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1章 我抱了大黄
三爷哪有不应的道理,又说起小暖的膳食,“小婿不在家时,小暖还得劳您多照看,她就爱吃您做的饭菜,小婿再寻几个厨子放在府里,若她换了口味,让他们变着法儿地做。”
跟小暖一家人待久了,三爷也习惯了用“家”,而不是“府”,家这个字更温馨。
“过年前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把她和孩子喂得饱饱的。”
见小暖出来了,秦氏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叮嘱这要小心,那要当心。
这些话,小暖已经听娘亲念叨三遍了,她还是耐心听着,连声应着,让她安心。
上了马车后,三爷怕路上颠簸,将小暖抱在怀里护着,“坐好。”
怀了孩子后,好像她立刻变成了易碎的琉璃人。小暖无奈又感动,贴在三爷怀里与他闲聊,“刚才娘跟你说了什么?”
“岳母说她要留下来照顾你,年根儿下再回济县。”三爷挑着小暖喜欢听的说了。
小暖果然高兴得不行,要坐起来却被三爷按在怀里不能动,“小心孩子。”
小暖抽抽嘴角,这还不到一个月,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还没一粒绿豆大呢,哪就需要这么小心了。想当年她当女强人时,有女同事临近预产期,还挺着大肚子照常上下班呢。
想到生孩子,小暖就一阵心慌,这里没有剖腹产,没有无痛分娩,她能扛得住十级的疼痛吗?
马车里光线昏暗,三爷看不到小暖不断变换的脸色,他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很认真地唤道,“小暖……”
“嗯?”小暖抬头。
三爷话还没说,就听到马车外有轻微的响动,脸变黑了。他抬指敲车厢,骂道,“玄散,你给本王滚。”
“噗通”!
听到玄散落地的声音,小暖都替他疼。
马车外,响起老实人玄其的声音,“三爷,玄散滚了,您接着说吧。”
三爷的脸更黑了,“你也滚!”
“三爷,若属下也滚,就没人拉马赶车了。”
“哈哈——”小暖忍不住笑起来。
抱着卷宗在马车里,就着烛火细看的李奚然,听到如此欢愉的笑声,挑起车帘,借着月色,见到前边不远处正在横穿十字路口的马车。
李泗幸灾乐祸地拿马鞭子指着晟王车后的黑影,“老爷快看,玄散被晟王罚了,追着马车跑呢!”
玄散停住,狠狠地瞪了李泗一眼。李泗笑声不停,贱兮兮地道,“瞪啥,你敢把某怎么样?”
“李泗,有种你下来,单挑!”玄其干脆不走了,先揍李泗一顿再回府挨三爷的揍,心里还能舒坦些。
“某赶车呢,没空!”李泗可不敢跟他打。
“停车。”李奚然吩咐道,“你俩先打,打完再走。”
李泗的脸立刻垮了,不带老爷这样拆自己人的台的。
李奚然开口了,玄散便抱拳弯腰行礼,“相爷。”
李奚然挑起车帘,温和问道,“难得见将军有如此闲趣,本相听安国公说这几日你们在城里四处追拿盗贼,将军的差事这是做完了?”
“回相爷,做完了。”玄散回道。
李奚然笑眯眯的,“将军没查到李泗这里,本相都替他脸红。”
不用老爷替,李泗的脸也红了。他也听说晟王追查了各府护院的行踪,没调查的人家要么主家不入流,要么护院功夫差。他家老爷入流,所以李府是后者。
玄散虽然在三爷跟前不着调,但在外人面还是很会说话的,“末将未查到贵府,不是因为李泗哥功夫弱,而是因为我家王爷知道您与案子无关。”
“将军替本相跟三爷道声谢,明日本相请他吃茶。”李奚然含笑,放下车帘。
晟王知道自己身边有比废物李泗功夫高强的护卫,是他没查,还是自己的人没察觉到人家查过了?李奚然的目光落在卷宗的一桩灭门惨案上,他可不觉得晟王有多信任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回第五庄的马车内,小暖嘟囔道,“李大人回田庄越来越频繁了。”
三爷了然,“咱们回城住,他也就回了。”
小暖抬头,还不待她问,三爷便先答了,“先住在庄子里,待入冬天气转冷后再回王府。来,我抱你下去。”
“我自己走……”
“天黑了,路不好走。”三爷强调,“岳母说你现在不能磕着碰着。”
“……”
小暖只得环住三爷的脖子,让他抱自己下马车。院内的侍卫们见此,连忙低头,非礼勿视。
三爷见到躬身候在一旁的王全有,吩咐道,“王妃有喜,府里每人加赏一月工钱。”
“属下等恭喜王爷、王妃。”第五庄内的侍卫齐刷刷地道喜,他们早就听说第四庄里发了赏钱,终于轮到他们了。
三爷又加了一句,“尔等好生做事,待孩子平安降生,再加发一年的工钱。”
“是,属下等誓死保卫王妃和世子安全!”众侍卫叫得更大声了。
小暖望着被他们惊飞的鸟儿,无声叹气。一年的工钱啊,三爷知不知道他一嘴许出去多少银子……
被三爷抱回屋里,放在千金榻上,小暖也没松开手,低声问道,“刚才在马车上,三爷想说什么?”
方才在昏暗的马车里能说出口的话,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就说不出口了。可见小暖满含期待,三爷还是说了,“虽说夫妻之间不分你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小暖,今日多亏了你。”
被他这样正正经经地道谢,小暖也有些不好意思,“母妃升为贵妃,多了一份保障;我们要有孩子了,多了两份保障。”
“嗯。”三爷笑了,是小暖从未见过的温柔。
小暖喃喃道,“三爷以后要多这样对这我笑,我听说孕妇心情好孩子就会长得更好。”
三爷笑出了声,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小暖连忙道,“我晌午洗过了,后晌没出汗也没抱大黄。”
“我抱了大黄,又抱了你。”三爷道。
今天累了,这一天三洗她真受不了,小暖跟三爷商量,“三爷,我现在是孕妇,浴室地面湿滑摔着怎么办,还是别洗了吧?”
“不怕,本王抱着你洗。”
那更受罪,她现在有孕,禁不得折腾,小暖连忙道,“让春花秋月帮我吧?”
三爷脚步不停,小暖低声哀求,“三爷也累了,我能自己洗。”
三爷都不喜有外人在身边碍眼,跟小暖有关的事,他更不想假手于人。不过看着小暖揪成一团的小脸,想到岳母叮嘱的那些话,三爷妥协了,“好,让春花秋月服侍你。洗洗便好,莫受了凉。”
小暖望天长叹,既然怕她受凉,还不如别让她洗呢……
第1202章 玩物
小暖沐浴完回到房中,见三爷已沐浴更衣,靠坐在床上看折子了。
他的墨发恣意披散,一绺不听话的鬓发垂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这样的三爷少了白日的冰冷,变得随意闲适,而他的这一面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现在是,以后也要是!
见小暖出来了,三爷拿起干燥吸水的棉巾,发现她的头发已经吸过水了,便放下棉巾拿起桃木梳。
小暖坐在床边让三爷帮她梳头,看三爷那专注的模样,小暖忍不住问,“严晟,你小时候喜欢玩布娃娃么?”
三爷不屑,“那是女娃才玩的玩意儿。”
“那你小时候玩什么?”小暖好奇。
“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藏钩……”三爷说了一堆,然后很是愉悦地道,“我已吩咐王全桐去准备了。”
……
她肚子里的绿豆要开始拥有玩具了么?小暖内心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待三爷给她理顺长发,小暖很自然地接过梳子,给三爷梳。他没束发,就是在等她,这点小暖还是能看明白的。一边梳,小暖一边与他闲聊,“我小时候喜欢玩泥巴,捏出各种形状譬如小动物或锅碗瓢盆,晒干后再把各种颜色的野花捣碎,给它们涂颜色,也很有趣。”
“嗯,我派人去趟官窑,让瓷匠配一车窑土送过来,先备着。”
说完,三爷又道,“你若还喜欢,现在就可以跟小草一块玩。”
不愧是王爷,连玩的土都要官窑特配的上等烧瓷陶土,小暖觉得有点过了。不过她还是应了,因为这是三爷表达爱意的方式,再说这又不用钱去买,不用白不用。
梳好头后,小暖坐在床的里侧就要拿账本,三爷却把压住了她的手,“岳母说有了孩子要早睡,咱们睡吧。”
刚睡了一下午的小暖还不困,与三爷聊起她想了一下午的问题,“圣上为何让母妃去宜寿宫陪寝?”
三爷的声音带着寒意,“皇祖母受伤,他若去嫔妃宫里过夜会让言官非议不孝。而他独自在宜寿宫中睡又觉得冷清,才把母妃叫了去。”
以三爷对建隆帝的了解,建隆帝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因为有人知道母妃去宜寿宫陪寝,也只会斥母妃逾规,怪不到建隆帝头上,在建隆帝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反正母妃这二十多年一直被骂。
只是他没想到,太后和李皇后会反应如此激烈,这一点也出乎三爷的意料,他没想到她们要因此要了母妃的命。
太后和李皇后的挑衅挑战了建隆帝的权威,触怒了他,所以他才封了母妃为贵妃,好让太后和李皇后知道,这后宫谁谁说了算。
他起初,定没有封母妃为贵妃的念头的。因为在建隆帝从未将母妃当回事。
儿时在慈宁宫,三爷不只一次听建隆帝亲口说母妃“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值不得太后为她生气!
母妃是玩物,自己在他眼里又算什么?三爷握拳,目光冰寒。这时,他的小丫头凑近,温暖湿润的唇落在他的眼上。
三爷抬手抱住独属于他的温暖,寒意尽去。
小暖感受到他渐渐平静了,才低声道,“母妃升了贵妃,只要圣上不再折腾就不会有大事。”
三爷应了一声。小暖又低三爷这两天去办什么差。
三爷没瞒着小暖,一一讲了。
原来太后摔伤那晚还有这样一桩事。小暖皱眉想了一会儿,与三爷咬耳朵,“三爷,你觉得那个带尾巴的黑影是谁?”
三爷告诉她,就是想听听她的想法,“你认为呢?”
“金竭。”
小暖非常肯定,“绝不是什么鬼魅妖祟,一定是人。金竭个头矮,功夫又深不可测,也只有他才能办到。”
三爷点头,“我也觉得是他,那条尾巴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想干什么?既然能入宫,他干嘛不去宜寿宫而去慈宁宫呢?”这是小暖想不通的地方,进都进了,他直接将建隆帝宰了不就成了。
“任金竭武功再高也进不了圣上的身,自封江兆之事后,圣上在宜寿宫内宫外布下许多顶尖高手,金竭双拳难敌四手。”三爷解释道,若是帝王那么容易被刺杀,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小暖遗憾之余又觉得建隆帝那么怕死,安排人保护他也理所当然,“三爷,能猜到进慈宁宫的是金竭的,除了咱们还有谁?”
“若是柴严昌消息灵通,他应该知道,别人不能得知。”三爷低声道。
金竭在柴严亭余党那边也是个不为众人所知的神秘人物,若非柴严亭的人频频在小暖身上栽跟头被擒,再加上木刑的审讯手段实在了得,三爷和小暖也不会知道金竭身材矮小又功夫超群。
这些人的口已经被三爷灭了,建隆帝已经老溃,二皇子和左相虽暗中布置下不少人手,但他们没有小暖的运气,拿不到这样的消息。
小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金竭的事你要告诉二哥么?”
三爷微微摇头,“此事只是你我的推测,并无证据,我想再等等,看漠北那边有何动静再论。”
见三爷对二皇子不是知无不言,小暖就安心了,“乌羽那边需要知会一声吧?”
“这是自然。”三爷道。
小暖更放心了,“三爷,明年春天漠北该换防了吧?”
