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毒蝎子现身
听小暖这么说,秦氏也有些汗颜。不过,李老夫人都把周琼华的罪过推到一个婆子身上,凭啥她的小草还得担着踢皇子的罪过?
“对,小暖说得对,我家小草胆小得很。”秦氏强调道。
秦岚这样很好,李老夫人微微翘起嘴角,“老身糊涂记错了,小草怎么可能伤人呢,是琼华晕过去又不小心掉进水里,易王下去把她救了上来。”
小暖低头看着跪在中间的周琼华,又问,“江婆子在哪?”
周琼华的身子颤了颤,似是遭受了巨大的伤痛。李老夫人冷声道,“江婆子奴大欺主,老身将她乱棍打死了。”
李秋彤咬唇看着装腔作势的周琼华,这人的心是黑的。江婆子不管好坏,都是将她带大的奶娘,她却能眼看着江婆子被打死而一声不吭,看以后哪个下人还肯真心帮她做事。
大户人家打杀一两个不守规矩的下人,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秦氏想着那血淋淋的场面,怕怀着身孕的小暖犯恶心,连忙抬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抚着。
小暖知道娘亲的意思,目光柔和了,向她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李老夫人见了这母女的互动,心中感慨。正是因为有秦氏在,小暖和小草这两个孩子才没跑得太偏。
李老夫人又道,“经此教训,琼华也知错了。待小草好了,再让她给小草陪个不是,小暖,你看可好?”
小暖点头,“既然老夫人开口了,小暖就听您的。”
李老夫人叫了周琼华起来后,有丫鬟进来报说张玄崖道长到了。
秦氏解释道,“小暖身子不舒坦,小草也受了惊吓,我请道长过来帮着看看,求个安心。”
“正该如此。”李老夫人眼睛落在张玄崖身上,此人能做到道门圣地上清宫的掌院,定是身怀绝技的。这般想着,李老夫人便有了打算。
待大师兄进来后,小暖的目光在周琼华身上扫过,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小暖还是看出了一丝紧张。
周琼华见到大师兄紧张是因为什么?小暖心中冷笑。
张玄崖是出家人,不必太过避讳,李秋彤和周琼华没避到屏风后,两厢见礼寒暄后,秦氏跟张玄崖说明了情况,张玄崖先给小草取了平安符,又给小暖号脉,叮嘱她近日不可出门云云。
李老夫人问道,“今日能在此偶遇道长,是老身的福分。不知道长可有空暇,老身想请您移步去看看我家那烧坏了的庄子。”
秦氏心中暗暗高兴。
张玄崖就是为此而来的,“若论堪舆宅院,玄妙观的怀充师弟比贫道更擅长,不过太夫人既然开口了,贫道便随您走一遭。”
李老夫人连忙谢过,便要与秦氏告辞,秦氏道,“我陪您过去看看吧?”
李家之所以烧庄子,是因为庄内出了毒虫害人的事。那人要害的事小暖,毒虫还没找到,秦氏关心此事也在情理当中。李老夫人自然点头,与秦秦氏一同去了李家庄。
小暖有孕,不能到这等危险的去处去。李秋彤慢走了两步,待众人都走远后才低声跟小暖道,“小暖姐,你要当心。”
说完,她拿眼神儿点了点走在前边的周琼华的背影,又低声道,“去了我表哥那,还不晓得怎么作妖呢。”
李秋彤与表哥柴严易走得亲近,周琼华算计三爷却让表哥着了她的道,心里正气着。
李秋彤十五岁还没定亲,就是因为她心系易王,李家也有意过两年送她进宫为妃,现在出了周琼华这档子事,李秋彤不恨才怪。
小暖微微点头,“你自己当心,照顾好老夫人。”
李秋彤见小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快步跟了上去。
小暖看着周琼华婀娜端庄的背影,眼中全是杀意。此女,绝对留不得。一旦易王为帝,她就是个大祸害。
秦氏与李老夫人到了李家庄,见到原本精致整洁的庄子烧成这糗样,心里也不好受。
李老夫人倒是一派从容,“请道长帮忙查看。”
张玄崖持着风水罗盘四处走,众女眷盯着他,心思各异。
张玄崖一皱眉,李秋彤就紧张了,“道长,这里的灾厄还没烧净么?”
张玄崖收了轮盘,解释道,“火克阴邪,这场大火烧虽将邪厄烧去了十之九,还剩一分,需木气才能祛除干净,令庄子再现生机。旺木,需去火、消金。”
李老夫人记下,送走张玄崖后,吩咐管家李忠,“带着人将庄子收拾干净,但凡金银铜铁的利器、山石砖瓦等物,一概清出去。岚儿,随老身去看看咱们种的那些蔬菜还活着不?”
周琼华闻言,手紧了紧。
秦氏点头跟上,李忠跟了两步,请示道,“老夫人,其他东西都好说,这庄子里的石狮子,您看?”
关键时刻来了!秦氏心里念叨着:低头看脚尖,不能慌张,不能露馅,不能看周琼华。
李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被烧黑石的狮子,再好看的石狮子,不能镇宅保平安,也是废物。她淡淡吩咐道,“扔了吧。”
周琼华双耳上的耳珰一晃,低声道,“这乃是老国公留下的……”
还不等她说完,李秋彤就抢先道,“祖母,这是祖父带回来的,待秋彤将它们清理干净后再送走吧?”
说完,李秋彤斜了一眼周琼华,想在祖母面前显孝顺,还轮不到她一个姓周的!
李老夫人哪能不明白孙女那点小心机,“也好,去吧。”
李秋彤命人打水,准备清洗石狮子。周琼华停在一旁,低声道,“秋彤妹妹,我帮你吧?”
李秋彤看到她就烦,“不必!”
这忙周琼华是必须帮的,她垂眸道,“也好,那就辛苦妹妹在这儿洗石狮,琼华去陪着祖母。”
李秋彤一听就不干了,瞪眼道,“庄子里就着一对石狮子么,你做什么非要跟我抢?”
周琼华得偿所愿,“妹妹说得对,琼华去清理院里那对。”
待这对姐妹清理罢石狮子,李老夫人和秦氏也看完了菜园,要回城了。
上马车之前,李老夫人拉着秦氏依依惜别,李秋彤和周琼华在旁边站着。
秦氏扶着李老夫人上马车时,贺风露上前帮忙,谁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侧着压在周琼华身上。
贺风露的手快速在周琼华的身上搜过,找到陶罐,一击便碎。
周琼华听到陶罐破碎的声音,魂都飞了,尖叫着爬起来,疯了似得抖着衣袖。
只见黑色的碎陶片从她袖子里散落出来,眼见的李秋彤发现一只大大的蝎子混在里边,也跟着叫起来,“周琼华身上有蝎子!”
第1217章 事情败露
听到李秋彤惊叫,李老夫人差点没从马车上摔下来,她站稳回头看了一眼,也发现了碎陶片中足有手指头长的大蝎子,连忙道,“嚷什么,陈忠,还不把这畜生打死!”
陈忠拿起块石头就要把蝎子砸死,贺风露连忙阻止道,“不可!快找东西将蝎子装起来。”
还不待众人发问,贺风露便解释道,“现在是母蝎的繁殖期,它的背上或许有不少小蝎子,若是砸死母蝎让这些小蝎子跑了,后患无穷。”
听她这样一说,李秋彤吓得连连后退,周琼华更加拼命地抖衣袖,恨不得立刻将外衣脱下来扔到。
钟秀把车上茶壶里的水掉到,让陈忠用茶壶将蝎子装了,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秦氏转头盯着周琼华,若不出翠巧拉着她的衣袖,她真忍不住要上去狠狠抽这毒妇几个耳光。
李老夫人又问贺风露,“这东西该如何处置?”
贺风露行礼,“这或许就是那只能引来毒蝎的母蝎,老夫人,请容小道将大师伯请来辨认。”
“好,有劳道长。”李老夫人已经镇定下来,下马车站在一旁,并将秦氏和李秋彤叫到身边护着。
至于袖子里掉出蝎子的周琼华,没人敢站在她旁边,生怕她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周琼华惊惧过后冷静下来,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此处离小暖的道观不远,刚回到道观的张玄崖很快带着黑陶罐赶了来。
当着众人的面,张玄崖打开陶罐,只见里边的雄蝎正努力朝着装母蝎的茶壶爬。张玄崖把黑陶罐罐换到另一边,蝎子们立刻转向,依旧向着茶壶的方向爬。
张玄崖盖上陶罐,“老夫人,这正是我等寻了多日的母蝎,不知是从何处发现的?必须尽快找到蝎子的藏身之地用火烧烤,方能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李老夫人缓缓点头,“琼华,此物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在老夫人清明严厉地目光下,周琼华选了最稳妥的说辞,“琼华方才去擦洗院里的石狮子,从石狮子底座的小洞中发现了一个小陶罐,以为里边有宝物,鬼迷心窍才将它藏在袖中,请祖母处罚。”
李秋彤怒道,“祖母,内院的石狮子就摆在周琼华住的小院门口,蝎子一定是她藏的!”
“秋彤。”李老夫人不让孙女说下去,又与张玄崖道,“还需麻烦道长。”
待张玄崖与李忠去了里院后,李老夫人异常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琼华。
周琼华含泪叩首,“祖母,琼华自幼便读圣贤书,绝做不出养毒蝎害人之事。琼华对天发誓,此物绝非我带来的,否则让琼华不得好死。”
她抬出周家,就是希望李老夫人能念在周家、念在去世的李夫人面上,饶她这一回。这蝎子真不是她带入庄子的,她只不过是发现了陈婆子藏蝎喂蝎,在她死后想着将此物据为己有罢了。
她没有犯下大错,更没有害死人,不是吗?
秦氏冷声道,“周姑娘这顺手牵羊、颠倒是非的本事是从哪本圣贤书里读来的?”
周琼华咬唇,此时她多说多错,只能沉默。
李老夫人静静盯着门口的石狮子,她竟不知石狮底座有洞,还能装下一只毒蝎子,这哪里还是镇宅的宝物!
李忠陪着张玄崖从里边出来了,“老夫人,张道长已经将石狮子底座的小石洞清理干净。”
张玄崖口诵道号,解释道,“封住石狮底座洞口的药泥也来自江湖用毒大派,此物能隔绝气味,水火不侵,所以毒蝎才能在大火中存活。这种药泥乃是毒门之秘宝,因其干燥后的纹理和硬度与汉白玉极像,所以贫道数次入庄都未察觉。”
张玄崖也没想到,竟能在李家庄发现这种药泥。为了除掉自己的小师妹,这些人真是下足了功夫!张玄崖眼中翻腾着杀意,“这药泥可腐蚀布料,若不甚粘在皮肤上,肌肤会发紫,感觉犹如烫伤,一月难消。毒虫之事还不足月,老夫人只需彻查府内之人,便知毒蝎是何人封入石狮的了。”
李秋彤的目光落在周琼华身上!自李家庄回城那日,周琼华谎称被茶水烫伤了手,在府内,李秋彤曾多次见到她微微发紫的手指!
