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无能的是谁
若说小暖的话众人还将信将疑,严晟的话却将这点怀疑全部扫掉了。太后颓然跌回椅子上,皇后的目光在老大和老三两口子之间转来转去,严晟和小暖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愤怒,严昌低着头不吭声,大皇子妃则是一脸吃惊,显然她也是不知情的。最后皇后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她却不能从儿子脸上看出什么,对比怒容满面的建隆帝,皇后忽然觉得踏实了。
她的儿子,绝对比他爹要强上许多倍。
殿内这十余人里反应最大的,当属扶着母妃的柴严昙了。他吃惊过后忍不住问道,“原来前两天父皇宣大哥进宫,竟是因为这件事么?难怪……”
“你给我闭嘴!”建隆帝怒斥柴严昙。
贤妃拉了拉儿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惹火烧身,和淑妃等人想得一样,贤妃现在只想尽快将消息送到太傅府中,莫让父亲受到牵连或迁怒。
柴严昙闭了嘴,不过他那双转来转去的桃花眼可一点也不老实。难怪老三会给了老大一个耳光,要是老大敢这么对自己的媳妇,自己也得揍他,虽然他媳妇还不知在哪儿呢……
好面子的建隆帝本不想让人知晓这件丑事,他想以其他罪名处置彦昌和苏缪。现在小暖一嚷嚷,这事便瞒不住了!
本来,让华嫔受几句责备就能解决的事儿,陈小暖非要闹得满朝风雨,她只晓得自己的那点得失,却不知审时度势,这样的媳妇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见儿子和严昌都不开口,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低头看着大孙儿,厉声问道,“此事你母妃可知晓?”
柴严昌缓缓摇头,“此乃孙儿一人所为,母妃和惠心都不知晓。”
大皇子妃名贾惠心,她跪在大皇子身边,已由震惊转为了麻木,夫君做下这样的事,他们真得完了。
太后闭上眼睛,德妃见儿子被带进宜寿宫一日夜未出,便知他犯的是大错,所以她才到宜寿宫前为儿子求情。华淑已知晟儿受了委屈,不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都是对晟儿的一翻维护之心。
这个待晟儿一向待晟儿冷淡的女人,竟晓得维护晟儿了,太后略感欣慰的同时,心里也觉得憋闷。出了这样的大事,圣上瞒着自己这个当娘的,却让晟儿去跟他母妃讲,说到底在儿子的心里,自己这个当娘的还是及不上华淑在他心里的分量!
不过此时却不好再因此责罚华淑了,太后睁开眼,看着站在淑妃身边的华淑,目光沉静中带着严厉。
柳若施收紧袖中的拳头,方才的窃喜已经变成了不安。
脑袋不大好用的郑美人却不甘心让华嫔轻易逃过去,添油加醋道,“回禀太后,华姐姐昨日虽然晕了,今早却吃了一大锅燕窝粥,一点也不像病刚刚晕倒过的该有的模样。”
这个蠢货!在场众人心里异口同声地骂道,然后都看着华嫔,等她开口解释。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华嫔依旧低着头若木桩子一般。
小暖见众人歪楼歪得没边了,便要开口拉回来,跪在她身边的严晟却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于是,小暖张开的嘴又合上,学着美人婆婆和夫君的做法,无声抗议着。
直到祭桌上长明灯“啪”地爆了一声,才打破殿内令人窒息的冷凝。建隆帝温和地道,“母后也累了,儿臣送您回去。晟儿,送你们的母妃回宫。”
待建隆帝母子走后,严晟和小暖起身。李皇后走到小暖面前,当着柴严昌的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握了握小暖的手,便跟着建隆帝去了慈宁宫。柴严易上前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小声对华嫔道,“姐姐身子不适,快回去歇着吧,过几日妹妹再过去看你。”
自从小暖救了七皇子后,淑妃是宫里对自己最友善的一位了,华嫔微微点头,由儿子儿媳扶着出了揽月宫。殿外的蒋家人和还未散去的众嫔妃见出来的见华嫔被扶了出来,便知她逼死了德妃却无事,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晟王,不由得思绪万千。
待到殿内的妃嫔都走了,柴严昙挣脱母妃的手,走过去蹲在大哥面前劝道,“太傅曾教过咱们哥几个,大丈夫当审时度势。大哥好好珍惜你母妃为你换回的这条命吧,你若再折腾,下回可没人会舍命救你了。”
柴严昌语带轻蔑,“太傅把四弟教得真好。”
柴严昙却不生气,托着下巴道,“是呢,小弟也这么认为。小弟虽然无能,却能让小弟尽孝道呢。”
贤妃都要被儿子气死了,甩袖就往外走,柴严昙连忙追了上去。
待这对母子也离开了,蒋家人拔脖子看着跪在空荡荡的灵堂内的大皇子夫妇,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于是把目光落在家主蒋承鸣身上。
蒋承鸣虽没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看得出三皇子母子站了上风。大皇子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德妃以命相救蒋承鸣不知道,但他知道此事蒋家绝对不能沾,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回到重华宫后,华嫔拉着小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华玉说的话虽有水分,但华嫔得知柴严昌的移花接木毒计后,真的一夜未睡。她抬头看着面前沉静的儿子,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当早打算。”
严晟点头,“母妃放心,他绝出不了京,也回不了王府。”
华嫔安心了,“你在此稍歇,小暖陪我回房更衣。”
小暖知道婆婆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随她回了房。华嫔关心起儿子与小暖的大事,“入府这几日,可还好?”
小暖面含娇羞地轻轻点头。
华嫔知道严晟性子冷,怕他与小暖相处中也是冷冰冰的,见小暖这样子,才放心了。她从梳妆台里取出一只红玉镯套在小暖的手腕上,“这是你外祖母的嫁妆,我入宫时她老人家将其中一只给了我,如今我把它传给你了。”
低头看这只质地极好的红玉镯,为了不引起美人婆婆的伤感,小暖笑眯眯地道,“多谢母妃,待我与王爷的女儿出嫁时,咱们再把它添到她的嫁妆里去,这就是咱家传家的老物件了。”
华嫔果然笑了,“你们还年轻,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便好,你若有空便多陪陪晟儿。”
因为有她这么个不争气的母亲,儿子这些年活得太不易了。
第1157章 遗言
将儿媳妇娶进门后,婆婆都是先给东西再催生,最好三年抱俩才满意。小暖忍羞提起孩子就是想哄华嫔开心,没想到她的美人婆婆却说让儿媳不要急着生孩子,而是先多陪陪儿子。
华嫔虽话少,但她对严晟的好,比慈宁宫内那位天天将严晟挂在嘴边要真心数倍。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太后有孙子孙女十几个,严晟只不过是这十几分之一罢了。华嫔只有这一个儿子,她是用尽全力地对他好。
若不是为了除掉柴严昌,华嫔昨日定不会使手段将建隆帝引进重华宫。善察言观色的小暖早已看出,如今的华嫔对建隆帝只有冷漠和恨,全无一点儿夫妻情意。
小暖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应下,“母妃,小暖是严晟的妻子,只要他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么,天下女儿所盼所求的,都是如此,只是能如愿的又有几个?不过她相信,晟儿是可以的,为了让儿子的日子过得更顺心些,华嫔教导小暖该怎么跟他相处,“严晟面冷又不善言辞,他在乎你却不会放在嘴上,甚至有时你都看不出来,若是你对他有疑,不要去猜,径直去问他,他不会跟你说谎的。”
小暖觉得三爷虽然话也不多,但撩人的手段确一点不少,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婆婆讲。
华嫔声音沉缓,继续道,“因我不被太后和皇后所喜,生下晟儿得知他是男婴后,我便知他在我身边待不长久。为了让他的路能少些艰阻,我便装出不喜他的样子,莫说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几眼,他便被太后抱去了慈宁宫。待我再有机会见到他时,他已经会走路了,却不知我是他的母妃。他四岁开始读书习武,有时会从我延华宫前路过,却从不迈宫门一步,也未开口唤过我一声母妃,也是在他四岁那年,我生下了沁儿。”
华嫔的嘴角微微翘起,小暖却心酸低头,不想让华嫔见到她红了的眼圈的模样。
“与沁儿在一起的五年,是我在宫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本以为能看着她长大,却因我无能,沁儿早早便去了,还去得那般痛哭。”华嫔的声音依旧沉缓冷清,小暖却听出了巨大的悲痛。
“沁儿死后,我万念俱灰,想随了她去。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晟儿,却不吭不响地除掉了害死沁儿的李、宸二妃,震惊朝野,晟儿因手段狠辣被圣上逐出皇宫磨练心性。我恨自己竟无能到让九岁的孩子为我出头,便咬牙撑了过来……
“只到遇见了你,晟儿的性子才平和了些,也有了笑模样。小暖,你俩个性大不相同,以后难免会有摩擦,你们要学着相互体谅,莫因一时意气伤了彼此的心。这心若是碎了,便无论如何也补不好了。”
少言寡语的华嫔忽然说这么大一段话,让小暖心疼又心慌,总觉得她像跟交待遗言一样。呸呸呸,太不吉利了!
小暖用力晃了一下脑袋,又连忙点头,“母妃的话小暖都记下了,如今咱们苦尽甘来,大好的日子就在前头呢,母妃只管放宽心等着就是。”
华嫔缓缓笑了,这笑容看得小暖惊心动魄的,“不管德妃为何而死,也多少与我有些关联,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不要来我这里走动,以免惹人口舌。”
小暖扬起眉毛,“咱们过得堂堂正正,不惧他们!官场上有三爷为您撑着,钱上有小暖给您打腰,咱们权钱不愁,哪个敢用鸡蛋来砸石头,咱们就杀鸡给群猴看!”