大周十卫三年一转,藤虎帅军在漠北驻守三年,明年该换人了。
“我已有安排。”三爷轻拍着小暖的背,“睡吧。”
将心里压着的事跟三爷讲了后,小暖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她睡熟,三爷起身掌灯处理公文直到深夜,才又回到小暖身边,将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睡了。
天章阁内,卢正岐抱着几本奏折睡在二楼的小床上;宜寿宫内,建隆帝抱着华嫔在打呼噜;慈宁宫中,太后疼得睡不着,正命安顺给她准备止疼的汤药;永福宫内,双眼血红的李皇后坐在一片碎瓷中,手掌滴滴答答地落着血珠。
柴景征又让华淑那贱人留宿宜寿宫了,他把自己这皇后至于何地!
他如此宠幸那贱人,就不怕让柴严晟升起贼心么?若是柴严晟要夺嫡,易儿该怎么办?
第1203章 谁当皇帝,对三弟来说都一样
第二天一早,用脂粉遮住憔悴的李皇后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谁知太后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本就精神不济的李皇后到内殿给太后请安时,走路都有些发飘。
待看见比自己还憔悴的太后,李皇后心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母后,儿媳不孝,让您跟着操心了。”
太后强打精神,叹道,“哀家也没想到,圣上会那般护着华淑。”
李皇后握紧拳头,指甲折在掌心里,就听太后又道,“也是你们不争气。”
李皇后又折了一根指甲!后宫里的那个女人不想争气?可这口气不是想争就能争的,她咬牙道,“今年采选时,咱们再挑几个貌美的留下。”
太后皱眉忍着身上一阵阵的疼,心情烦乱,“这些年咱们留下的人还少么,她们哪个入了圣上的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华淑两样都占了,她是人故颜色姝!宫里的老人颜色不及她,新入宫的颜色便是比她好的也不及她了解圣上的心思。”
“难道就让她这么嚣张下去?”李皇后声音拔高,太后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想管了,要任由那贱人在宫里胡作非为,绝不行!
太后眉头皱紧,李皇后蔫了,“母后……”
“若非你昨日寸寸相逼,她能得了贵妃的位子?现在是我儿要护着她,难道你还要跟我儿作对?”太后烦躁着。
李皇后接着赔不是,“儿媳知错了,请母后息怒。”
“哀家老了,撑不了几日就要去见太上皇了,没得精力管你们这些琐事。你若是还想不明白,皇后怕真是要换人做了。”太后无力挥手,“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哀家。”
李皇后跪地哭泣太后也不理,她只得回了永福宫。
回到宫里没多大一会儿,易王妃便到了。李皇后将一腔怒火都撒在儿媳的身上,“昨日你怎不进宫?”
易王妃老实认错,“儿媳昨日不知宫里出事了,请母后恕罪。”
李皇后用手支住沉重的脑袋,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想到了忽然怀孕的陈小暖,“你的肚子这几年怎不见有动静?”
易王妃自然听说了嫁入晟王府刚两月的小暖有孕的事,也知道母后这会儿气不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她念叨。
“趁着还年轻,你该多生几个,以后能免去很多麻烦。”李皇后叮嘱道,若是她能多生两个儿子相互帮衬着,哪还有柴严晟什么事儿!
“是。”易王妃轻声应了,她当然想生,可这又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
正说着,宫人来报说易王到了。易王妃见了易王屈膝行礼,便退到一旁,跟一截木头桩子一样。看着儿媳,李皇后总算能理解太后看着自己时是什么心情了。
来气!
“华清去陪陪你祖母,本宫与易儿说几句话。”李皇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易王妃撵了出去。
待宫女都出去后,李皇后急促道,“娘刚去看了你皇祖母,她老人家怕是要真的不成了。你们兄弟几个中,你皇祖母最看中的就是你,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易王在李皇后身边坐下,才道,“父皇命儿这几日去玄妙观、永福寺和琴鸣山上香为皇祖母祈福。”
能代替建隆帝去为太后祈福,这是建隆帝对易儿皇家嫡子身份的认可,李皇后大喜,“你父皇也是很看中你的,你再加把劲儿,太子之位便是你的了。”
易王平静地道,“父皇一直很看中孩儿,只要母后不再与华贵妃作对,以后也是如此。”
“为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华淑再折腾下去,她们母子就要骑到咱们母子头上去了!”李皇后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见到母后的情绪依旧这么激动,易王决定将话说得重一些,“母后,舅父说三弟无意争夺帝位,不过母妃再与华贵妃作对,三弟就会站到七弟那边去了。杨大人虽与三弟走动不多,但他给三弟妹的生意行了许多方便。三弟重视弟妹,讨好弟妹比讨好他容易得多。”
“他敢!”李皇后目光变得锐利。
易王反问,“他为何不敢?父皇百年之后,无论谁登基,以三弟之能都是朝中栋梁。若七弟登基,您觉得淑妃会为难华贵妃么?”
李皇后狡辩道,“经了柴严亭一事,老七的血脉已经不纯了。”
“他的血脉纯不纯都是由人说的。就算七弟不行还有四弟呢,三弟与宁太傅一家也走得很近。”易王又道。
“他倒是会左右逢源!”除了柴严昌之后,李皇后本以为皇位已是她儿子锅里的一块肉,随时可以吃下去。所以她才不似之前那般步步为营,敢在华嫔的事上跟建隆帝叫板。怎么听儿子这意思,守着锅盯着肉的不只他一个呢?
不行,决不能让淑妃、贤妃、宸妃甚至华淑那贱人骑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
见母妃多少有些松动,易王又劝道,“江山社稷与华贵妃孰轻孰重,还请母妃掂量清楚。若是母妃再与华贵妃闹下去,让父皇因此厌倦了孩儿,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孩儿绝不会苟活于世,还请母后三思。”
易王站起身,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儿子决然的背影与柴景征重合,李皇后的眼睛发胀发涩,她面目怆然,盯着紧闭的宫门久久不动。
朱荣进来低声劝道,“娘娘且忍她这一阵儿,待易王登基,这天下还有谁能大过您去。到时您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
只要不牵扯到夺走她丈夫的华淑,李皇后也算是个睿智的女人,待她冷静下来,便知如何应对面前的局面。
傍晚,李皇后赶在建隆帝去给太后请安之前去向太后认错,等建隆帝来了,她当着太后的面声泪俱下地圆了建隆帝的面子。建隆帝只是淡淡地应了,便让她退了出去。
待李皇后走后,太后也是无奈,“她是你的正妻,为你生儿育女,帮你操持后宫,你却半点不将她放在心上,也难怪她这些年行事越发偏激。”
建隆帝冷声道,“是她不知足。该给她的荣耀儿都给了,儿已年过半百,哪还有旁的心思。”
“你若无那份心思,为何还要将华淑留在身边?”这也是太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建隆帝没吭声。只有看着华淑一如当年的模样,建隆帝才能找回年轻的感觉,觉得他还不老,这是宫里那些年轻妃嫔没给不了他的,这两个月来,他越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儿子这辈子,怎么就粘上了这么个祸水。太后无力叹了一声,“哀家也不是非要除了华淑,只是你把她提到贵妃的位子上,不怕晟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建隆帝一脸自信,“晟儿心不在此,便是他有此心,朕也会让他消了。”
第1204章 赶着成亲
晟王有没有登顶之心,这是得知华嫔被封为贵妃后,朝臣们最想知道的事。
“平心而论,晟王的确是诸位皇子中最能干的一位。只是晟王做事太过严苛,若是他为君,我等就无一日可松懈。”瘦得快要脱相的大理寺卿金益昀,摸了摸他那已经完全消失的双下巴,回想起让他忙了两个月的李岸勒,金益昀依旧胆战心惊。
京兆府尹柴仁安小声道,“若是晟王登基,陈小暖就成皇后了吧?陈小暖遇事就爱击鼓鸣冤,若是她当了皇后,这习惯若是不改,被她告的人会是谁?”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贺王府内,陈祖谟也在跟众人讲晟王为帝不妥之处,“其母妃华贵妃是圣上南巡时带回宫中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华贵妃入宫后引得帝后失合、后宫不安,是谓无德。试问这样的女子,怎可为我大周的太后?”
贺王的另一个幕僚汪寻真道,“还有一点:晟王妃陈小暖任性刁蛮,此等无才、无德又不孝的女子,如何当得了国母,成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见贺王看着自己,陈祖谟大义灭亲地回道,“汪先生所言正是,小女确实难堪大任。”
郭玉通也知贺王不喜晟王称帝,便道,“正宫所出的二皇子柴严易慈孝聪慧,若得皇位,必是一代明君。”
柴智辰却觉得三皇子更好,“二皇子的手段和才略,未必在三皇子之上。这几年朝官懈怠,继续晟王的铁腕整饬朝纲。”
贺王教训儿子,“汉高祖文不及萧何、武不及韩信、谋不及张良,却能令群臣归心。身为帝王者,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知人善任,无人可凭一己之能平天下。”
陈祖谟抢着第一个附和,“王爷一语中的!”
郭玉通道,“二皇子有左相为其谋,左相当年能辅佐圣上登基,现在就能推二皇子上位。”
右相府中,程无介冷声道,“就算华嫔为贵妃,柴严晟也不可能问及宝座!”
“父亲何出此言?”程贤文不解。
程无介胸有成竹,却不多解释,“柴严晟不必考虑在内,剩下的皇子中能与二皇子一争的只有七皇子,不过杨书毅与李奚然差了何止千万里。咱们要尽快将你妹妹送入易王府,让你媳妇这几日多与易王妃走动,探探她的口风。”
母亲去世,父亲忙于朝政,大哥程贤伯归家守制一年又离京赴任,因生意不济,整日在家的程贤文与妹妹的关系比之前更为近亲。妹妹的心思,程贤文还是知道的。
“妹妹一直没放下那姓卢的小子,您也知道她脾气倔,若是强行将她送进易王府,也是适得其反。还不如从堂妹中择一个合适的送进去。”
程无介冷哼一声,“是为父瞎了眼,栽培出了个白眼狼。”
卢林平之前以程夫人丧期为由,拖着不谈他与程若云的婚事,只想让程无介给他安排个好官职。现在程夫人一年的丧期已过,卢家还不登门来提亲,这真是不将程家放在眼里了。
程贤文连忙道,“儿子忘了跟您说,姓卢的已经写信回家,请他母亲挑吉日进京提亲了。”
程无介冷哼一声,“太后危在旦夕,国丧在即,现在订了亲,又是要拖一年!”
程贤文惊讶,“怨不得不少人家给咱们送帖子,要在下月完婚呢。父亲,儿再催催卢家?”
第四庄内,秦氏也收到了一大堆请柬,俱是这个月或下个月要完婚的人家。
秦氏与小暖道,“别家去不去的都成,但秋阳成亲咱们怎么也得去看看。”
小暖问道,“她从京城府里还是庄子里出嫁?”
秦氏道,“从这里出,这孩子孝顺,想多陪她祖母几日。”
李相的夫人死后,他的几个孩子都是跟着祖母长大的,祖孙感情深厚。
若是在李家出嫁,她们的确该去看看。小暖言道,“到时候看吧,若是何时,女儿也过去看看。”
“成亲那日人多冲撞了,你提前两天去给秋阳添妆,那天就别去了。”千事万事,都没闺女的身子重要。
小暖点头,“也好。不过赵大哥成亲时,女儿一定要过去看看。”
赵书彦的婚期,也由十月提前到八月初六了。
她们日子最难的那几年,没少受书彦的情。秦氏没拦着小暖,“到时候看吧,如果你那几天能出门,咱们娘仨就早点过去再早点回来。”
小暖笑着应了,正要翻下边的请柬时,翠巧快步进来,“姑娘,霜成姑姑陪着易王妃来了。”
秦氏连忙道,“你坐着,娘去迎迎她。”
小暖站了起来,“女儿陪娘一起去。”
易王妃见小暖母女一起出来,连忙快走几步,与秦氏打了招呼,扶住小暖的胳膊,关怀道,“你怎么出来了,可得小心些。”
小暖笑眯眯的,“二嫂从城里赶过来,又在第五庄扑了个空,小暖又不是肚子大得走不动,若是不来迎一迎,二嫂心里说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易王妃脸上少有的舒朗,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张小嘴儿啊,平日里定欺负得三弟说不上话了吧?”