李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只道,“多谢道长,老身记下了。”
周琼华听祖母这么说,一脸不解。
张玄崖不再提此事,当着众人的面将雌雄蝎子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又道,“陶罐裂在周姑娘的衣袖中,还请周姑娘尽快更衣,免受毒蝎或毒粉之害。”
众人听了,又退开几步,似乎周琼华就是毒蝎子。
张玄崖告辞后,李老夫人才吩咐道,“李忠,将表姑娘安置在庄里的空院中,让人好生伺候着。”
周琼华吓坏了,她不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庄子里呆着,跪下哀求道,“祖母……”
“住口!我李家可没你这么有本事的孙女!”李老夫人发怒了,命人将她押下去。
李家的下人也怕周琼华身上有毒,都不敢伸手碰她,就连在周琼华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丫鬟们都不敢上前。最后还是李忠下令,让人用棍子将她扒拉走的。
秦氏见李老夫人一脸疲惫,劝道,“清除了毒蝎子也算好事,老夫人别生气,大怒伤身。我家小暖说过,因为别人的事儿生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李老夫人很想去问小暖,为何她知道毒蝎子在周琼华身上。不过即便自己去问,小暖也不会说的。李老夫人握着秦氏的手,叹道,“岚儿生了两个好闺女。”
秦楚挺直腰杆,这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儿。送了李老夫人走后,秦氏不敢就这么回家,吩咐侍卫们回去取了衣物,她和贺风露、翠巧在车上换了衣裳,命人将马车上的衣裳全都烧了,才进了庄子。
小暖觉得娘亲谨慎过头了,秦氏却不这么觉得,“你们是没见到,娘仔细看了,那母蝎子背上背着好多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蝎子,密密麻麻的一层。万一被风吹掉几个,爬到娘身上……”
秦氏说不下去了,“不成,娘得洗洗头发去!”
小暖听得浑身发麻,小草的眼睛亮亮的,她还没见过母蝎子背着小蝎子的样子呢,好想看见啊。
“姐,你说那些小蝎子会不会爬到周琼华身上去了,小蝎子也有毒吧?”
当然会,否则周琼华怎么死呢。小暖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妹妹,只摸了摸她的小脸,安抚道,“应该不会。”
第1218章 暗夜的毒蝎子
小蝎子有没有毒小暖不知道,但是就算没毒,周琼华也死定了。周琼华是小暖到大周四年,第一个清晰地感觉到她必须将其弄死的人。
还是个看起来美丽端方的女人。
小暖抚摸着大黄浓密的毛发,目光果决。
晌午小草睡下后,秦氏躺在炕上,侧身单手支头,低声问,“小暖,周琼华是活不成了吧?你别想着糊弄娘,你这样子娘看得明明白白的。就算对付你爹时,娘也没见过你这样。”
小暖不知道娘亲说的是什么样。不过娘亲既然看出来的,小暖也不瞒着她,“嗯,不能让她活着。”
秦氏看了看睡得呼呼的小草,低声道,“娘看李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周家把她弄回去,她回了周家,就离着咱们上千里远,这辈子就遇不着了……”
小暖摇头,她必须杀了周琼华,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算计自己的男人,而是这个女人的狠毒。
“娘,李府那个要引小草去小园的丫鬟,早就被江婆子下了毒。以那丫鬟犯的错,就算是被主家发现也是被发卖,而是不是要了她的命。”
“江婆子是周琼华的乳娘,她主动站出来为周琼华顶罪,活活被打死,但女儿在周琼华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难受。”
秦氏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小暖又接着道,“这个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生命如儿戏。现在不除了她,等到她再爬回易王身边,有易王护着时,绝不会放过咱们。”
“易王还能要她?”秦氏不信。
“为什么不能?毒蝎子只是她‘捡’来的,她也没亲手掐死谁,的确罪不至死。而且还长了张不难看的脸,娘家实力雄厚,还有疼爱她的爹娘。等周家来了人,她略使手段就能翻云覆雨,只要周家肯出钱出人,让她回到易王身边也非难事。”
“亲生的女儿再怎么坏,在亲娘的眼里都是好的。周琼华的娘蔡氏您也见过,那也是个有手段的。”小暖又补充道。
蔡氏在李家庄住了一段,秦氏见过她多次,那一看就是个本事比她大得多的妇人。秦氏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抬手帮闺女顺了顺头发,“你说得对。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不要瞒着娘也别一个人扛着,心里藏这么多事儿,多累得慌。”
小暖笑了,钻入娘亲的怀里,“娘真好。”
秦氏抬手一下下地顺着闺女的背,笑道,“都快当娘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
京城左相府内,李老夫人跟儿子讲了事情经过,“不能送她进易王府,她会祸害得易儿不得安生,危急易儿的子嗣。”
李奚然更是决然,“此女不能留,否则早晚殃及李家。”
“她毕竟是周家嫡女,若是死在咱们府里,周家那边……”李老夫人话说了一半便停住,改口道,“给周家送信的人已经走了,咱们若要动手就需干净些,不能让人捉住把柄。”
李奚然笑道,“母亲勿忧,不用咱们动手,她也活不过今晚。”
“你是说陈小暖会派人去杀她?”李老夫人皱起眉头,不管周琼华做了什么,该怎么办处置她也是李家的事,还轮不到陈小暖出手。
左相摇头,“陈小暖还没这个本事。周琼华算计到晟王头上,以晟王的脾气,必不会留她。若儿所料不差,晟王此时应该去找易儿了。”
摘星苑内,易王听了三弟的讲述,眉头便皱了起来。
女人有些小心计不算什么大事,在皇宫里他们见得多了。所以,明知周琼华落水之事并不单纯,易王也没追究,还顺势将她收了。再者言之,自己若不收了她,以三弟的脾气定会将她处死,易王留着周家还有用。
可这个女人竟胆大到敢养毒蝎子,这就超出了易王能容忍的范围。留她身边,百害而无一利:谁知道她会用毒蝎子害谁!
“此女既然喜欢养毒蝎,那让她死在毒蝎之下,也算是圆了她的喜好。”易王说这话时,与说面前这杯茶滋味不错一个语气。
三爷点头,取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小草那日鲁莽伤了二哥,秦安人不好带她登门谢罪,便托小弟给二哥送来止痛的药膏。”
柴严易看见药膏,顿时觉得自己腰间的青紫一阵发疼。让一个不满十岁的丫头踢到湖里,算得上是易王还不满三十的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了。
不过被陈小草踢了,他更多的是惊讶而不是发怒,否则也不会放她轻易离开左相府,“三弟,那陈小草哪来这么大的腿劲儿?”
三爷解释道,“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踢木桩,我听小暖说,小草现在能轻松踢断比她的腿还粗的木桩。”
那小丫头看着胖乎乎的,她的腿应该不细吧?如此看来她那一脚还没用上全力呢,易王抽抽嘴角,“她练这个作甚?”
三爷解释道,“她觉得这样很厉害。小草曾当着她祖母、父亲和柴玉媛的面踢断了一根木棍,吓得他们不敢说话。”
二皇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二哥看着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但三爷知道他跟自己一样记仇。未免小草被他记恨上,三爷决定多说几句,“秦安人母女将彼此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日小草动怒,是因为她不想小弟身边有别的女人,惹了她姐姐伤心。她若是认出二哥,绝不会将你推入湖中。”
因为把自己“推”入湖中,等于给周琼华找了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样做得不偿失。易王笑道,“三弟能跟如此有趣的一家人朝夕相处,着实令人羡慕。”
三爷笑了,目光柔和而平静。
见三弟如此,易王真升起了几分羡慕和好奇。可惜小草还小,否则娶她入府为侧妃,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既然三弟妹和小草如此恨陈祖谟,三弟还留着他作甚?”
三爷苦笑,“不是小弟想留,而是她们想留。”
女人都易感情用事,做事不够干脆利索。易王不再多问,站起身道,“三弟,咱们去看看这被毒门视若珍宝的毒蝎,威力如何。”
李家庄未被火殃及的下人居住的小院内,周琼华抱膝蜷缩在脏兮兮的床上。八月的夜晚已经很凉了,但她宁愿冻着,也不愿去碰那脏兮兮的,下人才会盖的被子,去沾上下等人的气味!
她是周家嫡女,是易王的侧妃,是未来的皇贵妃,是将来的皇太后,绝不要跟下等人粘上一点关系。
“沙沙……”
周琼华忽然听到轻微的响动,这声音虽然轻,但她一点也不陌生,这是蝎子在细沙上爬行的声音!
第1219章 胎儿有何不妥
屋内只点了盏昏暗的油灯,勉强其下掉了桐油的方桌照亮,根本照不清地面。周琼华报膝蜷缩在床角,眼睛瞪到最大也看不清地面的情形。
出于直觉,周琼华觉得危险正在迫近,她尖叫道,“来人,屋里有蝎子!”
喊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进来,周琼华更急了。地上有蝎子,她不敢下床,只得更大声喊道,“门外的人听着,若是本姑娘被蝎子蛰了,周家绝不会饶过你们,定将你们乱棍打死!”
“若是我出了事,我爹娘绝对不会放过李家!没了周家的银钱支撑,只靠我姑父的俸禄和产业,根本就撑不起李家现在的奢华!”
门外的李奚然眉间皱出一个川字,周琼华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周家人是如何看待李家的!
“我是易王点名要的侧妃,若是我出了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侧妃?易王挑挑眉,真是大言不惭。
“救命啊……你们救了我,周家会千金酬谢!”
“啊——”周琼华明显是被蝎子蜇了,痛得声音都变了,阴狠地骂道,“陈小暖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三爷目若寒霜,只用蝎子,真是便宜了她。
“陈嬷嬷跟我说了,那些人的手段可不止这些,他们一定会弄死你,你等着!啊——啊——我疼,救命啊——救命啊……”
里边的叫声从变弱到停止,张玄崖才将陶罐放在地上,一会儿,三只蝎子从屋里爬出来,爬进陶罐中。
易王吩咐人打开屋门点上灯烛,周琼华躺在地上,周身凌乱,面容紫黑,已经断了气。
被蝎子蛰死就是这个样子?不只死相难看,还将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对整洁美观要求甚高的易王和三爷同时皱起眉头。
李奚然则盯着张玄崖手中的陶罐,想到这等毒物竟一直藏在自己的庄子里,他就不寒而栗。
“用毒虐杀生灵有违天道,此物留不得。”张玄崖倒了些灯油进黑陶罐中,然后引了烛火点着。
见毒蝎烧了个干干净净后,易王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三弟,她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三爷微微点头,那夔州的毒门必须灭了。李奚然看向晟王,“晟王若有用得到奚然之处,尽管吩咐。”
第二日一早接到周琼华已死的消息,小暖心情舒爽,粥都多喝了一碗。
三爷看着小暖红扑扑的小脸,笑道,“我移了些菊花来,待会儿咱们去赏菊?”
待见到小院南边向阳的一大片山坡上,各色名菊争奇斗艳,小暖惊了。三爷这是把哪家园子搬空了吧,这些菊花好看是好看,可这得多少银子?
“可喜欢?”望着摆得整整齐齐的菊花,三爷心情极为舒畅。
喜欢吗?喜欢。
心疼吗?心疼。
再贵也是三爷的心意,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得痛快嘛,小暖告诫自己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喜欢,真漂亮。”
天高日晶,风清云淡,三爷也来了兴致,“可想听琴?”
小暖立刻点头,“想!”早就想了!
她这声“想”可比方才那声“喜欢”真心多了。发现在小暖心里,蓝天碧叶黄花的秋色还不及自己的琴声更让她欢喜,三爷薄唇微启,心情更好了。
三爷连弹六首曲子,小暖听了个尽兴,“三爷,我听说怀着孕时多听琴,孩子能长得更好。”
琴床后的三爷来到小暖身边,“这有何难,我得空时便为你与孩子抚琴。”
小暖拿了一块栗子糕吃着,“让阁老大人放下朝中大事为小小女子弹琴,小女子实在是过意不去。三爷,咱们浣衣院里有个善琴技的闲着呢,她那琴声还算能入耳。”
三爷抬手,帮小暖擦去嘴角的残渣,“本王的孩子,岂会长得不好。”
小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笑得金枝乱颤,“三爷,这个‘长得好’不只是容貌,还有长得更结实更聪明的意思。”
三爷哼了一声,“你我的孩儿,岂会愚笨?”