这丫头啊,还是历练得少,看不透这官场和皇宫的黑暗。华嫔摸上她生动的小脸,叮嘱道“你们莫来,小草也莫来,安歌走之前也不必来跟我辞行。”
“可是……”
华嫔从容一笑,“我自有计较,你们回吧,莫让晟儿等急了。”
慈宁宫内,太后听了长孙所作所为,当场便老泪纵横,“虽说生在帝王家,兄弟情会比一般人家淡些,但严昌竟能作出此等手足相残之事也太出乎意料,晟儿他明明已放弃了,甚至他还主动示好,成亲时还特地请他去吃喜酒。他怎能……”
建隆帝低沉道,“晟儿成亲前五日便识破了李岸勒的诡计,然后将计就计要以李岸勒为饵钓鱼。他请严昌去吃喜酒,更多的是为了试探他的虚实。”
太后哭不出来了,她呆呆看着儿子,“严昌这里,你要怎么办?”
建隆帝眉头紧锁,“三年前,他引刺客入宫行刺儿臣;这些年来,他一直与柴严亭暗中勾结,柴严亭死后,他暗中派人吞噬柴严亭的残余势力,手已伸到了漠北。现在他又联合苏缪意图毁了晟儿,妄图通过控制晟儿得到西北的兵权。母后,此子狼子野心,不可再留。”
“可他毕竟是我柴家的血脉啊。”太后年老了,终是不忍看着孙儿身首异处,“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拔去他的羽翼便好,德妃死了,你又召回了蒋常胜,若是再……这天下人还不晓得要如何评说呢。”
建隆帝又何尝不知呢,从不受宠的皇子,踏着血腥荆棘坐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的,建隆帝母子的手段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但是他再怎么与清王等人争位,也未想过引外敌入中原趁乱得势,因此举会伤国体、动摇大周的根基。
严昌怎么针对严晟,甚至他用计毁小暖清白,建隆帝都不会觉得寒心,但他勾结苏缪和李岸勒,行损国体之事,却犯了建隆帝的大讳。若柴氏江山落到此子手中,大周危矣。
两母子一直密谈到天色将晚,建隆帝才走出内殿,见皇后安安静静地守在外殿,他皱了皱眉,上前问道,“揽月宫里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李皇后屈膝行礼,“皇儿们已经出宫,蒋家人也走了。臣妾留下严昌夫妻和揽月宫的宫人轮流值守灵堂,确保香烛经声不断。”
建隆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如此甚好,母后这里还需皇后费心,朕去安排一些事,待会儿回来用膳。”
是夜,帝后陪太后用膳后一起回了皇后的福宁宫安歇。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闭目眼神的男人,李皇后几番张嘴想问华嫔该如何处置,却怕惹他不快,只得硬生生地忍着。儿子几番告诫她,不要再难为华嫔,但怨恨华嫔几乎是李皇后的本能,叫她如何能停歇。
揽月宫中,呆坐在母妃灵前的柴严昌直勾勾地望着摇曳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京城各府的官员或扎堆密议,或与府中的幕僚商议对策,竟无一人入睡。
贺王府内,得知柴严昌竟想将小暖和赵书彦偷送出关,陈祖谟愣住了。
第1158章 重情的三爷
听到小暖被人坑,陈祖谟先是觉得非常解气,但再一琢磨就不对劲儿了。若是小暖真得被人坑了,对他反而是大大的损失。
幸好,女婿破了柴严昌的诡计,又将计就计把柴严昌给拿了,祛除了心头大患。陈祖谟遗憾之余又感庆幸,那脸色真真是精彩极了。
贺王又问陈祖谟,“赵书彦与晟王妃有何关连?”
世子柴智辰、舅兄柴智瑜和贺王府的其他幕僚都看过来,陈祖谟此时也只能维护那个不孝女,“赵家是济县数一数二的商户,小女的母亲与赵家合伙开了几处铺子,所以两家平日里多有往来,但也只是如此罢了。大皇子此计甚毒,明日早朝之上伯父最好静观其变,想必此次,晟王不会善罢甘休。”
另一幕僚也道,“晟王既然敢将这二人径直押送御前,就说明他握有铁证,只是不知是人还是物。”
舅兄柴智瑜道,“就在今日后晌,太傅府、七皇子和八皇子母妃的娘家人,都以各种借口派人与晟王接触过,显然这些人都是站在晟王一边的,只是不知左右二相如何取舍。”
又有幕僚道,“易王与晟王的关系看似寻常,但二人这几年并无冲突,左相这次虽不会明着站在晟王一边,但也绝不会使绊子。建王等人只会作壁上观,只右相一伙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世子柴智辰低声道,“如今看来,晟王的势头已盖过易王了。”
四年前,京中见过晟王的人还没几个,如今他却已经成了最热门的皇子人选,真是令人唏嘘。
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国丈,陈祖谟的心就是一阵狂跳。可转念想到那不孝女都没让自己送她出嫁,便是她身为国母,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国丈的地位,陈祖谟又一阵肝疼。
若是晟王夺了九五至尊,以他狠绝的手段……
贺王打了一个激灵,目光落在陈祖谟身上,果然见他神色莫辨悲喜。贺王心中暗骂这人脑子不笨,怎就不能搞好与两个女儿的关系呢!
左相府的书房内,李奚然正与外甥柴严易议当今的局势,“晟王没将此事提前告知你,也是一片好心,你莫多虑。”
柴严易含笑,“易知。若是提前得知,今日在揽月宫中,我与母后必回引起父皇的猜疑。严晟在朝中呼声正高,若是明日无言官上折参华嫔,也会引起父皇的猜疑,舅父觉得这折子由谁来写更为妥当,荆正?”
荆正身为御史台的头号人物,乃是御史台最不怕死的人物。
左相却道,“荆正与晟王颇有几分交情,此事真论起来也与华嫔无关,若非得了晟王授意,荆正应不会动笔,蒋如晦却一定会递折子。”
荆正与蒋如晦,就是真铁与假铁的差异。
朝臣都知经晟王妃的揽月宫一跪,跪断了不少朝臣的笔杆子,令他们烧毁写了一半的折子。但如蒋如晦之流不只会接着写,还会大写特写,因为这是彰显他们“食君之禄、忠君之心”的好机会。而严晟,也不会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易王微微点头,“舅父言之有理。”
李奚然看着日渐沉稳的外甥,低声试探道,“晟王声名日涨,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起了夺位之心?”
易王含笑,“易不担心,因华嫔和陈小暖都不想他坐到那个位子上。在三弟眼里,他的母妃和王妃比他自己重要许多。”
华嫔深居简出,身为外臣的李奚然不知她所想,但若说陈小暖一定没当皇后的念头,李奚然却是信的。因为只喜种田的秦安人,养的两个女儿也非同寻常。她们一家子想要的东西,简单得令人发笑,又深深羡慕。
李奚然还是提醒道,“晟王虽无此意,但有此意的皇子却不少。四皇子也就罢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也蠢蠢欲动,晟王站在谁的身后还是未知之数。晟王重情,所以他至今还护着已毫无用处的乌羽,你须仔细着莫伤了与他的情分。”
易王点头,“易知,易已数次劝解母后,让她不要难为华嫔。”
提到妹妹与华嫔之间的恩怨,李奚然也颇为头痛。女人不可与之言理,只能动之以情,但你动之以情了,她们转眼就忘,又任性为之,“你外祖母与你母后,又算计着将周琼华塞入晟王府呢。”
柴严易苦笑,“此事定不能成,且让她们折腾去,总比母后日日盯着华嫔好一些。”
第四庄内,小草在后边搂着姐姐的腰,带着哭声道,“成亲前两日,姐姐在赵大哥的庄子里摔了一跤,再回来的就不是姐姐了吧?那会儿姐姐在哪儿,真被他们捉走了?”
秦氏紧紧把小暖搂在怀里,也是眼泪刷刷地掉,“你怎就不跟娘提前说一声呢,若是万一,万一……”
小暖安慰她们道,“有三爷与我大师兄、赵大哥三人共同商定的计策,怎么会有万一呢。那会儿回来的不是我,但睡醒了之后就是我了。”
秦氏懊恼不已,“娘真是没用,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出来。”
“这怎么能怪娘呢,当时娘只担心着女儿的伤,哪会想到这一层。”小暖真的不怪娘,是谁都想不到这一层。
“小草也没认出来,但大黄一下就认出来了。”小草也郁闷着。
“汪?”地上的大黄立刻抬起脑袋。
秦氏的眼泪都要把女儿的头发浸透了,“要是你真被他们偷走了,娘真是没法活了。”
小草凶狠地道,“假扮姐的人是不是木黛?决不能让她活着!如果姐夫下不去手,让小草和大黄来!”
