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6章 让他魂飞魄散
见房内只有他的美人,并无刺客。建隆帝眼中的杀气渐渐卸下,抬手将吓坏了的美人搂在怀里,“怎么,梦魇了?”
华嫔的身子僵硬,强忍着颤抖,平静道,“……没有。”
说谎?有事想瞒着他?建隆帝抬手掐住华嫔的下巴,“怎么回事?”
“没事。”华嫔咬唇,颤动的睫毛,苍白的容颜,额头的冷汗,无一不在表明她在说谎。
建隆帝眉蹙如峰,帝王的威压让美人感到恐惧,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但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和双唇强撑着不肯说话。建隆帝的手微微用力,他这脆弱的美人默默承受着,还是不肯开口。
再用一点力,她的脖子就要断了。建隆帝微微松手,盯着她的容颜看了许久,才沉声道,“华淑,睁开眼看朕。”
华嫔颤巍巍地张开双眸,建隆帝从她眼里看到了躲避和惊恐,“究竟出了何事,皇后又欺负你了?”
华嫔强忍着眼泪,可她轻轻摇头时,泪水还是若珍珠般滚落在建隆帝的手上。
梨花一枝春带雨,建隆帝松开她的脖子,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威吓道,“不是?方才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朕的脾气,惹朕生气的后果你比谁都清楚。”
怀里的人儿抖得更厉害了,建隆帝很是满意自己这句话带来的影响,静静等着她开口。
华嫔终于颤巍巍地开口了,“万岁,臣妾可能时日不多了。”
怎么可能!就是自己老死了,她都可能还是这个模样!建隆帝恶声恶气地道,“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
华嫔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恐惧,“臣妾这几日,一直梦到地下的事。方才又……臣妾的脚踝冰冷,那是索命的阴差要将臣妾从万岁身边拖走,用锁链将臣妾锁去……臣妾现在还感受得到那股冰冷。”
方才那股杀意来自阴差?建隆帝摸了摸华嫔的纤细的脚踝,的确比她身上别的地方凉许多,他将信将疑,“此乃皇宫,朕乃九五之尊,哪有什么索命的阴差,淑儿莫怪力乱神。”
华嫔无声,钻进建隆帝的怀里,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份温暖和保护。
建隆帝很是受用,大手轻轻在她背上抚摸着,“淑儿梦到了什么?”
华嫔的身子又僵硬了,她轻声道,“臣妾记不清了……”
“嗯?”建隆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华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梦到阴差将臣妾锁去阴间,那里……那里有个死状凄惨的阴魂,他手中握着婚书,说臣妾是他明媒纳采的未婚妻……阎罗王信他之言,让……让鬼差将臣妾……撕,撕为两半……好疼……臣妾拖着一半身躯往会跑……”
“万岁,臣妾……臣妾不要……死。”华嫔说到这里,将脸埋在建隆帝怀里,哭出了声。
她的美人上次这样哭,还是十多年前六公主死时,她真是吓坏了。建隆帝轻声哄着,“噩梦罢了,醒了就好,朕让太医为你开几副安神汤吃了就好。”
华嫔抽泣着点头,却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她少有的依赖让建隆帝十分受用,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睡吧,有朕守着你,鬼神勿近。”
华嫔仗着胆子抬手环住他的腰,躲在他怀中久久不能睡。
他这美人素来冷清被动,如今这般是真的吓坏了。建隆帝思索她说的是真是假。应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梦魇了,因这样的谎话对她没有一丝好处。
莫非当年与美人订婚的那个恶鬼,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就算美人成了鬼,也只能是朕的!建隆帝眼中露出杀机,紧了紧胳膊。他怀里的华嫔也向他怀里钻了钻,不过她的目光中只有冷清,并无一丝惧意。
第二日,建隆帝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后,便回宜寿宫处理朝政。
好巧不巧地,程无介抱了折子进来,先将最上边的密函呈上,“这是三日内各地报上来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自封江兆死后,程无介除了承担右相的差事外,还担起部分封江兆的差事:帮建隆帝汇总京外各地密探报上来的消息,挑拣有用的呈送御揽。
封江兆的背叛让建隆帝起了戒心,他不再全然信任任何人,如今各处送上来的消息由程无介、德喜和接替封江兆差事的江崖三人共同负责,以免再出现属下背叛,使得建隆帝的双眼再被蒙住的被动局面。
至于京内的消息,则由德喜负责。相比起来,德喜还是建隆帝最信任的一个。
建隆帝逐一浏览各处的消息,重点是漠北和西北的,待翻到密报最后一条时,建隆帝的目光停住了:
姚州城南十五里当地富商姚凌卿一家五十三口一夜被屠,死状惨不忍睹,传为恶鬼作祟,真相待查。
恶鬼作祟么?建隆帝屈指扣了扣桌子,“程爱卿。”
“微臣在。”程无介撩衣袍跪在殿中。
“派人去潮州燕鸟山,将那人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朕要他魂飞魄散!”建隆帝阴沉下令。
圣上说的潮州燕鸟山埋的那人,当然是指华嫔入宫之前已经订婚的杨姓男子。此事已过了二十多年,圣上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程无介心中一阵不安,回道,“圣上,他早已魂飞魄散了。”
建隆帝的龙目沉沉地看着程无介,“爱卿何出此言?”
程无介连忙道,“当年,微臣就命人做了散魂道场。”
此事,他为何没有禀报?
程无介深谙建隆帝的心思,惶恐道,“微臣是想永绝后患,觉得此事并非要事,不想因此坏乐了您的兴致。”
当时建隆帝惊若天仙,貌赛洛神的美人,却得知这美人已有所属,自是不爽,当程无介告知他美人被退亲后,建隆帝哪能猜不到是是怎么回事。可这美人他势在必得,怎可能放手?得了美人后建隆帝身心舒畅,得知退了美人的匹夫覆船而死更是心情大好,若是程无介拿这等事情来烦他,的确是扫兴。
建隆帝盯了程无介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吩咐道,“那就让他再散一次。”
再散,是何意?莫非那个他已不记得姓名的死人前来阴魂作祟?
程无介微微皱起眉头,这里边定大有阴谋!
是谁?
第1187章 修炼成精
程无介回到天章阁,坐在桌边,望着窗外桂树丫杈上的一只寒蝉,认真推敲万岁此举的由来。
华嫔入宫之前已经与人定亲的秘辛,最不想将此事张扬的便是华嫔和柴严晟。因为此事一旦坐实,华嫔就是以有夫之身入宫伺候圣上,这是欺君之罪,到时不只华嫔保不住,柴严晟的名声也会大损,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若不是这对母子做的,那是谁想置华嫔母子于死地?易王还是昙郡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的,按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会走漏消息才是……
程无介还没想明白,安国公的老脸忽然从窗户下边冒上来,吓得他“啊”地大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一叫,吓飞了树上的蝉,天章阁内的卢正岐手中的笔也跟着一哆嗦,快要誊写好的一部公文便废了,卢正岐将公文放在一旁,看向窗口,三爷的目光也扫向情绪不对劲儿的程无介。
“国公这是作甚!”程无介没好气地质问安国公庄立坤,堂堂阁老,不在阁内做事,却躲在窗下吓人!
安国公粗重的眉毛拧成绳,挥舞手里的捕蝉网,“某为捕蝉在此蹲了许久,方才相爷进去时某还跟你打了招呼,怎就成了吓唬相爷了?”
方才他心事重重的,哪会注意到窗下阴影里的庄立坤,程无介致歉,“程某无状,请国公爷原谅则个?”
这个蝉飞了再找旁的就是,安国公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他波折竹竿趴在窗台上,好奇问道,“程大人心不在焉的,是被圣上骂了吧,因为哪桩案子还是哪个地方的折子?”
程无介面带斯文的浅笑,“圣上乃千古名君,怎会无端责骂臣下,程某是被这天热得心浮气躁罢了。”
安国公看似粗枝大叶,实则也是个心细的,否则也不可能在朝中屹立几十年不倒。程无介不说,他便不再问,与他胡侃起天旱不雨之事。
正在关心旱情的卢正岐很想插两句嘴,但见晟王全神贯注地看折子,他也就忍了,换张纸继续抄写、汇总各地报上来的旱情。
自春至夏,大周北方各州普遍少雨,有的地方甚至滴雨未落,田地龟裂,禾苗旱死大半。秋收无望,农人届时无粮缴租果腹,怎不叫人忧心。
小暖买进的,分布在大周北部十一州的三十个田庄,有六个田庄内的棉花苗已经旱死,十个田庄边的河流即将断流,情况危急。各庄的求救信若雪片般飞进第四庄,小暖为了安抚各田庄的管事和长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忙得连王府请客的帖子都是让霜成帮着写的。
幸亏济县和京城的情况尚好,这里虽然雨水不多,但万幸的是河中还有水,用翻车勉强能灌溉农田,否则娘亲非得急坏了不可。
这干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小暖虽入了道门却勘不透天机,她干脆跑到天师庙去请教大师兄,问明情况也好早做打算。
张玄崖看着师妹红润的脸和明亮的印堂,坦言道,“师兄也不知晓。”
七师兄都能看出的事情,大师兄却不知道?小暖感叹术业有专攻之余,感觉自己与大师兄之间的差距拉近了一些,“九清冒昧,打扰大师兄研读典籍了。”
这小师妹的涵养比余下的师弟们,好太多了。张玄崖越看她越觉得顺眼,便开解道,“天公若作美,普降甘霖,雨润万物生;天公若不作美,滴水不至,万物凋零。天意难测,吾等能做的只有顺道尽人事。”
小暖受教,“多谢师兄教诲,九清记下了。”
早就听七师弟说过师妹虽然聪慧,但在修道一途上全无灵性,张玄崖好奇问道,“师妹听懂了?”
“嗯,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让九清也不要乱猜,该干嘛干嘛。”小暖简要总结。
张玄崖笑了,“正是如此。”
小暖看着师祖神像面前的香炉内满满的香灰,又问道,“那为何百姓求雨,永福寺和玄妙观还有咱们观里都应承下来,还去为百姓做法事求雨呢?”
张玄崖笑道,“普天之下,能呼风唤雨的大能必有之。却不在师妹所说的这三处,京中也无此能人。百姓求雨,求的是心安和有所寄托,吾等做法,是要使百姓所求上大天庭,也是尽人事。”
大能啊……小暖抬头看向师祖的泥像,天师该算大能了吧?
她非常虔诚地给师祖上了柱香,跪在蒲团上无声祷告,“师祖,不管您现在猫在哪座岛上吃鱼,若是能听到徒孙的呼声,快快搬些雨水来吧。再旱下去,徒孙就得当铺子了。”
张玄崖靠在殿中的立柱上,幽深的双眸也望向自己的师祖。
说来也巧了,小暖给师祖上香后的第二日深夜,忽然起了狂风,吹得各府门前的灯笼直撞房檐。
风跑进屋子,钻进罗帏,小暖推了推身上的三爷,“起风了。”
三爷应了声,将小暖的手拉下来压在身侧,十指相扣,于是,小暖便再也顾不得窗外是风还是雨了。
一道闪电照亮夜空,紧接着便是一道惊雷。华嫔“吓得”钻进建隆帝怀中,建隆帝搂着他的美人,得意道,“不过是雷声罢了,都多大了还怕这个。”
“听着……好近。”华嫔退到一边,小声解释道。
建隆帝把她拉回来,“要降甘霖了,玄孚果然有些本事。”
白日里玄孚登坛求雨,夜里便电闪雷鸣,不由建隆帝不对他刮目相看。若是天师尚在人间,倒可以让他们开坛斗法,分个高低。
“万岁,太后受惊从床上跌落,慈宁宫掌灯传御医了。”德喜在帘外轻声道。
建隆帝立刻坐了起来,“更衣!”
床幔挑起,只着里衣的华嫔快速为建隆帝更衣。建隆帝看她的小手还在颤抖,就知她还是怕的,安抚道,“雷乃天之罡气,专惩奸佞邪恶,淑儿莫怕。”
华嫔帮建隆帝系好腰带,跪在一旁,“臣妾不怕。”
建隆帝走了两步回头,看他的美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心中不忍。这两日她时常惊梦,非要自己抱着才能入睡,自己这一走,她定彻夜不敢入睡。
于是,建隆帝又折回来,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入华嫔手中,“这是朕的随身之物,淑儿拿着。”
华嫔双手接住,却又把玉佩挂回建隆帝腰间的玉带上,抬眸尽是盈盈,“君子岂可无玉随身,您快去吧。”
建隆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才快步离去。
垂手站在一旁的德喜看得心惊胆战,暗道重华宫这位修行二十年,已然成妖精了,日后可得好生供着。
第1188章 小暖有孕?