呃……好像还真可能,小暖无言以对。
三爷抚摸着她若凝脂的小脸,低声道,“皇宫是个大染缸,从里边出来的人哪有干净的,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若你觉得那些人闲得碍眼,安排其他事情做就是。”
浣衣院的宫女大多排上了用场,小暖对她们的表现很是满意,剩下这个除了抚琴什么都拿不出手的,看来只能安排去做杂事了。小暖乖巧地贴在三爷手心里,“妾身听王爷的。”
看着她这小模样,三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她的红唇,眸子深处有火光跳跃。
小暖被他这火辣辣地目光看红了脸,垂眸不敢与他直视。从她怀孕后,三爷还是每晚搂着她睡,当然也有情动不规矩的时候,但到紧要关头他都忍住,呼吸粗重得让小暖都不忍心,却也没有办法。
小暖又转念一想,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憋着也是应该的,不憋着怎么当爹?
拉下他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小暖想让他感受这份憋屈的重大价值。可三爷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喃喃道,“还有一个多月。”
“是一个多月了。”小暖纠正三爷的说法。
“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三个月了。”三爷倾身含住她的耳垂,“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爷!小暖抬手正要推开他,三爷却主动放开了她,冷声道,“滚过来!”
玄散立刻跳到小亭外,大声道,“三爷,师无尘道长到了。”
师姑这么快就来了?小暖站起身,“快请。”
三爷也知张玄崖请了师无尘进京,为小暖重符箓的事儿。待这符画好,小暖就能出门了。
自天师“去世”,师无尘归上清宫后,小暖已两年未见过师姑,今日一见却觉得师姑未见老,反而显得更年轻了。再看旁边年过五旬却毫无衰老症状的大师兄,小暖觉得上清宫一定是个非常养人的去处,她也要抽空去住一段日子。
师无尘仔细查看了小暖的面色,又切左右手给她号了半天脉,才道,“傍晚沐浴,晚上我给你补符。”
小暖放下衣袖,“师姑先歇息两日再补吧,九清又不出门,不差这一两天。”
师无尘摇头,“早补早安心。”
待与小暖聊了几句后,师无尘请三爷去书房说话,张玄崖也跟了去。
见师无尘让张玄崖在书房外守着,三爷也让玄散退到门外,“道长有话请直言,此处并无外人。”
师无尘确认真的没人偷听后,才低声道,“王爷,玄崖请贫道下山,补符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为九清诊看腹中胎儿。”
三爷立刻问道,“胎儿如何?”
见晟王如此紧张九清腹中的孩子,师无尘不由得暗叹造化真是弄人:
“九清肚子里的胎儿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第1220章 不能换换么
双生?
三爷先喜后愣,呆呆得回不了神。
见到冷面玉颜的晟王能有如此生动的模样,师无尘暗道一声不虚此行。
三爷回神,“怀了双生子,会对小暖的身子或运道不利?”
师无尘没想到晟王先关心竟是师侄,她素来冷清严厉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柔和,“这却不会,不过九清怀的是双生子,会对王爷不利吧?”
世人都知,自建隆帝一梦惊魂之后,便不喜双生子,自此京城再无孪生儿。谁成想快二十年后,他的儿媳腹中怀的偏偏是双胎
建隆帝若知道了,会怎么做?
这也是张玄崖急急请师姑下山的原因,师妹危矣。
三爷面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只问道,“此事除了到账与掌院,还有何人能查之?”
师无尘道,“孩子五六个月时,御医应能通过号脉和摸胎发觉。若非因九清怀胎后腹部符文略有松动,玄崖也不会透过她的面相探得天机。待贫道为她补足符文后,除非是家师重生,否则无人可从面相上探知。”
三爷放心了,“有劳师姑。”
这还是晟王第一次给她叫师姑,师无尘微微动容,低声试探道,“九清腹中胎儿月份尚浅,此时用药落胎,也不会伤及她的根本,过一两年你们还能……”
三爷打断师无尘的话,“若护不住自己妻儿,严晟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见他如此坚决,师无尘心安了,“若是如此,王爷行事必当谨慎。最好请位医术超群的郎中入府,不要再让宫中御医为小暖把脉。”
三爷心中已有人选,又道,“严晟还有一事要劳烦师姑。”
师无尘笑了,“贫道既已下山,自会留到九清平安产子再归上清宫。”
三爷站起身,弯腰行礼。
师无尘坦然受了晟王的大礼,道,“京城有重兵把手,总比城外要安稳数倍。王爷接下来必将忙于朝政,让九清留在庄中并不稳妥。贫道先去晟王府布置一番,再让九清入城。”
三爷正有此意,“巷内岳母的宅院,有劳师姑一并布置了。让贺风露和田守一为您打下手,所用物资一概从王府账上支取,若有不足的,严晟再去置办。”
师无尘点头应下。
三爷又道,“双胎之事,先不要告诉小暖。”
让她知道了,也只是跟着操心,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便好。余下杂事,三爷自会料理。
师无尘却道,“师兄早有叮嘱,只要不涉及师门绝密,但凡九清想知道的,师门内弟子不得隐瞒。此事贫道不会提及,但九清若问了,恕贫道不能违背宫主之令。”
三爷只得点头。
待傍晚小暖沐浴之后,师无尘在她的肚脐周围补画符文。小暖躺在床上看不到师姑画的什么,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这次用的功夫比上次长了一倍不止。
画完之后,小暖感觉骨头都僵硬了。师无尘为她盖好暖被,又叮嘱几句才离去。
三爷送走师无尘回到房中,见自己的小王妃整个蒙在被子里,滚成了蚕蛹。
他净手后掀开被子,果然见小丫头的脸都红透了,额上还挂着薄汗。三爷眉头便微微皱起,“胡闹!也不怕透不过气来?”
小丫头咬唇,两汪盈盈秋水含羞带怯地望过来。三爷只觉得心若重锤,狠狠敲着他的胸膛,声音不由得被敲哑了,“害羞了?她是你师姑又是女子,无妨。”
小暖的脸更红了,拉被子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三爷被撩得火起,干脆也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这块热腾腾的掌中宝按在心口,“出了何事,竟让你如斯?”
小暖闷声道,“师姑说这符不怕水和皂角等物,但要少沾,沾……口水。”
床榻之间,三爷全无白日里的正经冷漠,可称百无禁忌。因小暖怀孕之后,他不能尽兴,每晚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啃一遍才肯罢休。
小暖方才听了师姑的话,才明白自己一直小心护着的符文为何松动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能在师姑面前抬起头来了。
正在抚摸她的玉背的大手也停住了,“符水不能换一换?”
小暖恼羞成怒,狠狠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师姑说这是我师傅调配的,若要换得找先寻到我师傅!”
师无咎去了漠北,寻他换符水确实不方便。三爷捉住在自己腰间点火的小手,按向她的小腹,“符文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小暖很想告诉他全身都是,又怕自己这么说了,惹他说出更荤素不忌的话,便老老实实给他指了一遍。
三爷钻进被子里认真记下,“还不算太大,以后避着些就好。”
小暖……
“不避着也无妨,你师姑就在京中,松动了再让她给你补上就是。”
小暖用力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眼睛里都有了水气,他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三爷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阴阳相合,天经地义。”
小暖实在坳不过他的厚脸皮,只得可怜兮兮地央求道,“不想补……”
这黑幽幽的小眼神儿,怎跟大黄撒娇时一模一样呢。三爷无奈,“好,尽量不补。”
能得个“尽量”,小暖已经很满意了,乖乖贴在他的怀里问道,“师姑要留在京里?”
三爷应了一声,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小暖诧异,“师姑上次走时,还说这辈子再也不要来京城了呢。”
三爷随口道,“她应是厌烦了与权贵应酬,如今万事有王怀充在前边顶着,她再回来也不担事,总比在上清宫轻松。”
“这么说也对,我大师兄不在上清宫,宫里的杂事估计都得由师姑管着,那肯定比玄妙观事儿还多。”小暖笑眯眯地道,“师姑来了,大师兄就要回去了吧?”
“他过两日就启程。”
不过不是回上清宫,而是与三爷派出的人一起去灭了夔州的毒门。这些事,就没必要让小暖知道了。
待小暖睡着后,三爷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腹。有了儿子们的催促,有些事该加紧了。
比如,将建隆帝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第1221章 狼牙棒
八月二十三这日,华安歌终于带着长长的车队,到了京城。
参加完表哥的婚礼,又在京中待了一个月,华安歌才返回临江,谁料到在家呆了还不足一月,封贵妃的圣旨便到了华家。华家出了贵妃,临江官员登门相贺,华家依规矩摆宴席相庆,可华远怀却忧心忡忡。
“表哥,姑母可还安好?”华安歌见了表哥,先问起宫中的姑母。因为父亲觉得姑母不会平白无故被封为贵妃,她定是受了大难,才有此后福。
三爷微微点头,“已经安好。”
已经安好,就是前一段不安好了?华安歌不知该怎么给父亲去信,道明此事。父亲因为担心姑姑,眉头几日都没松开。
母亲私下跟华安歌抱怨,在父亲心里,姑母比他们母子四个都重要。华安歌安慰母亲,告诉她并不是他们母子不重要,而是他们都在父亲身边被他守着、护着,姑母却远在京城,父亲够不着,所以才没着没落的。
“父亲给姑母准备了不少家乡的土仪,后日安歌就给姑母送进去。”华安歌笑道,“表嫂在第四庄么?”
虽然不孝,但回到这里后,华安歌迫不及待想见的却是小草。他离开京城后,无一日不想她。
三爷含笑,“她有孕在身不便出来迎你,随我来。”
华安歌惊得半晌没回神。上次他来时表嫂才嫁给表哥,距今满打满算也才三月,表嫂竟已有孕了!可惜他知道得太迟,否则就可以将恒昌楼里那株百子千孙石榴根雕运过来,给表哥表嫂送来当贺礼了。
小暖闻言惊了,通过家里那一大堆咬钱蟾蜍,她晓得了表弟有些本事,但没想到竟如此了得,“恒昌楼的石榴根雕竟是出自表弟之手?三爷,那根雕有一人多高,枝叶繁茂,逼真生动,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若非那是恒昌楼千金不卖的镇楼之宝,我早就将它扛回来了。”
华安歌见表嫂竟晓如此喜欢自己雕的根雕,非常开心,“不用表嫂去扛,安歌待会儿就去信,让人用船运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但是三爷与华安歌这么亲近的关系,谈钱太伤感情,推辞又显得虚伪。于是,小暖笑道,“不用特意找船,扬州绫罗分号每月都有货船北上,让他们顺路运过来。等货船回去时,表嫂送你一船木头,给你练手,期待你再出仙品。”
说完,小暖笑眯眯地看着三爷。她没有好木头,不过三爷肯定能定有,她记得王府库房里就有不少块。
小暖说出口了,三爷自然不会拆她的台,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华安歌推辞道,“那不过是安歌用路边捡的树根雕成的,表嫂送到我家的布料和衣裳已比那块木头珍贵数倍了。”
小暖的棉坊分店,已经开到了临江。
小暖认真道,“木雕和几块布料,哪能相提并论。”
送礼需投其所好,喜欢便价值千金,不喜欢便一文不值。在母亲和小妹眼里,华安歌雕刻的木头比起表嫂的布料,便是一文不值了。得遇知音,华安歌开怀,与表哥表嫂兴致勃勃地谈论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小草妹妹可在庄中?”