“汪!”大黄立刻表明态度。
小暖回手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她已经死了。”
“大皇子也不能饶了!”秦氏也是少有的狠绝。
为了自己,娘亲和妹妹都发了狠呢。小暖心中暖呼呼的,“嗯,就算圣上想饶他,三爷也不会答应。押送李岸勒的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明日就该到了。”
“那咱们早点睡吧,明早小草要去路边等着!”小草依旧凶巴巴的。
母女三人睡下后,晟王府内议事到深夜的三爷回到空荡荡的房内,躺在价值千金的大床上,却是孤枕难眠了。
第1159章 臭豆腐
第二日一早,诉宫闱乱的折子堆在天章阁的桌子上,程无介将寥寥八份折子一一翻看后,露出一丝冷笑。若是此事发生在两年前,只折子就能把华嫔压死,现在华嫔母凭子贵,今非昔比了。
程无介将折子摞好,点了阁内“秘书”卢正岐,“劳烦卢大人将这些折子送去宜寿宫,面呈圣上。”
“是。”卢正岐托着折子赶往宜寿宫途中,将折子的顺序快速进行调换。
圣上不会逐一翻看这些言官的折子,按照他的习惯,只会看第三本和倒数第二本。他把程无介放在第三位的蒋如晦的折子换到第一位,再把最下边御史台知杂事杜正柯告言行有亏的蒋氏追封德妃不合祖制的折子换到第三位。
在这件事上,卢正岐跟大多数朝臣一样站在晟王一边,因为大皇子的做法,实难让正义之士苟同。
就在卢正岐从容地站在宜寿宫外候宣时,押着李岸勒的一队羽林卫遥遥出现在京城西城门外。带队的副将望见前边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有一骑马的俏生生的小姑娘。这姑娘他不认得,但马边的狗他却认得。
“那不是晟王家的大黄?”副将问身边的兄弟,大黄跟着晟王去过羽林卫军营多次,营中的兄弟们对它极为熟悉。
“没错,就是大黄!”
京城长得高大威猛的黄狗不少,但脖子上带着镶宝石项圈的却只有这一只。若这是大黄,那它身边的美貌小姑娘,就该是晟王妃的亲妹妹陈小草了。
只不过,陈小草身边那位十几岁的美貌的少年郎又是哪个府里的公子?
“他们在这儿做什么?”副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慢悠悠地往前走。待走到近前,他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陈小草手里拿着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身后马车上的囚犯李岸勒!
“给!”小草递给身边的华安歌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华安歌默默接过,颠了颠,又回头看马车上装的一筐石头,这若是都砸过去,李岸勒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吧。
“汪!”大黄催促不够利索的华安歌,华安歌只得举起石头。
他们这是冲着囚车里的犯人来的?副将连忙抱拳,“某奉圣命押解要犯入京,姑娘若把他砸死某就没法交差了。”
不能用石头?小草把石头扔进路边的杂草里,抬手从马车上拿起两个泥球,“给!”
华安歌默默把石头扔了,接过臭烘烘的泥球,随着小草一起把泥球扔向李岸勒。
“让你算计我姐,让你算计我姐!”
被卡在囚车顶上李岸勒的脑袋立刻开了泥花。躲避不开的李岸勒只得闭上眼睛,走了没五十步,他的脑袋就被小草和华安歌砸成了泥球。他身后的囚车上的人,也被莲年友鱼等人砸了一遍。
副将受不了了,问跟在队伍边走边砸泥球的小草,“姑娘这泥球是用什么做的?恁得难闻。”
“臭豆腐汤。”小草又扔了一个。
副将捂住鼻子,闷声道,“姑娘,某还要押着他进宫面圣呢。”
小草笑眯眯地一指身边的马车,“将军放心,我还带了两桶水。”
副将立刻往旁边带了带马,免得被溅到。
小草和华安歌跟着押送队伍一路到了城门口,将李岸勒砸得臭不可闻后,才让张冰将一大桶凉水浇在李岸勒脑袋上。
看着马车进城后,小草洗干净手,招呼道,“安歌、大黄,咱回家。”
“汪!”
华安歌看看自己白衫上的泥点子,默默随着小草回了第四庄。听了小草做的事,秦氏觉得还不够解气,“应该再扔些烂菜叶子。”
“等他们被推到菜市口斩首时,咱们再去扔菜叶子。扔臭豆腐球是让他变得臭不可闻,谁见谁讨厌!”小草拎出一盒臭豆腐,“娘,城西口的臭豆腐,尝尝不?”
秦氏笑了,“安歌也尝尝吧,这家的豆腐最正宗了。”
“好。”华安歌忍不住挂起笑纹,这对母女还真是有趣,不过这么臭的东西,真能吃么?大黄都躲出去了呢。
臭烘烘的李岸勒一行六十余犯人被押进大理寺时,金益昀恨不得捏住鼻子。他强忍着道,“德喜公公,咱们先将他冲洗几遍再审?”
这案子惊动了满朝文武,自然不能再由大内太监总管德喜一人审理,所以建隆帝点了大理寺卿金益昀共审。
德喜似乎闻不到什么味道,沉静地道,“万岁还在宫里等信儿呢,金大人,咱们耽搁不得。”
“您说的是。”金益昀欲哭无泪。
待审完李岸勒返回宫中时,德喜连袍子都没换就直接进了宜寿宫回话,建隆帝自然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听了德喜的回话,纵使烦心不已的建隆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丫头实在是……太妙了!”
建隆帝一笑,宜寿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安稳了些。德喜笑吟吟地道,“李岸勒一开始还狡辩,待小人将他传出的两份纸条放在他面前,他才吐了口,这是口供,请圣上过目。”
李岸勒出雁门关后放飞两只雪鸽,一只飞往京城给苏缪报信,一只飞往西北于田给李家报信。这两只都被上清宫的人捉住,先将它们腿上的密信抄录下来再放飞。
建隆帝拿着满是臭豆腐味道的口供仔细看了一遍,拍着玉案怒道,“这就是朕的铁甲,朕的铁门关!”
“传朕旨意,涉案军将全部运进大理寺论罪,李岸勒和苏缪斩首示众七日,暴尸荒野。于田李家和苏缪,九族结灭!”
德喜应诺,又问道,“万岁,赵书彦当如何处置?”
“若问清楚了,放了便是。”建隆帝虽不喜这个与儿媳不清不楚的男人,但他乃破获此案的有功之人,现在也不能将其如之何。
剩下的一个主犯,便是揽月宫中为德妃陪灵的柴严昌了……
建隆帝闻着臭豆腐味想了又想,叹了口气,才道,“宣宗正寺卿、建王和贺王。”
宗正寺卿是柴氏皇族的族长,建王和贺王都是建隆帝的堂兄,这三位俱是皇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被宣召入内多时再从宜寿宫出来时,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贺王回到府中,见到一脸从容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祖谟,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出去。这厮看着聪明,实则糊涂透了!
“五月十六那日,你去第四庄探望陈小暖出来后,去了何处?”贺王沉着脸问。
陈祖谟愣住,想了想才回道,“祖谟与友人去了田园雅舍饮茶。”
“哪些友人?”贺王追问。
这个……
陈祖谟一一数道,“二哥柴智岁、程贤武、五城兵马司的朱达通。”
“京中人才荟萃,你却偏偏结交了一批猪朋狗友!”贺王大怒,“那朱达通,乃是苏缪的眼线!”
第1160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五城兵马司内与柴智岁等人交好,看着不过尔尔的朱达通,居然是苏缪的人?陈祖谟一下就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贺王怒其不争,“你是从何处得知陈小暖受伤,还跑过去探望的?”
知道了案情,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陈祖谟嗫嚅道,“从二舅兄口中得知的,祖谟以为这事众人皆知,所以才过去探望,不管怎么说,祖谟也是小暖的生父……当晚在一处用饭时,朱达通也没追问小暖的情形,他怎么会是……”
他什么都不问,你们也会巴巴地给人家吐个干干净净!贺王吹胡子,不留脸面地训道,“祖谟,你真是聪明有余,机警不足!京城是何等地方?街边随便一个贩夫走卒都可能大有来头,更何况是消息灵通的五城兵马司!不论在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你若不能做到谨言慎行,日后也只能如此了!”
陈祖谟被训得面红耳赤,“伯父教诲祖谟铭记于心,祖谟知错了,日后定不再犯。”
“不再犯”这三个字,贺王已在陈祖谟口中听过数次了。以前觉得他分析局势透彻而且文笔斐然,是个可用之才。如今看来,此人虽有些本事,但因历练见识不足,一旦行事就会出现各种纰漏。
贺王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侄子,可没功夫指导一个侄女婿为人处事。陈祖谟自己不长进,也就只配放在书房里舞文弄墨了。贺王不耐地挥挥手,“此案牵扯甚广,大理寺内已抓了数十名案犯,不知何时会审到朱达通头上,你且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莫非他还要被带进大理寺问话么?他进了大理寺,还能囫囵着出来么?陈祖谟从头凉到脚,但见贺王不耐的脸色也不敢再问,只得暗中抱怨柴智岁连累了他,忐忑返回家中。
刚送走了慈宁宫派来的嬷嬷,柴玉媛正带着一屋子人美滋滋地翻看太后赏的补品和布匹。这些东西若是搁在出嫁前,她自是看不上的,但现在却不同了,她样样都舍不得放手。
见丈夫回来了,柴玉媛趾高气扬地跟他炫耀,“太后知我有了身孕,派慈宁宫的管事嬷嬷过来看我了。”
这女人拿着他这个丈夫越来越不当回事,以前在他面前还以“妾身”自称呢,现在……
陈祖谟看着她因有孕又圆了一圈的脸,竟跟柴智岁越来越像了,不只模样像,蠢笨也一样!
见陈祖谟不吭声,柴玉媛又问,“你这是让哪个死丫头气着了?”
陈祖谟抿抿唇,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无事!”
柴玉媛不再理他,拿着太后赐的布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在边上玩雕花燕窝盒的小棉连忙道,“娘,小棉也要缝新衣!”