秦氏连忙替女儿解释道,“小暖这两日想吃我做的饭,所以我才把她接过来,晚上再送她回去。咱们庄子里土多杂乱多,您别见怪,快上座。”
易王妃笑得真诚,“安人这里风清气朗,华清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三弟妹是有福气的,才能在出嫁后还能吃上安人亲手做的饭。”
嫁了人的女子几个月能归一次家已是好的,哪有小暖这样能天天回家的。就凭这一点,全京城的姑娘都羡慕小暖。
秦氏陪着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她们妯娌二人。
易王妃与小暖说起体己话,“今日我去重华宫探望了华母妃,她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华母妃听说我要过来看你,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好生养着,满三个月前哪也不要去。”
易王妃的示好之意太过明显,小暖对她为何如此心知肚明,便投桃报李地问道,“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母后早晚在皇祖母身边伺候着,实无精力再打理诸宫之事,便想请华母妃理事。只是因华母妃还伤着,所以便托了淑母妃和贤母妃共管。”易王妃接着道。
小暖心中略略惊讶,李皇后居然将管理后宫的权利分给了淑贤二妃?这绝不是李皇后自愿的。
第1025章 毒蝎子
虽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但美人婆婆不在乎谁掌权,小暖更不在乎。她低头道,“小暖现在不能去皇祖母床前尽孝,也不能帮母后分忧,实在很惭愧。”
想到陈小暖去皇祖母床前“尽孝”、进宫帮母后“分忧”的场面,易王妃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还是别了。这二位现在不想见的若是华贵妃排第一,小暖定排在第二位了。
因为有晟王撑腰,因为她的母族对她没有过多的期待,所以小暖敢在皇后里那样横冲直撞地折腾,易王妃从心里羡慕她,“你如今怀着身孕,只要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让皇祖母和母后安心,便是尽孝了。”
小暖“含羞”低头,怀孕的好处便在这里了,子嗣为重,我是孕妇我最大。
易王妃盯着小暖的小肚子,有些羞涩地低声问道,“方才安人说还愿,是去城南的天师庙么?我听说你娘只去那里烧香。”
小暖笑眯眯地道,“我娘虔诚,遇庙烧香,佛祖、菩萨、三清尊者她都拜,家里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也会挤出一些买米的钱去捐香火。后来小暖得幸入了道门,我娘便渐渐不去佛寺烧香了,她去天师庙是因为……”
小暖微微倾身,与晟王妃说起悄悄话,“因为那道观是我家的,我娘觉得捐的香火钱不只能让我师祖享受香火,还能让我的师侄们得些实惠,多吃点好的。”
易王妃闻言,忍不住笑弯了腰,“你们一家子,真是太有趣了。我若得空也去弟妹那观礼烧香,给你的师侄们添几道菜。”
小暖也捂嘴笑,“小暖替师侄们多谢二嫂。”
易王妃点了点她的额头,“瞧你这机灵的小模样,莫说三弟看了开心,我看了都觉得舒坦。对了,我听说你大师兄在天师庙里?”
小暖点头,“大师兄得了师姑许可,可查阅玄妙观内的门中宝典。”
易王妃好奇道,“既然如此,张道长为何不住在玄门观中,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小暖不知易王妃还是易王想知道这个,认真解释道,“我师傅怕师兄们在京中惹事,所以立下一条规矩:无师傅的许可,师兄们不可以擅自入京。玄妙观在城中,我大师兄不能去。”
易王妃更好奇了,“你成亲时师道长没回来,这过了两个多月还没消息?”
师傅的行踪,自是不能轻易透露的。小暖摇头,做思念状。
易王妃又道,“我与师无尘道长有过数面之缘,却无缘得见你师傅。不过我听皇祖母说过多次,你师傅是个妙人也是个高人。张天师更是有通天彻地之能,父皇令易王去各处为皇祖母祈福。我既然到了你这里,就该去拜一拜,为皇祖母祈福。”
方才还说是要给自己的师侄们添菜呢,这么一会儿就又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头。小暖一脸认同,“二嫂所言甚是,我娘亲今日过去时,也替皇祖母烧了香。”
小暖家已经烧了,她就不好请小暖一块去天师庙了。易王妃微微咬唇,语带拜托,“小暖,不知你大师兄好不好说话?我想请他赐几道平安符。”
大师兄张玄崖虽久居上清宫,但也是天师徒孙,在师门中的地位仅次于师傅和师姑,犹在王怀充师兄之上。易王妃想请他赐符,也在情理当中。
这位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后,小暖与太后、李皇后的关系已经僵了,便想着与易王妃把关系搞好一点,日后也好说话。于是她祭出大招,“若是平安符,二嫂不必去找我大师兄,找贫道九清既可。”
易王妃自是知道小暖的道号的,惊讶道,“你还会画符?”
小暖摇头,“贫道不会,但贫道的师傅会。我这里有师傅亲手画的平安符、招财符。”
一听是师道长亲手所绘的,易王妃的眼睛立刻亮了,“那二嫂就不跟你客气了。不知你可有……求子符。”
这个……真没有。小暖遗憾摇头,“待会儿我让师侄陪着二嫂同去,看我大师兄会不会画,若是会,便请他为二嫂多画几张留着用。”
易王妃双手解了师无咎道长的符,又真诚道谢,便随着赵守纯去了。
赵守纯出去约莫一个时辰,便回来了,“易王妃捐了五百贯的香火钱。”
大手笔!足够她那小观礼的十几个师侄吃香喝辣三五年了。
秦氏道,“易王妃嫁入王府十多年,却只得了一个儿子,眼看着王府里的侧妃和侍妾接连生有孕生孩子,她心里哪能不急呢。还好,她给易王生下了嫡长子,否则就更急了。”
说完,秦氏看着小暖的肚子,期待她能一举得男,秦氏自己没生出儿子,没少让人埋汰,她可不想闺女再跟她受一样的煎熬。
小暖摸着自己的肚子,小声道,“娘,女儿怎一点儿要当娘的感觉也没有呢,我是真的怀孕了吗?”
秦氏点头,“宫里的御医说有了,华郎中也说有了,就是肯定有了。只是这月份还小你感觉不到,娘怀着你那会儿也是这样,等到显怀、孩子会动了,就不一样了。”
这天晚上,三爷回来的很晚。小暖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回来了,翻身窝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问了玄舞才知道,三爷天没亮又走了。
宫里情况不稳,朝中也乱成一团,三爷怕是要忙一阵子。小暖心疼他,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样扛饿好吃的肉干,让人给三爷送了去。
虽说宫里有御膳房,但御膳房制作的精致美观的点心,三爷自小就吃腻了。
小暖到第四庄,刚带着小草与铺子里的几个管事处理了几件事儿,春花便尽职尽责提醒道,“王妃,该吃茶歇息了。”
这是娘亲叮嘱的,让她每半个时辰歇息一会儿,走动走动再做事。小暖点头,站起身到院子里散步。
她刚到前院,就见那只羽毛异常靓丽的公鸡扑棱着翅膀,冲进来,大黄在后边紧追不舍。
玄舞眼尖,立刻道,“这公鸡叼着好大一只蝎子!”
一物降一物,蝎子毒厉害,但鸡却不怕。在庄子里见到蝎子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儿,小暖叫住大黄,让它不要去闹人家吃大餐。
谁知小暖还没转了两圈,这只抓了蝎子的大公鸡,竟踢腿伸脖子,死了。
第1206章 该杀
这只大公鸡,是建隆帝的百兽园中出产的,虽说叫声难听了些,但长得实在是漂亮。自从吃了三师兄改良后的丹药,这只鸡毛发猛增,为家里贡献了无数只漂亮鸡毛毽子。它就死了,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鸡是蝎子的天敌,没听说哪知鸡会被蝎子毒死。小暖吩咐道,“去请华郎中。”
华郎中将大公鸡提下去破开鸡嗉子验看,发现这只鸡吃下去的东西,都变作了黑色!
“这只蝎子除了蝎毒外,有其他毒物。华某不善此道,分辨不出是何物。”华云琦言道,“但有一点华某可以肯定,此毒绝非寻常蝎子该有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蝎子上抹了毒。这蝎子是不是与上次那条毒蛇有关?
小暖立刻吩咐道,“通知庄子里的人小心蝎子,速将大黄、阿宝保护好,再去买五十只活鸡来抓蝎子。”
秦氏担心闺女出事,“小暖会第五庄吧,这里交给娘。”
小草却觉得不妥,“咱们这里有,说不定第五庄也有,姐姐还是回城吧。”
“咱们一块回,城里怎么说也安全些。”小暖现在有孕在身,也不敢大意。
就在她收拾东西准备进城时,大师兄张玄崖来给她送安胎符了。听闻小暖提起毒蝎子的事,张玄崖含笑道,“区区几只蝎子罢了,师妹何必劳师动众,贫道这就收拾干净。师妹有孕在身,不好见这些脏东西,你们回屋暂避。”
说完,张玄崖便吩咐徒儿去天师庙内取东西准备收拾蝎子。
“有劳师兄。”小暖知道大师兄有本事,便听他的,与娘亲和妹妹进屋。谁知小草却站在原地不肯动,“道长,小草也想学驱蝎子。”
张玄崖笑道,“这却不好学,你若不怕便跟着。尽量将大黄和阿宝送出庄暂避。”
大黄叼着兔子走后,小暖和秦氏也回了里屋。张玄崖请玄舞将看守第四庄的侍卫,按照他指定的方位重新排布后,便挑了田中一块空地,持桃木剑在地上画了复杂的图案、焚香烧符,最后,他取出一小张草席盘膝坐在其上,掏出一个单肚带孔的鸡蛋葫芦,吹了起来。
小草觉得这声音挺好听,赵守纯却把她的耳朵捂住了,“二姑娘,这声音不可多听。”
小草连忙问道,“我娘和我姐姐怎么办?”
“安人和师姑在二十丈以外,无妨。”
也不知张玄崖吹的是什么曲子、燃的是什么香。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立在小矮凳上的小草就见几只癞蛤蟆蹦了过来,跳进张玄崖画的圈里不动了。陆陆续续的,蝎子、蜈蚣像赶集一样,大大小小,携家带口地聚了过来。
小草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庄子里会有这么多毒虫。
待那个三寸见方的圈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东西,张玄崖才停住,吩咐道,“灭了吧。”
随后他换了个地方,如是操作。
待张玄崖将四处的毒虫灭了,最后才移步主院,让小暖母女到院外暂避。
带着小暖躲到了离着院子最远的南篱笆墙边,秦氏很是佩服张玄崖的本事,“没想到你大师兄这么厉害,连蝎子、蜈蚣都能聚集起来。你说那癞蛤蟆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小暖分析道,“可能师兄的药粉和葫芦声能招毒虫?”
秦氏也这么觉得,“小暖啊,你说你师兄有驱菜虫的药不?如果有,咱们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早晚捉虫了,棉桃也能少被虫子糟蹋几个。”
小暖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待会儿咱问问。”
这娘俩嘀嘀咕咕的话语,很快传到了李奚然耳朵里。李奚然笑了,“你去盯着,若是有此等妙法便也讨些来,免得老夫人日日劳作。”
李忠退出去后,李奚轻轻皱起眉头。驱虫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能让张玄崖亲自驱赶的虫子,就可能是大事儿了。
张玄崖滞留京城,是为了保护陈小暖,什么人要加害她?