小暖点头,“她刚从我这里过去。”
华安歌双耳微红,“安歌给安人、小草、大黄都带了礼品,这就送过去。”
也快晌午了,三爷和小暖也一块到了第四庄,一家人为华安歌接风洗尘。
华安歌送给秦氏的是他的母亲准备的礼品,零零总总的装了一大箱,大黄的是用兽骨雕成的球,小草的是他亲手雕的铁木棍。
这木棍两头雕着教身的云纹,木棍正中的纹路很浅,握着不咯手还防滑,小草拿起来,发现长短粗细和分量正趁手。她立刻就喜欢上了,到庭院里舞得虎虎生风。
待小草收着以后,华安歌忍不住拍手叫好,大黄也疯狂地摇尾巴拧身子表达它的喜悦。
得了这么好的兵器,小草正兴奋着,她指着棍头上的花纹对华安歌讲,“安歌在这里雕上小草的名字,能雕多大就雕多大。”
“雕名字?”华安歌不解。
“以后小草跟人打架,就能在他身上刻上记号,一看就知道是谁打的。”小草说这话时,豪气冲天。
小暖无语,秦氏脸上挂了黑线,华安歌也不想让小草的闺名刻在不相关的人身上,给她出主意,“雕名字还不如一头雕‘该打’、一头雕‘找揍’,这样打出去更有气势。”
小草眼睛都亮了,“好,这个好,就要这个,安歌给我弄!”
还不等华安歌应下,秦氏就忍不住吼道,“我看你还不如让安歌用钻头给你在棒子上钻几溜窟窿!“
“钻窟窿干啥?”小草没明白。
“窟窿里插上钢顶针,棒子就成了狼牙棒,更有气势!”秦氏回道。
“狼牙棒啊……”小草一脸憧憬。
秦氏黑了脸,“你要敢弄,娘天天拿着它揍你的屁股!”
小草一听就咧了嘴,还是算了吧,狼牙棒啥的虽好,但等圆通回来看到,该不喜欢了。
小暖笑倒在三爷身上,腮帮子都酸了。
大黄见大伙这么高兴,在屋里东蹿西跳得跟着傻乐。三爷搂着小暖,笑容直达心底,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份欢乐。
八月二十五日,华嫔的封妃大典在重华宫如期举行,小暖一家子盛装观礼。
听着建隆帝亲口拟的旨,看着那金晃晃的贵妃印由德喜亲自捧过来,交到华嫔手中,秦氏激动得差点落泪。
她还一直担心,建隆帝死了娘娘还只是个修仪该怎么办,现在好了,娘娘摇身一变成了贵妃。别人叫太妃,她叫太贵妃,听着就厉害!
贵妃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妃子了,这若用寻常人家的称呼论,不算平妻也算贵妾,是建隆帝身边有身份的女人。娘娘熬了半辈子,总算熬出头了。秦氏擦擦眼泪,替她高兴。
待后宫的四妃、六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依身份尊卑上前给华贵妃行礼道喜后,小暖和易王妃上前道喜,然后才是秦氏和小草这些外妇。
华淑亲自扶起秦氏,拉起小草,三人执手相看,竟都是泪眼盈盈,恍如隔世。
娘娘瘦了,手还这么凉,她这一阵儿定吃了不少苦,秦氏心酸,说不出话。
小草则觉得娘娘今天美呆了,“贵妃娘娘今天好美,好美,好美。”
华淑今日褪下她一贯穿着的素净清雅的衣衫,换做盛服。衣袍上是繁复精美刺绣,外罩金缕衣,富贵端庄。她头上圈鬓发略蓬松,头顶的小髻稍前移低垂,以金玉流苏为饰。鬓间牡丹,额贴鹅黄,让她本就十二分的颜色更加夺目,真真是艳压后宫,六千粉黛无颜色。
听小草这样说,华淑含笑,“那小草将本宫画下来,可好?”
小草非常非常认真地摇头,“小草不能。纵是丹青圣手,也画不出娘娘的半分美丽。”
郑美人等人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淑妃上前,笑道,“小草这小嘴儿越来越会说了,是跟你姐姐学得么?”
听听人家多会说话,一张嘴就把自己的俩闺女全夸了。秦氏正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夸回去时,宫门口有太监高声喊道,“圣上驾到——”
第1222章 晟王府侧妃
听到建隆帝来了,众人又哗啦啦跪在地上,齐呼万岁。众芳丛中,建隆帝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盛装美人,然后大步上前将她扶起。
建隆帝一向知道华淑是美的,她一向淡若秋水,美若云间月中婵娟。这样浓妆艳若桃李,盛压牡丹的美人,他此生初见,不由得为之倾倒。浓浓的自豪油然而升,“朕的美人,天姿国色,浓妆淡抹皆相宜,哈哈哈——”
见跪在地上沦为陪衬的众妃虽然面容恭顺,但十指恨不得将下边的石板挠个窟窿,特别是她身边的重华宫的两个小美人,小指上戴着的长指甲都抠掉了。小暖抿了抿唇,几十个美人住在皇宫里,争来斗去都是为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谁入了建隆帝的眼,谁就遭众妃记恨。
旁人跪着也就罢了,小暖还怀着身孕呢,石板凉得很,华淑怕她跪久了伤身,用眼神示意建隆帝,让他明白众妃还跪着呢。
自己的美人,人美心又善,建隆帝手捋胡须,和颜悦色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谢恩起身,建隆帝本想转一圈就走的,可看到美人如斯,他却舍不得了。手扶华淑的杨柳细腰道,“朕带贵妃去慈宁宫,小暖、小草,你们同去。”
说罢,建隆帝带着华淑往外走,华淑回眸道,“华淑改日再请众位妹妹吃茶,秦安人在此稍后。”
众妃见建隆帝的眼睛落在华贵妃的身上拔不出来,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三五成群地散去。秦氏被重华宫的宫女请进了正殿,小暖和小草跟在华淑身后,一同赶往慈宁宫。
华淑不忘回头叮嘱,“小暖,仔细脚下。”
小草立刻回道,“贵妃娘娘放心,小草扶着姐姐呢。”
建隆帝听到小草脆生生地声音,回头笑道,“你先顾自己的脚下吧,莫脚滑把你姐姐踢到一边去。”
上次在宫里说错话吃了亏,这几天又被姐姐教育了许久不可莽撞,小草现在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应道,“是。”
建隆帝见小草如此乖巧,觉得无趣了,一路与华淑闲话着赶往慈宁宫。
时隔一个月后再见太后,小暖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太后脸上的肉掉没了,两颊微陷,颧骨露了出来,嘴边的皱纹越发明显,说话也没之前的底气了。
“都起来吧。”太后真是一眼也不想见到依旧如妖精般华淑,特别是在她被病痛折磨得将死之时,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块腐朽的木头、烂掉的肉,浑身都散发着恶臭。
她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把她从儿子身边赶走,太后感到深深地绝望,“哀家没什么好叮嘱你的,愿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圣上待你的这份心意。”
华淑垂眸,恭顺地应了,这二十多年,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这个模样!愤怒又从心底爬了起来,太后的手抖了抖,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去吧,小暖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小草起来后,转头看姐姐。小暖见太后连看也不看小草,知道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示意小草跟在华贵妃身边。
华淑拉住小草的手,带她一块出了慈宁宫,接下来该去永福宫了。
建隆帝不想去见李皇后,便先回了宜寿宫。华淑与小草道,“你先回去陪着你娘,我去去就来。”
小草握住娘娘的手不放开,扬起小脸不肯走,“小草也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要去永福宫给她请安。”
她是怕自己孤身去了,李皇后会让自己难堪吧,这丫头没见德喜在自己身边跟着么?华淑紧了紧掌中的小胖手,“好。”
明明今日秋光大好,慈宁宫内却憋闷得难受,小暖被殿内的熏香呛得咳了一声。
太后眼皮也不抬,吩咐安顺,“开窗。”
打开窗户,阳光秋风透进来,小暖才觉得呼吸通顺了,她刚要道谢,太后却吩咐御医上来给她诊脉。小暖知道太后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有孕了,便坦然地伸出胳膊。
御医跪地把脉后道,“晟王妃怀胎已满月,脉象平稳。”
太后让御医退下后,叮嘱道,“铺子,金银俗物都不及你腹中的孩子重要,可知?”
“孙媳知道。”小暖应了。
太后似是在积攒说话的力气,静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晟儿如今歇在何处?”
这是关心他们的房中事了,小暖老实回话,“歇在房中。”
太后抬眸,消瘦了的脸庞越发显得严厉,“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你怀孕之后要与晟儿分房睡,安排人伺候好他的饮食起居。”
小暖点头,按着三爷吩咐的话,回道,“教过。孙媳也安排了,只是王爷都看不上。”
还算她识大体,太后眉头舒展,“既然府里那些他看不上,从外边找就是。”
小暖点头,“是。”
“你打算从哪个府里找?”太后问。
小暖摇头,“孙媳还没有头绪,请皇祖母赐教。”
非要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么?太后又歇了会儿提神,才道,“挽秀那丫头乖巧懂事,你觉得如何?”
小暖点头,“挺好。”
见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太后心情舒畅,身上的病痛也少了几分,“你若也觉得好,哀家这就下懿旨,让方家把她送到晟王府去。”
小暖惊讶地张大小嘴儿,“这事儿不用跟王爷说一声么?”
“男主外女主内,晟儿还要忧心国家大事,这点小事不用拿去烦他。”若是跟晟儿说了,这事儿能成才怪,太后决定快刀斩乱麻,先将人送进去再说。
小暖小声问道,“皇祖母,请恕孙媳多嘴,若是王爷也看不上挽秀妹妹该怎么办?”
太后沉下脸,“挽秀模样好又乖巧,晟儿怎么会不喜欢!爱家看是你不喜欢吧?”
小暖逆来顺受,“您说得对。”
解决了这件心头大事,太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立刻让人去给宁候府送信,让嫂子进宫,准备将挽秀送入晟王府。
宁候太夫人来得不慢,但带来的消息却让太后直接喷了血。
第1223章 金屋藏娇
她拖着病体为方家筹划将来,方家却给方挽秀相看人家!她这费力不讨好的,又是为了谁?!
太后颓然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声音嘶哑,“我哥临终前我答应了他,一旦景征登位,只要我活着一日便照拂方家一日,临死之前,也要将方家安排妥当。”
太后的胞兄是因建隆帝而丧命的,太后对方家愧疚颇深,所以这些年她对方家极为照顾。缠绵病榻时念念不忘地只有两件事:将来谁继承大统、方家如何安置。
大哥的两个儿子,长子方书钰敦厚无能,只能当个太平候;此子方简荣虽被她强推到了六部尚书的位子上,这几年虽攒了些家业,却没做出什么显耀的政绩,待她去后,尚书的官职怕也保不了多久。
大哥的儿子们指望不上,孙子们还看不出苗头,太后能想的办法就是给方家找个长久的靠山。
严晟看似无情却最重情,跟他一起长大的乌羽被他护着,生了他就不闻不问的华淑被他护着,小暖这个生长于乡下的一无是处的丫头入了他的眼,也被他护着。
挽秀入了晟王府,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看在血肉的份上,严晟也会护方家一个周全。
他们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大哥,我终是无法完成对你的承诺了,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管了。
宁侯太夫人也知此举伤了太后的心,跪在床边嗫嚅道,“嫂子也不想这样,可这是子安的意思。”
书钰的长子方子安,原在都水监任个闲差,两年前外放为官。他前几日送信回来,说他能外放历练,全赖晟王从中斡旋。千叮万嘱祖母不要再听太后的将方家女塞入晟王府,若惹恼了晟王,方家就真的完了。
方子安还说,给他十年时间,他定能撑起方家。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见想进晟王府的女人死的死伤的伤,方挽秀的母亲吓坏了,跪求婆婆给女儿一条活路,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太后不想再见大嫂,挥手让她退下。
听闻太后吐血,建隆帝立刻前来探望。太后自是不肯说方家一句不好,却也说不好小暖的一句不是,只觉心中憋闷疼痛,竟生生将自己憋得昏厥了过去。
得知太后晕了,华淑放开小暖的手,“太后应不想见我,你勾起看看吧。”
小暖没动地方,“皇祖母醒来见了儿媳,估计又得厥过去。”
“怎么回事儿?”秦氏担忧。
被华淑抱在怀里的小草也问,“姐,你干了啥?”