“咱俩一人一身!走,咱们去街上转转,看今年流行什么款式的夏衫。你要不要同去?”柴玉媛又转头问陈祖谟。
他哪有心情上街看衣裳!陈祖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去年置办的直缀,闷不吭声地出了门。他有心去找柴智岁,又怕贺王知道了说他不上进,想去找小暖解释一番,可晟王府哪是他敢去的地方……
陈祖谟干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情绪,忍着蝉鸣和闷热在街上慢慢走着消磨时光,迎头却见卢林平缓缓走来。陈祖谟在卢林平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郁闷,顿时觉得此人看着亲切无比。
刚在程无介府上被催婚的卢林平见了陈祖谟,自觉比他强了不少,心里舒坦了些,脸上也就有了笑容。
两人一拍即合,进旁边的茶馆品茶论诗。可这茶吃了不到一半,陈祖谟就被大理寺的衙差带走了,将什么消息也没套出来的卢林平看得目瞪口呆。
陈祖谟惶惶不安地被带到大理寺衙门口时,却见到第四庄的马车停在旁边的树荫下。陈祖谟刚要跑过去,却见晟王府的大管家王全桐站在车边,他又吓住了,莫非晟王在?
待到了衙门口,见第四庄马车另一侧站的是贺风露和莲年,陈祖谟才仗着胆子喊道,“小草?”
车窗的帘子挑起,小草和大黄的脑袋同时露了出来。陈祖谟欢喜不已,连忙道,“小草,你去跟你姐姐说为父是无辜的,为父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姐姐说过,说话加“真的”就是这人心虚。爹爹心虚了呢,小草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那爹干了点啥,才被抓过来的?”
“汪!”大黄狠狠叫了一声。
陈祖谟急得跳脚,“为父不是被抓,为父没做错什么,只是被叫过来问话的!”
小草看着爹爹身后的两个衙差,笑眯眯地安慰他道,“金大人明察秋毫,只要爹真是无辜的,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陈祖谟百口莫辩,被衙差推着往里走时,与从里边出来的赵书彦打了个照面。见到赵书彦平安出来,陈祖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赵书彦与此案牵扯甚深都能全身而退,自己当然也能。
虽然衣裳皱巴,但起色颇佳的赵书彦向陈祖谟微微点头,还不待他说话,大黄就叫着冲了上来。听到大黄的叫声,赵书彦哪还顾得上陈祖谟,低头摸着大黄的脑袋,声音都能拧出水来,“书彦进去几日,让大黄担心了。”
小草也跑了过来,“赵大哥,我娘让小草来接你,你在里边没受苦吧?”
“各位大人只是问明情况,并未为难愚兄,让安人和小草妹妹跟着担忧了。”赵书彦温和回应。无论是宜寿宫的地牢还是大理寺的牢房,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去处。但赵书彦真的不慌,因为有晟王和小暖在,他就不可能出事。
王全桐也拱手行礼,“我家王爷有事不能前来,特命小人送您回府,赵少爷这边请。”
孤零零地站在大理寺衙门口的陈祖谟看着赵书彦被小草等人簇拥着离去,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赵书彦跟自己比算个什么东西,小暖和晟王却将他当堂上宾,把自己当陌路人!
这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1161章 呦,妹夫
陈祖谟刚走进大理寺的牢房通道内,一阵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还不等他掩住口鼻,就被衙差推进了身旁的一个木牢里,“老实在这儿等着大人传唤。”
倒在潮乎乎的地上还没爬起来,陈祖谟就听隔壁牢房内有人跟他打招呼,“呦,妹夫你也来啦?”
陈祖谟起身,待双眼适应了牢房内昏暗的光线,才看清隔壁牢房内晃着二郎腿躺在稻草上的柴智岁和程小六,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都是这俩不着调的家伙,害他落得如此境地!
陈祖谟被抓进大理寺,柴玉媛急急带着女儿奔回皮场街想办法。
为了二儿子的事儿,刚被大哥柴梓里骂了一顿的柴梓让正气着,“是他自己不争气,能怨得了谁!你怀着孩子乱跑什么,且回去等着就是。”
问明了情况后,柴玉媛气恼道,“只要跟那死丫头沾上边,就没一件好事。她自己跟野男人搞得不清不楚,却连累得……”
“闭嘴!”柴梓让夫妇同声吼完,赵氏骂道,“娘跟你说了多少遍,如果管不住你的嘴就不要说话。陈小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晟王妃,岂由得你平白编排!”
“你当晟王还没你眼睛好使?若陈小暖真跟赵书彦有一点不清不楚,晟王能派亲自送赵书彦进皇宫,还派王府的管家去大理寺接他?得罪晟王是什么下场你还没看明白么?”柴梓让冷着脸教训专门捅娄子的小女儿,“若是再想不明白该怎么说话,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
她不过是在自己家里说了句实话,爹娘就这么骂她,柴玉媛委屈得直转眼泪。
见女儿委屈,赵氏也心疼,可若是不管好她,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啊,“你爹难复王位,你大哥十年内撑不起来,你伯父对祖谟也不是多看重。如今看来,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指望他外祖父或他爹,还不如指望他大姐,你没看小草靠着小暖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不能再让这个孩子走上小棉的路子。”
她怎么了?正在吃糕点的小棉无辜抬头,看着她精致的小脸,赵氏叹了口气。
自上次被陈小暖抽了一顿鞭子后,柴玉媛已没了底气去闹事,更拉不下脸去求陈小暖,“我的孩子就算是吃糠咽菜,也绝不会求到她们面前,看她们的脸色活着!”
赵氏又何尝不明白女儿的苦处呢,她又叹了口气,“那你就盼着小棉他爹给你争点气吧。若是媛儿觉得在京城待得不顺心,你们夫妻就带着孩子换个地方,以他的本事就算做不得旁的,开私塾教书总还是成的。”
柴玉媛抿唇,不吭声了。这世上还能哪里能比京城繁华,她不愿离开。
送了赵书彦回家后,王全桐回府复命,“赵书彦的父母正在为赵书彦的婚事奔走,他们说三月内一定把亲事定下来。”
只要赵书彦尽快成亲,市井间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三爷又吩咐了几件事让王全桐下去,才问,“王妃在忙什么?”
木开回道,“王妃招了浣衣院的宫女到银时堂,正在训话。”
三爷立刻改了主意,叫人进来议事。过了一个时辰后,三爷又问,“王妃在忙什么?”
木开小声道,“王妃的六师兄刘道清前来拜会,王妃正在跟他说话。”
这丫头比自己还忙呢,三爷拿起桌上由姜公瑾整理名录细看,这是李岸勒自京城至雁门关这一路上,给他放水的衙门和守将。通过姜公瑾分析出的这些人的关系图,三爷已大体勾勒柴严昌在京外布下的暗线图表,以此延伸,能牵出不少人。
看着看着,三爷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暖送走了六师兄,听说三爷这边也没人,便来了。为了方便进出,三爷将他的雅正堂的东耳房与小暖办公的银实堂打通了,小暖穿过耳房,在三爷的书房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
见三爷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东西,小暖犹豫了一下,想着她要不要回去看会儿账本。谁知她的小脑袋刚缩回来,屋内的三爷便开口了,“进来。”
原来三爷已经发现她来了!小暖一下跳进去,又跳到他的身边。还不等小暖说话,三爷抬手就把她拉进怀里。
一个很激烈的吻。小暖推了推他,示意书房的门还开着,万一有人来了看见怎么办。三爷却不管这些,扳回她的小脸继续。
激烈过后便是无尽的缠绵,蜻蜓点水般地将她的小脸亲了一个遍后,三爷抬头盯着她的眉眼细细地看,真是越看越爱,三爷的吻又落了下来。
小暖的小脑袋被他用大手托着,默默觉得三爷跟大黄有同样的爱好喜欢给喜欢的人洗脸。
“我想放浣衣院里的紫荷出来做事,可以么?”待三爷终于改成玩自己的头发了,小暖与他商量着府里的人事,“我看了她的刺绣,人才难得,关在里边可惜了。”
三爷哼了一声,“不准放在我跟前碍眼。”
让这些花枝招展的宫女在自己男人面前晃悠,小暖还不愿意呢,“当然不会。还有那个……”
三爷抬手压上她的唇,“这些都由着你高兴,放在府里还是府外皆可。你我难得有空闲时光,莫提扫兴的事。”
那一院子美人,提起来三爷都觉得扫兴。小暖美滋滋的不提了,认真琢磨着怎么跟他谈情说爱。
三爷的手指按压着小暖的唇,一下一下的。他早就想这样光明正大地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想怎样就怎样,不用担心被岳母看到,也不用防着大黄。
三爷的唇又落了下来,这次小暖主动迎了上去……
被三爷赶到雅正堂院外守门的玄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顺便用石子打落一只没眼力敢打扰三爷的鸣蝉。
见玄舞快步走过来,玄散献宝地指着身边的一堆知了,“烤知了下酒,吃不吃?”
