贺风露却听了个依稀大概,两人对了对眼神,满是不屑。誓不为人?他现在这样还算个人么?

    放下车帘后,小草靠在大黄身上笑了一会儿就停了,忽觉得索然无味,“没意思。”

    的确没意思,不如直接宰了他来得痛快,绿蝶握了握拳头。秦三则憨憨地笑着,当初陈祖谟是安人和两位姑娘最大的威胁,现在的他连小兵小卒都算不上,再跟他斗,还不如去南市下注看斗鸡更来劲儿。

    “二姑娘觉得什么有意思,咱这就去干!”既然被二姑娘从铺子里刨出来了,秦三想着干脆玩半天算了。

    有意思的事儿啊?小草抓着大黄的粗粗的尾巴尖,翘着她胖乎乎的小腿儿,两眼发亮,“本姑娘想去西北!”

    “喀吧”!秦三的下巴惊掉了,西北?!

    绿蝶连忙劝道,“二姑娘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否则安人会把你关在院子里,等西北平定了再放你出来。”

    小草叹了口气,“所以说,没意思。”

    贺风露更在小草身边的时日长,晓得她虽然想却不会现在去,便笑道,“等王妃平安生下小世子,出月子能理事后,若是二姑娘还想去西北看看,风露陪着姑娘一起去。”

    小草的眼睛亮了,“真的?”

    贺风露点头。

    绿蝶也转过弯儿来了,待王妃生下小世子时,西北应已经被乌桓和郭永靖扫平了吧,姑娘去转转也无妨,“若是二姑娘真心想做的事,又不会有生命危险,安人和王妃一定会让二姑娘去的。”

    莲年、友鱼齐声道,“奴婢也要跟着二姑娘一起去。”

    小草果然开心了起来,不过脑袋一转又问道旁的事情,“为啥我姐肚子里一定是小外甥,不能是小外甥女呢?”

    众人沉默,因为大家都“小世子”地叫着,她们也就这么跟着叫了,如果王妃肚子里是小郡主,那会怎么样呢?

    众人往这个方向想了想,莲年第一个开口了,“都说儿子长得随娘,女儿生得随爹,若王妃生下小郡主,那得长得多好看啊?”

    长得像三爷的小郡主会是个什么模样?众人想了一会儿,都是满眼星星,太想看了有没有。

    小草回家后,跟姐姐说了一遍。小暖则想着自己肚子里有俩,有个女儿的概率其实还挺大的,便笑道,“女儿也挺好。”

    小草用力点着小脑袋,“就是,就是!女儿长得像爹,儿子长得像娘。所以,姐夫长得像贵妃娘娘,我的小外甥女长得像姐夫,也就是像贵妃娘娘了。姐姐生个长得像贵妃娘娘的女娃儿,小草要天天抱着她。”

    秦氏也激动了,“你哪会抱孩子,到时娘抱着,你看着。”

    其实,小暖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比如她和小草的模样,就结合了爹娘的长相,可没跟陈祖谟一模一样。不过小暖眼睛一转,来了主意。

    当天晚上,三爷又回来得很晚。如今天已经很凉了,三爷在外屋脱去斗篷,又在炭火边烤去身上的寒意,才进了里屋,见他的小王妃粉扑扑的小脸团在毛茸茸的衣领里,便柔和了眉眼。

    小暖递给他一杯祛寒的热茶,笑吟吟地道,“刚才秦记的人来报事,他们又拿下了程家两个铺子。程家在京城内,只剩下一个铺子了。”

    三爷含笑点头,“程无介这几天的脸色不好,定与此有关。我派人跟紧程家,他们定藏了不少钱财,将近年关,他们断了财路,定会从藏银里往外取钱。”

    小暖眼睛一亮,“待发现他们的金库之后,咱把它挖了,给定北军买肉买粮充军饷!”

    他这小王妃虽爱财,却不会贪财,三爷怜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些事,你说了算。”

    小暖甜甜地笑了,“三爷,我明天想进宫去给母妃请安,成吗?”她想了个好主意,可以拖住美人婆婆。

    三爷微微摇头,笑容淡了些,“这两日圣上日夜要母妃在身边伺候,你去了若遇上御医,恐生变故。”

第1245章 西北之忧

    小暖帮他脱掉蟒袍,“那我就过几日再去?”

    三爷点头。

    虽说现在连杏林圣手华云琦也无法通过摸脉判定小暖怀的是双胎,但三爷也不想让小暖轻易冒险。不过,为了坐实小暖胎相不稳,需要在府中静养的借口,让她在胎儿月份尚小时进宫几次是必须的。

    小暖递给他一杯热茶,又问道,“圣上的龙体欠安?”

    三爷轻声道,“宜寿宫宣了几次御医,不过依我看,他是被皇祖母的死吓得心神不安罢了。”

    小暖不解,建隆帝怎么说也是皇帝,还会被太后的死吓到?

    夜里,宜寿宫中,建隆帝正在看西北送回的紧急军报,阴霾中带了一丝扭曲的喜悦,“那逆子的胳膊没了?”

    兵部尚书陈莫跪在地上回话,“这是定北军的斥候亲眼所见,乌桓将军怕有诈,动用了埋伏在叛军的细作确认过的,大皇子的左臂在他入黑山时,已经没了。”

    正是因为柴严昌少了左臂不成独举大旗谋逆,才不得不投靠圆通,狼狈为奸吧。也是因为如此,蒋常胜才绝了拥护大皇子为帝的心思,转而效忠朝廷。

    建隆帝心中的疑团解开了后,便升起浓浓的怒火。贺蓝和贺青这两兄弟,都是清王身边谋士。尤其是贺蓝,此人足智多谋,是清王的左膀右臂。他们这些年来跟在柴严亭身边,定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建隆帝推测,柴严昌能逃出京城是贺家兄弟暗中帮助,而砍掉他的胳膊也是他们计策中的一环。可恨柴严昌这逆子,竟不能识破他们的奸诈,反而助纣为孽,与生父作对!