“我什么也没干。”小暖把方才的事儿讲了一遍,“太后急急召了宁侯府的人进宫,就是想在咱们出宫之前把这事儿定下来,想必是宁侯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头吧。”
闺女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坐稳呢,太后就急着给女婿塞侧妃,真是太不厚道了!
不过当着小暖的婆婆的面,秦氏不敢说啥不好听的,忍着气道,“太后说得也对,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该找个人帮你照顾严晟。”
小草惊讶,“可是姐夫不用人照顾啊,他连姐姐身边的春花秋月都从房里赶出来了。”
听了这话,小暖婆媳两个都笑了。华淑道,“晟儿的确不喜旁人伺候,且由着他去,不过小暖。”
小暖立刻应道,“儿媳在。”
“再过两个月,你的身子重了后,能让丫鬟们做的就不要亲自动手。”
小暖点头应下,秦氏两眼星星地望着华淑,“小暖能给您当儿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服气。”
小暖连忙道,“我娘说得对。”
“我娘和我姐都说得对。”小草紧跟上。
被这样暖暖的一家子围着,华淑觉得自己才是幸运的。方才在永福宫,见小草形影不离地护在自己身边,李皇后还说小草看着跟她女儿似的。
其实女儿若还活着,论年纪该跟小暖相仿,她的琴棋书画一定比小暖好,但若为人处世、治家理事,一定不及小暖。能有小暖这样能干的儿媳,不只是晟儿的服气,也是自己的服气。
华淑的盈盈美眸落在小暖的肚子,真想能看着孙儿降生,亲手抱一抱他。可是,她该没这个福气了。
这时,三爷带了华安歌进宫拜见母妃。华淑见了侄子,自是有问不完的话。
可建隆帝盯得非常紧,只让华安歌在重华宫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太监来催他出宫了。
华安歌只得留下一大堆礼品,随着表嫂一家出了宫,三爷则去了慈宁宫。以前她嫔位低,家兄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往宫里送东西,送银票珠宝都要经过晟儿的手,现在她为贵妃,家兄的礼品可以直接送过来了。
待侄子走后,华淑让人将他带来的东西抬进殿中,箱子打开见到兄长给她准备的贺礼,眼泪便一滴滴滚落。
无他,只因这里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少时爱吃的刮过点心瓜果、爱玩的小陶人、爱看的书、她做的诗词……一件件一本本都是大哥的关怀,华淑看得撕心裂肺。若不是看到这些,她都忘记自己也曾登山访月,也曾春野拾羽。
一道宫墙一个人,便将她与大哥隔在了两处,生不能相见,只盼死后还能重逢。
建隆帝从慈宁宫过来,见自己的美人已褪去华服,发髻松松挽就,眼角微微含愁,心情便不爽了,冷哼一声,“更衣!”
华淑上前为他脱去龙袍,“家兄送来臣妾写的一些诗词,圣上想不想看?”
建隆帝闻言,立刻来了兴致,“哦?取来。”
华淑取出一叠厚厚的诗稿,呈到建隆帝面前。建隆帝一看就笑了,“淑儿的字也曾如此稚嫩。”
华淑含笑,“但臣妾那时,却觉得自己的字已赛书生王羲之了。”
看着美人柔柔的笑脸,建隆帝托住她小巧的下颚,感叹道,“朕该在淑儿出生那年便南下将你带回,置金屋藏之。”
华淑身子一颤,将头轻轻靠在建隆帝手中,目光一片清冷。
若是知道他会南下,华淑一定早早划烂了自己的脸,站在湘子桥头,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第1224章 釜底抽薪
待三爷回到第五庄时,天已经黑透了。在宫里忙了一天的小暖早已熟睡。
三爷沐浴后,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毫无睡意地思考着如何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掌握先机,大手熟悉地落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熟睡的小家伙熟稔地蹭过来,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窝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里衣传过来,三爷的心柔得一塌糊涂,轻轻环住她,闭上眼睛。
清晨,小暖睡醒伸懒腰,却碰到三爷扎扎的下巴,她惊喜转身,“三爷!”
怀了孕动作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三爷应了一声,伸胳膊将她搂在怀里蹭了一顿才罢休。小暖被他蹭得小脸红扑扑的,“你今天没去天章阁!”
“今天不去,咱们准备搬家,回王府去住。”想到接下来自己回很忙,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三爷内心愧疚。
小暖惊讶,“这么早?”之前他说冬天天气冷了再搬的,现在才是中秋,田里的旱稻、棉花还未收完,正是忙碌的时候。她搬回城里,娘亲和小草怎么办,两头跑么?
三爷没说真正的缘由,只道,“皇祖母病重,圣上需在床前伺候,朝事繁多,住在府中方便些。”
小暖闻言,立刻点头吧,“好,咱们这就收拾东西搬回去。三爷,方家出了什么事儿,为何忽然变卦,不想把方挽秀送过来了?”
三爷平静地道,“我让子宁给方子安去了封信,方子安回信却宁侯太夫人改变了主意。”
小暖挑起大拇指,这招釜底抽薪,三爷用得高明!不过太后因此气晕了,病情越发恶化,三爷心里应该也不舒服吧。小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三爷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扶她起身,道,“你大师兄明日就要走了。”
待师无尘将晟王府布置得滴水不漏,将所有邪佞拒之门外后,张玄崖便要出发,去收拾夔州的毒门了。
小暖笑道,“大师兄回了上清宫,定会忙很大一阵子。我让人给他新做了四身冬天的道袍,大师兄一定喜欢。”
师无咎好吃,张玄崖好穿,小暖将他们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张玄崖来送行时,见到师妹脸色红润,面上隐隐有吉凶难辨的升腾之气笼罩,不觉有些诧异。
师姑给她补了符文还能透出这样的气相,张玄崖有不露声色的查看晟王的面色,竟见他的面上的杀伐之气比之前更重了,此乃兵相。
如此看来,大周又要起杀伐之战了?还不待张玄崖多想,便听师妹挽留,让他多留几日,赏一赏京师的秋色再走。张玄崖含笑道,“秋色未必此处最佳,若是明年得空,师兄再来京中赏牡丹。”
京师牡丹,明艳天下。而且明年牡丹花开后,师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呱呱坠地了。若是张玄崖所料不错,那时必定十分凶险。到时师傅若还不能从昆仑山归来,他便来守着吧。
小暖立刻笑了,“府里有个牡丹园,收了十几种珍品牡丹,明年花开时师兄们一定要来,九清请诸位师兄赏花吃酒。”
张玄崖含笑应下,告辞而去。小暖看着师兄骑马离去的背影,与身边的玄舞道,“我怎么觉得师兄这阵势,不像回上清宫,反像是上沙场呢。”
张玄崖此去是要剿灭毒门,比上沙场对敌还凶险数倍。因为王妃怀着身孕,所以大伙儿都瞒着她,没想到她还是从张玄崖身上看出了一丝端倪。
玄舞敛神,笑道,“江湖处处凶险,张掌院自不敢放松警惕。”
听到“江湖”这两个字,小暖顿时觉得大师兄骑马远去扬起的风尘都带着滚滚豪情,叹道,“我是上清宫的九弟子,却一点也没有人在江湖的感受。”
“王妃的大名,江湖人如雷贯耳。”玄其纠正道,现在王妃的大名比他家王爷还响亮。朝官都知道,得罪谁也别得罪陈小暖;江湖人都牢记,抢谁的货也不能抢陈小暖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小暖抽抽嘴角,她人虽不在江湖行走,但在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也不再少数。
小草扬起手中的铁木棍,大声道,“早晚有一日,我陈小草要打遍天下无敌手,声名也要响彻江湖!”
还不待小暖说话,秦氏就开腔了,“你先把风露和玄舞她们打败了,再说去打败天下吧。”
打败玄舞和贺风露?那还得好多年呢,小草眼转一转,给自己订立了三步走的目标,“好!我要先打败莲年、友鱼,再打败玄其大哥,然后再挑战玄舞和风露姐姐,之后就去闯荡江湖!”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
“带上大黄,一起闯荡江湖!”小草改口道。
看了看老实巴交站在大黄身边的玄其,秦氏点了点小草的脑袋,“莫欺负你玄其大哥,要打找玄散去。小暖,你先跟小草回城,娘后半晌再回去。”
小暖连忙道,“娘不用急着搬,收完稻子和棉花再回去吧。”
“田里的庄稼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娘还得回去给你做饭呢。”闺女怀孕后嘴变叼了,吃她做的饭最合口味,秦氏现在变着花样地给闺女做饭,看闺女多吃几口,嘴都合不拢。
小暖和小草回城后,秦氏立刻带着人摘棉花。待摘到南地头时,听到李家庄那边传来阵阵哭声。秦氏便跟风露道,“你去看看这是咋滴了?”
贺风露片刻便回来了,“周家的人到了。”
前脚刚得了女儿要进易王府,后脚就接到了女儿中毒身亡的噩耗,周家人自然是不依,正在李家庄跟李家人闹腾。
秦氏听到是为了这个,连忙道,“将咱们庄子的门关紧了,谁也不准去看热闹,否则逐出庄去!”
田归农应了,立刻去传话。
周琼华的母亲蔡氏和兄长周镇齐来了后,见到周琼华的死状,再得知周琼华身边的江婆子、丫鬟绿倚都死了,哪里肯善罢甘休,闹着要见李奚然,让他给个说法,否则便要告到衙门去。
李忠却不慌不忙的,“我家老爷去衙门之前吩咐了,他后晌回来后,自会与您二位交待清楚。”
见到李家人这不显不带的态度,周镇齐便觉得没底了,让手下人去四处打听妹妹在京中出了什么事儿。
这四处,自然就包括了李家庄北边紧邻的第四庄。
第1225章 兄弟交心
因秦氏下了封口令,周家人自然打听不出什么。周家跟随周琼华来京的下人们所说的“实情”,却让周家母子实难相信。
当晚,李奚然将周琼华在京中做下的事,挑着能讲的跟周镇齐讲了一遍。周镇齐仍旧不敢相信,“姑父,我妹妹最怕蛇虫鼠蚁,怎么会养蝎子害人!”
李奚然也叹息一声,“此事,本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那毒蝎子从琼华袖中掉出来,她又亲口承认,本相也实难相信。”
周镇齐与李奚然在房中谈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心情已然平复。
第三日,周家人便带着周琼华的尸体返乡了。至于他们商定了什么,小暖很快就知晓了:周琼华的兄长周镇齐因“政绩突出”,调入京中礼部任职;周琼华的妹妹周琼莛顶替周琼华的名额,入易王府为易王侍妾。
这种事在大周也算寻常,但小暖却觉得异常膈应。秦氏叹道,“公侯世卿人家的儿女,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不是事事顺心的。他们也有他们必须尽的责任。男儿要撑起门户,让家族不衰;女儿也要通过联姻,助家族昌盛。”
小暖顿了顿,“这又是李老夫人跟您说的?”
秦氏摇头,继续道,“这是益霁候夫人说的,通过联姻,京中望族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些人与读书出身的两袖清风的文官、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形成三股水火不容的势力,各不相让。”
小草立刻道,“益霁候是靠军功封侯,李伯伯靠父荫入职,右相靠读书起家,所以他们仨水火不容。”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也不只是水火不容那么简单,在一定情况下他们会合作,但为了一些事情他们也会斗得你死我活,这跟咱们做生意一个道理。”
小草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姐姐,我约了安歌一起品诗,你去不去?”
品诗?还不如看账本有趣呢。小暖立刻摇头,“你们去玩吧。”
秦氏看着闺女蹦蹦跳跳地样子,低声道,“她这模样,应该是把圆通放下了吧。”
“希望如此。”小暖答道,今早三爷还问她,圆通能不能在近期回来。
小暖答说不能,却不知三爷为何问起圆通,莫非是贺青那边又有动静了?