玄舞白了他一眼,回头问道,“大黄,有人请你吃知了呢。”
慢悠悠走进来的大黄上前闻了闻,转开大脑袋,表明它对吃虫子不感兴趣。玄舞这才揶揄道,“多谢玄散大人的好意,大黄不吃,您自己留着下酒吧。”
这些知了已经被大黄滴上哈喇子,是没法吃了。玄散抓起来全塞进大黄脖子上挂的钱袋里,“大黄带回去,喂鸡或喂乌龟都成。”
大黄甩了甩尾巴,就要往院里走。玄其刚伸手拦住,就听院内传来三爷冷清的声音,“大黄,进来吧。”
大黄看了玄散一眼,慢悠悠地踱进了三爷的书房。它向着三爷抬了抬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便跳上了竹榻,躺在小暖身边,小暖也自然而然地抬手给它顺毛。
看着占了自己的位子的大黄,三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成亲后岳母不管了,大黄却更碍眼了。
第1162章 寒心
见三爷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小暖心中便是一阵感动。今年二月时,她们将大黄送到三爷府中避难时,大黄天天与三爷共处一室,以三爷的性子,已是对它十分忍让了。
其实与大黄相处熟了,很难不喜欢它。小暖决定将三爷拉入撸狗的队伍中,“三爷要不要来摸一摸?很舒服的。我们有烦心事时都喜欢给大黄顺毛,顺一顺就舒坦了。”
三爷坐在小暖身边,摘去她袖子上的一根狗毛,抬头抚上她的发,“摸你也是一样的。”
小暖的脸刷就红了,大黄抬眼看了看三爷,用大爪子扒拉扒拉小暖,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去,离着三爷远一些。小暖刚要挪窝,就被三爷搂在了怀里,“大黄已经五岁,该娶妻了。”
小暖……她能说大黄媳妇很多么?
“呜”大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示意小暖给它挠挠肚子。
三爷的脸立刻黑了,一把将小暖抱到自己怀里,“玄其养的兔子生崽子了,大黄去找他玩。”
一听到玄其、兔子这两个最爱,大黄来了精神,翻身下榻颠颠跑了。
“木开,打扫书房。”三爷吩咐完,拉着小暖就往嘉木堂去了。
木开愁眉苦脸地跟玄散商量,“三哥帮我一起打扫吧,打扫完我请吃吃酒?”
原先木黛在书房当差洒扫时,每天也没什么事做。书房是机要之处,所以她被抓后书房也没添人。谁知王妃入府后大黄成了常客,大黄来一次,三爷就叫木开打扫一次,狗毛统统不能有,这真是个能把人折腾疯的差事。
大热的天,玄散才不想会去捡狗毛,他给木开出主意,“你去问问玄舞和绿蝶,看她们是怎么对付狗毛的。若还是不成,你就去天师庙请姬真人给大黄炼几枚不掉毛的丹药吃,一了百了。”
姬景清给第四庄那只聒噪的大公鸡练的金嗓丹服下去后,嗓子没见好,尾巴却秃了。木开可不敢给大黄吃他炼的丹药,因为这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嘉木堂内,小暖被三爷扒了外衣。春花和秋月都不用三爷吩咐,已退出去准备热水了。
小暖不想再被三爷塞进浴桶里,抬胳膊抱住三爷开始讨价还价,“摸了摸又没抱,不用洗了好不好?”
三爷的目光落在保住自己的藕臂上,“手脏了。”
小暖把小手在三爷身上蹭了蹭,“干净了。”
蹭完,小暖才觉得不对劲儿,又跑到铜盆边净过手,再跑回来给三爷脱了外袍,讨好地笑着,“都干净了。”
被她这一番撩拨,三爷眸子深处燃起一把火,这火越烧越旺,大有燎原之势,这是的三爷,哪还见平日的半分冷清。小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衣套上,转身就逃。三爷一抬臂,小暖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缓过来时,已经落在了他俩的千金榻上。
小暖吓得声音都颤抖了,“三爷,现在是白天。”
三爷应了一声,嗓音低沉浑厚,震得小暖四肢发麻,这可不成啊!小暖清了清嗓子,非常有力道地提醒他,“咱们得守制……”
德妃死了,她也算是长辈,按规矩他俩得分房睡二十七日。
让初知情事妙处的三爷为德妃守制?怎么可能!不过白天确实不成,三爷跟小暖商量着,“今晚早点睡,嗯?”
“……嗯。”
三爷的七天“婚假”休完这日,恰逢早朝。几乎是刚闭上眼睛的小暖听到他起身穿衣,也强打着精神坐起来。三爷扶着她躺下,“还早,接着睡吧。”
小暖也不逞能,几乎是沾枕头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床帘外已经大亮了。她伸了个懒腰,翻身趴在床上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正。”守在房中的绿蝶立刻回道。
实在是不早了,小暖立刻穿衣拉开床帘,吩咐摆饭。三爷去上朝,她得进宫给诸位大佛请安,去给德妃上香。因为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该守的规矩不能差了。
慈宁宫内,太后先关心了严晟的起居,又问,“哀家给你的宫女,用着可还顺手?”
小暖立刻点头,“非常顺手,多谢皇祖母。”
太后看了一眼小暖身后的李嬷嬷,李嬷嬷心虚低头,那些人王妃是打算用了,但她用人的路子跟太后所想的,可是大相径庭,差得远了。
这老东西到小暖身边后,给自己送来的消息少得可恨!太后不悦,又沉声问道,“你年纪尚幼,又在乡下长大,不懂得京中规矩。府中事多听霜成等人的意见,莫一意孤行,贻笑大方。青婷在慈宁宫管事多年,眉眼高低还能看得明白。”
青婷是前几天太后送她的宫女,年不过十五,怎么可能已经管了多年的事儿。小暖脸上依旧笑得诚恳,“皇祖母放心,府里的事情都是霜成姑姑帮着小暖打理,处处妥当。小暖回去后就让青婷姑娘负责进府做客女眷的迎侍,不枉费皇祖母的良苦用心。”
太后满意了,小暖身后的李嬷嬷头低得不能再低。晟王府除了小草姑娘,哪还有旁的女眷,让青婷去招呼小草……她想都不敢想那是什么场面。
出慈宁宫后,小暖去了永福宫。李皇后照例先关心了严晟的起居,又怜爱地拉着小暖的手道,“宫中举丧,委屈你了。”
小暖可不觉的自己有什么委屈的。她不过是抽空进来上柱香,看看柴严昌想杀自己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罢了,她见了还觉得很解气呢。
李皇后又笑道,“待过了七七,本宫派人过去帮你好好操办。虽日子迟了些,但该有的绝不会能少一分,你放心就是。”
小暖这才明白皇后在说什么。她嫁入皇家后,循着惯例应该在府中摆宴请皇室女眷大吃大喝一次。这件事儿本来就该做,身为三爷母后的李皇后派人帮忙也属合情合理,小暖没什么好排斥的,“多谢母后。”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唇舌的李皇后笑得甚是满意,“你在京中待得少,正好趁此机会认一认各府的女眷,日后也好来往。若是不清楚该请哪些人,可问问你二嫂。”
小暖去揽月宫上香时没见到大皇子,据说是悲伤过度病倒了,今早被李皇后强行送回大皇子府歇息。
小暖心中明了。说什么病倒了,分明就是得知蒋常胜进京,大皇子寻机会出宫他见面商量大事儿去了。
有三爷在,小暖才不担心这俩人翻腾出什么幺蛾子,她安然转身,去往重华宫。谁知重华宫正殿的门紧紧闭着,华嫔称病不见她。小暖看着冷落的宫殿,心中很不是滋味。
虽说朝中有三爷在,但论美色误国的折子还是日日有,建隆帝接了折子虽没说什么,但自德妃死后他对重华宫的华嫔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让众朝臣猜测纷纷。
虽知华嫔不会在意建隆帝的态度,但小暖还是挺生气,脸色也不好看。
她寒着脸出宫门还未上车,就听到马蹄声,转头见一胡须花白的魁梧武将骑马而来,那脸色比她的可难看多了。
第1163章 他的媳妇是娶回来摆着看的吗
见了这人过来,玄舞立刻靠到小暖耳边,低声道,“这是刚赶回来的蒋大将军。”
那边,蒋常胜也根据小暖的衣着和跟在她身边的晟王府侍卫,得知了这就是害得自己的胞妹吞金而死的元凶,让严昌恨不得噬其肉寝其皮的晟王妃陈小暖么?蒋常胜本以为她会与华嫔一般貌可倾城,却不想只是中上之姿。她虽貌不出众,但却有双明亮睿智的眼睛,蒋常胜见了这双眼,就知道这陈小暖定非庸脂俗粉。
难怪柴严亭那样的枭雄,也会死在她的手下。严昌和柴严亭都轻敌了,这陈小暖一看便是个狠辣角色。此女与方挽歌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扬言要娶容貌过人的王妃的晟王,是怎么相中陈小暖的?
蒋常胜心中千回百转,下马抱拳行礼,“蒋常胜拜见晟王妃。”
小暖一看蒋常胜,就知道这人可比大皇子难对付多了,她得体颔首,“蒋将军免礼,节哀。”
蒋常胜应了声是便退到一旁,请小暖先行。小暖上马车坐好,车帘放下时又碰上了蒋常胜的孤狼一样的探究双目,小暖淡定地看过去,毫无惧意。
待马车离去后,蒋常胜皱起眉头。陈小暖不只聪明,还是上清宫师无咎的亲传弟子,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外甥怎会天真地以为凭着一个李岸勒,就能将她掳到关外,以此要挟晟王?难怪他会输得一败涂地。
蒋常胜垂眸,陷入沉思。
马车回到晟王府后,小暖稍事休息便将太后方才提及的青婷从浣衣院叫到银实堂,静静打量片刻,才道,“今日进宫,皇祖母说你善理事,府里正缺人用,你便做个迎客丫鬟吧。”
迎来送往接待客人的丫鬟,虽跟她出宫时的预期不同,但比起在浣衣院里数蚊子,已经是比较体面的差事了。青婷跪下行礼谢恩,就听王妃又道,“待德妃娘娘七七过后,咱们府里要摆家宴,宴请柴氏女眷。这件事关乎着王府的体面,容不得一丝马虎,你跟在霜成姑姑身边,听她安排。”
青婷规规矩矩道,“是。”
小暖让她下去后,才对霜成讲,“青婷就交给姑姑了,若是姑姑用着不顺手,就放回浣衣院去。”
霜成领命后,又请示道,“奴婢和管家这几日相看了一批洒扫院落的女仆,想请王妃您过过目,看那些可以留下。”
小暖含笑道,“我相信姑姑的眼光,这些人由你来定就好。”
霜成苦笑,“这两年招进来的奴仆,都是奴婢和大管家一个个挑的,却还是有鱼目混珠的。奴婢听玄舞说王妃善识人,所以才斗胆拿这些小事来烦您,想跟您学些本事。”
霜成本以为王妃进门后,王府里有了女主人,她肩上的单子会轻许多。哪知王妃比王爷还忙,根本无暇顾及府里的人和事,霜成肩上的担子反而比以前更重了。不过,因为王妃进府这些日给足霜成体面,吩咐她做事都是客客气气的,霜成做事也越发卖力了。
小暖听到是为了这个,便笑着问玄舞,“木刑可在京中?”