很快,张玄崖将第四庄的虫子情理一遍,挑了几只装进葫芦里,又主动请缨去第五庄驱虫。
小草这次没有跟去,因为张玄崖吹那葫芦用的是内力,她太小,内力远远不够,这法子她学不来。
“道长抓了这么大的蝎子和这么长的条蜈蚣!”待娘亲和姐姐回了正房,小草比划着给她们将张玄崖有多厉害。
秦氏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神清气爽,“你们有没觉得咱们屋里干净多了?”
“是干净多了。”小暖也有同样的感觉,似乎屋里少了些浊气。
秦氏又问,“那咱们还回城不?”
“既然没了蝎子,就没必要回了。”
若这蝎子是野生的,师兄已经将其捉干净了,她们没必要回;若这蝎子是有人放的,这人就有可能猜到自己会回京躲避,王府里也不见到多干净,她还是以静制动为妙。
张玄崖将第五庄也清理了一遍后,过来跟小暖告辞。听了秦氏的请求,张玄崖笑道,“贫道回去后便着徒儿们想办法,看是否制出此等妙药。”
秦氏连声道不敢劳烦,“刚为了抓蝎子,咱们让人买了几十只鸡回来,给您送几只过去吧?”
张玄崖含笑点头,“那贫道就不客气了,您帮贫道将白鸡挑出来便好。”
见到张玄崖肯收,秦氏非常开心,带着小草去挑鸡。
小暖见师兄支开了娘亲和妹妹,低声问道,“师兄,这蝎子不对劲儿?”
张玄崖点头,“应是有人故意为之。师妹可信得过师兄我?”
小暖立刻点头,“当然信得过。”
“那师妹就不要回京城王府,京中情况更为复杂,贫道鞭长莫及。你在此处安心养胎,贫道自有手段,将这些歪门邪道拒之于庄外。”
张玄崖说得云淡风轻,但小暖却能感到他的认真。她站起身行礼谢过,“大师兄,九清该怎么做?”
张玄崖笑了,“九清尽量呆在庄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暖也笑了,“天气眼见就转凉了,九清命人给大师兄新作了两身道袍,明日便给师兄送过去。”
喜新衣的张玄崖眉开眼笑,“那愚兄就却之不恭了。”
张玄崖回到天师庙中,取毒蝎子和蜈蚣喂白鸡吃下,这只鸡几乎是立刻损命,张玄崖见了,幽深无波地双眸中少有地布满杀意。
明知他张玄崖在此,还有人妄图使用此等阴损手段加害他上清宫的九师妹,该杀!
第1207章 是谁
是夜,残月如钩。
第五庄院内东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小亭内,身着青色道袍的张玄崖盘膝而坐,他面前摆着一个黑瓷罐,罐里放着四只一指长的蝎子。张玄崖五心向天,一动不动。
“嘶嘶……”
这夜无风,只有些许虫鸣。在场的都是耳朵极好的练武之人,瓷罐里发出的细微响动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玄散蹲在瓷罐边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是蝎子发出来的,好奇问道,“不懂咱就问。张掌院,这玩意儿还会叫?”
张玄崖张开双目,“会。只因其声小,又躲在也夜中活动,所以不为人所知。”
玄散受教,又指着他身下的草席,与他闲聊,“掌院身下这块草席,跟上次的不是同一块呢。”
张玄崖含笑,“虽不是同一块,但却是从同一张席子上割下来的。”
“就这一点,掌院与你家师傅很是不同。”玄散笑眯眯地道。师无咎的头发道袍嫌有干净整洁的时候,他这位高徒人前人后却异常光鲜。
张玄崖点头,“贫道比家师省衣裳。”
“却废席子。”
“草席与道袍,孰贵?”
玄散无言以对,挑了挑大拇指,“掌院,咱在此等什么?”
张玄崖指着面前的敞口瓷罐,“这些都是雄蝎,若想驱动它们,须有雌蝎,贫道在等雌蝎出洞。”
所以您坐在这儿不是念咒施法,而是等蝎子?遵三爷令而来暗卫们松了松挺直的腰杆,四散坐在小亭的栏杆上歇息。
“来了!”大伙儿刚坐下,张玄崖便托着瓷罐站起身,众暗卫立刻站了起来,手扣兵刃,低头找寻。
“掌院,雌蝎在何处?”玄散收了懒散,一派肃杀。
“诸位请看。”张玄崖将手中的瓷罐向前一托。
借着幽幽夜光,众暗卫见刚才还乱爬的蝎子都向着同一侧爬去。张玄崖托罐转身,蝎子调头也跟着调头,继续向刚才那一侧爬。
玄散立刻道,“有人驱动雌蝎,想将这些雄蝎引过去!”
“此蝎也算是宝物,驯养不易。此人定知白日贫道捉蝎之事,想着总有漏网之鱼,才想将其收回去。”
张玄崖说完,将蝎子分在四个瓷罐里,与玄散道,“我与徒儿各持一瓷罐,从四面包抄此人,劳烦玄将军将你的部下分为四队,与我等同往。此人精通邪术,此行你们为辅,我等为主,务必将其生擒。”
玄散抬手伸出四指,“张掌院的话可听到了?散!”
暗卫们立刻分为四队,跟着张玄崖师徒在蝎子的指引下前进。
谁知四队人再聚合之处,竟是第四庄之南的李家庄。这里不是他们能随意进入的,玄散低声吩咐道,“请三爷。”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爷便端着瓷罐站在了李奚然面前。
李奚然听明原委,立刻请张玄崖入庄捉蝎。可谁成想,张玄崖持着瓷罐进庄后,罐里的蝎子就失去了方向,开始乱爬。
张玄崖目现寒光,“雌蝎退了。”
左相问道,“道长确认此人在本相庄子内?”
张玄崖只道,“贫道不知人是否在,但雌蝎一定此庄某处。”
“道长肯定是雌蝎而不是什么药粉、药引?”李泗问道。
张玄崖点头,“此蝎罕见,能驱动雄蝎的只能是活的雌蝎。”
因李秋彤成亲在即,李家庄住了不少从远处赶来的亲戚,说不得这人就混在亲属的随从之中。李奚然拱手,“请道长施以援手将此人擒拿,李某定有重谢。”
虽失去了雌蝎的气息,张玄崖却一点也不慌张。与左相和晟王分析道,“七月初一第四庄出现的那条毒蛇与这次的毒蝎,应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即此人在贵庄潜伏已有一段时日。由此可见,此人很有耐性,这也是养虫之人的共性。”
张玄崖接着道,“使毒虫之人因久接触毒物,其貌必与常人有异,其双唇紫中带黑,十指指甲也有异色。”
李泗立刻道,“老爷,咱们庄子里没有这样的人。”
三爷提醒道,“应是女子。”
李奚然也认同。女子若染了指甲和双唇,便能将这些特征盖住。而且女子贯用脂粉增香,正好可以遮掩此人身上的毒味。
张玄崖道,“若要引雄蝎伤人,须先将雌蝎引到妄图加害的人身边。因雌蝎只食红巨龙之卵,而红巨龙在此地并不多见,所以持蝎之人必须将红巨龙的卵放到欲加害的人身上。由于毒蝎出现在第四庄和第五庄,可知此人欲害之人,乃是晟王妃。”
这一点也不错。李奚然想到这要害小暖的人就在自己庄中,脑中闪现无数可能,怒气渐起。
李泗忍不住问道,“道长,红巨龙是何物?”
说完,便见他家大人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便缩脖子后退一步,站到了玄散身边。玄散低声道,“红巨龙是一种红色大蜈蚣。”
李泗恍然,又斜着玄散,暗道为啥这家伙居然知道?
三爷接着道,“李姑娘大婚在即,内子会在成亲之日前过来为李姑娘添妆。李大人可在那日能接触到内子的人之中寻找。”
李奚然点头,“王爷,可否借大黄一用?”
大黄鼻子灵,抓这样的人定不在话下。
谁知三爷却摇了头,“此人深谙兽性,自上次蝮蛇之事后定对大黄有所防备,不能轻易让大黄涉险。”
若是大黄因此出事,小暖一家子哪受得了!
“奚然明白了,奚然明日定将此人送到王爷面前。”这人住在李家庄,对他的家人也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尽快铲除。
三爷拱手,“多谢相爷。”
张玄崖道,“此人善用毒,大人若是信得过贫道,贫道想留下为大人打个下手。”
“奚然求之不得。”女儿马上要成亲了,李奚然也想今夜铲除妖孽。
三爷回到家时,小暖还在等着他。
听说查到李家庄后,小暖将事情前因后果连起来,分析道,“若是太后没有摔伤,我也没怀孕,那么前天就是咱们举办家宴之日。李家会随着二嫂前去赴宴的是李秋彤和周琼华,若是小暖所料不差,此人应在随行的人之中。”
说完,小暖忍不住挖了三爷两眼。出于直觉,她觉得这事儿一定跟周琼华有关。周琼华垂涎三爷不是一日两日了,没准就是她想除了自己,然后再想办法进晟王府占她的位子!
天黑,三爷没发现小暖不善的小眼神儿,“言之有理,我立刻派人知会张玄崖,查查周琼华和李秋彤身边的人。”
“左相不是说他去查吗?”
“你信得过他?”
小暖……
第1208章 搬走
第二天一早,李家庄那边便传来消息:那个使蝎子害人的,是李秋阳身边的陈嬷嬷,她房中的黑陶罐子里有雌蝎。陈嬷嬷见事情败露,服毒自尽了。
小暖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是她?”
见三爷看过来,小暖便为他解释陈嬷嬷的来历,“这陈嬷嬷是李老夫人三个月前从永福宫要来的管事嬷嬷,想让她陪着李秋阳到庆国公府去。”
三爷闻言,非常肯定地道,“永福宫无人精通此道。”
这一点小暖也信,若是陈嬷嬷真有这个本事,李皇后不可能把她派到李秋阳身边来,“这位嬷嬷我见过两次,她虽然有点心眼儿,但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
听他们夫妇都这么说,张玄崖便道,“这妇人一月前曾回乡探亲。”
“大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收买了她?”小暖问道,近一个月她还真没见过这位嬷嬷,不晓得是否被人收买了。
张玄崖不想师妹为此忧心,“或是收买,或是胁迫吧。玄散将军已派人去这妇人的家乡探听情况,且等查明情况再论。师妹勿忧,师门中专有法术克此邪术,便是这些人再有恶心,也无法再通过此术加害于你。师傅给你的黑石不可离身,此物至阳,最克阴邪。”
那双鱼佩小暖一直挂在腰间,睡觉时便压在枕头下。听大师兄这么强调,她立刻决定待会儿就把玉佩改成玉坠,穿绳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待小暖去第四庄后,张玄崖才道,“被陈嬷嬷弄死的那只雌蝎,并非诱这些雄蝎前去的那只,因那只雌蝎取出时,这些雄蝎所受的影响不大。”
三爷微微皱眉,“道长可将此事与李相说了?”