从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出来,三爷邀了易王去天章阁吃茶。易王如今担着兵部的差事,此事正值秋收缴粮之时,催缴军粮的担子极重,他也忙得脚不沾地的。
不过三弟请他吃茶,定不是只吃茶这么简单,他也就跟着来了。
天章阁乃是重地,二楼无太监值守,说话最是方便。三爷低声与二哥道,“二哥查宫中害得皇祖母受伤的黑影,可有下落?”
“毫无进展,莫非三弟得了什么消息?”易王不知三弟为何提起此事。皇祖母受伤已有一个多月,害她受伤的黑影却查不出丝毫头绪。连易王都不得不相信,那个黑影是皇祖母眼花,或者是哪个宫里的猫儿跑进了慈宁宫,惊扰了皇祖母。
三爷倾耳细听,确认无人后才又低声道,“虽无证据,但我觉得那道黑影,应是柴严亭那边的高手。”
三爷未提金竭的名字,只是讲了他打听到柴严亭那边有个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且个子矮小等等,“二哥试想,若这黑影真是柴严亭的人,他为何入慈宁宫?”
易王与三爷对视良久,脑中闪现无数可能,声音低不可闻,“谣言中的先皇遗旨?”
三爷微微点头。
太上皇当年病重时,弥留之际身边只有太后。是太后口传太上皇口谕,将皇位传与建隆帝。在李奚然和宁良雍等人的辅佐下,建隆帝顺利继位,但当时京中曾有谣言,说****留下传位遗旨,要将皇位传给清王,清王才是正统云云。
这也是为何建隆帝登基之后,急急要将清王清理掉的原因之一。
易王心中掀起大浪,倾身几乎与三弟头碰头了,低声问,“那遗旨,果真有么?”
三爷摇头,“待皇祖母去世后,此事更说不清了。若是有人非要说有,又有何人能辨真假?”
易王倒吸一口冷气。
若真如三弟所言,柴严亭的旧部进宫时为了偷遗旨,那么皇祖母殡天后,必会有人高举先皇遗旨,行正义之师,讨伐当今圣上,还大周正统。
而此人必定是清王遗孤,柴严亭已死,清王遗孤……
易王面色凝重,“圆通?”
三爷微微摇头,“圆通虽不知所踪,但小弟敢肯定,他一定不在柴严亭的旧部手中。”
易王的眉头微微舒展,“此事,三弟打算怎么办?”
可要告知父皇?易王本能地不想。
三爷摇头,“此事只是晟的推断,也只能讲与二哥听听,二哥最好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易王心中陡然亮了,他压住心中喷涌的激动,握住三弟的手,低声问道,“三弟,有句话二哥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爷坦然地看着二哥,“我与二哥,肝胆相见。”
易王声音略紧,“漠北若是乱了,乌羽和右金吾卫,可听你调度?”
三爷点头,异常肯定地道,“右金吾卫流的是乌家人的血,乌家人绝不会是叛君。乌羽所求的,不过是能名正言顺地回归乌家罢了。”
易王压也压不住心中的狂喜,郑重地握紧三弟的手,许下承诺,“乌羽所求,合情合理。”
待二哥走后,三爷单独在二楼吃茶。这件事他本不打算告诉二哥,而是暗中与乌羽布局,趁乱将漠北收入乌家囊中。
但是为了小暖腹中胎儿,三爷改变了主意。二哥虽为正宫所出,但建隆帝忌惮他,不让他插手兵事,给他娶的王妃也是文官之女,是以二哥在军中并无威信。
若是二哥得了兵权会如何?从他方才难以掩饰的激动中,三爷已知分晓了。
除了二哥,还有几个人也要给他们点希望,让他们动起来,才能在几个月之内将建隆帝拉下龙椅!
三爷握紧茶杯,听见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卢正岐抱着一大摞公文上了二楼,心虚地道,“王爷,正岐有急事要去趟大理寺,您看这些公文……”
三爷微微翘起嘴角,“拿来。”
晟王居然笑了,晟王居然对他笑了,他这笑容好可怕……
卢正岐手一抖,哗啦啦,公文洒满阶梯。
这回完了,光整理这些散落的公文,就得用去他一个时辰的功夫,卢正岐欲哭无泪。晟王一笑要人命,果然不假。
三爷淡淡地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卢正岐,很是好心地道,“去大理寺有何事,本王替你走一遭。”
第1226章 小暖不太好
姚州灭门惨案的案子不晓得为何得了圣上的重视,钦点必须尽快破案。为此,大理寺卿金益昀和刑部尚书张思简几番催促姚州知州,建隆帝说是尽快,他们给下的日期是一月,若是一月内破不了案,他的知州也就做到头了。
如今早已一个多月了,姚州知州终于报送了查案详情上来。张思简接了公文后高兴得不得了,大开后却咧了嘴,急急来寻金益昀商量对策。
俩人合计了半天,这公文若是交上去,不只姚州知州要受罚,他们俩也得跟着吃瓜落。于是二人一合计,着人去请阁老卢正岐前来商议对策。
谁知好说话又和气的卢大人没来,冷面寡语的晟王爷却来了,还美其名曰替卢大人跑腿。
鬼才信呢!
卢正岐何德何能,能让晟王替他跑腿!
三爷坐在桌后,看着面前不住挤眉弄眼的二人,声音里总算没挂着冰渣子,“二位大人有何事,尽管直言。”
金益昀偷偷推了张思简的后背一下,张思简向前踉跄一步,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姚州灭门案的文书送进京了,下官与金大人拿不定主意,请王爷过目。”
姚州城南十五里,富商姚凌卿一家五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死状惨不忍睹,传为恶鬼作祟之事,三爷也知晓,抬手接了姚州知州报上来的案情一看,也皱了眉。
姚凌卿一家惨死那夜,巡夜差官没听到一丝动静,左邻右里也没听到任何响动。仵作验尸却断定这家人却是被猛兽撕咬致死,尸身并无中毒迹象。
姚凌卿乐善好施,建桥铺路造福乡里,是当地有口皆碑的大善人,并无与人结仇。唯一的污点就是其子相中了当地一农户人家的女儿,瞒着父亲强抢入府,那女子不从,在屋中上吊自杀。
姚凌卿得知此事后,家法处置了儿子,亲自登农家门请罪,陪银若干,并厚葬其女。
姚凌卿一家死后,因女儿之死变得疯疯癫癫的农妇四处嚷嚷着说她的女儿托梦,说女儿在向阎罗告了阴状,所以阎王派恶鬼收惩处了姚家,捉他们去地府问罪。
姚州知州最后言道:臣无能堪破此案,跪请圣上降罪。
三爷的目光在这句话上稍作停留,便道,“这公文本王回宫后便呈御览。”
一听晟王能替他们送进去,金张二人顿觉轻松了,连连谢恩。
三爷将卷宗收起后,问道,“金大人,我兄长在你这里住得可还安好?”
金益昀内心抓狂,大皇子在他这儿是坐牢又不是住店,哪能安好!再说大皇子是晟王亲自送进来的,现在您这一问是啥意思?
金益昀琢磨再三,谨慎回道,“大皇子在牢中衣食无忧,尚算安好。”
三爷提点道,“今日父皇许会召见兄长,若是安好,便是最好的。”
待晟王走后,金益昀转头看张思简,“晟王这是何意?莫非大皇子之事还有转机?”
张思简低声道,“听说太后已经病入膏肓,想必是她老人家想见大皇子吧。”
哦,哦!金益昀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人再将大皇子的伙食往上调了调,以免太后见大皇子憔悴不堪加重病情,再降罪到他的头上。
奶奶的!大皇子犯了事,干嘛不送去宗正寺或皇陵,却要关在他这里,让他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三爷将卷宗呈给建隆帝,建隆帝看过之后,眉头紧紧皱起,“晟儿,你怎么看?”
三爷摇头,“儿臣未去案发地查看,也未见尸首,仅凭这卷宗不敢妄言。”
建隆帝心中不安,暗道莫非真的是鬼怪所为?而姚家之子强抢民女之事,不由得不让他想到重华宫的美人。
因这美人,也算是他抢来的。美人尚在人间未告阴状,但她那该千刀万剐的未婚夫却告了!
太后宫中的黑影,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建隆帝越想,越觉得不安,让严晟出去后,建隆帝立刻宣了司天监中正官宏雅入宫。
听到建隆帝宣宏雅,三爷抬手压了压高挺的鼻梁,建隆帝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差别有点大。
一家几十口活活被撕咬至死却无人察觉一丝异动,三爷直觉此案与毒门有关,因为姚州距毒门不远,也是其控制范围内的区域。
若是此事与毒门扯上关系,便是与江湖人有关了,姚州知州不敢查案也就在情理当中,所以他才直言无能请罪。
请罪之后,朝廷应派人去查案。与毒门有关,三爷自然要派信得过的人去,好与张玄崖配合夹击毒门。建隆帝不思查案却寻司天监问卜,说明最近他心中不安。
让他如此不安的,除了慈宁宫的黑影,还应有别的事。
想到前一阵母妃故里潮州送来消息,有人将埋在燕鸟山的杨润青挫骨扬灰之事,三爷觉得便站起身,去见母妃。
母妃听了姚州案后,表情有些不对劲儿,三爷觉得她在筹谋什么完全超出了自己控制的大事,而这件事凶险不已。
三爷劝道,“鬼神之事荒诞无稽,不可沾惹,否则遗祸无穷。”
华贵妃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点头。
三爷有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起,母子俩又陷入沉默中,三爷有些沮丧。
华贵妃抬眸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打破了沉默,“小暖这几日胃口可好?”
提起这个,三爷就有很多话说了,“比之前挑食,闻不得肉味儿,只能吃清单的蔬菜,尤其爱吃黄瓜。秦安人每天变着法地给她做饭,昨晚做的黄瓜溜肉片她吃了不少。儿尝了一口,酸得掉牙。”
华贵妃笑了,“能吃便好。”
然后,俩人又无话了。按说到这里,三爷该告辞而去,但他今天坐着不走,而是盯着母妃放在案上的旧书看。
华贵妃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安心、不舍、最终化为从容,嘴角微微翘起。
三爷用余观察到母妃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他一冲动便冲到母妃面前,与她道,“母妃,小暖如今,不大好。”
第1227章 召乌羽回京
华贵妃脸都变了,“怎么?”
三爷与母妃耳语道,“小暖怀的是双胎。”
华贵妃的美眸瞬间睁大,半晌才道,“秦安人与她的弟弟是双胞胎,秦安人还讲过,小暖的外婆的外婆也曾生下过双胞胎,你的姑母宁平长公主也曾生下双胎,所以小暖怀上双胎也在情理当中。晟儿,你……”
三爷目光坚决,“我的孩子,定要光明正大地活着!”
华嫔的身子颤了颤,“你父皇他……”
建隆帝心性狭隘,就算他知道袁天成解梦双生子之事是骗了他,他也会倔强地错下去,决不允许有人生下双胎,损害他的威信。
“母妃,为了小暖腹中的胎儿,儿这几月必须全神贯注地安排筹谋,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宫里这边,得需母妃帮忙遮掩。”三爷言道。
他不是要母妃帮忙做什么,而是希望用此事托住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轻举妄动。
华贵妃立刻点头,“宫里交给我,小暖可知晓了?”
“她还不知,孩子现在月份尚小,儿不想让她为此忧心。”三爷低声道。
“你做得对,月份小时尚好,一旦她肚子大起来就不好了瞒了。等她过了五个月,尽量不要让她出府,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母子两人第一次在一处呆了这么长时间,说了这么多的话。三爷从重华宫出来时内心稍安,用小暖和孩子果然能拖住母妃。
既然来了后宫,三爷便去慈宁宫探望皇祖母。
皇祖母比前两日更显憔悴,双目散乱无神,嘴角下垂,与三爷印象中的皇祖母大相径庭。他跪在床边,伸手握住皇祖母若枯柴的手,心中很不好受。
太后勉强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哑声道,“晟儿。”
“孙儿在。”
“哀家三年没见过乌羽了,哀家对不起他,对不起宁平……”太后口齿不清地念叨着。
三爷轻声问道,“祖母让孙儿找乌羽回来么?”