玄舞刚点头,霜成连忙道,“王妃,若让木刑一一审查,就没有一个能用的了。”
听着霜成颇为怨念的话语,小暖笑出了声,“也好,姑姑什么时候能将这些人带过来?”
霜成见王妃答应了,连忙道,“明天可成?”
小暖抬头看绿蝶,绿蝶翻看了一下王妃的行程安排,回道,“明天后晌申时到申正,王妃没有安排。”
小暖点头,“那就申时吧。”
霜成应了,脚步轻盈地去往前院寻王全桐。走了几步见青婷还在她身后跟着,霜成停住,吩咐道,“你先回浣衣院,有事时我再让人唤你。”
青婷虽不愿回去,但对着霜成这张比宫里的管事嬷嬷还严肃的脸,她不敢反抗地回了。
想着明日要相看奴仆,小暖与春花道,“你回去跟二姑娘提一句,让她明日申时带着大黄过来。”
小暖善识人,大黄也不逞多让。若是沾满血腥的大恶之人,定过不了大黄这一关。让小草也跟着,是为了教她怎么看人。
待春花走后,小暖又问玄舞,“蒋常胜进京带没带家眷?”
玄舞回道,“他是孤身一人进京的,属下听侍卫说蒋夫人病危,蒋家的两个儿子都留在西北侍疾。”
圣上降旨宣蒋家人进京,便是蒋夫人真得病危,一个儿子留在西北足矣。但两个都留下,意思就很明显了:蒋常胜舍不得握了多年的西北军权。
关外守将与关内不同,因从前朝遗留下的一些缘故,大周关外的守将更像前朝割据一方的诸侯,不易被天子辖制。朝廷明知有些边关守将并不忠君,却难以撤换的缘故,这其中的缘由也颇为复杂。小暖回忆看过的相关邸报,考虑怎么才能扼住蒋常胜这样的守将的咽喉。
秋月进来低声道,“王妃,东桥街陈家的管家在门前求见。”
陈祖谟已被大理寺抓去三日,陈忠来干什么小暖很清楚,却无暇见他,“让王全桐将他大发了。”
陈忠出了晟王府后,在熙熙攘攘地街道上站了半晌,匆匆往永宁街上的棉坊走去。在棉坊内学做生意的小草听了陈忠的话,脆生生地问道,“我爹既然是无辜的,金大人查明案情后很快就会放他出来的,忠叔莫担心。”
陈忠快哭了,“二姑娘,老爷在狱中要受苦的。”
小草歪着脑袋问,“什么苦?”
“牢中三餐不济,衣被无着……”
小草的脸往下一沉,“我爹进牢是被我陈小草害的?”
陈忠嗫嚅道,“……不是。”
“既然不是我害的,那为啥他的衣着餐食,轮到我这个被他赶出陈家的弃女操心了?他花心思娶回府里的媳妇是摆着看的?”
陈忠这才发觉,二姑娘板起脸来,跟大姑娘一样吓人,他低头不敢吭声了。
小草一摆小手,“你们府里有夫人在,不要拿你家的事儿来烦我们,去吧!”
陈忠灰溜溜地退出去后,华安歌才起头,审视着小草的怒容。华安歌还是第一次见小草板起脸训人,这样,也很生动呢。
小草托着小脑袋,看着华安歌手中雕了一半的咬钱蟾蜍,笑眯眯地问,“华歌,你要不要听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第1164章 我觉得这样很好
对于表嫂一家的事,华安歌早有耳闻,也知个大概。现在听小草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华安歌才明白,为何秦安人和小草将表嫂视为当家人。若是没有表嫂,这母女三人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又怎能有如今的安乐。表哥能在表嫂处于微末之时,慧眼识珠并撷掬掌心,也是眼光独到。
华安歌看着伏在一摞摞文书、账本间,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小草,心中升起怜惜之意,“小草,你的牙可长好了?”
小草用力,“我娘说小草运气很好,门牙没长歪,门牙已经长好了,现在换里边的牙呢。”
小草说完,张开嘴给华安歌看。华安歌看着她整齐的牙齿,也替她高兴,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很好,你家里人也很好,你们很幸运。”
虽然小草母女三人受了许多苦难,但她们都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这很让华安歌羡慕。他的祖父祖母早因悲伤故去,他的姑姑还被建隆帝锁在深宫,终年不得出。
小草笑眯眯地道,“我们是很好没错,所以安歌回家后,要把我们很好,特别是我姐姐很好的事,讲给你爹娘听哦。”
小草这一句话就把华安歌从悲伤里拉出来,忍不住笑了。小草趴在桌子上,看着华安歌的笑脸两眼放光,“安歌的笑脸,是小草见过的人中第三好看的。”
在小草眼里,笑得最美的当然是华嫔娘娘,然后是姐夫,再然后就是华安歌了。小草抄起桌上的小铜镜,对着镜子这样笑了又那样笑,然后很有自信地点点头,“小草笑起来也很好看!”
华安歌见了,罕有地开怀大笑。华家人容貌出色,却因此惹了祸事,家破人亡。小草一家经常坦坦荡荡地夸他生得好,也夸表哥生得俊朗。因知道表哥也很讨厌别人专注他的容貌,华安歌对表哥能对小草一家的夸奖安然处之,感到有些奇怪。
前两日,他与表哥表嫂同桌用饭时,表嫂说午饭想回娘家吃,然后傍晚再回来。
表哥对着表嫂笑了,然后说,“用完饭我去接你。”
华安歌真真切切地看到表嫂被表哥的笑脸迷晕,然后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忘记她刚说傍晚要回来的话。若是父亲见到母亲这样迷恋地看着他,就会沉下脸,但表哥似乎没有生气。
华安歌想不通,便去请教表哥。
表哥却说,“外人这样说自是寻死,但你表嫂这样说,我觉得很好。”
华安歌疑惑,直接问道,“若是表嫂因容貌而倾慕表哥,表哥不觉得肤浅么?”
表哥摇头,笑道,“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便懂了。”
已到艾慕之年的华安歌想不明白。但他现在看着小草,忽然就懂了。若是有一日他中意一个女子,那女子也中意他。那么她喜欢自己的容貌,就想自己心悦于她的容颜一样,这也是一件令人欢愉的事。
莫非,自己是心悦于小草么?华安歌朗月般的容颜渐染霞光,他慌忙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雕刻手中的蟾蜍。
万幸的是小草欣赏完了她的小脸,便啃着毛笔开始钻研铺子的营生,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华安歌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遗憾,连他最喜欢的木雕也做不下去了。他转凤眸一转,却见小草已经沉进了她的生意里,华安歌抿抿唇,努力将注意力拉回蟾蜍上。
也不知怎得,表哥就相中了这蟾蜍,让他有空时多雕几个。华安歌奉父命进京恭贺表哥大婚,表哥这点小要求,他当然要尽力完成。
小草挑出几本看不太明白的文书,放在一处,“好了,这些拿去给姐姐看,让姐姐教我。安歌,咱们回家吃放吧?”
本事很寻常的一句话,华安歌却听得脸红心跳,站起来道了一声好,便跟在小草身后回了第四庄。
跟在他们身后帮二姑娘拿棍子的莲年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低声跟身边抱文书的友鱼,“你快看,华公子的耳朵红了,让太阳一晒都透亮呢!”
友鱼白了粗线条的伙伴一眼,“太热,能不红吗,快走吧你。”
第二日后晌,小草颠颠地跑到了晟王府找姐姐,姐姐说要交给她怎么看人,小草可是非常感兴趣滴,“安歌能去吗?”
小暖点头,“安歌,有兴趣去看看么?”