“说了,不过李相无意再追查下去,只道他会将此事处理干净。”张玄崖目光幽深,“贫道推测,李家很快就会回城,然后……烧庄灭除后患。”
这嬷嬷牵扯着宫里的李皇后、李相即将出嫁的大女儿,此等邪术他定不想大张旗鼓地追查,以免走漏消息,让李家人声誉有损。烧庄灭毒,一了百了。
张玄崖与李奚然只见过数面,却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三爷庆幸张玄崖是友非敌,否则必成大患,“李家不查,小王派人去查。”
张玄崖点头,“王爷,李家走后,贫道会以这两个庄子为中心,布下阵法,将歪门邪道拒之于庄外。但这百毒之首,只能靠三爷了。”
若论毒,毒虫毒兽都毒不过人心,这些毒虫若非为人所用,也引不起多大的灾难。三爷自是明白其中要害,“想害小暖的人,本王能斩草除根的就斩草除根,不能斩草除根的,就拒之于庄外。”
三爷的话说得实在,张玄崖还是信的,“昨日贫道在小亭内夜观九星,正子时,天禽星亮于野,主有孕妇来。但其下多星欲夺其辉,贫道虽不精于此道,但也能看出一二。九清这一胎,恐难安稳,王爷务必慎之再慎。”
本来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三爷是不信的。但这几年他亲眼见了张天师和师无咎的本事,所以听张玄崖这么说,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这些玄门之人有个通病,就是话只说一半,你再问他,他便道“天机不可泄露”,三爷不再追问,只点头应下。小暖是他的妻子,她腹中是他的孩子,就是张玄崖不说,他也会慎之再慎。
果如张玄崖所言,用过早饭后不久,李家庄的人便开始准备行装,要回京了。在回京之前,李老夫人和李秋阳两人丫鬟都没带,步行到第四庄外,亲自与秦氏话别。
听到她来了,小暖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娘亲讲了。秦氏听得后怕不已,“陈嬷嬷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使蝎子的,你莫出来,娘自己去见她。”
小暖不肯,“老夫人的身份在那摆着呢,她亲自来了女儿还不见,就是不懂规矩了。”
“规矩也没你的身子重要。”秦氏坚决不肯,让春花秋月在屋里守着小暖,她一个人跑到外边去见李家祖孙。
小暖无奈,只得叮嘱贺风露和翠巧赶紧跟去,“若是有事,立刻报与我知。”
李老夫人被秦氏迎进了花厅,没见到小暖也不觉得差异,坐下之后拉着秦氏的手,开门见山的道,“昨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吧?”
秦氏点头,“因为这事儿,小暖昨夜就没睡好,这会儿正睡回笼觉呢。因为您老不是外人,所以我就没叫她起来。”
李老夫人笑了,“有你这样一心一意护着她的娘,小暖有福气。”
听李老夫人这样讲,秦氏忍不住红了眼圈,“有啥服气,我这当娘的啥也不会,啥也帮不了她,遇事儿都是她护着我。”
“你这么想就错了,小暖有了你这样的娘,心里才踏实。”有本事的人,不需要更有本事的人护着,他们想要的就是个踏实。李老夫人接着道,“陈嬷嬷的事儿,是老身治家不严。你放心,老身一定追查到底,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多亏了你们,才让我们铲除了这样一个祸害。”
李秋阳也站起来给秦氏屈膝行礼,“是秋阳识人不清,幸好晟王妃福大命大平安无事,否则秋阳万死难辞其咎。”
秦氏连忙将李秋阳扶起来,“这咋能怪你呢,你要成亲了,屋里千头万绪的,哪有功夫盯着房里的下人。”
又说了会儿话,李老夫人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秋阳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陈嬷嬷还望岚儿你帮着遮掩一二。”
秦氏连连点头应了,才送她们往外走。出门时,李老夫人还拉着秦氏的手道,“小暖的身子要紧,秋阳成亲那日让她在庄里养着,你和小草可得过来,陪着老身坐会儿。”
“您老放心,秋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去呢。”秦氏笑着应了,“前几天在益霁候府,安国公老夫人还跟我夸咱们秋阳大方又懂事呢。我看她老人家对这孙媳妇,可满意得很。”
李老夫人被孙女扶回李家庄内院时,迎面正遇上周琼华,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琴,李老夫人的脸便沉了下来。
第1209章 烧
周琼华的手指紧紧扣着怀中的琴底,面上却一派恭顺,屈膝行礼道,“祖母,您回来了。”
李老夫人盯着她头上的点翠钗看了片刻,便由李秋阳扶着进了内院。虽说李老夫人没说一句话,但周琼华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抱琴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将琴放在桌上。
周琼华身边的管事婆子唠叨着,“姑娘就是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为了搬家的事儿大伙儿都忙翻天了,姑娘却还有兴致弹琴。”
平日里玲珑周到的周琼华,此事却愣了神,没有接话。
婆子便接着道,“李家嫂子又过来叮嘱,只让咱们把细软带上,等大姑娘出嫁回门后,咱们还会搬回来住。要奴婢说啊,这里有什么好待的,还不如一直住在府里。奴婢可听说城里……”
“妈妈,慎言。”周琼华回神,淡淡地道。
婆子不敢吭声了,收拾好里屋的东西,又带着丫鬟们收拾外屋。周琼华深吸一口气,涂了鲜红丹蔻的葱指探入装琴的锦袋中,手指小心摸索琴下的小小陶罐,精致的杏核眼中喜惧交杂。
她拨拉开陶罐,又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小心倒进去,再盖上盖子。因为不熟练也因为激动恐惧,陶盖掉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周琼华惊得寒毛都炸开了。
幸好,外屋里的人都是收拾东西,这点响动没有惊动到她们,周琼华摸索到陶盖,将其盖好,拧严实。然后举目四望,寻找合适的地方。
第五庄内,盯着陶罐内蝎子的张玄崖,眼看着蝎子一致往李家庄那边爬了几下,又很快失去了方向。他目光幽深,“母蝎果然还活着,应是有人刚喂了它。此蝎极耐饿,一年吃一顿也饿不死,这持蝎人还没打算放弃它,定会将它藏在某处,伺机再取。”
赵守静低声问,“师傅,徒儿将这件事报给李家人?”
张玄崖轻轻点头,“务必叮嘱他们,大过拳头的陶罐、木罐或能藏着此类东西的物品,一律不能带出庄子。”
李家庄内,李老夫人的眉峰带了少有的严厉,吩咐李忠媳妇和钟秀,“凡是要装上马车的东西,一件挨一件地查,姑娘们的箱笼也一样。有可疑的物品,一盖留下。”
待到装车启程时,抱琴的周琼华轻迈莲步到了车前,却被何婆子抬手拦住了。
何婆子一脸恭敬,“表姑娘,老夫人吩咐了,咱们过去住两日就回来,这琴您就不必带了吧?”
周琼华身边的小丫鬟不依了,抬头抢白道,“妈妈不知,我家姑娘可以三餐无米,却不可一日无琴。妈妈若觉得这琴占地方装不下,奴婢抱琴跟着马车走就是。”
周琼华制住丫鬟,低声道,“是琼华考量不周。绿倚,将琴放回房中。”
小丫鬟绿倚嘟起嘴,但还是听话地将琴放回房中。
上了马车后,李老夫人听说此事,微微皱了皱眉头。
待回了京中府邸安置好后,李老夫人将儿子叫了来,母子俩关门说话。
“今日在庄子里,娘看琼华心神不宁似有所隐瞒,不管是谁要加害小暖,琼华都不能再留在府中。”
连从福宁宫出来的,忠实可靠的老宫女都被这些人收买了去,心系晟王又涉世未深的周琼华更易被人利用。若是小暖真出了事,周家与李家都难脱干系,到时悔之晚矣。
李奚然也明白这一点,“易王妃有孕,易王府她是进不去了,母亲尽快帮她择一门亲事吧。”
太后不见好转,李老夫人也知此事拖不得,“我看易王的意思是还想用周家,所以琼华这夫婿须从咱们族里或易王那边找,待秋彤出了门,我就忙活这件事。”
李奚然皱了皱眉,想让母亲把周琼华见得远一些,可易王若成事就需要大量的金银,周家这座银山是弃不得的。
李家人搬回城中后,李忠请张玄崖进庄,又将陈嬷嬷住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在床底发现个空了的暗洞外,并无其他发现。
张玄崖捏起暗洞内的土嗅了嗅,未发一言。
当天夜里,一场照亮夜空的大火将李家庄烧了个干干净净,救火声和吆喝声就没停过。
第二天天一亮,秦氏和小草就起来了。秦氏关心的是庄子里的棉花和蔬菜会不会被大火炙干了,小草则好奇李家庄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待母女俩到了南边一看,发现篱笆墙都烧没了一截。隔着这个空档往南看,就见李家庄内的主院,连带长工们居住的小院烧得焦黑,四处冒烟,木炭味儿熏得大黄抬抓捂了捂鼻子。
赶巧,京中闻了“噩耗”的李奚然也赶回来视察庄子的情况,与这母女在这篱笆墙缺口处相遇了。
见了面,少不得要打个招呼说两句话的。
李奚然很是抱歉,“将安人的篱笆墙烧了,奚然着实惭愧,待会儿奚然便命人将竹篱补齐。”
秦氏摇头,“不敢劳烦大人,这点活儿我们自己弄就好。”
然后隔了五日,李奚然打听出陈嬷嬷家人的消息,到第五庄见晟王时,就见第四庄的篱笆墙没了,一律换成了高大的砖瓦墙,将庄内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道墙将庄内与庄外分开,也断了李家庄与第四庄之间的关联。以后他站在李家庄的田间北望,再也见不到秦氏带着人忙碌的身影了。
李奚然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遗憾,这股劲儿在见到晟王后,才慢慢散去。
“陈婆子年迈的父母和兄长一家五口在陈婆子回乡探亲后三日便登上南下的船只去探亲,自此便失去踪迹。王爷,这些人应是凶多吉少了。”
三爷的手下也调查出来了这些,“幸亏此事发现得早,未酿成大祸。小王已加强防范,李大人切勿再为此费神。”
听这意思,晟王这边已有了眉目,不希望自己再插手了,李奚然便将这件事放下,与他谈起朝中事大案,“西凉山中军粮丢失一案,王爷觉得圣上会该派谁去查案?”
运往西北的十万石粮草遭劫,劫匪夺粮杀人后将军粮押入大山中踪迹全无,急报进京,建隆帝震怒,欲派钦差去西凉查案。
以左相推测,建隆帝应会派晟王前往西凉。可小暖有孕、华嫔有伤,太后卧床不起,李奚然知道晟王定不想此时离京。
第1210章 执鞭之人
三爷当然不会在此时离京。在母妃确保安稳、小暖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之前,他哪也不想去。天下安危是重要,但这天下不是他的,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不过这次西北丢粮一案,的确事关重大。三爷不想牵扯其中,就要找个合适的人去,“圣心难测,不过若要查清此案并追回军粮,小王却可举荐一人前往。”
李奚然目光明亮,身体微微前倾,“王爷说的是?”
三爷缓缓道出这人的名姓,“原白马强镇军司统帅,蒋常胜。”
李奚然微怔,然后浅浅地笑了,“相较言之,蒋常胜确实是最合适却也是最不让圣上放心的一个。”
蒋常胜在西北盘踞多年,被圣上以奔丧的名义才调回京城。西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因为那曾是他的治下。不过派他去西凉无异于放虎归山,而这头猛虎,还不知道其心何在。圣心多疑,定不会派蒋常胜前往。
不过经过月余的观察,左相发现蒋常胜与柴严昌之间已经断了联系,归心易王。此时放他去西北,若是辖制得当,的确是易王的一大助力。
怎么才能让圣上派蒋常胜去西北呢?左相的研究一转,似是有了主意。
看李奚然的表情跟小草为他画的画像一模一样,三爷修长的剑眉微挑,眼角也有了丝笑意,“若是觉得蒋常胜不妥,选个执鞭之人同去便是。”
这执鞭之人选谁呢?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三日后,小暖睡醒午觉正悠哉地啃梨子,四皇子柴严昙气冲冲地跑到第五庄来,在隔着一道墙的书房里大吵大嚷。
小暖好奇,起身轻手轻脚地到书房屏风后躲着处看热闹。
三爷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若芝兰玉树,他对面的柴严昙桃花眼圆睁,质问道,“现在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跟老子过不去!”
哎呦,连“老子”这样的词都用上了,看来柴严昙真急了。三爷干了啥?小暖拉成耳朵听着。
老四都暴跳如雷了,三爷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地冷静,四平八稳地问,“何事?”