回来?太后闭上眼睛,浑浊的泪珠顺着皱纹爬下,“哀家不想见他,谁说让你叫他回来,你都不要叫。晟儿,让乌羽活着,延续……你姑母的血脉。”
“孙儿记下了。”三爷应道。
太后的手抽搐了几下,紧紧握住孙儿的手,“晟儿,祖母对不起你。若你不是华淑的儿子,哀家一定会……”
“祖母将孙儿养大,孙儿感激祖母,对您绝无半点怨怼。”三爷截断太后的话,不让她将话说出口。
太后喘息了一阵儿,转头用她已经浑浊不清地双眼,看着容貌才能皆绝世无双的好孙儿,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三爷看明白了,“方简荣那里儿不敢保证,但儿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宁侯府的爵位。”
太后颤抖着褪下她手上的玉镯,放在孙儿手中,“有了晟儿这句话,哀家就能安心了。这是哀家给重孙的洗三礼,你……就照着你想的,去过日子……”
三爷从慈宁宫出来,望着悠悠苍天,久久不语。
李皇后到慈宁宫来伺候太后时,见到她手上一直带着的镯子没了,便问慈宁宫的宫女,“方才谁来过?”
宫女屈膝回话,“晟王。”
李皇后面无表情地紧了紧拳头,退回太后寝宫中。到傍晚时分,太后忽然坐了起来,将在床边发呆的李皇后吓了一跳,“母后,您怎么起来了?”
太后言道,“让景征来见哀家。”
见太后这模样这语气,李皇后心中便是一阵突突,连忙转身让人去请建隆帝。
正看宏雅问卜的建隆帝很快到了慈宁宫,见到母后精神的模样,也是一阵心慌。
“景征,你来。”太后向儿子招手。
建隆帝快步近前,跪在太后床边,“母后,您可是要用膳?”
太后摇头,“娘要去见你爹了。”
建隆帝跪爬两步抓住太后的手,“母后,您不可弃孩儿而去!”
“景征,你父皇方才跟娘说,当年他就是没早些立你为太子,才给你留下不少烦心事,你切不可跟你父皇学。”太后神叨叨地道。
跪在旁边的李皇后听了,心砰砰直跳。
建隆帝泪如雨下,“儿记下了,儿这就开始考虑储君之事。”
太后昏昏然点头,“哀家死后,我儿将米团送去方家,让宁侯夫人帮哀家好生照看它。”
建隆帝明白母后的意思,点头应下后,太后便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建隆帝大惊,“母后、母后!快,宣御医!”
纵使妙手回春的御医,也无力回天,大周太后在子夜驾崩,皇宫丧钟长鸣,哭声遍地。
晟王府吩咐人将府里的红灯笼换做白的,并摘下头上钗环,着丧服进宫哭灵。因她怀着身孕,哭了几声便被华贵妃劝了起,令人将她扶到侧殿歇息。
建隆帝几次“哭晕”在太后床前,御医、李皇后和诸位皇子几次上前劝阻,终于将他劝起,吩咐安排太后大丧之事。
建隆帝颜面长泣,令全国上下举丧十二月,以示其丧母之哀痛。小暖听了这道圣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书彦,幸亏他前天将方芸玲娶进了家门。
小暖坐了一会儿,华玉便来了,“贵妃娘娘让奴婢送您去重华宫歇息。”
小暖被华玉扶着出慈宁宫时,一直用帕子颜面痛哭。长辈亡故,不哭、不哭得死去活来视为不孝,就算哭不出眼泪,也得跟着干嚎。
小暖见华玉扶着她出宫竟无一人上前阻止,不禁感叹今非昔比,她的美人婆婆在宫里也变得强硬起来了。
小暖刚被华玉扶去重华宫,三爷就被建隆帝召入了侧殿。建隆帝问道,“昨日后晌,你来看过你皇祖母?”
“儿臣来过,陪皇祖母说了会儿话。”
建隆帝不再追问他们说了些什么,目光灼灼地吩咐道,“你传朕旨意,让乌羽回京见太后最后一面,也不枉太后养他一场。”
慈宁宫中到处都是建隆帝的耳目,皇祖母昨日亲口说了不想见乌羽,想为宁平长公主留住血脉之言,建隆帝当然知晓。他知晓了还要召乌羽回京,又是何意?
三爷躬身行礼,“是。”
建隆帝这才满意了,让严晟去拟旨送信。
三爷到了天章阁,令卢正岐拟旨后呈到御前,建隆帝亲手盖上玉玺后,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第1228 章 毒瘤
听闻建隆帝召乌羽回京,小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昙郡王还在西凉呢,皇祖母去世,圣上怎么不召他回京?!”
太后一死,建隆帝马上就想把乌羽杀了秒除后患,他也不怕他娘死不瞑目!让三爷去传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让他在与乌羽的表兄弟情和与建隆帝的父子情之间选吗
这还真是建隆帝会赶出的恶心事儿,三爷现在下了传出了圣旨,乌羽接旨回京是个死,接旨不回京就是抗旨不尊,也是个死!
现在建隆帝如愿了吧!小暖的火气腾腾地涨,她气得乎乎的,想骂人!
怀孕之后的小暖火气尤其的大,三爷按住她的小手,低声道,“乌羽不会进京的。”
小暖握着小拳头,“我知道你既然送出圣旨就已有计策,可我还是压不住火气。三爷,什么都不做,我会憋疯的。”
对习惯了东奔西走的小暖来说,这段子在府里安胎的日子异常地煎熬。
三爷点头,“待皇祖母下了葬,你接着打理铺子的生意,满三个月前,尽量少出府。还有,西北和漠北的生意尽量收一收,接下来那边会不太平。”
小暖沿着河西走廊,布下了不少店铺和商队,棉坊和绫罗霓裳的货物竟有河西走廊卖出了大周,生意正火红。
听到要打仗,小暖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刚从诸侯封地里敛入国库的银两还不够发军饷的,今秋北地大旱,多处颗粒无收,军粮要从何处来?
“三爷,不能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吗?不是说上兵伐谋,下兵才伐战么?”小暖很是认真的问,开战就要劳民伤财、就会死伤将士,照她说,能不站还是不要战为好。
三爷搂着她的肩膀,纠正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并无下兵伐战一说。”
小暖承认自己学问不精,摸着三爷腰间的双鱼佩道,“反正意思差不多,大周将士窝里斗,伤的都是自己人,得不偿失。”
按说这些朝政之事,是不必解释给小暖听的,但是小暖有此疑问,三爷便耐心解释道,“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此战不能用常理估计,此时不战,遗患更甚。”
竟三爷一解释,小暖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在前朝即大唐王朝式微乱像纷起之时,柴氏先祖揭竿而起,吞六合灭八荒建立大周。但对远离中原腹地的区域,主要是西北和漠北,却无实质的控制权。
西北和漠北的民政、军权,还在归顺大周的那些藩王手中,世代延续。几任周天子都在尝试将其军民大权揽入朝廷,但藩王岂肯甘心?几十年来斗智斗勇之下,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除与匈奴相邻的黑山口关隘外,西北和漠北大片疆域虽然按大周的官职对原有的藩地进行了改制,但朝廷派过去的文武官员都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无法施展手脚。太平了几十年,两北之地兵强马壮,若是再不加以辖制,早晚必反。
小暖没少看朝廷的邸报,对三爷说的两北局势也不陌生,只是不知已严重到了如此地步,“漠北黑山口能由朝廷的禁军把守,也是因为那里凶险无比,藩王不愿伤损兵力吧?”
三爷点头。
“他们食我大周俸禄,拿我大周军饷,却不愿为国效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些银两,还有咱们铺子交上去一份呢。”小暖记得上次邸报中,兵部尚书陈莫就列举了养兵马过多,致使朝廷负重难行。而西北和漠北的军队所占的比例,占到了四成往上!
“对,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在小暖看不到的地方,三爷眼里尽是肃杀。
若是只不效力尚算好的,但他们不只不效力,还图谋不轨。上次于田李家敢派人来绑架小暖,就足见其之野心和猖狂。
在柴严昌联合李家绑架小暖之前,三爷想的只是利用漠北战乱让乌羽立功回归。但出了此事后,三爷震怒,定了清缴两北之策。
战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但若不战,任毒瘤越长越大,将来死的人更多。将毒瘤尽早根除,方能换来太平盛世。
盛世太平,他的妻儿才能得安乐。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冷硬的下颚,心中一跳。这一站必定凶险,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三爷怕是也会出战吧。她抬小胳膊紧紧抱住三爷的精瘦的腰,不想让他去。
可是这话小暖不敢说出口,怕说了就会成为真的。
三爷低头亲了亲小暖的发心,“今晚让岳母过来陪你,我需在慈宁宫陪圣上守夜,你这几日只需辰时进宫转一圈即可。”
“能行吗?”皇祖母死了,小暖该日日跪在灵床旁陪灵的,便是不能跪着,跟在易王妃身后坐在垫子上也像那么回事儿。转一圈就走是不是太招人恨了?
“能。”三爷答得坚决,“你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向皇祖母尽孝了。”
这么轻松?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孝地盼着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前建隆帝也死了,她就能一块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三爷说,不管建隆帝如何可恨,那也是他老子来着。
秦氏身为朝廷命妇,也是需要去慈宁宫祭拜太后的。本来以她六品诰命的品级,只能在皇宫外磕几个头哭一顿,但因为小暖的缘故,她得以入慈宁宫祭拜。
见她扶着小暖入宫,在宫门外祭拜的众三品诰命以下的女眷,均是羡慕嫉妒恨地盯着她们娘俩。
秦氏现在已经见惯了大场面,被这些人盯着也不会觉得心慌意乱手脚发抖了。她一脸伤痛地扶着小暖进了慈宁宫,跪在太后灵床前哭得伤心欲绝。小暖本来不觉得多难受,但听娘亲一哭,她就受不了了,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这对母女哭得实在太伤心了,宫女劝了三回,她们才勉强止住悲声。建隆帝隔帘见此场景,悲伤道,“秦安人母女这才是真因太后驾崩而悲伤,而不只是装腔作势。”
他身旁的柴氏子弟听了,不由地转头看三皇子。三爷没有开口,却一脸难掩的伤心。
他能说自己听到小暖哭,便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么?
秦氏不晓得建隆帝说了什么,她只是按着村里老人去世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哭了一顿罢了。哭完出了慈宁宫,虽然还红着眼睛,但她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小暖看着娘亲能如此收放自如,实在是佩服极了。
两人刚出宫门,就见柴玉媛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第1229章 胖成了柴智岁
这意外的碰面,谁也没料到,都有些意外。
见到柴玉媛,小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着娘亲。这是柴玉媛还是男扮女装的柴智岁?
柴玉媛见到小暖母女,心中先是一紧,然后用手扶住后腰,挺起还没显怀的肚子,好让弃妇秦氏知道,她又怀上了陈祖谟的孩子。
哎呦真是辣眼睛……她摆出这动作这神态,跟柴智岁更像了。小暖抽了抽嘴角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秦氏的想法跟小暖差不多,她低头扶着小暖,“咱快上车吧?”