这夜,电闪雷鸣之后,雨终于落了下来,且越来越大。狂风用力摇晃着院里的紫竹,啪啪地敲打游廊,雨点狂暴地敲打着窗纸,这些声音小暖一点也不害怕,刚刚沐浴过的她只觉得浑身凉爽,只盼着这雨能下得大些、再大些,滋润干涸的田地滋润,灌满快要干枯的河流,让万物恢复生机。
不大一会儿,小暖就清晰地听到蛤蟆们的歌声,这说明雨水下透了,藏在地下的蛤蟆钻出来了。蛤蟆是很神奇的动物,不下雨销声匿迹,一下雨处处蛙声,这声音听多了觉得聒噪,时间长了不听就分外想念。
小暖靠在三爷怀中,略沙哑的嗓音透着无尽的喜悦,“明天我要去天师庙给师祖上香,他真是大能。”
三爷起身倒了杯水让她饮下,“后天再去吧,雨后路滑,仔细摔着伤到孩子。”
小暖……这努力了还没一个月呢,他怎么就确信有孩子了。
三爷修长有力的手指理顺小暖微湿的秀发,慢悠悠地问,“不信?再努力一次?”
还来?这不是努力,这是要命啊……小暖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信,三爷说我肚子已经有了文曲星君我都信。”
三爷又抬手帮她理顺摇乱的长发,对文曲星君很是嫌弃,“本王的儿子无需考状元,状元没什么好的。”
还不知道有没有呢,他连性别都给定了,还嫌弃上文曲星君状元郎。
不过细数她认识的状元,诸如程无介、渣爹和卢林平,的确都不怎样。让自己的儿子跟他们顶同一个头衔,小暖也不乐意,不当就不当吧。
“三爷,万一是女儿呢。”小暖好奇地问。
头胎最好是儿子,这样就能解决子嗣大事,小暖的日子就能轻松许多。不过是女儿也无妨,三爷摸着小暖的肚子,想象他俩的女儿会是什么模样。
他见过的最小的姑娘,就是他的妹妹。三爷小时候去书房读书,有时特意绕路从延华宫门前过,看一眼他的母妃和妹妹。
但现在仔细想妹妹的模样,三爷却只能记起她躺在母妃怀中痛苦得揪成一团的小脸和最后七窍流血的死状。
如今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三爷更能体会母妃的痛了。
小暖感受到三爷的不悦,抬头问,“你不喜欢女儿?”
这丫头感觉太敏锐,三爷收敛心绪,柔声道,“喜欢,只是不知女儿该怎么养。”
小暖笑了,“母妃和我娘都养过女儿,交给她们养就好。”
想到岳母和母妃一起带孩子的场面,三爷也笑了,“多生几个,免得她们抢。”
小暖……
第二天,小暖是被三爷唤醒的,“皇祖母昨夜传了御医,父皇在慈宁宫守了一夜,咱们得快些。”
小暖立刻醒了,两人匆匆用了饭,向皇宫赶去。昨夜的雨下得很大,马车的轱辘打滑走不快,三爷叮嘱小暖几句,扬鞭纵马先赶了过去。
小暖透过车帘,看到路边坑洼里都是水,路旁吸足了雨水的草木绿得鲜亮。
余下的州应该也下雨了吧?小暖想到自己田庄里的棉花苗,眼里的喜悦便压不住了。压不住也得压着,太后病了,她若一脸笑容让人见了,就是个麻烦,小暖放下车帘,闭上了眼睛。
太后养了三爷一场,这份恩情三爷认,小暖也领。太后待她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多坏,她没恶毒到因为太后病了就幸灾乐祸的程度。不过,太后若是病得严重,京中歌舞酒宴都得停了,也就是说她摆家宴的事儿,又得往后延了。
这算个好消息,小暖微微翘起嘴角。
待她赶到宫门前时,与宁侯府的马车赶了个前后脚。一身诰命服的宁侯太夫人已经下了马车,两个姿容甚佳的小姑娘立在她的两侧。
见小暖从马车上下来,宁侯太夫人微微颔首,两个小丫头屈膝行礼,“方挽晴(挽秀)拜见晟王妃。”
方挽秀低着头,小耳朵羞得通红。
小暖不用想也知道这丫头定是听她祖母说了什么,春心已然萌动,看来这丫头,对她陈小暖的夫君生出念想了。
小暖颔首,“二位姑娘免礼。”
方挽晴起身,羡慕地看着小暖的正妃大妆,已经与三品振威将军之子订婚的她,这辈子是与这身衣裳无缘了;方挽秀的目光则停留在小暖头上的金簪玉饰上,听闻晟王妃的首饰,是晟王一件件为她选的。
看着那样冰冷可怕如玉雕的晟王,待王妃真好……想着想着,方挽秀的脸又红了。
见晟王没与小暖同车,宁侯太夫人不免得意。陈小暖从她家手中抢走的晟王,早晚要还回来!
“晟王已经到了?”宁候太夫人问道。
小暖点头,“王爷得了消息心急不已,骑马先赶来了。”
看着小暖身上的王妃正装,宁候太夫人问道,“老身听闻王妃大婚前常着郡王服骑马过市,怎成亲后却不穿了?”
能养出方挽离那样的孙女,这老妇也不是个善茬。她这看似闲聊,实则给小暖挖了个坑。暗含的意思是自己不因太后生病而焦急,明明可以骑马,却偏要慢吞吞地坐车而来。
在外跑生意多年的小暖,怎么可能被她坑了。小暖意有所指地道,“太夫人对本妃的行踪如此上心,真叫本妃受宠若惊。”
这丫头入了柴氏族谱,却没有一点天家的体面,还是一样地蛮不讲理。宁侯太夫人怒在心头却不敢言,免得陈小暖让她更下不来台。
正巧这时,宫门打开,皇后派人接她们入内。宁候太夫人客气道,“王妃先请。”
论身份,小暖比宁候太夫人高;但是论辈分论年纪,自然是宁候太夫人高,理应长者先行。小暖却不想跟在她们身后走,“雨天路滑,小暖在前为太夫人引路。”
说完,小暖抬头挺胸地迈入宫门,将后边的老妇噎得直翻白眼。
小暖刚走了两步,玄舞和李嬷嬷立刻上前,分左右扶住小暖的胳膊。
后边的宁候太夫人的心头一跳,看她们这小心翼翼的动作,陈小暖莫非是有孕了?
她嫁入晟王府才两个月,其间还为德妃守制一月,怎么可能这么快有孕!
第1189章 太后宫里的黑影
被震撼的不只宁侯太夫人,还有小暖。她左看看玄舞,右看看李嬷嬷,不知她们这是玩得哪一出。
李嬷嬷的声音不大,却能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王妃,雨后湿滑,王爷吩咐奴婢等一定要扶好您。”
三爷这是要秀恩爱,还是要所有人都以为她有孕了?小暖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默默往前走。
宫女听了李嬷嬷的话,本来急促的脚步也放缓了,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
太后有疾,宫内人人忧之,无一点欢愉之声。小暖走进慈宁宫时,见五岁的八皇子都挂着眼泪,焦急地望向内殿。小暖没见到三爷,便向几位皇妃、王妃问安,向着着易王妃走去。
易王妃见李嬷嬷扶着小暖进来,目光也跟众人一样落在小暖的肚子上。她站起来迎了一步,小暖低声问道,“二嫂,皇祖母?”
易王妃在她耳边低声道,“父皇和母后守了一夜,皇祖母从床上惊落,盆骨裂了。”
骨头裂了?小暖吃惊,“怎如此严重?”
易王妃轻轻摇头,“再多的我也不知。”
小暖点头,静静坐在易王妃身边。太后床很大,床下还垫着西域进贡的厚毯,就算摔一下、碰一下也不至于裂了盆骨,这事儿有点蹊跷。
止痛汤药终于发挥药效,太后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建隆帝轻声问,“母后,可好些了?”
“皇儿,哀家这次熬不过去了。”太后的声音苍老无力,李皇后瞬间挂起了泪水。
建隆帝依旧坚定,“母后安心养着,冬至时皇儿陪您去看焰火。”
建隆帝少时中了兄弟们的暗算,摔断了腿,还受了父皇的责备。少年不受宠的皇子失志,躺在床上异常消沉。他的母后便拉着他的手,轻声哄着,“我儿别怕,等冬至时你的腿伤好了,母妃带我儿去看焰火。”
往事历历在目,太后笑中含泪,唇边的细纹越发明显。人老而知天命,她自知天年已至,应看不到今年的冬至的焰火了。
“米团呢?”
建隆帝不说话,李皇后亦低下头。
昨夜打雷时大白猫米团受惊,太后起床去安抚它,却踩在米团玩耍用的球上摔伤了。可以说米团是太后受伤的罪魁祸首,建隆帝一怒之下令人将它抓了。
太后明了地笑了,“它一个畜类能懂什么,脏的不是它。”
不是它,就是人了。皇后见太后不再往下说,便知趣地站起身,“得知母后受伤,大伙儿都来了,儿媳出去看看,您先歇着。”
屋内的太监宫女跟着退了出去,太后才道,“哀家昨夜在这里看到一个影子闪过,那东西比米团大许多,模样像个孩子却生着长长的尾巴。哀家受惊踩在球上,此事与阿宝无关。”
建隆帝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景,卧蚕眉威严地蹙起,“此事儿会查个明白。”
太后闭上眼睛,“哀家老了,房内也没金贵东西,值不得人惦记。”
建隆帝点头,他刚出房门,德喜便上前低声道,“万岁,养猫的青团自尽了。”
建隆帝沉稳地吩咐,“将看守他的太监一并抓了,传江崖、安顺。”
建隆帝走了后,进宫探病的女眷们入内拜见。小暖和易王妃、建王妃、贺王妃等人是第一批。
她们进去时,太后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苍老颓败之象,她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清明,口齿清晰,甚至还问了建王世子柴方的亲事。
待建王妃等人出去后,太后留下易王妃、小暖和宁侯太夫人及两位方家侄孙女说话,言语之间尽是对方挽秀的喜爱。
随后,太后把话引到了小暖身上,“待晚晴出嫁后,府里就剩下挽秀一个,难免孤单。你若是闷了,就去寻你三嫂玩儿,她府里也就一个人,也闷着呢。”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方挽秀红着脸点头。
若不是三爷叮嘱了不让自己跟太后直接起冲突,小暖真想一句话就怼回去,她面上含笑,道,“挽秀妹妹闷了就过去玩,嫂子教你看账本。”
方挽秀微愣,略带几分娇憨地点头。
太后没想到小暖如此识趣,便顺着她的话问道,“还教挽秀呢,账本上的字你都认全了?”
小暖不依地撅起小嘴儿,“皇祖母若是不信,孙媳明日拿账本来,您随便抽字叫孙媳认,认错一个孙媳就认罚。”
“你这皮猴儿,莫想拿一本字少的来糊弄哀家。”太后笑了起来。
小暖笑弯了眼睛,“这您都猜到了?”
众人也陪着笑,房内的气氛立刻缓和了。
太后拉着小暖的手,慈祥地道,“就你这点小聪明,哀家还想不到?你别只顾着看账本,也跟你二嫂学学理家,若是你能学来你二嫂的一半,哀家就知足了。”
跟二嫂学啥?帮自己的夫君纳妾?小暖呵呵应了。
太后又道,“晟儿成亲后,哀家看他眼角眉梢都是带着笑的,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要早点为晟儿开枝散叶才是。”
小暖“娇羞”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枝叶说不得已经在了呢。
随后,太后又问起易王府里怀孕的侍妾,易王妃得体应答。
自始至终,太后一直未放开小暖的手。待她们要走时,太后又对小暖道,“下次带着小草来,她有段日子没来哀家这里玩了。”
小暖笑着应了。
临走前,宁侯太夫人又看太后,希望她能对自己或挽秀说点什么,可太后却垂下眼皮,看也没看她一眼。
宁侯太夫人失望之余,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在太后眼里,小暖是晟王府的正妃,她再喜欢挽秀,也不会让挽秀大过小暖去,乱了规矩。太后待方家已大不如前了,宁侯太夫人不敢惹太后不快,将这最后一点情分也耗掉。
出了内殿,有宫女请易王妃去福宁宫。看这宫女的脸色,易王妃就知道母后找自己有事儿,她轻声与小暖道,“弟妹可要去重华宫?”