“你跟老子装大葱?!”柴严昙一跳多高,指着三爷骂道,“父皇让老子跟蒋常胜去西凉山!这一定是你折腾老子的损招,你明知道老子跟他不对付!”
“不是我。”三爷依旧平静,淡淡地道,“不过,我猜到父皇会派你去。”
“你,你……”柴严昙都快气哭了。
小暖看他那样儿,觉得三爷在欺负小孩儿。这四皇子只比三爷小一岁,怎得如此幼稚?这就是有母妃护着,有外公疼着长大的皇子该有的正常模样么?
小暖心疼起自己的夫君来。
柴严昙还想再闹,可看着老三这纹丝不动地模样,他也没劲儿了,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三爷淡淡地问道,“去西凉,对你并无害处?”
什么叫没害处,确实害处!柴严昙鼓起腮帮子,为了捉柴严亭,他去年差不多把西北都跑遍了,那穷地方好吃好玩的一概没有,还冷得半死。女人都硬邦邦,摸起来还不如他摸自己舒坦,柴严亭一脸愁苦。
“现在是七月,离冷还早着。”看他抱了抱胳膊,三爷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
柴严亭冷哼一声,“那边八月就飞雪了!”
三爷想到乌羽冻得紫黑的手指脚趾,目光柔了些,“加衣。”
柴严昙鼓起腮帮子,“小爷要十件三嫂店里的御寒棉袍!”
三爷点头。
张嘴就拿十件,给银子吗?小暖鼓起腮帮子,今年大旱,棉花减产过半,棉价比去年还高呢。
柴严昙斜眼看着老三,“厚棉被也要十套!”
三爷再点头。
这么好说话?柴严昙好看的剑眉皱起,狐疑道,“三哥,我又碍不着你,你非把我弄去西北作甚?”
“你去西北,不是我的主意。”
柴严昙又跳脚了,“好,你给小爷等着,小爷回来饶不了你!”
走到屋门口的柴严昙不走了,他握紧拳头,头也不回地道,“三哥别算计我母妃,我保证她不去招惹华贵妃。”
“好。”三爷应下。
柴严昙依旧没回头,声音平静得不像能从他口出发出来的,“三哥,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小暖挑挑眉,这兴许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三爷点头,“只要你不傻,就能。”
柴严昙又怒了回头吼道,“小爷不傻,你们才傻,你们都是大傻子!”
吼完,他让人不过瘾,指着屏风骂道,“你也是!”
被发现了小暖也不觉得心虚,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慢悠悠道,“十件棉袍十套棉被。”
柴严昙张大嘴巴,“小气!”
小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奸商,不是傻子。”
柴严昙目光落在小暖的肚子上,忍了又忍,气哼哼地走了。
小暖转头,冲着三爷心虚地笑着。三爷的书房是重地,她不该因为好奇就跑进来看热闹。
三爷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梨子可还合胃口?”
小暖这两天闻到肉食就觉得恶心,只想吃清淡爽口的,三爷截了一批南部运来的贡果,送到府中供小暖挑选食用。
小暖笑眯眯地走出来,倒背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洗过的香梨,“让昙郡王去西凉山,是你的主意吧?”
三爷把她圈在怀里喂她吃了一口梨子,看她小松鼠一样地鼓起腮帮子吃下去,才道,“派蒋常胜去西凉,的确是我跟李奚然说的,但选四弟跟他同去,应是二哥或李奚然的主意。”
小暖眼神一闪,“三爷好狡猾。”
三爷目光一转,小暖立刻改口,“三爷好聪明。”
三爷满意了,又喂她吃了一口梨子。
蒋常胜回了西北后若猛虎归山,必须有人牵制他,柴严昙就是不二人选。
其一,柴严昙的皇子身份能让西北众将忌惮、收敛;其二,柴严昙与蒋家有些旧怨,他跟了去蒋常胜不敢太造次;其三,去年柴严昙在西北转了几个月,对那边的情形很是熟悉,蒋常胜想糊弄他也不容易;其四,柴严昙性子直脾气冲,使出过激的手段也在意料当中,便是建隆帝知道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骂几顿了事。
反正他挨骂多,也不差这几顿。小暖又啃了口梨,觉得柴严昙有点可怜。
至于柴严昙说什么回不回来的话,小暖没有问出口。莫说是皇子,就是她这个刚入柴家仨月的王妃,也觉察出宫中暗流汹涌了。
不过这些暗流跟她并未过分关注,因为她关注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小暖现在最在意的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第五庄内没有被翻出来的毒蝎子,以及暗中想要害她的人。
第1211章 在哪儿?
早朝这日,小暖醒来后觉得有点冷,她裹了裹被子,倾听窗外沙沙的树叶声,不知不觉间又到八月,天气转凉了。
听到屋里有动静,秋月轻声进来王妃醒了,便挑起床纱,扶着小暖坐起来。
春花立刻递上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待小暖喝下后。两人利索地为帮她更衣、梳头。
小暖舒服地眯起眼睛,这等享受,也只有在三爷不在庄里时才能有。若是三爷在,春华秋月连卧房都不敢进。
用完早膳,霜成和王全桐便整齐地站在小暖面前,每人手里都拿个一本册子,报上府中、庄子里内院和外院的各项事务。需要小暖亲自签字首肯,也就那么十几件,小暖一一处理完,只用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看着两人齐齐退出去,小暖感叹,“实在是太屈才了。”
听到王妃又打王管家和霜成姑姑的主意,春花秋月抿唇,玄舞轻笑。
霜成和王全桐本就是三爷身边得力帮手,又经王妃的亲手教导后,本事蹿高了一大截,打理一府一庄绰绰有余。若非这两个人在王府不可或缺,王妃早就将他们派到铺子去管事了。
小暖叹了口气,又精神抖擞地问,“昨天不是说有批货今天到码头么,具体什么时辰?”
秋月回道,“说得是巳时,因为有几个大商号都盯着这批货,所以二姑娘和大黄一早就去码头了,二姑娘一定要抢到最好的。”
妹妹的本事是有,但毕竟还年轻经得事儿少,小暖有些担心,“都哪几个商号去了?”
玄舞明白王妃在问什么,回道,“程家不去,城西的罗家、何家会跟咱们争货,听说两家带了现银去的,还有就是建王世子和赵书彦也去了。”
听到赵书彦在,小暖立刻放心了,有他帮忙看着些,小草就吃不了大亏。
秦三、柜叔和展福都不在京中,这里能压住阵脚的人都不在,这批货小暖想亲自去盯,奈何娘亲和三爷不让她出门,只能派小草出马了。
现在是收棉花的时节,她的几十个田庄的棉花,还有今春与她签订免费拿棉籽秋后交棉花的棉农手里的棉花,都得尽快收起来,这是铺子未来一年的依仗,小暖的手下人几乎都在为这件事奔走。
她的贴身丫鬟绿蝶从南山坳直接奔赴徐州,为了棉田四处奔走的王函昊前几天回来一趟,已经一岁半的平姐儿都认不出他,不肯叫爹。
小暖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只盼着快点到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就能出府理事了。
正这时,被派去放哨的玄澄快步进来,“王妃,安人出庄了。”
小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立刻站了起来,坐马车到了第四庄。晋庄后她不回主院,下车沿着一尺来宽的田埂道径直往南走。
玄舞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道,“王妃若是想吃瓜果,属下去给您摘吧,小心路滑。”
这个季节,地里哪还有能生吃的瓜,小暖脚步不停地往南走。见她如此,回来取东西的田守一连忙跟了上来,低声劝道,“小师姑要去李家庄么,万万不可。”
“不是,我是要检查新垒的墙结实不结实。”小暖一阵正经地道。
众人……
待到了一人半高的南墙下,小暖望着墙头,转头对玄舞道,“你带我上去看看。”
“属下不敢。”玄舞不肯,王妃怀着身孕,若是伤了可怎么了得。
小暖脸一沉,“三爷派你到我身边来时,怎么吩咐你的?这里是第四庄,我不过是要登上墙头看看李家庄烧成了什么样子,也不行么?”
这个……玄舞还有些犹豫。
小暖冷声道,“守一,待我上去。”
“墙头是尖的,无处落脚。小师姑稍待,守一去取架梯子来。”田守一将肩上的褡裢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去取梯子。
田守一这四个师兄弟,只听王妃的话。玄舞见拦不住了,只得上前扶住小暖的胳膊,“王妃,您上了墙头也看不到什么的。”
“先看看,不行再说。”小暖急切道,若是不快点,娘亲回来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待搬来梯子后,玄舞保护着小暖爬上去,半个身子高过墙头,向外张望。
被火烧得黑漆漆墙院被四周的深绿色围着,就像一大块狗皮膏药掉在草地里,碍眼得让人想立刻揭掉。小暖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搜寻一圈,然后又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四阶。
眼看着王妃的脚已经高过墙头了,侍卫们胆战心惊的,梯子和墙够结实,但若是让三爷知道王妃爬了这么高,他们这顿罚定是免不了的。
登高望远。李家庄这场火烧得非常彻底,好多屋子的房顶都烧掉了,小暖站在这个高度,将院子的情形尽心眼底。她凝神在梯子站了许久,才慢慢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见王妃平安落地,众侍卫和长工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王妃,安人马上进庄了!”玄澄快步过来,低声提醒道。
小暖立刻回神,“快把梯子放倒藏起来,玄舞拔一棵野葡萄给我!”
众人应声而动,小暖抓着野葡萄棵刚走了十几步,秦氏就从庄外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荷叶包。
见到小暖,秦氏把荷叶包交给禾风,快步走了过来。
小暖无比庆幸院墙换成了砖的,否则现在娘亲就不是笑过来,而是骂着过来了。她扬起小脸,举着手中的野葡萄棵,“娘,你看,这个黑了好多……”
说了一半,小暖才发现手中这棵野葡萄上一大半还是青的,心疼了。这可是她和小草特意留下,等着秋天里变黑了再吃的好东西,比番外贡果还合她的胃口。
秦氏接过葡萄棵,扶着她往院子走,“想吃就让玄舞她们帮你摘,盯着这老大的日头跑啥。娘买了几斤上好的里脊肉,你想咋吃?”
“想吃糖醋里脊。”小暖立刻道。
听到女儿想吃酸的,秦氏的脸上乐开了花,“好,好,娘给你做,还想吃啥?”