见小暖母女在自己面前头都抬不起来,灰溜溜地上车走了后,柴玉媛更得意了,抬头挺胸地走向宫门口。
侍卫抬手将她拦住了,“皇宫重地,未经宣召不得入内。”
柴玉媛不敢造次,转头看母亲。赵氏从容上前,“这位将军,妾身柴赵氏,与儿媳、小女进宫吊唁太后。”
顾长河又重复一遍,“圣上有旨,若无宣召,三品以下诰命和皇亲不得入内。”
她们家现在哪还够得上三品!赵氏脸上发烧,暗怪自己心急了,没打听清楚就跑来受辱。柴智瑜的妻子辛氏给婆婆解围,“母亲,方才贺王府的管事过来传话,祖母让咱们在此等候她老人家一同入内。”
赵氏得了台阶下,赶忙退到一旁与众人一起等候。
不大一会儿,静太妃并贺王妃、世子妃一同来了。见到赵氏在此等着,静太妃果然道,“你和智瑜媳妇随老身一同入宫,玉媛有孕不宜走动,且在外边候着。”
柴玉媛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可以进宫刷脸的机会,哪肯轻易放弃,“祖母,玉媛想给……”
见静太妃的脸沉下来,柴玉媛把话吞进肚子里,眼睁睁看看祖母带着儿媳、孙媳进皇宫,将她一人留在宫外。
宫门口的女眷们见此场景,落在柴玉媛身上的目光便十分的不同了。柴玉媛是第一个被晾在宫门外的皇氏近亲,好好的一个郡主,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远去的马车上,小暖摸着自己的脸担忧道,“娘,女儿不会胖成柴玉媛那样吧?”
秦氏笑道,“娘怀着你的时候就长了个肚子,咱们家就没胖人,你也胖不起来。”
小暖这才松了口气。
刚从登州赶回来的绿蝶忍不住感叹,“如今的陈夫人,跟她初到济县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柴玉媛当初多漂亮啊,那双狭长微翘的丹凤眼狠辣异常,却也能勾人心魄,如今却胖得只剩下一道缝了。
秦氏觉得自己不便多说什么,可不说,她又实在憋得难受,便婉转道,“如果柴智岁能瘦点,没准也长得挺顺眼的。”
小暖笑得肩膀直抖,“也不知道我爹现在看着柴玉媛,是个什么心情!”
秦氏道,“你爹那人穷讲究,怕是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面上还得应装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小暖觉得娘亲说得对极了,她爹就是这种人。
柴玉媛出门后,陈祖谟迫不及待地去了青柳房中。他当然不敢在太后大丧的日子里行苟且之事,只想多看青柳几眼,洗洗眼睛。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青柳想求陈祖谟放她出府做事。明着说是不成的,青柳提起开铺子的事儿。
“老爷正在打听的赚钱营生,奴家倒是打听到了一处。南城龙雨巷口有家开了几十年的脂粉铺子,因店家要搬到南方去,想将铺子典卖了。那处铺子不只位置好、口碑好,还有不少老主顾,老爷若将它盘下来,稳赚不赔。”
陈祖谟在王府做了这几年幕僚,也攒下了些银子,想置办些家业,免得总要看柴玉媛的脸色度日。
青柳的眼光他相信,不过,“盘下来不难,稳妥懂行的掌柜却不好找。”
青柳毛遂自荐,“奴家在尚书府时,曾帮着尚书夫人打理脂粉铺子,对这一行的规矩门道很熟。”
陈祖谟眉头微微皱起,让青柳去打理铺子,他从未想过。
“老爷,您让奴家去吧。奴家过去了,以后您在府外也就有了个能安心歇脚的床榻。”青柳跪在地上,抬袖握住陈祖谟的手,露出被柴玉媛掐得大片紫青的胳膊。
她不诉苦,只含情带泣地哽咽,“老爷本是天纵之才,却被困浅滩不得伸展。奴家心疼您,可奴家无能,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听着青柳的肺腑之言,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胳膊,陈祖谟握紧她的手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让陈忠去看看,若是价钱合适,便将铺子盘下来。”
青柳将头轻轻压在陈祖谟膝上,满脸欣喜。
过了三日,陈祖谟便用三百两银子,连铺子带货盘了下来,陈祖谟去转了转,对这前铺后小院的门脸房很是满意,立刻让青柳带一个小丫鬟过去打理生意。柴玉媛被陈祖谟连哄带劝地抚平了怒火,没再闹着带人去踢翻铺子。
陈祖谟将青柳安排好后,竟有种置办外宅的心情,心中不免得意。
绿蝶去龙雨巷买包子时,见到了斜对门铺子内精干装扮的青柳,回来把这件事跟小暖讲了。
小暖问道,“马得铜现在在哪儿做事?”
因陈家用不了太多的下人,马得铜早就出了陈府,去了哪小暖却不晓得。
绿蝶立刻道,“他托了关系,在西城的街道司当差,听说很有些油水。”
小暖捏了捏小下巴,她爹是嫌脑袋上的绿帽子戴着不够结实,才把青柳送出来,让她跟老情人重聚吧……
见姐姐一脸沉思的模样,正在给她画像的小草立刻道,“姐姐,小草去把那家铺子搅和黄了?”
搅和黄了还怎么看戏?小暖摇头,“让她待着吧,卖胭脂水粉得的那几个钱,还不够青柳自己开销呢,爹拿不到银子的。”
小草哦了一声,“爹没了三百两银子,一定很心疼,他攒钱可不容易,这怕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小暖笑而不语。
陈祖谟的戏小暖还没看上,却看了建隆帝的戏。建隆帝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将柴严昌从大理寺放了出来,并让他进皇宫给太后守灵。
柴严昌老实在皇宫里待了两天,因哭晕躺在侧殿休息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建隆帝震怒,立刻封锁宫门捉拿柴严昌,哪知侍卫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个逆。
不只柴严昌不见了,一直称病闭门不出的大皇子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大皇子府的侍卫甚至说不清她是何时失踪的。
建隆帝则罚侍卫,下令皇城四门紧闭,令大内侍卫统领江崖搜城缉拿柴严昌。
闹哄哄的侍卫也例行公事地到晟王府询问了一番,王全桐送走他们后,进来跟小暖汇报情况。小暖听后,本能觉得柴严昌是被三爷放走的。
三爷放他出来,又是何意?
第1230章 断臂
柴严昌虽被押在大理寺地牢内,但金益昀没敢亏待他,他住得是单间牢房,一日三餐都是照着大理寺卿的标准准备的。柴严昌在大理寺内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借着太后大丧进入皇宫,又趁着混乱假扮侍卫逃出皇宫又混出京城后,他犹如脱困的猛虎,骑马欲行时,柴严昌盯着高大的城门,暗自发誓:再回此地时,柴严昌誓要满朝文武出城跪迎,直登金銮殿!
“王爷,王妃已在十五里外的长亭等您。”柴严昌的侍卫统领天停低声催促。
柴严昌压下头上的风帽,双腿一夹马肚子,急速前行。谁知行出十里后,却被一帮人数远超他们的蒙面黑衣人偷袭。这些人下手极狠,刀刀要命。
柴严昌刚刚逃出升天,岂能甘心在此落马,他带着忠于他的死士拼死搏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奔逃。谁知他刚一松懈,路边黄叶树上忽然跳下一个黄衣人,一刀砍断了他持马的左右!
“啊——”柴严昌疼得大喊一声,滚落马下。骑马上前的天停不敢恋战,在马上俯身抓住大皇子的腰带将他拉到马背上,骑马奔逃而去。
黄衣人用白布擦净刀身上的血后,长刀归鞘,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截断臂用白布包好,带着自己的人返回京城。
今天宫中乱了套,小暖正在家里待得不安生时,秦氏带着小草、大黄来了。
秦氏拉着小暖的手,犹有余悸,“得亏早了一步,咱们的马车刚进城,城门就封了,羽林卫的官兵举着明晃晃的长枪,一个挨一个地站在城门两边,可吓人了。这是咋了又?”
小暖低声道,“大皇子趁着给太后吊唁的机会,逃跑了。”
啊?秦氏张大眼睛,“他这也太不孝了吧!小暖,他会不会,会不会……”
小暖知道娘亲说的是柴严昌会不会趁机来找自己的麻烦,摇头道,“大皇子妃也不见了,他们应该是早就打算跑路了,才没功夫来找女儿的麻烦。比起报仇出气,命更重要。”
秦氏听了,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这一阵儿你哪也不要去,就安安生生地在府里带着。”
“对,姐姐在府里呆着,想干什么就告诉小草,小草帮姐姐跑腿。”小草立刻道。
小草说完话却没听到大黄的应和声,一家子都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大黄。却见大黄在屋内这闻闻,那嗅嗅,似乎在找什么。
“大黄。”小草唤道,“你找啥呢?”
大黄回头,摇了摇尾巴。
秦氏立刻道,“大黄不能在这院里刨坑,知道不?”
师无尘在王府和秦氏的宅子里埋了不少辟邪和祛毒的好东西,为了防大黄,他们也下了不少功夫。
“汪。”大黄应了一声,接着嗅嗅。
小草明白了,“大黄找谁呢?”
大黄抬了抬爪子,看着小暖。小暖不懂,小草立刻道,“大黄说它找不到齐嫂。”
齐嫂也就是玄迩,玄迩一直暗中保护自己,她今天居然不在,让小暖也有几分诧异。是三爷将她叫走了么,需要玄迩去做的事,一定非比寻常。
是什么呢?
还不等小暖想明白,秦氏就开口了,“齐嫂不在有啥奇怪的,没准去茅房了呢。”
“娘说得对,高手也得拉屎尿尿。”小草煞有介事地点头。
秦氏纠正小草,“你一个闺女家,不要把屎啊尿的挂在嘴上,多难听。”
“是娘先说茅房的。”小草嘟起小胖脸,“去茅房不就是拉屎尿尿嘛。”
秦氏道,“就算是去干这个,也不要说,没见你姐正喝水呢。你这样说了她还喝得下去?”
端着茶杯的小暖立刻把杯子放下,“喝不下去了。”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跑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大黄就回来了,卧在小暖腿边生闷气。小暖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了?”
大黄转脑袋,呜呜了两声。
小草立刻问,“大黄找到齐嫂了?”
大黄呜呜汪汪了几声,从篮子里叼出正在啃萝卜的阿宝放在小暖面前,湿漉漉的狗眼盯着小暖不吭声了。
小暖仔细想了想,“大黄是说,玄迩瞒着你,出城抓兔子去了?”
“汪!”大黄愤怒地探爪挠了挠地上的石板,气死狗了!
因为出了毒蝎子的事儿,娘亲怕大黄出事儿,已经多日不让它进山抓兔子了。小暖拍了拍它的背,吩咐道,“玄舞,派人去山里抓几只兔子回来,撒在王府后花园里,让大黄抓着玩。”
秦氏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府里种的都是珍贵花草,伤一棵就不少银子呢。”
小暖笑道,“马上就要入冬了,盆里桶里种的花草都收进暖房了,花园里这些都花落草衰,让兔子们跑跑咬咬,明年长得更好。”
小草立刻道,“姐,也抓几只山鸡,剪了毛放在园子里咋样?”
“成。”小暖温和点头。
秦氏也忍不住了,“要不,再抓几只松鼠进来吧?园子里那几棵老树树洞那么大,松鼠进来准不跑。”
小暖笑着点头,“嗯,松鼠也抓几只。”
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儿,玄舞才带着大伙儿强烈的期待,进山逮松鼠和兔子。
封城门?晟王府的玄舞将军奉命出城,谁能拦着?
待玄舞走后,小暖低声叮嘱娘亲和小草,“齐嫂刚刚进山抓兔子的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谁都不能讲。”
秦氏和小草也不问为啥,齐声点头,“不讲。”
小暖拍了拍小草的手,让她带着大黄去找华安歌玩,秦氏坐了一会儿也去厨房忙活吃食。小暖才缓缓收了笑容,冷声道,“出来。”
玄迩现身,抱拳行礼。
小暖看了她半晌,才问,“去哪了,带一身血气回来。”
玄迩低头。
小暖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是谁的侍卫?”
玄迩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派属下出京做了点事儿。”
小暖抬眸,“截杀?”
玄迩低头,“是伤。”
小暖缓缓闭上眼睛,为何她觉得三爷最近做事有些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