    “为何圆通立的丞相是贺青而不是贺蓝?”建隆帝又问。

    “此事微臣也百思不得其解。”陈莫低声回道。按说,贺蓝在柴严亭余党中的呼声应该比贺青高很多才对,立贺青而不是贺蓝,此事实在耐人寻味。

    莫非,黑山叛军内部不合?

    见圣上面色难看,陈莫停了片刻,又仗着胆子道,“万岁,西北已开始降雪,黑山叛军久居西北,比定北军更耐寒,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粮草便成了大事。”

    定北军加上漠北军共几十万人马,所需粮草和御寒之物压得陈莫不得喘息。

    建隆帝派乌桓和郭永靖同去西北平叛乱,就是希望能在天寒地冻之前拿下黑山叛军。谁成想黑山叛军早有防备,依地形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全军龟缩在防御内不出。

    乌桓的定北军与漠北军汇合后,三面围困黑山叛军,一时也无破敌良策。若定北军撤回,黑山叛军定出黑山攻占大周疆土,再筑更大的防御;若定北军不退,一冬所需的粮草何止万石,怎不令陈莫焦急。

    依此情形推断,大周今秋备下的十万石粮草一定是被叛军接走的,他们手握大批粮草,才敢采取守势。

    建隆帝沉着脸吩咐道,“再给柴严昙下旨,催促他加派人手追查粮草下落。给乌桓下死令,一月内必须破敌城池!”

    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出,传到柴严昙手中时也是隔日了。

    柴严昙跪接圣旨后心中直骂娘。这他娘的一座山挨着一座山,一道岭挨着一道岭,他去哪找?为了不让定北军腹背受敌,他劳心劳力地跟西北各处驻军勾心斗角,他容易吗?父皇夸奖了他一句吗?

    娘的,他凭什么要在这儿受冻还挨骂,他要回京!

    “郡王,甘肃和瓜州两军司的副将到了。”

    蒋常胜闻言,喜道,“瓜州定有存粮,郡王应想办法让瓜州出粮,当能解定北军之危,令圣心大悦。”

    柴严昙甩袖,“要去你去,老子饿了,要喝羊汤!”

    “末将领命。”蒋常胜出了大帐,望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无数次地埋怨圣上派来的为何不是三皇子!

    定北军大帐内,接了圣旨的大元帅乌桓与先锋将郭永靖围着作战图,一脸凝重。乌桓低声道,“若是咱们绕到契丹境内,对黑山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如何?”

    郭永靖摇头,“此计乍听可行,但骁卫与契丹军周旋几十载,对他们了解甚深,契丹军不可能与咱们合作,更不可能让咱们入契丹,围攻黑山叛军,他们巴不得站在旁边看咱们的热闹!”

    乌桓沉吟片刻,“还是先派人去与他们谈谈再议。”

    “元帅若派人去,只怕有去无回。”

    乌桓年纪虽小,但做事却沉稳有度,“咱们不直接派人去与契丹人谈,而是找人从中斡旋。若成了,便是上策。传乌骔。”

    能找谁从中斡旋?郭永靖疑惑。乌桓笑道,“郭将军应听说过,乌桓的母亲乃是乌丸族人。”

    三年前黑山口一战,乌桓单枪匹马说服乌丸大将军纳律,令他与周军里应外合攻打匈奴和靺鞨之事,郭永靖当然知晓,“元帅想让乌丸人当说客?”

    乌桓点头,“乌丸与契丹常有往来,此事便是不成,也不会伤及性命。”

    郭永靖婉转道,“三年前那一战,乌丸军当场反水,令匈奴和靺鞨记恨不已,据末将所知,契丹人对他们也不算客气。若非有咱们的军队守望相助,乌丸的领地怕是早被他们三家瓜分了。”

    乌桓却胸有成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乌丸人这三年过得如何,契丹人都看在眼里,只要咱们许给她们的利益足够,借道也不无可能。”

    郭永靖笑道,“元帅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商贾之气。”

    “确实如此。”兄长与他说这话时,乌桓也曾回过兄长同样的话。兄长却说,这是晟王妃陈小暖的行事准则,不管是人是鬼,一律通用。

    乌骔亲赴乌丸商量计策,乌丸大王同意派人去契丹,但却提了需一人同往。这人便是漠北军典农校尉,华池。

    “华池?”郭永靖诧异,“这是何人?”

    乌桓解释道,“华池出身农家,本在晟王妃济县的田庄中扛长活为生。因漠北军开荒种棉,晟王妃派他到漠北当棉匠。后因其才能卓著,被藤虎将军授了官职,咱们定北军得的两万件御寒棉衣,便是由他带人种出来的。至于乌丸大王为何点他同去,乌桓也不知。”

    郭永靖闻言,也对华池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元帅将他叫来,一问便知。”

    西北和漠北疆域辽阔,漠北派了三万人与定北军合围黑山叛军,但华池这等种田官,当然不在其中。乌桓与漠北派来的将领交涉后,这将领送信回去,请漠北大元帅藤虎定夺。得藤虎命令后,华池骑战马奔波大几百里来见乌桓时,已是十日之后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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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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