若她去重华宫,两人还能同路走一段。
小暖却摇头,方才三爷松了消息来,让她尽快出宫,“小暖身子有些乏了,改日进宫再给母后和母妃请安。”
易王妃也未多说,快步走了。
小暖甩掉一直跟她套近乎的宁侯太夫人,上马车后才低声问玄舞,“三爷还说了什么?”
第1190章 我又饿了,不行吗?
玄舞摇头,“三爷派人来传话,只说了他这两日不能回府,让王妃好生养着,尽量不要出门。”
太后病了,三爷天章阁留守也在小暖的意料之内,“你给三爷送信,就说慈宁宫的大宫女文鸯应该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不大对劲儿。”
玄舞立刻与跟在马车边的侍卫耳语几句,侍卫悄悄退走。
与二哥、四弟从宜寿宫出来的三爷看到不远处的青衣小太监,知有消息,停住脚步道,“我先去天章阁,二哥和四弟有事尽管派人来寻我。”
柴严昙的脸鼓得比蛤蟆肚皮还高,暗骂老三真是嘚瑟,能去天章阁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干死干活地干活,让他去他还不去呢!
柴严易也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小太监,则道,“今日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三弟可用了?”
三爷明白二哥有话要跟他说,便建议道,“阁内二楼可用茶点,若是二哥不嫌地方狭塞,与晟过去坐坐?”
被排除在外的柴严昙觉得老二和老三又要搞事儿不带他,不干了,“三哥,小弟的肚子也饿。”
三爷问道,“四弟不是跟贤妃娘娘说早上吃撑了?”
柴严昙瞪大桃花瞳,语气很冲,“那是一个时辰前,现在又饿了不行吗?”
见老三冷飕飕地看着他,柴严昙没底气了,又小声叨咕一句,“……行吗?”
三爷这才点头,头前带路。
柴严昙气哼哼地跟在二哥身后,暗中将老三翻过来调过去骂了一千遍啊一千遍。
左相李奚然、建王柴梓邢正天章阁中做事,见这哥仨一块进来,俩人都有些诧异。
易王与舅舅和王叔见礼,道明来意后奔着二楼去了。柴严昙第一次进天章阁,跟在后边好奇地左看右看,“三哥,哪张桌子是你的?”
三爷指了指北侧正中靠墙的一张,柴严昙看见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又是幸灾乐祸又是羡慕,随口道,“靠墙面窗,视野开阔,挺好。”
三爷请两位兄弟上楼后,又下来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膳,“跟钱安说,是给二皇子和四皇子用的。”
小太监快步走后,天章阁的青衣小太监上前,低声跟三爷讲了几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三爷走向自己的桌子,简略翻了翻桌上的公文,分出一大摞放在卢正岐已经满当当的桌上,才上了二楼。
待卢正岐急匆匆从京兆府赶回来,见自己桌上的公文多了一摞、三爷桌上的公文少了一摞,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喝了口水便开始干活。
他处理的第一批折子,当然就是三爷放在他桌上的这一摞。
看到卢正岐这任劳任怨的模样,左相没觉得怎样,建王则羡慕得咂嘴,他也该想法子调个能干活的人过来,安国公滑得像条泥鳅,完全不能指望。
二楼,哥仨一块用了茶点后,易王感慨道,“以前住在宫里时总想着早点出宫,好跟兄弟们一块痛快玩耍。哪知出宫后,你我兄弟聚在一起的日子却比在宫里时还要少。”
柴严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小弟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是两位哥哥没空搭理我。”
老四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能把天聊死。易王叹道,“四弟总去太傅府,二哥哪敢去寻你。”
太傅是他们的启蒙恩师,在哥几个眼里他便是噩梦般的存在,能不见便不见。
柴严昙听到外公的名字,觉得手里的乳鸽汤都变得难以入口了。为了待会儿回去后向外公表示自己很有用,柴严昙先严肃地打开话头,“二哥,三哥,你们说是谁害皇祖母摔倒的?”
“米团?”二皇子提道。
三爷低头吃茶,不语。
柴严昙拍桌子,“一个畜类能干什么?这里边定有猫腻。若是让小弟查到哪个敢打皇祖母的主意,我弄死他!”
还不等柴严昙说完,楼下的小太监上来传话,“郡王,贤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柴严昙从情绪激昂变得垂头丧气,满是哀乐地看了老三一眼。都怪他,若不是他拉着自己来这里吃东西,自己才不会被母妃堵住!
待柴严昙走后,三爷低声问道,“二哥怎么看?”
柴严易一脸凝重,“此事怕是冲着我来的,昨日我去慈宁宫请安时曾逗弄米团,出来时还跟青团单独说了几句话。”
米团已经过了十岁,不如以前活泼了。二皇子想送皇祖母一只小猫讨她开心,所以将养猫的小太监叫道跟前,询问了一些养猫的事和皇祖母对猫的喜好。
谁成向当天晚上皇祖母因米团出事,小太监还不等父皇审问就自尽了,怎不叫二皇子窝火。
三爷安慰他道,“最不可能害皇祖母的就是二哥,这一点父皇也很明白。”
二皇子苦笑不语,父皇向来疑心过重,最不可能的在他看来,或许是最有可能的。
三爷又道,“咱们从慈宁宫出来时,我发现慈宁宫的宫女文鸳神色异常,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二哥可请母后派人查一查。昨夜的雷声二哥也听到了,或许皇祖母受伤真是意外。”
二皇子再压低声音,“母后说,说皇祖母支开她单独与父皇说话,这里边定有隐情。”
三爷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在无根据的情况下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问道,“二哥,咱们怎么办?”
“三弟在此听着宫里的动静,我派人去查查大理寺的情况。”若说有人在背后搞鬼,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被羁押在大理寺内的柴严昌。
送走二哥后,三爷开始处理公文。
昨日还让人觉得火烧火燎的报灾折子,今日却变得异常顺眼了。三爷吩咐卢正岐,“各州县报旱灾的折子再压两日,待确认这几日有无降雨、降雨多少后,再挑出旱情依旧严重的州县,呈御览。”
卢正岐应了,见左相和建王都在低头办公,便悄没声息地到了三爷身边,小声问,“王爷,正岐听说您功夫好,想跟您请教:若是一人轻功达登峰造极之境,能纵上京城的外城墙吗?”
建王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便听严晟回道,“若无借力,不能。”
也就说有借力的情况下,还是能的。卢正岐点头,退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办公。
建王见这俩人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忍不住埋怨严晟没有好奇心,只得自己问道,“卢大人怎问起这个,莫非京兆府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左相也抬起了头听着。
见自己惊扰了众人办公,卢正岐有些惭愧,“不是案子,是下官从京兆府出来时,听巡城的官兵们说闲话,有些好奇罢了。”
什么闲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嘛!
还不等建王再问,宜寿宫的太监便到了,建隆帝宣晟王入见。
建王见他的动作如此自然,羡慕地吧唧吧唧嘴。
这
待卢正岐急匆匆地从京兆府回来,见到
第1191章 黑影
见到严晟出去了,建王转头看左相,果然见他也望着门口。两人的视线对上,左相微微颔首,又低头做事。
虽然左相貌似沉静无波,但建王知道,他的心中必定不平静。
太后受伤,宫人自尽,建王本以为圣上稍事歇息后,会召他最信任左相前去商议,没想到他召的却是严晟。也就是说,现在在圣上眼中,严晟已经取代了左相的位置,成了建隆帝最信任的人。
连建王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唏嘘不已,更何况是当事人李奚然?建王看着面前的折子,不由得暗叹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真是世事难料。
严晟到了宜寿宫中,见建隆帝疲惫地侧倚在龙椅上,上前问道,“父皇未曾歇息?”
“朕睡不着。”建隆帝揉揉眉心,指了指身边的凳子,“晟儿,来父皇身边坐。”
严晟到建隆帝身边,身体笔直地坐在椅子上。
建隆帝静了片刻,疲惫道,“晟儿怎不问朕为何叫你过来?”
严晟的声音,带着与华嫔一样的沉静从容,“儿臣看父皇累了,想让您歇息片刻。”
建隆帝不由得叹道,“这宫中最让朕省心的,就是你们母子了。晟儿,朕有件事要你去办。”
严晟站起身,“请父皇吩咐。”
建隆帝将太后说的话跟严晟讲了,然后道,“你领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彻查京城,尤其关注近来是否有江湖高手入京,尽快将这敢夜入皇宫的逆贼抓住。”
见严晟略犹豫,建隆帝目光一沉,“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
严晟这才道,“关于京中的高手,儿臣想到两件事。其一,师无咎的首徒张玄崖仍住在京城南的天师庙中,他手下有两个弟子,武功不弱;其二,卢正岐刚从京兆府回来,听巡城的官兵议论有人一纵之下翻越城墙。”
建隆帝双眸微睁,若打盹的猛虎,气势逼人,“我儿怀疑张玄崖?”
严晟摇头,“儿臣听小暖说过,上清宫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准门下弟子干涉朝政,否则逐出师门。张玄崖身为上清宫首徒,定不会带头触犯门规。”
建隆帝垂眸。门规什么的,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信,朝廷也有律法,可朝官们事事按律法行事了么,他们一个个地阳奉阴违,行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严晟当然知道建隆帝在想什么,“据皇祖母所言,若此黑影为真,那潜入慈宁宫的人身量不高,张玄崖身高过七尺,入皇宫的绝不是他。他的两个徒儿身手虽不弱,但也强不到能轻易出入皇宫的境地,儿臣会再去查证。”
他的大内侍卫,绝不是吃素的,而且小暖的天师庙外也有建隆帝的探子,张玄崖等人昨夜在不在庙中,一问便知。建隆帝又问,“你方才说若黑影为真,为假何解?”
严晟道,“皇祖母看到的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也可能那影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影,父皇可听过障眼法,譬如皮影戏之流?”
建隆帝的双目微沉,是他疏忽了,确实有此可能,“晟儿尽管去追查京中的高手行踪,若有哪个敢拦着你,按逆贼同党论处。”
“是。”严晟领命,又道,“父皇,皇祖母有伤,您更要小心龙体,免得皇祖母为您担忧。”
建隆帝点头,待严晟要退出去时,他又幽幽地道,“晟儿,莫叫朕失望。”
严晟撩衣袍双膝跪地,“儿臣嘴拙,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父皇明白儿臣的一片丹心。但日月可鉴,岁月可证,请父皇但看儿臣如何行事。”
见万岁静静看着三皇子不说话,他身侧的德喜知道他是在掂量着三皇子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不算大皇子,如今陪在万岁身边的五个皇子中,最得万岁喜爱的不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而是华嫔所生,却由太后亲手养大的三皇子。
他喜欢这个儿子,是因为三皇子不会天天想着争位,是个真心做事的。但德喜深知万岁的心性,若说他全然信任三皇子也不尽然,这次命令,有一半是在试探三皇子是否参与其中。
就像,万岁怀疑二皇子也可能参与其中一样。
许久之后,建隆帝缓缓笑了,“你皇祖母在床上养伤,让小暖多带小草进宫陪陪她老人家,这两个孩子就是开心果。”
严晟应下,退了出去。
建隆帝吩咐德喜,“去查。”
德喜知道万岁所指的是晟王所说的黑影可能是把戏之事,连忙应了。
“叫华嫔过来,陪朕用膳。”建隆帝又吩咐道。
德喜心中诧异,亲自去重华宫请华嫔。正准备用午膳的华嫔稍事打扮,随着德喜到宜寿宫陪驾。
重华宫和宜寿宫虽然离得很近,但华嫔却很少来这边,都是建隆帝过去找她,这里让华嫔觉得不舒服,总是闻到淡淡的血气。
陪着建隆帝在侧殿用了膳,华嫔便被建隆帝带进了寝殿,“淑儿昨夜没睡好吧,陪朕睡会儿。”
建隆帝说完,张嘴打了个哈欠。
华嫔的脸吓白了,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
宜寿宫乃是建隆帝的寝宫,能在这张龙床上陪他入睡的只有他的正宫李皇后。若是华嫔今日睡在这里,后宫和前朝怕是都得炸了。
建隆帝忙了半夜,这一上午又在操劳,疲乏至极却无法安眠,才叫了华嫔过来陪他,见华嫔如此,他轻叹一声,很是疲倦地道,“淑儿,母后有伤在身,若朕去你那里,被那些烦人的御史们知晓,又要来啰嗦朕了。”
华嫔闻言,默默起身,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建隆帝抬起美人低垂的小脸,审视道,“淑儿不高兴了?”