华安歌立刻点头,“安歌愿去。”
这就好办了,小暖带着小草、华安歌和霜成到了前院的轩堂侧间,让王全桐将欲招进府里的仆从带进来,如此这般地叮嘱一番。王全桐虽不解,但还是不折不扣地出去执行王妃的命令。
王全桐命人去请玄其和大黄筛选第一遍。大黄在这些从官伢手中带回来的仆从或仆妇中慢慢走着,待它停下来叫一声时,这人就别剔除掉了。
大黄筛选过后,这些人被分作几批,很快,第一批被带入轩堂,站到了王全桐面前。
小暖带着众人从里间打量着外边这些人。见这一批带进来的都是因各种原因卖身为奴的女子,年纪在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共有十人。她们个个低头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好坏。
外间,坐在主位上的王全桐吩咐道,“将你们的姓名、年纪、来历、因何卖身,都会做些什么,按顺序一一讲来。”
这是各府招人时的惯常做法,霜成正要倾耳细听,小暖却低声道,“不用太注意听她们说了什么,仔细看没有说话的人,看她们在做什么。”
三人齐刷刷地点头,趴在屏风后认真看着。
待这十个人一一介绍完后,王全桐没说留下哪个,而是言道,“咱们王府后的花园东侧临湖有块一亩大小的空地,王妃说让用起来。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些人都愣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房外进来一个家丁在王全桐身边耳语几句,王全桐点头,站起来道,“我得出去约一炷香的功夫,你们且先商量着,待会儿我回来后若是你们还没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就都不用留了。”
第1165章 我要一百个!
见王府里的管家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小厮守门,这一屋子丫鬟、仆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只她们,里间的霜成三人也摸不着头脑。小暖低声道,“认真看着。”
小草最听姐姐的话,立刻瞪大眼睛看。从侧门绕回来的王全桐也站在旁边往外瞧。
静了片刻,十人中年级稍大的一个妇人低声问,“咱们……该咋办?”
一个圆脸的妇人先出主意,“王爷家的花园,咋滴也得种花或种树吧?”
又有人道,“种菜也不差,晟王妃来自……”
“花园种菜?滑稽!”一个尖脸的红衣丫头打断她的话,很肯定地道,“晟王府能缺菜吃?当然要种花,还得种最最名贵的花,才能衬出王爷和王妃的尊贵!”
小暖低声道,“此人随意打断旁人说话,言语之间颇为不敬,不可取。”
四人立刻点头。
“一块地种点什么”这个话题,谁都能说几句。渐渐的,众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小暖边看边点评,“紫衣的那个,说话时用伸手指头指人,这样的人喜欢搞对立,易犯口舌,不可取。”
“蓝衣那个,每说一句话都往左下转眼珠,心机颇沉,不可取。”
“绿萝裙那个一直没说话,而是在打量房内值钱的摆设,目露贪婪,不可取。”
“酱红裙的,目光坦荡,面容平顺,说话和气,有待进一步观察。”
小暖逐一点评正堂内诸人的优缺点,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待堂屋里的人商量好后,王全桐也回去了。
他刚进屋坐下,问了一句可商量好了,那尖脸红衣的小丫头抢着答话,“管家大人,咱们商量好了,在空地上种名贵的花草最好。这个时节该种菊花,奴家里是种菊草的,什么品种都能种。”
王全桐未置可否,便让小厮将这批人带去外边,摆上茶点让她们稍事休息。这个休息的过程,也在小暖等人的关注之下。
然后,又叫进第二批人进来,王全桐换了个问题,依旧如是观察。五十余奴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过了大黄辨味、轩堂议事、侧间吃茶三个环节,最终被小暖留下的只有十一人。
霜成对留下的这些没有疑惑,但她最看好一个却被王妃刷掉了,“王妃,霜成有一惑,不值当讲不当讲?”
小暖点头。
“第三批进来的那个白衣高瘦白脸的识字女子,为何不留呢?她规矩很好,依照王妃方才所讲的方法甄别之后,没什么可挑剔的。”
王全桐也点头,“后院该留一两个识字的仆妇管事,小人也觉得她不错。”
那白衣女子正值花信之年,刚死了丈夫,因她未能为夫家生下一儿半女,所以被婆婆卖了还债。这人初看的确可以,但小暖最不想留的也是她,“姑姑这问题,问得极好。绿蝶,你出去问她话,让她以为咱们想要她,再了解些她的情况,咱们在在这观察她。。”
几人认真观察了一阵,华安歌先道,“此女脸色苍白,呼吸不稳,体虚气短。”
小暖点头。
小草低声道,“她看着很别扭。”
小暖眼睛微亮,“哪里别扭?”
小草言之凿凿,“因为姐姐没留她,她就一定有问题,所以小草觉得她别扭!”
“嗯,言之有理。”小暖抿唇笑,捏了捏妹妹的小胖脸。
霜成低声道,“请王妃赐教。”
“此女娘家条件不差,家道中落后低嫁,丈夫早死,婆母狠决,让她尝尽辛酸。按说这样的人进了王府,应会感恩戴德认真做事,好求个后半生的温饱。可你们看,此女便是说话,也一直微低头不看绿蝶的眼睛,貌似恭敬。但若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脸色僵硬,目光发直盯着绿蝶的鞋子,而且她说话时衣袖微动,说明她藏在衣袖内的手在动。”
“她低头,可以说是懂规矩,也可以说是心中有事不想让人窥见。她的嘴角抽搐、用力握拳,说明此人内心极不平静,你们看着。”
小暖出屋到院外,唤道,“绿蝶。”
绿蝶立刻回身,“绿蝶在,请王妃吩咐。”
听到来人的身份,绿蝶对面的女子抬头匆匆看了小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这一眼,跟在小暖身后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待这女子被带下去后,小暖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草抢答,“她有事!”
华安歌道,“小草说得不错,此女目光中并无丧夫之痛,也无惶然无依之色,似乎她已拿定了主意,要有一番作为。”
霜成也点头,“无论她拿定主意要做什么大事,府里都不能留她。”
王全桐也跟着点头,这样的人留下来的确是个麻烦。
小暖接着讲,“咱们招的是府里洒扫看门的下人,本事第二,品行第一。品行好的,本事差点可以慢慢教,总能教会;有本事但品行不好的,在咱们府里再长些本事,早晚会出事。”
霜成连连点头,“王妃所言甚是,霜成受益匪浅。”
王全桐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下几批仆从小人与霜成姑姑按着王妃的方法先选,选好后再带到您面前,请您过目。”
小暖叮嘱道,“宁缺毋滥,不足的人手用侍卫补上。”
还没迈进轩堂院门的玄散,听到王妃又要用他为数不多的侍卫看院子拔草,低声诉苦,“三爷,属下真没人了。”
三爷道,“再过半月,补一批侍卫给你。”
苏缪被捉,千牛卫内部会重新洗牌,新旧更替之间可做的手脚太多了。玄散咧开大嘴,“属下要一百个!”
木开差点摔倒,“你不怕撑着?”
“玄某胃口大得很,莫说一百,三百也吞得下!”
三爷头也没回,“你们觉得能要的,都留下。”
玄散凑上来,“三爷,嘿……等属下选了人,也请王妃帮着把把关?”
三爷冷声道,“本王留你何用?”
玄散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听着院里的小声,三爷冰封的容颜渐暖,小暖来了后,府里也有了家的感觉。
见三爷回来了,小暖快走几步迎上来,“怎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阁内无事。”三爷很是自然地抬头帮她扶正金簪。两人目光相触,温情无声流淌。
华安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草,却见这小丫头笑得没心没肺的。
小草上前给姐夫见礼,“姐夫,后天小草想去第五庄画画,成吗?”
三爷点头,“我已交代了庄里的人,你们随时可以过去玩耍,无须提前报备。”
“好”小草甜甜地笑了,“姐姐,姐夫,小草回家啦。”
三爷又道,“我从宫里带回来两筐鲜果,你带一筐回去,给岳母尝尝鲜。”
小暖也道,“跟娘说我明天回去,咱们一起收绿豆。”
“好”小草甜甜应了,仰头喊道,“大黄回家喽”
第1166章 家宴还是相亲宴
试问大周京中哪家王妃最逍遥?那自非晟王妃莫属。
这日早上,易王妃与晟王妃一起进宫请安、上香、再共同出宫时,两人边走边扯闲篇。易王妃问道,“弟妹近来忙些什么?”
正在思考德妃的尸体存放七日用了多少银子的冰的小暖,闻言回道,“瞎忙活,今天小暖要回娘家收豆。”
易王妃脚下一滑,“收什么?”
小暖扶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道,“第四庄种的绿豆熟了,我们今日收豆。二嫂要不要去散散心?”
易王妃万分诧异,“弟妹不需打理王府里的事情?”
小暖摇头,“府中内有霜成,外有两位管家,没什么需要我亲自打理的。”
……
易王妃想想,觉得也对。晟王没侧妃、侍妾,府里为数不多的丫鬟都是小暖刚带过去的,她真没什么需要管的。易王妃越想,越觉得羡慕。
“弟妹回娘家,三弟没说什么?”