“醋炒黄瓜丝。”小暖跟娘亲往前走,接连报菜名吸引娘亲的注意力,生怕她回头发现梯子。
又是个酸的,秦氏更高兴了,酸儿辣女,闺女这一胎没走,定是个大胖小子了。
回屋与小暖说了一会儿话,秦氏便到厨房里忙活起来。小暖现在闻不得生肉味儿,便站在窗下盯着地上的树影儿,神情专注而认真。
依照玄舞的描述,李老夫人回李府时一样样检查了行礼,那母蝎子不可能被带入李府。她们走后,大师兄和李忠带着人将庄子前前后后搜了两遍,也没什么发现。
如果她是藏蝎子的人,会把它藏在哪里?脑子里旋转着方才见到的李家庄的一间间房屋,一处处院落,小暖认真地揣摩着。
第1212章 受了委屈的小草
小暖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到那只母蝎子被藏在哪里。
还不到用午饭的时候,大师兄张玄崖来了。虽然大师兄笑着,但小暖还是从他暗若深渊的眸子里看出了点点不满,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田守一给他师傅送信,说自己爬梯子了。
在娘亲出去后,大师兄的脸沉下来,淡淡责备道,“太胡闹了。”
以前小暖没见到大师兄生气,只听贺风露说大师伯一旦真的生气了,连师祖师无咎都要矮几分听训。
如今大师兄只是微微沉了脸,小暖就有点撑不住了,暗道大师兄真不愧是上清宫的掌院,真发火了怕比三爷也差不到哪儿去。
知道在大师兄面前耍滑也没用,小暖老老实实地认错,“大师兄息怒,想到暗中有毒蝎子盯着,小暖就觉得心里就不踏实,想把它找出来灭了。”
张玄崖手捋胡须,眉头微微松开,“是玄崖无能,让师妹提心吊胆,不能安心养胎。不过你且安心,这要你在庄子里就不会有事,这个月之内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将蝎子除了。”
小暖连忙道,“师兄已经很厉害了,只是智者千虑还有一失,九清觉得藏那蝎子的必是女人。女人的心思还得女人来猜,所以才想去试试看。九清没有出庄,只是站在墙头这边往那边看了看。”
大师兄在这里布下了克邪克毒的药物和道家玄门之术,小暖又不傻,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出去给自己找事。
见师妹这小心翼翼地样子,张玄崖哪里还忍心责备,“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小暖立刻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张玄崖把手指搭在师妹的脉上片刻,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小暖见了,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大师兄,是九清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张玄崖惊讶于师妹的敏锐,收敛心思平静地道,“尚可,只是胎儿月份尚小,脉象不甚明显,另一只手。”
小暖立刻换了左手,张玄崖又认真查了许久的脉,才抬起手指,叮嘱道,“天气转凉,你不可贪吃凉东西,免得伤胃受损,影响胎儿。”
“是。”小暖把桌上旁边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葡萄,推到大师兄面前,笑嘻嘻地道,“这个是野葡萄,我和小草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您尝尝,可好吃了。”
张玄崖捏了一粒比黄豆粒大不了不少的野果子放进嘴里,滋味确实不错,可以考虑在院子里栽几棵,师傅应该会喜欢。
现在最要紧的,是师妹肚子里这一胎,张玄崖不想吓着她,只沉稳地问道,“师姑在你腹上画的符,可还在?”
没想到大师兄连这个也知道,小暖连忙点头,“应该在呢,九清很注意,没泡过药浴,只用过花瓣水和皂角,没碰过别的。”
不对,三爷喜欢亲她,从头到脚都被他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小腹当然也在其中。口水应该没事儿吧?小暖的脸忍不住红了,低头不敢吭声。
张玄崖没发现师妹的不对劲儿,只道,“时日长了,符的镇压效果变差,需要重新画一回,我给师姑写信,请她老人家尽快来一趟。”
此去上清宫,有近千里呢。为了她的事劳烦师姑一趟,小暖觉得不大好意思,“弱一些应该也无事吧?”
当时画符,是因为她要进宫面圣,师傅怕她非比寻常的面相引起袁天成等人的注意,现在司天监里没了高手,她已嫁做晟王妃,应该无妨了。
请师姑来,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他现在也不敢确定,当然不会说出来,让师妹跟着担心,只道,“万事小心为上。”
既然这样,也不一定非要师姑跑一趟的,小暖想了法子,“师兄不会画么?您教给风露,让她帮我画吧。为了这点小事就让师姑跑一趟,九清于心不忍。”
“风露道行不够。师妹有恩与师门,与你相关的都不是小事。”张玄崖又叮嘱她几句,告辞而去。
当天夜里,张玄崖便找上了三爷,将符的事讲了一遍,叮嘱道,“在师姑来之前,无论有何事,王爷都不要让九清出庄。尽量少见外人,尤其是懂医术和道术之人。”
三爷自是应允,小心防范。
转眼见,便到了李秋阳成亲之日。秦氏和小草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进城去李府送亲,小暖趴在第四庄里继续研究李家庄的断壁残垣,大黄躺在书房里被太阳晒着的那一块地方,悠闲地盯着树上的叶子发呆。
还不到晌午,秦氏就带着小草回来了,小暖一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出事儿了。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小草鼓起腮帮子,眼里转着泪花,“姐……”
“别哭,告诉姐姐怎么回事儿。放心,有姐在,万事都不是事儿。”小暖搂住了妹妹的小肩膀,安慰道。
秦氏也是气得不清,“娘真是没想到,周琼华这么,这么……没皮没脸!”
一听到跟周琼华有关,小暖的眼睛都立了起来。听娘说完之后,她更是怒了。
为了过去帮忙,秦氏和小草出门得早,到了李家后就被请到李老夫人的院子里。
说是帮忙,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好做的,就是陪着李老夫人说说话,看看嫁妆有没有落下的。左相嫁女,院子里人自然不少。李家九族都到了,宫里也派了人来帮忙,热闹非凡。
纵使是这样的时候,李老夫人也没怠慢了秦氏和小草。她让秦氏在自己身边坐着,并让秋彤带着小草去府里转转。
李家算是百年氏族,府内雕梁画栋,自是非凡。李秋彤带着小草转了一会儿,便又有别府里的姑娘登门,需要她去招呼。小草便懂事地跟着李家几个小姑娘一块玩儿,让李秋彤去招呼客人。
转悠了一会儿,哪几个姑娘也被人叫走了,小草便想回去找娘亲,李府地方大,小草也不知道怎么走,便随手点了个小丫鬟,让她引路。
被这小丫鬟引着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小草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第1213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位姐姐,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小草不走了,叫住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规规矩矩地道,“按姑娘的吩咐,送您回松寿堂。”
小草的小脸一绷,“姐姐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这分明就是往西走呢。”
松寿堂在李府的内院偏东北处,去那边可以往北走也可以往东走,就是不可能往西走。
小丫鬟不慌不忙地道,“这的确是去松寿堂的路。因为今日府中来了不少男宾,奴婢怕他们冲撞了姑娘,才带着您绕开,走这条人少的路。”
小草摇头,“我不怕见人也不怕冲撞,走正道!”
这丫头还是不肯,“可……”
“本说什么你听不懂?”小草的小脸一绷,也是很吓人的。见这小丫鬟还不肯带路,小草转身,“莲年、友鱼,咱们自己走!”
“陈姑娘!”小丫鬟急了上前就抬胳膊拦她。
小草停住,吩咐道,“莲年,擒住她!”
莲年的个头虽不高,但武功却不低,她上前一下就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丫鬟按倒了。小草吓唬道,“说,你想带本姑娘去哪儿,是谁吩咐的,她们打什么鬼主意?”
小丫鬟自然不肯说,小草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药丸,让友鱼塞入小丫鬟口中,接着吓唬道,“这是穿肠丸,要是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之内,你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
小丫鬟本不信的,可谁知丸药下肚后,真让她疼得钻心,吓得立刻招了,“江婆婆让奴婢引您去桃花亭,再趁姑娘不备,把您推入水中。”
“江婆婆是谁?”果然有事儿,小草皱起小眉头。
“是表姑娘身边的管事婆子。”小丫鬟疼得额头直哆嗦。
“周琼华?”小草再问。
这丫鬟连忙点头。
“桃花亭在哪儿?”
“前边左转的花园假山后的亭子。”小丫鬟的身子直哆嗦,“奴婢全告诉姑娘了,这解药……”
“友鱼,揍晕!”小草一声令下,友鱼抬掌就将丫鬟砍晕,扔在一旁。
“二姑娘,咱们怎么办?”莲年问道。
“去桃花亭。”小草快步往亭子那边走,周琼华要把她推入水里,定有后招,她要过去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干嘛。
小草虽然跑得快,但终究是迟了一步。她刚到小园门口,就听到有丫鬟惊呼,“小草姑娘,小草姑娘落水了!”
落水你个大脑袋,果然有事儿!
小草提起裙子就往里跑,可她刚绕过假山,就见姐夫已经从水里把“自己”捞了起来。那人穿着跟自己一样颜色款式的衣裳,低头似乎是晕了过去。
小草急了,大吼一声冲过去,“姐夫!小草在这儿!”
三爷将人拉上来后就发现不是小草了,他松开手后退,那人却软绵绵地向他靠过来。他立刻知道中计了,正要将人踢到一旁,小草已经冲到近前,一脚将人踹回水里。
踹了一脚小草犹不解气,又顺脚将姐夫身边的青衫男子也踹了下去。
让你害我姐夫,不是想要男人嘛,给你一个!
于是,跟三弟过来救人的二皇子柴严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小草踢了下去,将周琼华按入水中。
这是,李奚然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把二皇子救上周琼华的一幕看了个正着。
小暖很满意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干得好!多亏你机警,才没让周琼华讹上你姐夫!”
“哇——”小草听了姐姐的夸奖,反而放声大哭。
“呜——”大黄见小草一哭,顿时急了,上来就要帮她舔眼泪。
小暖皱眉,“后边又发生了什么?”
秦氏也正气着,“那个引路的小丫鬟七窍流血死了,有人躲在边上听到小草威胁她的话,说是小草毒死她的!”
小草抽泣着,“小草给她吃的是姬道长的丹药,就是涨肚子多放几个屁,死不了人。”
小暖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个中蹊跷,“有人在你之后给她喂了药,要栽赃嫁祸于你!后来呢,你姐夫不是在吗?”
小草更委屈了,“姐夫什么都不让我说,就把我送到娘那儿去了!然后就好像这事儿根本没发生过一样,秋阳姐出了门后,姐夫就让人把我和咱娘送回来了,哇——”
“到马车上小草才跟我说了。小暖,就算李家饶了她,咱们不能就这么饶了她,这女人太恶毒了!”秦氏也是气不过。
小暖点头,“李家嫁女时闹出人命和这样的丑事儿,确实不能声张,过后她们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娘放心,严晟绝不会饶了她!”
“二皇子不会追究到小草身上吧?”秦氏还有点担心被小闺女踹到水里的易王。
“不会。”
小草那一脚确实欠妥,现在小丫头哭着,小暖不想现在跟她讲道这些。就算二皇子生气了,三爷还在呢,他不会让易王追究小草这鲁莽一脚的责任。
至于周琼华,她敢对小草出手就犯了小暖的大忌讳,小暖绝不会放过她!
两人回来的早,晌午饭也没吃。小暖劝着她们刚吃了点东西,三爷便到了。
娘仨齐刷刷地站起来,小暖直接问道,“三爷,周琼华怎么处置的?”
三爷回道,“二哥把她收了,过几日后就由周家人送入易王府。”
“什么?!”娘仨齐声呼道。
“汪!”大黄虽然没听明白,但听明白了家人的愤怒,跟着吼了起来,炸毛怒视三爷。
三爷给秦氏行了一礼,又拍了拍小草的肩膀,才扶着小暖坐下,给她们解释道,“周家乃是南部望族,族中有不少人为官,且家资巨富。周琼华乃是周家族长之女,二哥收她不是相中了她,而是看中周家。”
小草鼓起腮帮子,秦氏皱起眉头。
小暖知道周家非同一般,所以宁侯的爹老宁候和左相李奚然才会娶周家女为妻,不过这些,她陈小暖才不在乎!
“不管易王为何收了她,周琼华算计、栽赃嫁祸小草的仇,都不能这么算了。此事牵扯到易王,三爷不好出手,小暖自有办法教训她!”