华嫔抬眸,直接望进建隆帝的眼里,“臣妾没有。您今晚还要去慈宁宫守夜,您是怕臣妾一人睡不安稳,才让臣妾过来的。”
建隆帝笑着将他的美人抱在怀里,“知朕者,淑儿也。”
“若拙,把侧殿的矮榻搬进来。”建隆帝吩咐完,对他的美人解释着,“做个样子罢了,你陪朕睡。”
华嫔轻轻摇头,“宜寿宫中,没有臣妾能睡的床榻。”
她只是九嫔之一,连妃位都没有。
华嫔轻推建隆帝,让他躺在床上,她则跪坐在床下的垫子上,头轻轻枕在他的手中。
建隆帝抚摸她的小脸,声音无比地温柔,“淑儿便是如此,他们也会说道的,不如上来陪朕睡。”
华嫔摇头,“他们说他们的,臣妾有没有错,自有万岁您来定夺。”
建隆帝的眼里满含柔情,闭上眼睛睡了。
若拙进来见华嫔竟这样睡了,便挥手让小太监将软榻又抬了出去。
第1192章 圣上很忙
小暖出了城,没回第五庄,直接去找娘亲。
秦氏听说太后摔伤了盆骨,担忧道,“太后那么大岁数了,摔伤盆骨在床上躺几个月。咱们村里陈桃儿她奶奶就是摔坏了盆骨躺在炕上动不了,后来人就没了。太后有人伺候,可这罪也少受不了。”
守在一边的小草托着小脑袋问,“娘,陈桃儿她奶奶胖吗?”
旁边的大黄也抬起脑袋看着秦氏,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陈桃儿家田多日子过得好,又因为一家子都好吃,所以都长得比较胖,她娘就是秦家村里最胖的女人,所以小草觉得她奶奶也应该很胖。
秦氏问小暖,“她奶奶死的时候你都九岁了,该记得吧?”
十二岁换了芯的小暖心虚地咧嘴,以前的陈小暖的记忆她是有,但因为时间长了不用,好些印象已经淡化了,真想不起陈桃儿的奶奶是个什么模样。
秦氏心疼地看着大闺女,这孩子十二岁那年磕破头,九死一生地醒过来后不光性子变了,以前的事儿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你奶奶跟陈桃儿她奶奶不大对付,两家住得远也不怎么走动,你不记得也不奇怪。”
小草立刻道,“娘,小草记得好些小时候的事。小草三岁的时候在院子里捡了一个掉知了,跑到里屋给爷爷看。爷爷就靠着被卷躺着,看了一眼说快要死了。当时爷爷的脑袋挨着墙,就是墙皮都被爷爷蹭成黑的那一块墙。”
小暖也有这个印象,“对,那一块墙上有个脑袋印儿,都是爷爷经常靠在那儿看书蹭的。”
“汪!”大黄坚决表示它也记得。
想起以前在陈家的日子,娘仨沉默了一阵儿,还是小草先感叹道,“小时候,小草真的觉得爹爹和爷爷是村里最干净的人呢。”
陈小暖也有跟妹妹同样的感觉,小暖笑道,“那是因为他俩不下田、不干活,所以才看着干净。”
小草又道,“奶奶不下田也不干净,我经常见到她用袖子抹鼻涕。娘,奶奶有段日子没来咱们这边找事儿了,也不知道忙啥呢。”
秦氏很是平静,“小棉她娘又有身子了,你奶奶肯定变着法地给她弄能生出儿子的吃食,哪还有别的心思。”
想到袖子上抹着鼻涕的皮氏给柴玉媛倒腾偏方的场面,小暖觉得一阵恶心,抿了会儿嘴才把这个劲儿压下去,将话茬导回正题,“太后摔伤了盆骨,所以这几个月得在床上养着。今日女儿进宫探望时,太后说让我下次带着小草一起去。”
小草转头看娘亲,不知道她能不能去。
秦氏点头,“她老人家摔伤了,咱们是该去看看,娘跟你们一起去。”
小草立刻点头,“可以顺路去看看娘娘,小草好久好久好久不见娘娘了。”
“汪?”大黄也站了起来,欢快地摇尾巴。
秦氏看小暖,小暖想着让美人婆婆跟娘亲和小草坐会儿,或许能让她放弃那疯狂的念头,“到时看情况,不过大黄这次不能去,宫里正乱着呢。”
大黄刚失望地垂下尾巴,就被兴高采烈地小草叫着,去准备进宫要带给娘娘的东西。
小草走后,小暖又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出去,才低声跟娘亲透露大消息,“女儿看着太后的情况不大好,您抽空跟赵伯母说一声,让她提早准备赵大哥的婚事。”
太后去世是国丧,大周以孝治国,太后去世需举国哀悼一年整,这一年内从皇子到百姓都不得嫁娶。
宫里有大周最好的郎中、最管用的药,太后身边还有几十个人伺候着,摔伤了盆骨是受罪,但也不至于熬不过去吧。秦氏还不大敢信,“书彦的大日子定在十月,太后能这么快……”
小暖又低声道,“她老人家本来就病着,这一摔等于雪上加霜。刚才在宫里,女儿摸着她的手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怕是用了药强撑着呢。”
秦氏有些慌了,“娘要怎么跟你赵伯母说呢,毕竟太后还没咋着呢,说了会不会连累到你?”
“待会儿女儿叮嘱翠巧几句,让她给赵家透个口风。”小暖改了主意,又低声叮嘱道,“娘和小草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万事小心。”
秦氏应了,“娘说明天去天师庙烧香谢神呢,还能去不?”
天旱无雨,虔诚的秦氏日日焚香、天天祷告,如今天降喜雨,必须要还愿,如果不让娘亲去,她定是饭都吃得不香了。小暖点头,“,咱们一块去。”
夏天的太阳最是暴躁,第二天一早,小暖与娘亲、妹妹一起去天师庙上香时,见昨日还泥泞不堪的路面,今天就干了。
待到了山下,登山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她们每个人都提着篮子,脸上带着与秦氏一样的喜色。认得不认得的遇上了,都会打个招呼,问一问对方家田里的禾苗缓过来没有,要不要补种些什么。
小草和大黄在前边蹦跳跳地走着,玄舞等人扶着秦氏和小暖上山,走了一段,大黄遇到了“熟人”,上前摇了摇尾巴打招呼。那人假装与大黄不熟,转身看山赏景儿。
小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不是高仓颉的手下么,多日不见,她们怎又溜达到天师庙来了?
待到了山门前,监院虚空已带着几个小道士侯着了。看着香火如此旺盛,小暖也很开心,叮嘱虚空照顾好前来还愿的香客,该管饭的就管饭,别在乎那点儿小钱钱。
随后,小暖与娘亲进大殿,跪在师祖面前,烧香酬谢。虽然京师很多人认为这场雨是玄孚求下来的,但秦氏坚决认为这是张天师的功劳,小暖当然也乐意这么认为。
小暖如今已是亲王妃,她进殿烧香,应该将殿中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待她烧完香走了再放人进来的。不过小暖不讲究这些,周边的妇人们因为能跟小暖烧同一炉香而激动着,说她们今年要交大运。
听到自己也成了其他人口中的运气,小暖暗想她们若是知道三爷是蹭一蹭就能发大财的真财神,怕三爷再冷的脸,也拦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姑娘,济县赵家的赵夫人也来还愿了,马车已停在山脚下。”待她们烧完香,翠巧过来低声道。
小暖吩咐道,“我去后院跟师兄说几句话,你跟娘亲一块去见见她,按我说的讲给她听。”
张玄崖见师妹来了,依旧是先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和气运,然后笑道,“师妹又跟师祖许了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
她在心里念叨了许多遍,让师祖不要太快带着圆通回来,可这不是能在明面上说。与师兄进屋吃茶时,小暖低声道,“大师兄,庙里庙外忽然多了不少眼线,你这里没事儿吧?”
昨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张玄崖挑挑眉,“师妹如何发现的?”
小暖弯了弯眼睛,“因为太熟悉了。他们是大内来的探子,其中有一个在九清的第一庄外蹲了两年。”
张玄崖笑了,“圣上近来,一定很忙。”
能从这大内侍卫调度上,发现建隆帝用人不当、精力不济,不愧是自己的大师兄。小暖又叮嘱道,“这些人办差不会多尽力,大师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在意他们。若是他们进庙找事儿,交给九清应对。”
张玄崖笑道,“无妨,师兄闲聊无聊,正好用他们练练手。”
第1193章 华嫔罚跪
小暖听了大师兄的话,有些无语……
所以师兄你这么无聊,为啥不回上清宫看看呢。她听王怀充师兄说,师姑已经在上清宫暴走了。
待娘亲与赵夫人说完话,小暖刚回到第五庄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见昨夜未归的三爷竟在房中。
一看他的表情,小暖就知道出事儿了。
三爷上前,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低声问,“去上香累不累?”
小暖摇头,“一点也不累。三爷需要小暖做什么,尽管吩咐。”
他们之间,哪能用上“吩咐”,这丫头又乱用词。
三爷未多言,简要将建隆帝交待他查京中高手以及母妃昨夜留宿宜寿宫的事说了,“我现在有皇命在身,不能进宫。母妃因昨夜之事被皇祖母罚跪在慈宁宫殿前,需要你带着小草即刻进宫,化解母妃之危。”
小暖的双眼立刻就立了起来,“不用带小草,我这就去。母妃去宜寿宫还不是圣上叫的,她不找圣上的事儿,拿母妃出什么气!”
三爷抬手压住小暖的肩膀,安抚道,“小暖,不可急躁。”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的眼睛,很快冷静下来,“三爷,我自己去就可以,让小草去我不放心。”
三爷却道,“此事发生还不到半个时辰,论理咱们接不到消息。上次皇祖母和圣上都说让你带小草进宫,你此时带着她去,无人能挑出毛病,只要小草跟在你身边不出大的差错,就不会有危险。若我所料不差,当皇祖母准你们进宫时,母妃就已经在回重华宫的路上了。“
能这么简单?小暖不信,事到如今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现在是三伏天,日头如此暴虐,美人婆婆在太阳底下跪得时间长了,绝对会出事。至于建隆帝,三爷和小暖都不指望他这个始作俑者,会替华嫔出头。
“好,我这就去叫小草,马上出发。”
三爷的手依旧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叮嘱着,“小暖,冷静下来,你能行的。”
这丫头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冒出让人放心的气质,三爷一直是相信她的。
被三爷赋予这么大信任的小暖,挺直了腰杆,有一种大将出征的气魄,“有我在,你放心回去,莫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三爷又叮嘱道,“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伤到孩子。”
“好。”小暖用力点头。
待她更衣,上马车出了第五庄,小暖才反应过来三爷最后说了什么,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真的有孩子了么?”
车厢里的霜成低声道,“王妃,三爷说有就一定有,您行走坐立需万分小心,头三个月最是凶险。若是为了救娘娘伤了小世子,娘娘事后知道,会很难受的。”
王府里这些人对三爷,简直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她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到霜成这里就成了小世子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等小草上车后,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会跟她解释。”
将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霜成沉静点头,“奴婢明白。”
正在田里补种豆子的秦氏,听小暖现在就要带着小草入宫还不带她,有点失望,“不是说明后天再去吗?”
小暖笑道,“刚才在庙里,我大师兄说明天可能还会下雨,所以女儿想今天先去一趟,以防万一。”
秦氏帮小草换了衣裳,送两个闺女出庄子后,她站在庄子口,望着马车渐渐走远。
马车刚走,秦氏就听到路南也传来马蹄和车轱辘声。她回头一看,立刻退回庄内。
正打算跟秦安人打个招呼的李泗,尴尬地看了看马车里的老爷,看来老爷还是很不招人家秦安人待见呢。
李奚然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低声吩咐道,“慢点走,不要超过前面的马车。”
刚才老爷还吩咐快点呢,这会儿怎又吩咐慢点?李泗怕老爷嫌他蠢,老老实实地跟在马车旁边走着。
可见到前边的马车越走越快,李泗忍受住了,在马上侧身,跟他家老爷报告情况,“老爷,晟王妃的马车加速了,咱们根上不?”
马车内的李奚然目光不离掌中书,“在意她们做什么,慢慢走。”
李泗……
“派人去查查晟王在何处。”
李泗更傻了,“不是刚接了消息,说晟王就在五城兵马司么?”
听不到马车内再传出声音,李泗只得转身去确认晟王的行踪。
李奚然挑帘看了看前边的马车,他还是低估了晟王在宫中的眼线。晟王让陈小暖进宫为华嫔解围,在李奚然的意料之中,只是,在宫里安分了二十多年的华嫔居然在太后病重时兴风作浪,此意何为?
前边的马车上,小草按了按跨在身上的小袋子里的画稿,抬头小声问她姐,“姐,是不是娘娘那边有事儿,你的脸为啥这么难看?”
妹妹都能看出端倪,就说明她的定力还远远不够。
小暖放松身体,简要地将宫里的情况跟妹妹解释了一便,然后叮嘱道,“若是进去见不到娘娘,咱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若是娘娘还在,你要听我的,不可妄动。”
小草低头,从小袋子里掏出送给太后和建隆帝的画,将它们撕了个稀巴烂,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然后抹了抹眼睛,凶巴巴地道,“小草明白了。”
小暖知道华嫔娘娘在小草心中的分量,她抱着妹妹胖乎乎的小身子,又叮嘱道,“小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待会儿进了宫,咱们一定要忍着。太后不喜欢华嫔娘娘,你在太后面前为娘娘说话,会惹怒太后的。”
小草点了下小脑袋,“姐,小草明白。太后、圣上和娘娘的关系,就像奶奶、爹爹和娘一样。太后不喜欢娘娘,圣上才是她的心头肉,就算圣上有错,也是娘娘的错。咱们帮娘娘说话,就跟在奶奶面前帮娘说话一样。”
正解!
小暖夸奖道,“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样。你一定要记住:太后和圣上不会认为他们有错,所以他们没错。”
小草皱起小眉头,“可他们真的错了呢?”
小暖平静地道,“第一:太后和圣上不会认为他们有错,所以他们没错;第二:如果他们真的错了,该怎么办?第三:再读一遍第一条。”
小草默读了两遍,鼓起了腮帮子,“小草记住了,姐姐,他们好霸道!”
“嗯。”小暖抱着妹妹,目光平静的望着前方。
她们奋斗至今,可以不看爹爹和柴玉媛的脸色,甚至可以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但是在建隆帝和太后面前、在皇权面前,她们永远是弱者,既然她嫁给了三爷,不能敬而远之,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能在这该死的皇权之下,寻求确保一家人平安的方法。
这一家人,当然包括华嫔。
该死的,要不然谁也想当皇帝呢!
这时,霜成低声问道,“王妃,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194章 送画给大boss
小暖点头。
霜成道,“太后、圣上和娘娘的关系,与王妃娘家的关系有一点不同:圣上现在倚重王爷,太后对三爷有舔犊之情,娘娘是王爷的生母,而王爷侍母至孝。”
小暖和小草同时点头。霜成说得对,她们家与三爷家不同,她的娘亲没有生下儿子,而华嫔娘娘为建隆帝生了个非常争气的儿子——三爷。
待马车听在宫门口时,玄舞上前递了牌子。然后小暖和小草坐在闷热的马车中,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太后派人来传唤她们入内。
小草有些沉不住气了,急躁地扇着小扇子,“姐,该怎么办?”
宫人不敢把她在外等候的消息瞒下,太后一定知道她们来了。太后将她拒之门外,就是不理三爷这个茬,偏要给华嫔难堪。
小暖深吸一口气,太后不见她,那她就找宫里的大BOSS——建隆帝!
“小草,把你带的画都拿出来,咱们分为两份,分别给太后和圣上送进去。”
姐妹俩很快将画分出来,小暖让霜成准备一小袋银子,一并送到宫门口,赶巧,今日守宫门的又是监门卫顾长河。
顾长河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但敢在大热的天把晟王妃晾在宫门外的,也就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三位了。
不管哪位,随便抬个手指头就能要了顾长河的脑袋,按说,他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东西拦下的。但是,顾长河却将画接了,转身就往宫里送。
因为晟王妃给过他笑脸,晟王请他去晟王府吃了婚宴。士为知己者死,顾长河愿意冒这个险。
顾长河将画送进宫门,这些画很快就送到了安顺和德喜手中。
华嫔已在宫门前跪了近两个时辰了,安顺不敢耽搁,将画稿送进殿中,轻声禀告太后。哪知,太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德喜将画稿送入清爽宜人的宜寿宫内,正在看折子的建隆帝翻看了几眼,哈哈大笑,“小草真乃神人也!她在何处?”
“太后服了药在歇息,晟王妃和小草姑娘已在宫门外侯了一个时辰。”德喜“偷偷”抬袖,擦着额头的几滴汗,表示这天真的很热。
建隆帝横了他一眼,“既然母后在歇息,你去将她带过来,朕要问问这幅画上画的人是谁。”
万岁说的“她”指的是小草,但却没说不许晟王妃陪着小草一起进来。自西面的宫门至宜寿宫,必须经过慈宁宫。
万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这是让小暖去给华嫔娘娘解围呢。娘娘那样较弱的身子,再跪下去就要毁了,德喜连忙退出去传令。
待宫门打开,小暖一眼看到门内候着她们的是若拙,便知是她送去宜寿宫的画稿起了作用。
若拙屈膝行礼,“万岁召陈二姑娘入宫拜见,请姑娘随奴婢来吧。”
听建隆帝没有叫姐姐,小草立刻眼泪汪汪地抱紧姐姐的胳膊,“小草不敢一个人进去,姐姐陪着小草一起去,好不好?”
小暖点头,“若嬷嬷,小暖陪妹妹进宫可成?”
若拙平静点头,“王妃请。”
宜寿宫的掌事嬷嬷都说了请,监门卫和守门太监自然不敢拦着,闪向两边。
小暖能进宫,霜成和玄舞自然也跟了进来,跟着脚步从容的若拙缓缓向前走。
已近正午,脚下的青石板反着阳光,照得小暖睁不开眼,雨后闷热的空气让小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她的面容却是异常地平静,还跟若拙随意交谈,似是根本不知华嫔的事。
待看到她的美人婆婆着双层宫装,跪在空无一人的慈宁宫前的大太阳地里,小暖微微握紧小草的手。
小草立刻按照姐姐制定的计策,欢快地跑到华嫔面前,“娘娘,小草来啦!”
华嫔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
看到娘娘通红的脸和脖子,已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小草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努力为华嫔挡住讨厌的日头,抖着小嘴儿问,“娘娘是来探望太后吗,您怎么跪在这里不进去呢?”
若拙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既不催促小草,也不多嘴解释华嫔为何跪在此处。慈宁宫里的守门太监躲在荫凉里低着头不敢动,生怕晟王妃问到他们头上。
华嫔惊讶不已,虚弱地问道,“你们……”
小暖跪在华嫔身侧滚烫的石板上,撑住她微晃的身子,“儿媳奉命带小草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华嫔本来平静的心,在看到小暖和小草之后,变得异常焦急。她的呼吸变得更加艰难,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用力咬唇,让她清楚一点,平静地吩咐小暖,“你是来给太后请安的,跪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宫里去。”
小暖摇头,“霜成姑姑已经进去通传了,小暖先在这儿陪着您,待太后传唤,小暖再进去。”
若拙催促道,“万岁还在宜寿宫等着陈二姑娘呢,您请移步,随奴婢来。”
听到建隆帝让小草去,华嫔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小草,“小草,你,你……”
娘娘的手好烫,小草想哭又想打人,她忍着眼泪小声道,“小草一会儿就回来了,娘娘别怕。”
采珍从殿内走出来,冲着霜成微微摇头,又对小暖低声道,“王妃,太后刚用了药睡下。”
这是不见了,她这做派,是要生生把美人婆婆晒死么?小暖挺直腰杆,“小暖在此等皇祖母醒来,小草跟着若嬷嬷去吧。”
“这……”
华嫔急了,小暖压住她的手,“母妃在这里跪着,小暖岂能起来。”
小草啥也没说,转身用跑的,赶往宜寿宫,若拙快步跟了上去。
小草才几岁,怎能让她独自去见建隆帝那恶魔!华嫔急了,“小暖!”
小暖用她的身子为华嫔撑起一点荫凉,借着用帕子给华嫔擦汗的时机,将几粒消暑丸偷偷塞入她的口中,“母妃,父皇召见小草是要问她的画,小草能讲清的。”
华嫔努力将消暑丸吞入干涩的喉咙,黛眉微蹙。
小暖和小草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小暖是晟儿的妻子,却因她的不堪行径在此受辱,是华嫔最不想见的事。
但事已至此,她已无力回天,只盼着太后能快点“醒”,让小暖进去。
小暖
第1195章 小暖的计策
听到小暖陪着华嫔跪在宫外,太后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闭目养神;被华嫔“气病”的李皇后微微皱起眉头,斥道,“她这简直是胡闹!圣上那边可有动静?”
“陈小草被带去了宜寿宫,据说是圣上要赏画。”朱荣回道。
这个节骨眼上,圣上不去慈宁宫门口救他的美人,却召小草看画?
这太不对劲儿了,李皇后忍着头痛坐起来,“为本宫更衣!”
这一次,决不能轻饶了华嫔,但也不能因此折了小暖。否则不只柴严晟那边,自己儿子这边李皇后也不好交待。
小草从闷热的院子里进入宜寿宫,只觉得这里冷得渗人。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建隆帝磕头。
看着地上这小小的人儿,建隆帝笑吟吟地道,“平身,到朕身边来。”
小草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头迈着莲步,走到建隆帝桌前三尺,站定。她的规矩学得很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德喜和若拙看在眼里,有些惊讶。
建隆帝抬起手中的一幅月鸟图,声音里都带着笑纹,“这是何鸟,朕竟分辨不出。”
小草抬起小脑袋,用她红通通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去,规规矩矩地道,“回圣上,是大雁。”
这鸟儿看翅膀分明是鹰隼,可小草说是大雁后,建隆帝仔细看了一会儿,竟也觉得是雁了,便接着问道,“此雁为何月下盘旋?”
小草答道,“回圣上,因为它太胖了,找不到能落脚的树枝。”
建隆帝看着小草画的小树,哈哈大笑。
小草抿紧胖嘟嘟的嘴唇,娘娘和姐姐都在太阳地里跪着呢,他却在这儿抱着冰盆笑,坏人!
“那它为何不栖地上?”建隆帝又问,似乎对这只鸟有莫大的兴趣。
“地上有大黄。”小草如实答。姐姐说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回话,不能多嘴,否则会坏了大事。
“哈哈哈——”建隆帝朗声大笑,“大黄不是怕水么,为何此雁不落在水中。”
小草依旧低着头,“回圣上,雁又不知道大黄怕水。”
建隆帝又大笑了一阵儿,才问,“小草不开心?”
小草点头,“回圣上,是。”
建隆帝收了笑,缓缓问道,“见到朕,你不开心?”
帝王敛笑凝眉,殿内立刻变得肃杀。
姐姐真是神了,建隆帝果然问这个了。小草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小草是来谢圣上赐纸之恩的,本来很开心。可是看到华嫔娘娘在外边跪着,小草变得很担心。”
建隆帝盯着她脑袋上的总角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和你姐姐为何此时进宫?”