“小暖,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秦氏低斥了一声,才对女婿道,“小暖怀着孕,遇事就上头,王爷别跟她一般见识。”
岳母连称呼都改了,心里也是不高兴了。三爷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的,但见一家子都瞪着眼,也只得说了实话,“此女心计狠毒,严晟不会让她活着进易王府的。”
第1214章 石狮子
秦氏听了女婿的话,心中稍稍舒服了些,但有觉得因为这事儿就杀了周琼华,有点不忍。可再想到李家惨死的那个更无辜的丫鬟,秦氏又觉得周琼华害死了人,也是该死。一时之间,她的心情复杂无比。
以前在村里时,大伙儿读书少没京城这些人活得体面。但是一家人或邻里之间有了再大的矛盾,最多也就是打骂,见血得都少,京城这些人一个个看着体面光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转手就要人命。
秦氏心里发慌,本能地望向她的主心骨小暖。小草也望着姐姐,等她拿主意。
小暖听到三爷这么说,心中的怒气烧消,看向三爷的目光带了丝丝歉意,刚才的她,的确是火气大了些。
三爷微微摇头,解释道,“当时我与二哥在园内歇息,听到有人喊小草落水,见水中之人面朝下浮在水面上,衣裳与小草一样,便立刻将人救了上来。拎上来时听到小草的喊声,才发觉不对。”
秦氏张了张嘴,忍住了。小草却问道,“周琼华比小草大九岁,高一个头重好多,姐夫怎么能认错呢。”
“当时急着救人,确实是我疏忽了。”当时上手,三爷也觉得不对劲儿,可想到小草生得胖乎又天天喊打喊杀的折腾,比小暖沉一些也正常,才找了周琼华的道。
想到这里,三爷的眼里现出杀意,大黄对人的情绪的变化感受最为明显,它立刻站了起来挤在三爷与小暖之间。
小暖感受到了大黄的维护,抬手摸着它让人心安的毛发,低声道,“易王不是要收了她么,三爷杀了她,易王那边怎么交代?”
三爷说得异常冷漠,“此等功于心计的女人,二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过是事已至此,不想伤了李家和周家的面子罢了。周琼华死了,让周家再将别的女儿送入易王府就是。”
见娘亲一脸难受,小暖轻轻握住她的手,母女俩同时看向小草。之间这小丫头低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处置周琼华这件事,小暖本想私下再跟三爷商量的,但现在娘亲和妹妹也被牵扯其中,若是不说出来,她们心里会一直堵着。娘亲还好,小草这几年没受过这样的气,她连二皇子都敢踹,还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于是,小暖言道,“杀了她是解了一时的气,却也可能伤了三爷与易王之间的情分。我有一计,咱们先试,若是不成,再杀她不迟。”
听到小暖有主意,众人一致看过来。小暖胸有成竹地道,“按照李老夫人的脾气,待秋阳回门后,她定会亲自带着周琼华前来谢罪。到时……”
小暖如此这般说了一顿,然后道,“如此就坐实了周琼华养毒蝎害人的罪证,李家还敢把她送入易王府?”
“这个好。”秦氏点头赞同,让李家人收拾周琼华,总比脏了女婿的手好。
“这样能有了她的命吗?”小草只关心这个。
小暖点头,“李家和周家为了名声,不会饶了她。”
小草放心了,“好,就这么干!”
三爷却觉得小暖的计策虽好,但由李家来处置周琼华,想要了她的命是不可能的,便在心中补了一环,确保能置周琼华于死地。
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小暖知道为好,她现在怀着孩子,心肠想必比以往更加柔软了。
谁知,两人傍晚一同归家后,小暖却与自己商量道,“方才当着娘亲和小草的面不好讲。待到周琼华的诡计公之于众后,让我大师兄放蝎子杀了她,三爷觉得如何?”
这边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么,他方才想的也是此法。三爷抬手搂住小娇妻,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好。”
小暖静静靠在三爷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三爷回出手从水里捞出周琼华,是因为以为她是小草。小草还年纪小不懂事,小暖代他谢过三爷。”
若不是认为她是小草,以三爷冷漠的性子,才不可能亲自动手救人。
三爷又用薄唇贴了贴小暖的额头,提醒道,“小草虽机警,但处事莽撞不计后果,这是能致命的缺点。你还要好生教导她,若是改不过来,你创下的家业就不能交到她的手中。”
手里握有的人和事越多,犯错误的后果越严重。小暖明白这一点,“小暖明白,我会教好她的。”
这也不怪小草,这几年是小暖自己护她护得厉害,才让她由一个小心翼翼的乡下丫头,变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霸王。若想板过来也不难,因为小草听话,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听。
“绑走陈婆子家人的人来自夔州,江湖上两个用毒的大派都在其治下。郑笃初之父郑钧锋任夔州路安抚使,用毒蛇毒蝎应是郑家所为。”三爷说起他派人查案的详情。
郑笃初现在算是半个废人,其姑母程夫人之死也会让郑钧锋迁怒于三爷与小暖,郑钧锋做事阴毒,他勾结江湖人暗害小暖的可能性非常大。
小暖点头,“我大师兄也这么说。”
三爷又问,“你为何如此肯定,是周琼华取走了陈婆子的毒蝎子?”
小暖微微一笑,“因为我打听到她与陈婆子走得很近,以周琼华的能耐,察觉到陈婆子的异样并非难事。陈婆子死后没有发现蝎子,我就怀疑她了。为了印证,李家回府那日,我让木刑混到李家庄就近观察,他的观察所得,也印证了我的推测——周琼华一定有问题。”
三爷挑挑眉,木刑竟被小暖调去做事了,他竟没有察觉到。这小丫头的本事,真是见长了。
小暖又笑嘻嘻地道,“就算不是周琼华,毒蝎子也是别人放的,这门这一试探,也能探出真凶。”
三爷又问,“你为何如此肯定毒蝎子藏在石狮子里?”
小暖双目明亮,“这是我多日观察得出的结论。李家庄要重建,墙会被推倒,地会被翻开,烧焦的树木也会被砍倒,只有庄门口和内院那两对石狮子不会动,建好后会放回原位。”
因为那两对石狮子,是李奚然的父亲留下的!
第1215章 谁在说谎
第二天,李厚生便带厚礼登门拜访第四庄,表达歉意。秦氏按着小暖吩咐的,不热不冷地应付了回去。
第三天,三爷去宜寿宫回事时,跟建隆帝多呆了半个时辰,他从宜寿宫出来后,又去重华宫待了两盏茶的功夫。三爷走后不久,建隆帝便去了重华宫,天色将晚时才去了慈宁宫。
其实这段时日,建隆帝只要有空闲,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重华宫呆着的。不过他今日的举动,不由得李家人不多想。
或许在知情人看来,在前几天的事上小草并没吃亏,但是李老夫人和李奚然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过去。
秦氏再软弱、晟王再理智,也架不住他们身后有个有仇必报的陈小暖撺掇着。李老夫人深信,若不是陈小暖有孕在身,她已经跨马出庄杀过来了。
就算不能真得把李家和周琼华如之何,小暖也会想办法让李家和周家损几个大铺子为小草出气。她折腾程家的手段,李家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与其被动等着小暖出手,还不如主动登门和好。在这件事上,李老夫人也很生周琼花的气,但为了大局又不得不维护她。
事到如今,也是叫人无可奈何。
李秋阳回门之后的第二天,李老夫人便亲自带着周琼华和李秋彤到第四庄看望小草。
李老夫人是一品敬国公太夫人,是当今圣上的丈母娘,也是左相大人的生母,她这样的身份亲自登门探望六品诰命的之女,纵使这诰命的女儿当了亲王妃,此举也是十足的抬举了。
李老夫人知道,她来了,秦氏不会给她难堪,但看小暖如何打算了。大伙处在各自的位置上,也有诸多无可奈何之处,需相互体谅才是。
她们真来了闺女料得真准!
秦氏挺直了腰杆站起来,“娘去了?”
小暖笑着点头,“好。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剩下的交给我。”
小草翻身躺在炕上,冲着娘亲举起小拳头,“娘,上吧!”
秦氏很是庄重地点了头,带着翠巧等人呼拉拉地去出去迎接。大黄左右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李老夫人在院门口下车,与秦氏携手相扶入院,关怀道,“老身老了,不中用了。府里有什么事儿都瞒着我。那天你们走了后奚然才把事情跟我讲了。让小草受委屈了,她好些没?”
前日李厚生来,小草便称病躲在炕上不见,所以李老夫人才有这一问。
秦氏低声道,“小草没经过这样的事儿,半夜里做噩梦,口口声声地说她没杀人。不瞒您说,我这当娘的听了,心揪得生疼。”
秦氏这会却不是全虚的,小草真做梦了,不过她喊的不是“没杀人”,而是“杀了她”,叫秦氏听得直揪心。
李秋彤惭愧万分,“婶子,都是秋彤招待不周,才让小草妹妹受了这般委屈。秋彤想当面给小草陪个不是,行么?”
小草去李家,李老夫人让李秋彤带着她玩,李秋彤却把小草交给几个堂妹,这几个堂妹没把小草当回事儿,将她一个人留在园子里。若不是小草机警,还不晓得出什么事儿呢。
李秋彤狠狠挖了旁边的周琼华一眼,真没想到她竟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陷害晟王,没想到竟害到了表哥头上!还说是手下的婆子自作主张,谁信!
“小草刚吃了药睡下,待她病好了,婶子再带她去找你们玩。”秦氏话还没说完,抬头见小暖被春花秋月扶着站在门口,连忙依照计策行事,焦急道,”你咋出来了,郎中不是让你少动么?”
一直低着头的周琼华下意识地抬头,正与小暖沉静的目光对上。在她眼里,周琼华看到了隐隐火光。
周琼华这两日在李府被关禁闭自省不得出门,今日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却是被拉出来给陈小草道歉,她的火气一点也不比陈小暖的小。
不过转念一想,周琼华又燃起熊熊斗志。进不去晟王府又如何,等易王登基她给易王生了儿子,再过几十年,她儿子当了皇帝,晟王就要跪在自己脚下称臣,任由自己拿捏,到时候陈小暖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周琼华忍不住翘起嘴角,隐晦地笑了。
“周姑娘想到什么事儿笑成这样,说出来让本王妃跟着一块乐乐?”小暖张嘴就毫不留情面。
李秋彤转头看周琼华,厌恶之色更甚,李老夫人扫来的目光也带着浓浓的警告。
她若要在易王府站稳脚跟,还得需要李府的帮扶,这些人暂时得罪不得。周琼华换做大气周到的模样,解释道,“琼华见王妃脸色甚佳,想着您腹中胎儿安稳,为您感到高兴,所以才一时失态,请王妃恕罪。”
小暖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看到本王妃气色甚佳的?”
周琼华低头抿唇,屈膝不动。
李秋彤还是第一次见小暖这么端架子,不过她心里觉得解气极了。
小暖斥完周琼华,又对李老夫人道,“因为担心小草,昨夜小暖没睡好,今早吃不下饭。方才本想跟着娘亲去门口迎您的,谁知小暖站起来就头重脚轻的,才没出门去迎您,还望老夫人恕罪。”
小暖怀的是晟王的血脉,未来的世子。她张口就说因为担心妹妹所以身子不舒坦,若是因此出了事儿,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李老夫人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温和道,“你这孩子还跟老身客气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屋里歇着。”
一群人进屋,将在门口行礼的周琼华孤零零晾在屋外。
李老夫人坐稳了,又关心了几句小暖和小草的身体,才冷着脸道,“进来!”
周琼华进屋双膝跪地,哽咽道,“安人,王妃,是琼华无能,没有管教约束好下人,才让江婆婆生了邪心做下恶事。请安人、王妃责罚。”
要一推二六五?小暖冷声问道,“不知周姑娘身边的婆子做了什么恶事,竟能让你下跪替她领罚?”
周琼华低头不能言,李老夫人叹息一声,“都是冤孽啊。江婆子是琼华的奶娘,对她事事上心。江婆子以为琼华倾慕晟王,便设下圈套,想促成这桩亲事。”
李老夫人接着道,“江婆子打到听晟王的行踪,便引小草入园,又将琼华推入湖中,想让着晟王将琼华错认成小草救起,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便不得不接她入府。”
说完,李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声,“谁知小草识破了江婆子的圈套,将易王和琼华推入水中,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周琼华似是悲愤难忍,拿出帕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老夫人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秦氏心里冒火,她们咋能这样呢!
小暖缓缓笑了,“老夫人说江婆子一个奴仆就能做主决定她家姑娘的亲事,这我信。不过我家小草生性怯懦,断断不会做出推人入水这种事儿的。”
周琼华哭声一顿,她被陈小草踢中的侧腰还在阵阵作痛,陈小暖竟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谎话来!
鬼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