“姐姐说明天还有雨,路上不好走,所以就今天来了。万一下雨时过来弄脏了鞋子,或者摔倒弄脏了裙子就不好了,嬷嬷说这叫失仪。姐姐说这个时辰来给圣上谢恩后,正好可以去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再回去。”小草如是道。
建隆帝又翻看了几张画,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小草为何喜欢华嫔?”
这个姐姐也教了,答案正是小草心里想的,“因为娘娘很美。”
“很美的不只她一人。”建隆帝阴沉沉的。
“圣上,这世上还有跟娘娘一样美,让人看到就觉得欢喜的人吗?”小草回道。
建隆帝愣了。他坐拥天下,阅尽人间富贵花,大半生也只寻到华嫔一个而已。就如同小草所言,华淑美得无以伦比,让人见了就喜欢,舍不得放手。
建隆帝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德喜喊了声“起驾”连忙跟上。
小草急了,姐姐说让自己撑到她“晕倒”后,说出姐姐教她最后一句话。姐姐还没晕呢,圣上却要跑了。
这怎么行!
小草迈步就要追,却被若拙拉住了。若拙低声道,“二姑娘,圣上要去慈宁宫探望太后,您也一道来吧。”
小草连忙点头,跟在若拙身边赶往慈宁宫。
建隆帝迈大步往前走,德喜小碎步跟着,小草紧倒腾她的小短腿,倒也没被落下。
御花园里的妃嫔、宫女和太监纷纷给建隆帝行礼,建隆帝也不叫起,直奔慈宁宫而去。
待建隆帝过去后,跪在地上的一个才人与身边人小声道,“莫非那位已经晒死了?”
“没死也蔫了。”她旁边的人也很兴奋着,“姐姐,咱派人去瞧瞧吧?”
她们的话落进小草耳朵里,小草咬住唇,跑得更快了。若拙冷冰冰地看了这两位小才人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快到慈宁宫时,小草就听到玄舞急促的低呼声,“王妃!王妃!”
所以,建隆帝是在姐姐晕倒后赶过来的,小草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把姐姐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她挣脱若拙的手,冲了过去。
这丫头平常是跟着大黄练脚力的,真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从建隆帝身边刮过。
“姐姐!”小草冲过去,看着华嫔怀中无声无息的姐姐,带着哭腔小声呼喊着,“姐姐。”
华嫔不知建隆帝来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晕倒的小暖身上。她顾不得自己的是怎么个狼狈模样,跪在地上哑声哀求慈宁宫的太监和宫女,“晟王妃晕倒了,妾不敢打扰太后安歇。劳烦哪位公公、姑姑去福宁宫通禀皇后知晓,请皇后为晟王妃传位御医来诊治。”
晟王妃身份非同一般,慈宁宫门前的太监宫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建隆帝便到了,震怒。
朕的美人,是这些下等腌臜奴才能欺负的!建隆帝大步上前,众人慌忙跪了一地。
建隆帝一脚踹飞脚前的太监,“德喜,传李御医!”
华嫔紧紧抱着小暖,空洞绝望地抬头望着建隆帝,“万岁,妾求您救救这孩子吧。”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建隆帝微微愣神。十二年前,华嫔抱着六公主跪在自己面前,似乎也是这样哭求自己的。六公主没有救回来,他的美人儿也失了魂魄,几年才缓过来。
当时死的是他的女儿,建隆帝不可能一点也不难过。现在倒在华嫔怀里这个是晟儿娶的王妃,死了更麻烦。
建隆帝吩咐道,“将晟王妃扶入侧殿歇息。”
玄舞和霜成立刻上前,“昏迷”中的小暖没想到华嫔竟轻易就放开了她,心中很是焦急,却也只能无奈地任由玄舞把她抱了进去。她这一晕,太后怎么也该“醒”了。只要见到太后,小暖自有办法让美人婆婆起来。
小草见姐姐进去了,立刻拉住华嫔的手要她也跟上,“娘娘,走。”
“放肆!”还不等建隆帝说话,李皇后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后罚她跪在此处反省思过,没有太后的准许,谁敢让她起来!”
建隆帝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没有开口。
华嫔跪在地上一动没动,小声劝着,“小草快进去看你姐姐。”
小草起了拧劲儿,“娘娘,太后为何要罚您跪在这里?您的脸色这么难看,再跪一会儿也要撑不住了。”
华嫔坦然道,“我犯了错就该罚,小草乖,快进去看看你姐姐,先给她喂点儿水喝。”
第1196章 小暖有喜
一边是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的姐姐,一边是眼看要撑不住的华嫔娘娘。姐姐那边有霜成和玄舞,娘娘旁边却站着虎视眈眈的建隆帝和李皇后,小草觉得自己不能走。
不走,她又能干什么?小草抓了抓,没有抓到自己的小棍子,没有棍子,小草觉得很不习惯。
姐姐说不能吵,因为太后在睡觉;姐姐说不能乱说话,否则会坏了大事。小草觉得自己好没用,她坐在华嫔身边,抬头看着慈宁宫的烫金匾额,泪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她这小模样可怜极了,建隆帝竟想起了她家的大黄狗,如果那狗在这儿会干点什么?
李皇后见建隆帝盯着小草看,觉得事情要不妙。她厉声道,“陈小草!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小草擦掉眼泪,很是规矩地回话,“回皇后的话,小草是来谢圣上恩和给太后请安的。小草在这儿等着太后醒了,就进去请安呢。”
“即是等候太后宣召,就该去侧殿。来人,扶陈姑娘起来。”李皇后今天摆气势十丈八,不准任何人坏了她的大事。
还不待慈宁宫和永福宫的宫女上前,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十一公主快步过去,伸手扶小草,低声道,“快起来,你这样不行。”
华嫔也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了小草起来,“快去。”
小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新任的太医局提举李典匆匆赶来。华嫔连忙对小草道,“快去看你姐姐。”
小草被十一公主拉进了慈宁宫,宫门外,一言不发的建隆帝、气场全开的李皇后都盯着华嫔,华嫔却盯着慈宁宫的宫门内,焦急等待消息。在场的太监宫女们个个汗流浃背,感觉要大祸临头了。
李典见晟王妃面色微红,又试了试她的呼吸平稳,便抬手为她诊脉。谁知他诊完左手诊右手,诊完右手又换左手,看得小草都急了,“御医伯伯,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典诊完脉,也不太敢确定,“这似是滑脉,不过时日尚短,下官也不敢完全确定。”
霜成和玄舞一脸平静,小草追问,“滑脉是怎么了,要吃药吗?”
十一公主喜道,“小草,你姐姐我三嫂,有喜了!“
“真的?”小草瞪大眼睛,声音忍不住拔高了许多。
李典压力山大,再次强调道,“晟王妃七成是有喜了,因时日尚短,下官……”
小草觉得天要晴了,她把小手放在姐姐的额头摸了摸,在她耳边欢快地唤道,“姐姐,你有小宝宝了,快醒醒啊!”
小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她缓缓张开眼,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小草……”
小草叽叽喳喳道,“御医伯伯说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小暖轻轻点头,“你出去跟父皇报一声,好让父皇安心。”
建隆帝才不担心姐姐怎么样了呢,小草知道姐姐是让她跟华嫔娘娘说。于是,小草跑到外边报喜,“圣上,皇后、娘娘,我姐有小宝宝了!”
跟在后边的李典张了张嘴,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不敢补充后一句。
怎么这么巧就有喜了?不过小暖无事,李皇后还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好。”
建隆帝吩咐道,“宣晟王。”
听到小暖没事,儿子也要进宫了,华嫔心劲儿一松,身子摇了摇,晕倒在地。
“娘娘!”小草吓坏了,连忙上去扶她,“御医伯伯,你快来啊。”
李典跪在一旁,没有帝后的吩咐,他哪敢上前。
李皇后在建隆帝下令之前,厉声喝道,“来人,给华嫔几口水将她唤醒,太后罚她跪地思过,没有太后的准许,她就不能起来。”
听不到圣上反对,福宁宫的宫女便提着茶壶走过去。谁知建隆帝竟一脚将宫女踹开。
宫女跌不敢呼痛,碎壶的声音却异常清晰,震得李皇后的眼皮跳了跳。
她知道建隆帝,发怒了。
不过,李皇后也罕有地强硬,平静地道,“既然万岁不许喂她水,那就让她躺着吧。”
霜成被小暖派出来,上前拉住小草不让她说话,免得帝后的怒火烧到她的身上。
后宫是建隆帝后宫,李皇后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既然建隆帝出了手,小暖知道华嫔这条命能保住了。
但是华嫔晕倒需尽快救治,小暖扶着玄舞的胳膊从侧殿出来,要出去给这场帝后之争加几根干柴。
她还没走到宫门口,正殿的门就打开了,着正装戴金冠的太后被四个太监用椅子抬了出来。小暖回头见了太后阴沉的脸,就知道这场帝后之争已经升级,变成了太后婆媳与建隆帝之间的大战。
加上重病的太后,这场大战输赢难料。小暖缓缓跪地给太后行礼,脑瓜高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
太后看也不看小暖一眼,坐着椅子到了宫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华嫔。这妖妃晕了也不忘勾引她的儿子,当着她的面竟敢摆出这副恶心样子!
今日不治了她,日后她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李皇后立刻有了主心骨,上前行礼道,“母后,您醒了。”
“你们吵成这样,哀家如何能睡。”太后威严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按说此时该建隆帝开口了,不过他依旧盯着地上的华嫔,不言不语。
太后皱皱眉头,知道儿子这是生气了。
李皇后怕太后心软,连忙道,“扰了母后安睡,是儿媳无能。不过晟王妃进宫见华嫔在此罚跪,非要逞能陪着她,晕倒后才被抬了进去,这才扰到了您。”
小草立刻点出关键点,“太后,我姐姐有喜了。”
小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加快脚步。还不等她将话篓回来,李皇后已经引战,“晟王妃有喜还陪着华嫔胡闹,幸亏没伤了皇室血脉,否则华嫔就是罪上加罪!”
皇后怎么能这样,小草吃惊地瞪大眼睛。
“小暖不知自己有孕,请皇祖母、母后恕罪。”小暖轻轻跪在华嫔身边,手护着小腹,解释道,“小暖入宫后,见母妃被罚跪在宫门前,虽不知母妃做错了什么惹了皇祖母生气,便陪着跪等。小暖行为有失,请皇祖母、母后责罚。”
她现在肚子里怀着严晟的种,李皇后哪敢罚她。
太后缓缓问道,“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好,哀家告诉你。”
“帝王宫殿,由来只准皇后和贵妃入内伺候,凭她区区嫔位,居然敢越制入内。若是一次也就罢了,谁知她不知尊卑贵贱,竟还敢不知廉耻地在帝王宫陪寝达旦!”
太后说到这里,李皇后被怨恨冲红了双眼,身体摇了摇,朱荣和紫蓝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太后一声比一声严厉,“她如此藐视大周礼制,哀家没用一条白绫勒死她,已是看在她生下晟儿的功德上了!不过是罚她跪了一会儿,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这后宫是要反天了么!”
第1197章 柴景征!
难怪李皇后气成这样,因为华嫔歇在宜寿宫中,挑战了她身为皇后的权威。
但是好端端的,华嫔怎么会跑去宜寿宫陪寝?虽然这一段日子,华嫔行为举止有点反常,但小暖绝不相信美人婆婆会做出自寻死路的无脑之事。
如果自己和小草没有进宫,今日之事,华嫔会如何应对?小暖的大脑快速运转,选了最稳妥的一条路。
她抬起小脑袋,很是谦虚好学地问,“皇祖母,孙媳妇读书少,不知道‘陪寝达旦’是什么意思,请您赐教。”
小暖这话问出口,所有人的下巴一致落在地上,匆匆赶来的二皇子也不由地晃了晃,三弟这小王妃,委实跟别人的不一样。
太后的目光盯着小暖的脸,小暖一脸无知地望着太后,两人的目光胶着片刻,太后才缓缓道,“就是华淑去宜寿宫,在我儿的龙床上睡了一夜!”
这样啊!小暖点头表示明白了。二皇子连忙上前,给皇祖母、父皇和母后行礼后,站在一旁紧给小暖使眼色,让她不要添乱,好让他有机会说话。
谁知小暖不只没起来,一张带着疑惑的小脸还转向了父皇!二皇子很无力,他这三弟妹跟别的女人一样,都没脑子。
小暖看着建隆帝,虽然她啥也没说,但是那眼神儿啥都说明白了:华嫔到宜寿宫陪寝,不是您老人家叫的吗?
李皇后怕建隆帝为华嫔说话,杀伐果断地道,“华淑媚颜惑君,绝不能留!”
二皇子拱手道,“该如何处置华母妃儿臣不敢多言。不过今日酷暑难耐,儿臣斗胆请皇祖母、父皇、母后息怒,先让御医救醒华母妃。”
跪在地上的李典大气都不敢喘,他恨不得自己也中暑晕倒才好。
太后微微蹙眉,李皇后的身子晃了三晃,她没想到儿子居然公然站在华嫔一边。
一直盯着华嫔的建隆帝终于移开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二皇子再行礼,“人命关天,请父皇先救华母妃。”
“本宫不准!”李皇后尖叫道。
太后微微皱眉,李皇后此举,实在有失一国之母的威仪。
建隆帝沉沉地开口了,“朝堂多事母后重伤,朕夜不能寐,才召了华淑入宜寿宫伺候。她谨记本分在床边跪了一夜,为朕打扇……”
李皇后愤怒地截断建隆帝的话,“她算个什么东西,宜寿宫里没有她能跪的地方!”
二皇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母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难道听不出父皇对华嫔的维护之意,难道没发现连皇祖母都不吭声了么。她再这样闹下去,只会失去帝心、失了体面。
建隆帝不怒反笑,“是朕疏忽了,宜寿宫中确实没有修仪的立足之地。”
他要干什么?
李皇后瞪大红瞳,二皇子垂头,小暖的心狂跳。太后阻止道,“皇儿……”
“这二十多年来,你们都说朕宠着她,说她迷惑了朕。可朕给了她什么?她为朕生了儿子,如今还是个修仪呢。”建隆帝说完,竟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华嫔抱了起来。
他这举动,震惊全场。
这还不算完,建隆帝低头看着怀中轻若鸿羽、若如玉雕的美人,亲口宣封:
“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咨尔华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深得朕心。立尔为贵妃,赐之册宝,可随意出入朕之寝宫。”
说完,建隆帝抱着他的美人,大步离去。
“柴景征!”李皇后怒吼,还不等她说出更不逊的话,二皇子已上前拦住了她,“母后!”
李皇后见了儿子眼中浓浓的警告,只觉得她的脖子被掐住,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也晕了。
“母后!”二皇子连忙上前扶住李皇后。
太后皱眉,没有走远的建隆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易儿,送你母后回宫养病。”
“儿臣遵旨。”二皇子说完扶着昏迷地母妃给太后请罪,“皇祖母,母后急火攻心致言语有失,请您恕罪。”
华淑不成体统,李奚惠直呼儿子的名姓,更是失仪。太后无力地摆手,二皇子这才抱起母妃,快步赶回永福宫。
“你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跟去!”
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晕过去的李典连忙爬起来,却万分为难。他该跟着圣上去医治华……贵妃,还是跟着二皇子去医治皇后?
不管了,先跑再说!李典转过墙角后,腿一软靠在墙上喘粗气。
李典也走了,慈宁宫门口只剩下跪着的小暖、站着的小草和坐着的太后。
太后沉沉地盯着小暖,一句话也不说。
小暖跪在地上,一身轻松,一脸担忧。
小草在旁边低着头,算着由华嫔娘娘变成华贵妃娘娘是升了几级。
现场一片诡异时,得了圣旨宣召的三爷赶到了。
见到小暖在这大热的天跪在地上,三爷担忧不已,加快脚步上前,撩衣袍跪在小暖身边,“皇祖母,万事都不及您的身子重要。孙儿先扶您回房吧?”
终于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受伤了,太后心中一片悲凉,“哀家无事,你媳妇有喜了,晟儿带她回去好生安胎,莫让她四处跳腾。”
“是。”三爷拱手。
太监抬着椅子送太后回房后,三爷才起身,直接将小暖抱了起来。
小暖连忙环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没事儿,能自己走。”
“小草,回家。”
三爷将小暖稳稳抱在怀里,唤了声小草,便往宫外走去。慈宁宫前只剩碎了一地的茶壶瓷片,反着耀眼的太阳光。
小暖见妹妹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便紧了紧胳膊,将头靠在三爷的肩膀上闭眼歇息。
出了宫门,三爷小心将他的小丫头放在车上,又将小草提了上去,叮嘱道,“你们先回第四庄,我晚点再回。”
小暖低声道,“母妃被父皇亲口封为贵妃,母后晕倒被二哥送回宫,刚才二哥帮了我。”
三爷握了握她的小手表示知晓,转身离去。
玄舞吩咐车夫慢行,霜成倒了温水,双手捧给王妃和二姑娘。
小暖真口渴了,连着喝了三杯才停住,小草却喝不下,“姐姐,小草没用。”
小丫头没帮上忙,心里难受极了。
小暖把水递到妹妹面前,非常认真地告诉她,“如果没有你的画,没有你独自去宜寿宫请圣上,今天咱们就救不下娘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家小草更有用了。”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姐姐让小草说的话,小草还没来得及说,圣上就赶过去了。”
小暖把水喂给妹妹喝了,才问,“你到了宜寿宫,是如何应对的?”
小草把建隆帝问的话和自己的回答一字不漏地讲给姐姐听。小暖笑道,“你说的最后一句话,非常有用。”
小草抬头,“真的吗?”
“真的。”小暖点头,建隆帝好美色,若是失了华嫔,他去哪儿再寻如此人间绝色去。
三爷送了小暖出宫后折回去,先去探望了太后,又赶往永福宫,与二哥在宫门前相遇。
第1198章 这世间可有妖邪
四目相视,有些尴尬。严晟先开口问道,“二哥,母后可醒了?”
柴严易的尴尬更多一些,因为方才是他母后与皇祖母一起欺负华嫔,不对,是华贵妃,甚至想要了华贵妃的命。
她们闹腾得父皇生气了,才将华嫔升为贵妃!
“母后醒了,用了药躺下歇息,华母妃可醒过来了?”
严晟微微摇头,“晟刚从皇祖母那里出来,还未去探望母妃。”
“我先去皇祖母那边,三弟在父皇宫中等我。”
二皇子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再多的话他在这儿也说不出口,只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在这儿见到二哥了,三爷转身就走,连永福宫的门都没进。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看李皇后而是给二哥面子,毕竟二哥此次进宫,是受他所托,赶来为母妃求情的。
三爷赶到重华宫时,见宫内冷冷清清的,便问守门的小太监,“母妃何在?”
小太监跪地回话,“贵妃娘娘万岁带回宜寿宫,御医也去了。”
三爷又问,“青信和华玉呢?”
小太监连忙道,“他们因伺候娘娘不周,被朱公公带去永福宫,还没回来。”
三爷吩咐道,“让宁丛带人去接他们出来,请太医为他们治伤。”
小太监大喜,响亮应了。
还不等宁丛过去,朱荣便亲自将青信和华玉送了回来。
朱荣陪着小心给晟王行礼,“王爷,小人奉命送青信和华玉回来伺候贵妃娘娘。”
见青信和华玉都被人搀扶着,三爷便知他们伤得不轻,言道,“母妃在宜寿宫中有人伺候,二位先回房养伤。”
吩咐完,三爷转身去了宜寿宫,理也不理眼前弯腰行礼的朱荣。
待晟王进了宜寿宫后,朱荣才只起身,眼里的阴毒一闪而逝。他回身笑着搀扶起给晟王磕头的青信,好言好语地赔不是,“咱们都是听差办事,青信哥别记恨小弟。”
现在华嫔摇身一变成了贵妃,还比皇后受万岁重视,朱荣可不敢再拿着华贵妃面前的这两个红人不当回事儿。
青信向来少欲,只点了个头没说话,朱荣又过去跟华玉套近乎。
出乎意料的,华玉居然冲他微微一笑,“是华玉犯错在先,不敢记恨公公。”
华玉素来冷清,她这浅浅一笑看得朱荣不由地直了眼。待华玉被人扶进去,朱荣才缓过神来,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麻酥酥的。真不愧是跟在美人身边的人,美人的本事没学来十分,五六分总有了……
青信静静看着华玉与朱荣的互动,一下就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为被朱荣害死的华成报仇。
看来不只娘娘抱了必死之心,华玉也是呢,青信垂眸,他还没有亲手杀了程无介,他不能死。
三爷到了宜寿宫,见母妃依然昏迷着,房内有淡淡的药味。三爷出来给建隆帝行礼,“儿臣送母妃回重华宫吧?”
“无妨。”建隆帝的眼睛没有离开奏折。
母妃在宜寿宫中,如何能安心养伤,三爷再劝,“母妃病着,双腿这几日也将不良于行,无法服侍父皇,在此只会打扰您歇息。”
建隆帝摇头,不再提此事,“这两日可有收获?”
三爷见建隆帝不肯,只得作罢,“儿臣仔细查过,京中近半月没有江湖高手集结。前两日五城兵马司官兵传的那个翻越城墙的黑影之事,儿臣已经查明,不过是个用勾索翻墙行窃的小贼,儿臣已将人送去京兆府,玩忽职守的守城兵将也已按律处置。”
严晟办差,建隆帝自然是放心的,他又问道,“晟儿可信这世间有妖邪?”
严晟坚决摇头,“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儿臣一概不信。”
亲眼所见么……建隆帝眯了眯眼睛。
慈宁宫的宫女说她亲眼看见,一个带着尾巴的黑影在太后窗前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夜在慈宁宫执守的大内侍卫却没有发现任何蹊跷。建隆帝亲审了那个叫采珍的老宫女,知道采珍说的是真话,她真得见了黑影。
一个宫女的话是不足信的,不过想到华嫔这几日也时常惊梦,建隆帝就微微皱起眉头,莫非他的宫中,真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二皇子入内拜见,建隆帝给了他一个差事:去永福寺、玄妙观和琴鸣山进香,为太后祈福。
得了这个差事,二皇子便知父皇未因为母后的无礼言行迁怒于他,心中稍安。
兄弟二人出了宜寿宫,左右无人时,二皇子低声道,“三弟说的那个宫女口口声声说皇祖母受伤那夜她在窗前看到了一个黑影,跟皇祖母形容的相差不大,也是一闪而逝。”
严晟明白了建隆帝刚才问话的原因,“二哥来之前,父皇问我可信世上有妖邪。”
妖邪么?
兄弟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二皇子分析道,“皇祖母和宫女都看到了,便是真的有东西,只不知是何物。都说猫狗通灵,说不定米团那叫声不是被闪电吓的,而是也看到了。”
米团太笨了,若是大黄在,问问大黄就知道那夜出了什么事。三爷又道,“二哥小心琴鸣山上的玄孚,不可轻信他的话。”
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僧,却得了父皇的重用,使得琴鸣山渐渐超越永福寺和玄妙观,二皇子早就觉得玄孚不可靠,只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罢了。
见快到宫门口了,二皇子笑道,“三弟早些回庄吧,弟妹在家等你呢。”
兄弟俩很默契地不提方才宫中那场乱事,送走二哥后,三爷去了天章阁,母妃还没醒,他得在这里守着。
卢正岐见三爷来了,本想跟他说声恭喜,可左相也在,这话就不好出口了。因为对李家来说,华嫔升为华贵妃,着实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左相表现得比卢正岐自然,他放下手中笔,问道,“王爷,贵妃娘娘的身体无碍吧?”
三爷坐定,拿起桌上的折子,“母妃尚未苏醒。小王去永福宫探望了母后,她用过药歇下了。”
晟王说这话,是在表明他没因此事记恨皇后,还是说华贵妃比皇后病得重,他很生气?聪明如李奚然,也有点糊涂了。
第1199章 梦魇
若说这事儿,委实怪不到华贵妃头上,是皇后行事不妥激怒了圣上,是她亲手将华嫔推到了贵妃的位子上。
皇后冷静下来定会后悔,进而更恨华贵妃。
李奚然用毛笔杆压了压太阳穴,若是姐姐再闹下去,说不得皇后的位子都得拱手让给华贵妃。到时三皇子就会成为正宫所出的皇子,再加上他之能,夺天下并非难事。
若是事到如今皇后还看不到这一步,就不只是嫉妒蒙心,而是蠢了。
女人不怕不聪明。就像秦氏,她就不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只做自己能做、该做的事,不会、不懂地就交给亲人去做,只要亲人决定了,她便不猜也不疑,多让人省心。
难道在姐姐心里,易王的将来还不及一个早已不将心放在她身上的男人重要么?
宜寿宫内殿的龙床上,昏睡一个多时辰才缓缓醒来的华淑,静静感受着周遭的情况。滴漏声、龙涎香味,这里是宜寿宫不是重华宫。她既然到了宜寿宫,就说明这一关已经过去,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华淑默默感受自己的身体,多亏了小暖的那几粒药丸,她的胸中未感不适,除了被太阳晒得发疼的肌肤,最为难受的便是双腿了。昨晚跪了一夜,今天又跪了许久,她的腿怕是青紫一片,三日之内不能走动了。
不能让建隆帝看到她的腿,这个男人不会心疼,只会因此嫌弃她。现在她要的是让他为自己着迷,离不开自己,然后才好行事。
华淑酝酿片刻,睫毛颤了颤,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也微微抖动。
守在床边的若拙立刻站起来,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寝殿门口的小太监听见响动,跑去正殿给万岁送信。
建隆帝放下政事回到正殿,就见他的美人黛眉染愁,小嘴儿微张,无助轻喘。
“淑儿,醒醒。”建隆帝上前,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脸。
华淑猛地张开眼睛,目光里全是惊恐,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着,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建隆帝轻轻将她揽住,“朕不在你身边,又梦魇了?”
若拙带着宫女退了出去,低声吩咐道,“去天章阁给晟王送信,就说贵妃娘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三爷知道母妃醒过来,心中的巨石也就放下了,想回家去看小暖。
说走边走,三爷站起身抱了一摞折子,指着剩下的一摞,对身旁的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陷入折子堆里的卢正岐抬起头,磕巴也没打一个,“是。”
晟王走了后,安国公也指着自己桌上没处理完的文书,学着晟王的口气对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头也不抬,“国公爷的文书,下官看不懂也无权处置。”
安国公长叹一声,继续埋头苦干,最近建王也不知道犯了啥门子的邪,给他安排的活多了数倍不止。
卢正岐进来,与晟王走得越来越近了,对他俨然几乎是唯命是从。左相眼睛一转,也抬头指着自己桌上的一大摞公文,试道,“本相这些就麻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的笔顿了顿,眼中闪过各种念头,抬起头时面容只剩苦涩,委屈巴巴地道,“不瞒相爷,下官已三日未归家,明晚是拙荆的生辰,若是下官再不回去,这个中秋都过不安生了。”
“离着中秋还有二十多天,正岐这话未免说得太大了吧?”安国公开口了。
阁老们很忙,但也会忙里偷闲地聊聊天,愉悦身心。
卢正岐苦笑,“若拙荆的性情能及上国公夫人的半分,下官也就知足了。”
提起自己府中那正直华信之年,美若娇花、柔若春柳的小妻子,安国公满是得意。卢正岐那糟糠妻,当然半分也及不上。
见到安国公被卢正岐一句话摆平了,左相浅笑,“正岐既已三日未归家,为何还要接下晟王的差事?”
果然是试探么?卢正岐笑得满是怀念,“拙荆第一次有喜时,下官欢喜得连书都读不进去,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为她做饭、洗衣。晟王得知王妃有孕,怕也是归心似箭了。”
卢正岐出身贫苦大器晚成,二十七岁才得中状元受了建隆帝的重用,可谓一飞冲天,但他待堂上的糟糠妻却始终如一,令人敬佩。
左相追忆往事,却记不起他得知妻子有孕时,为妻子做过什么。那几年清王与当今圣上为了皇位斗得正酣,左相的心思都放在权谋之中、朝堂之上。
如今想来,不免有几丝遗憾。
“卢大人,今日大理寺送来的那几宗案卷呢?”
卢正岐将卷宗找出来,送到左相桌上。大理寺报送上来需内阁决议的卷宗,都是牵涉人命的大案,复审需极为仔细,是公文中最费心神最耗时的。
左相接了厚厚的卷宗,“这些交给本相,卢大人处理其他公文便可。”
卢正岐愣了,安国公仿若被雷劈了,“相爷,您今日下马车时被马蹄子踩了脑袋么?”
左相淡笑,“奚然早归家晚归家,都是一样的。”
安国公眼睛大亮,“相爷,某这几份骁卫、金吾卫和威卫报送上来的军饷文书,您也帮某过过目吧。某想早点归家陪媳妇,说不得我媳妇也很快能孕呢。相爷可千万莫说您看不懂,这些之前本就是归您管的。”
左相抬头笑道,“国公是想归国公府,还是去望春巷?”
安国公有个娇美不输其妻的外室养在望春巷,这是阁老们都知道的秘密。
安国公理直气壮地道,“去哪里都一样,某有钱有势有体力,多收几个美人天经地义。男人活在世上辛苦,当然要尽情快活,要三妻四妾,美人环绕,不这样的不叫真男人。”
左相笑了,“卢大人就不是如此。”
“那是他怕媳妇,不敢。”
卢正岐头也不抬,继续苦干。若说怕么也是有点的,不过更多的是敬重和怜惜,敬她少时不离不弃,怜她为家计日夜操劳。
“晟王,怕也不会如此。”左相又道。
安国公瞪大眼睛,“你说晟王会守着他那王妃过一辈子?某不信!”
左相挑衅道,“不信,咱们就赌一赌?”
陈小暖他见过,既非绝色也无高才,他才不信晟王能守她一辈子!安国公站起来,撸袖子踩凳子拍桌子,“相爷想赌什么?某奉陪到底!”
被两位阁老下了赌注的三爷,已骑快马到了第四庄门口。
第1200章 孕事
三爷翻身下马,快步往院里走去,给他行礼的家丁们只觉得他家姑爷快得像一阵风,都忍不住笑了。大姑娘有喜,东家给大伙加了一个月的工钱,大伙儿乐得跟过年一样。三爷进屋,见到睡在炕上的小暖,心中升起难以言表的满足感,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他的妻子,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不忍吵醒小暖又舍不得离开,三爷便在床边静静守着,玄舞见此,将里屋的丫鬟都撤了出去,让这对小夫妻独处。
去天师庙还愿归来的秦氏听说女婿在屋里守着闺女,便没进内院,吩咐人将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老母鸡清洗干净,她要给闺女做顿好的。
小草守着水盆摘菜,跟旁边的大黄商量,“大黄,你守着门吧,别让人进去打扰姐姐睡觉。”
大黄听明白了,站起来晃晃身上的土,回里院后大大方方地钻进小暖睡觉的里屋。却见已经有人在了,大黄立刻上前,叼着他的衣摆往外拽,不让他打扰小暖睡觉。
三爷正满心柔情无处用,干脆将大黄拉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大黄不习惯,晃脑袋不让他碰,继续跟他的袍子较劲儿。三爷手掌一翻,学着玄其的动作给大黄挠脖子。
大黄停住,放嘴,眯眼,然后将大脑袋压在三爷的腿上,拉长脖子让他继续挠。
三爷无声地笑了,小暖为了诱他靠近大黄,可谓是使劲了招数,三爷一直嫌它掉毛不肯中招,现在觉得感觉还行。但是,大黄的毛没有他的小丫头的头发柔顺丝滑,三爷还是更喜欢给小暖顺毛。
小暖闻到院子里飘进来的香味,慢慢张开了眼。见三爷坐在床边的烛光下,一手按着大黄的脑袋,一手拿着文书,全神贯注翻看。
看着爬在三爷膝盖上闭眼舒服着的大黄,小暖惊了。她睡觉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三爷不嫌弃大黄掉毛了?
她的呼吸声一变,一人一狗同时看过来。三爷放下手中书,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便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是否发热。抬起手,三爷又觉得手上有狗毛不干净,便倾身将自己额头贴在小暖的额头上试了试。
有些热,三爷皱起眉头。
见他皱眉,小暖起了逗他的心思,“三爷,试额头不是这样,你得用嘴才行。”
三爷从善如流,将唇贴在小暖的额上,感受到她的额头跟自己唇一样的温度,眉头才松开,眼里有了笑意。
小暖一时被他这笑容摄去了心神,两人双目相望,正含情脉脉时,大黄的脑袋凑向小暖的脸,想要亲近亲近。
“不可。”三爷一手抄住它的脖子将它拽到炕下,大黄不干又要往上凑,三爷再拽。
“汪!”大黄生气了,拍爪呲牙,挠脖子都哄不好的那种。
小暖连忙道,“我饿了,大黄去看看娘做好饭没?”
以为小暖躺在炕上是生病了的大黄,顾不得跟三爷斗气,跑出去传话。
听到小暖睡醒了,院里立刻热闹起来。掌灯、梳洗、叙话、摆桌、用饭。
桌上的饭菜并不显得多丰盛,只有三样时鲜小菜和四碗鸡汤面,却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动。
小暖喝了一大口面汤,舒服地眯起眼睛,“好喝。”
见自己熬的鸡汤擀的面闺女喜欢,秦氏笑得尤为满足,“锅里还有,吃完娘再给你盛。”
小暖是真觉得饿了,捧着碗吃得香甜。三爷见她只吃面,便夹了两筷子炒时蔬放进小碟里,“吃点菜。”
“好。”小暖拿起馒头开始吃菜。
见女婿给闺女夹菜,秦氏心里高兴,把女婿爱吃的凉拌苦瓜丝往他面前推了推,“严晟,你也多吃点。这几天暑气重,你看你这脸都瘦一圈了。”
“谢岳母。”三爷夹了一大筷子苦瓜,很是自然地放进嘴里。
若只看他这面色,小暖真以为他是喜欢吃的。小暖憋笑,若不是因为吃点苦瓜确实有好处,她真要跟娘亲提一提三爷不爱吃苦瓜了。
“姐夫瘦了吗?”捧着馒头啃的小草看着姐夫,明明跟以前一样啊,哪瘦了一圈儿?
小暖肯定地点头,“瘦了。”
看着她关心的人,娘亲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所以三爷瘦不瘦不重要,重要的是娘亲现在渐渐卸下了对他身份的在意,将他当亲人看了。
“汪!”大黄不太高兴地叫了一声,又低头舔鸡汤。
“哦。”姐姐既然也说姐夫瘦了,那就是真的了。小草将心里刚想好的画上的姐夫,往瘦里调了一圈。
饭后,趁着小暖回屋收拾东西时,秦氏将女婿叫到一边说话,“娘娘真没事儿了?”
“母妃已经醒了过来,还需将养几日才能走动。”
听到娘娘醒了,秦氏的心安稳了些,感叹道,“今儿这一场真是凶险。”
三爷知道小暖不会将细节告诉岳母,便是这样,也让她跟着担心了,“只因事出紧急,小婿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让小暖进宫为母妃解难,让您跟着担心了。”
秦氏没因为这个不高兴,“你又不知道她有孕,娘娘有难,她这当儿媳妇的进宫帮忙是应该的。不过严晟啊,你也知道我不大会说话,说得轻了重了的,你别多想。”
“您说。”三爷认真听着。
“小暖是头胎,月份又小,虽说她身子骨好但也禁不得折腾。宫里能不去就让她不去吧,娘娘那边有啥需要帮忙的,我跟小草兴许也能帮上忙,我想抽空进宫去看看娘娘,你说成不?”秦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爷立刻应了,“只不过再过一月,母妃封贵妃大典那日,还得劳您带着小暖和小草进宫一趟,为母妃道贺。出了这件事,接下来到小暖肚子里的孩子满三个月之前,除了您这里,小暖哪也不必去。”
秦氏放心了些,“娘娘册封时我们一定去。这是大事儿,你舅家能过来人不?”
“应还是安歌过来。”舅父有官职在身不能离开,舅母很少出门,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秦氏点头,又叮嘱道,“严晟啊,你别嫌我啰嗦。女人怀孕了,有许多不方便,心思啊、口味啊,变得比天上的云彩还快。小暖性子要强,我怕她因为担心给你添麻烦啥都忍着,这对孩子、对她都不好。你没事的时候就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辛苦过这一阵儿,明年五月孩子生下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