小暖笑道,“王爷本打算一起去的,可他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易王妃实难想象,如玉如冰的柴严晟去收豆子会是什么模样,她感叹道,“弟妹的日子着实令人艳羡。”
易王妃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她嫁入京城十年,从未得机会归家省亲。对小暖能随时回娘家这一点,她羡慕得满口酸。
小暖再次真诚邀请,“二嫂不如跟我去第四庄转转?新收的绿豆磨成冰豆沙,很消暑呢。”
易王妃压住心中的苦涩,惋惜道,“听着确实不错,可我实在走不开。”
易王府里虽只有一个侧妃,侍妾却有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怀孕四月余。今早这位闹着肚子不舒坦,因事关易王子嗣,易王妃得回去亲自问上一问。
“那我们收了豆子,给二嫂送一些过来。”小暖对易王妃很有好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初入皇宫时是易王妃带的她,易王妃帮她说话,教她应对各种规矩,这份情小暖是领的。
易王妃自然不会回绝小暖的好意,她点头,想了想又轻声道,“过些日子弟妹在府中宴客时,各府会带女眷前往,除了柴氏女儿和幼子,她们还会带不少妙龄女眷,弟妹见了莫怪。”
“多谢二嫂,小暖明白的。”小暖嫁入晟王府占了正妃之位,按照规矩,大周亲王可有一正妃二侧妃六侍妾,再多的女人当然也可以,不过就不能算名正言顺的妻妾,只能算是仆妇丫鬟了。
三爷性情冷淡,小暖入府之前他连个侍妾都没有。偌大的王府空空荡荡的,在很多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浪费、不正常。堂堂的皇子亲王,怎能没女人伺候?于是,小暖在王府摆的与其说是家宴,还不如说是相亲宴。
只是这相亲的主角不是三爷,而是小暖。只要小暖看着哪个姑娘能入三爷的眼,就应该“贤惠”地帮三爷纳入府中,这是她身为王妃的“本分”。当然不是让她现在就把人接进来,毕竟她与三爷新婚燕尔,过几个月再接入府众人也是理解的,但她要先表明个态度。
去你的鬼态度!小暖目光微冷,想得美!她是什么都明白,但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身为过来人,易王妃很能理解小暖此时的郁闷,谁让她们嫁的是男人非同一般呢。嫁了这样的男人,享受着非同一般的最贵身份带来的荣耀,她们就要默默承受这个身份给她们带来的痛苦。
不只是她们,所有嫁了人的女子,都有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易王妃低声给小暖透气,“届时,我会带一位堂妹、李家两位表妹和‘周琼华’同去。”
易王妃特意强调了周琼华,小暖微微点头。看来,周琼华应是有人要易王妃带去的。周琼华进京数月亲事还没定下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小暖捏捏小下巴,琢磨这是李皇后的主意,还是李老夫人的。
回到第四庄后,小暖放下烦心事,进屋换了衣裳再出来时,跟成亲前没什么两样了:简简单单的发饰,寻寻常常的衣着,一双缎面绣花布鞋,怎么看也看不出她已经是身份尊贵的晟王妃。
秦氏给小暖扣上斗笠,“莫让日头晒着,疼。”
小暖谢过娘亲,环目四望后问道,“安歌没过来?”
“说是忙着雕什么东西,不能过来。”秦氏笑容满面,“安歌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在娘亲眼里不是好孩子的孩子,简直没有,连以前的秦大郎她都能找出点有点来。小暖含笑,搬了个马扎挨着娘亲坐下,拿起两棵绿豆秧动作利索地往下揪豆角。
小草好动,跟着绿蝶她们跑去田里往外抱豆秧,田间都是她和大黄的欢笑声。
第四庄大半的田里种着棉花,除此之外还种了些瓜果蔬菜、黄豆、绿豆、粟子等,留着庄里人吃用。这两亩地的绿豆,不紧不慢地干,半天就能弄完。若非秦氏一家子实在喜欢,这种活她们完全不必插手,田归农就能带着人干了。
小暖现在也爱极了与众人在一起收庄稼话家常的感觉,可惜秦三奶奶不在,若不然,这会儿众人已经被她逗得前仰后合了。
没有秦三奶奶,八卦照样不少。秦氏小声道,“昨天书彦他娘过来找我,说书彦的亲事要定下来了。你猜他们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小暖脆生生地回答,“登州方家的方芸玲。”
秦氏瞪大眼睛,“你怎么猜到的?娘打死也没想到呢。”
小暖笑弯了眼睛,“娘方才那表情就说得明明白白的。”
旁边围坐着揪豆角的丫鬟们也跟着笑了起来,翠巧言道,“依奴婢看,方姑娘真挺好的,她为人和气,说话办事儿也比一般女子强上许多,赵少爷娶了她,简直是如虎添翼。”
赵书彦先被带入皇宫,又被送入大理寺,多日才被放出来,这本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因他有晟王府的人接送,坏事也变成了好事。以赵书彦与晟王府的这份交情,莫说一般的商家女,便是四品以下官员家的嫡女他也娶得到。谁想最终,他却要娶方芸玲。
赵夫人来找秦氏时说起这个要进门的儿媳妇,还是唉声叹气的。她不晓得儿子怎么会相中方芸玲,那样的娘家,那样的容貌……
这些话,秦氏当然不会讲出来,“书彦老大不小了,方芸玲也及了笄,这婚事一旦定下来,成亲的日子就不远了,到时候咱们可得随一份厚礼过去。”
小暖点头,问玄舞,“方芸玲的大哥也快回来了吧?”
第1167章 你别硬拦着
三年前,方芸玲的胞兄方人俊因夜盗登州棉田的棉花,被判流放三年。方家正房一脉单传,方人俊被流放后,其妹方芸玲在颓势之中撑起方家,才没让旁支吞了正房的家财。
绿蝶算了算日子,“到今年八月就满三年,方人俊该回登州了。”
秦氏道,“书彦他娘听媒人说,方人俊在流放地的军营得军爷赏识,当了个记工文书不用做苦役,想来是表现不错了。”
被派去边关做苦役的囚犯,只要家里肯使银子走动,到了那边得个轻省的活计并非难事。小暖没有点破这一点,“他若能上进,是方家的造化。若还是老样子,待方芸玲嫁入赵家后,方家撑不了多久”
有这样的亲家,搁谁都不满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氏不再多说,低声问道,“你爹还在大理寺牢里?”
“嗯,他三五天出不来。”小暖见娘亲看着自己,便弯眼睛笑了,秦氏也忍不住笑了,暗道一声活该!
母女俩都心知肚明,在这个案子里陈祖谟没什么罪过,只是因为此案牵扯的人过多,大理寺卿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提审审他罢了。想让他出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这句话贺王和柴梓里不说,她们才不会多管闲事。
没人管那就关着呗,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秦氏将装满篓子的豆荚倒在旁边的太阳晒得到的空地上,回来后低声道,“小棉她娘又有身子了。”
太后派人去东桥街探望柴玉媛的事儿,小暖早就知道,不过,“这事儿是谁跟娘讲的?”
“我听南院的李老夫人说的。”秦氏回道。
李老夫人为什么跟娘亲提起这个?用过晌午饭后,小暖把翠巧叫进书房,问是怎么个情况。
翠巧那日也跟着去了,“李家老夫人隔三差五就派人请夫人过去坐坐。依奴婢看,她是真心喜欢夫人,奴婢跟去的这机会,她都会不着声色地教夫人一些处世的小窍门,夫人也喜欢听她说话。不过……”
翠巧上前一步,低声道,“李老夫人应还未断了那心思,她提起陈夫人有孕,就是为了试探夫人是否还有生儿育女的心思。”
这老太太也真是,怎么就盯上自己的娘亲不撒手了呢。她如果真想给左相续弦,像自己娘亲这样性情、模样的又不是多难找!
小暖垂眸,“那李相呢?”
翠巧在姑娘面前回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奴婢陪着夫人出入李家庄数次,只遇上李相两次,他似乎也有意回避着。依奴婢观察,李相对夫人虽不厌恶,但也没到心悦的程度。奴婢觉得他放任老夫人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老人家有事可做,不至于无聊罢了。”
小暖还是相信翠巧的眼光的,她自己也持着与翠巧差不多的观点,“我娘再去李家庄,你或风露必须有一个跟着去,该避的嫌还是得避着。”
翠巧应下,又低声提醒,“姑娘,奴婢发现李家的表姑娘周琼华对姑爷的消息特别在意。此女不止容貌过人,心机也很深,姑娘不可不防。今日奴婢去树荫下摘豆,见她独自坐在李家庄外的凉亭内往咱们这边瞧呢,那眼神儿可不善。”
小暖点头,“这件事不要让我娘知道。”
“奴婢明白,姑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虽然知道晟王早晚会纳妾,但翠巧觉得这么有心计的妾室,姑娘绝对不能让她进王府的大门。
小暖回府后拿着霜成列出的名单,数着有多少人惦记她的男人时,三爷从衙门回来了。
见自己的小王妃侧卧在美人榻上,没起来帮自己更衣的意思,三爷挑挑眉把官袍褪下,更衣净手后走到她身前,俯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暖把名单递给三爷,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酸味儿,“很多人惦记着你呢。”
三爷的目光在周琼华的名字上微顿,笑了。
“你还笑!”小暖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蛤蟆,惹得三爷一阵手痒,便弯腰把她抱在怀里。
这屋里放着冰盆,小丫头身上凉丝丝的,抱着也很舒服,三爷眯了眯眼睛,“我原本打算从侍卫中挑两个踏实可靠的,充入内院,顶侍妾的位子放在你身边,若是用一阵子后觉得能行,便提拔一个做侧妃。这样既圆了你的名声,也有人帮你处理各府的人情来往,也算两全其美。”
小暖惊讶地张开小嘴儿,没想到他竟然有过这样荒唐的想法。
三爷接着道,“但出了木黛之事后,我便消了这个念头。”
木黛本是个安分的丫鬟,她假扮小暖后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把侍卫放在侍妾或侧妃的位子上,日子久了她们若是生出同样的念头,就得不偿失了。
小暖绷紧的弦这才松了下来,靠在三爷的怀里满不在乎地道,“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多个嫉妇的名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既然嫁给了自己,三爷就没想过让她受这个委屈。他握住小暖细细的手指,一根根地亲着,“待到家宴时,若哪个府里非要塞人进来,你也别硬拦着,让他们送进来就是。我自有办法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待死几批,这些人也就消停了。”
“这不太好吧?”小暖吓了一跳,这办法太过血腥了。
“方挽歌死后,京中本就传我命硬克妻,此生孤独终老,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坐实这个名声罢了。”三爷才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小暖想起师傅得知自己要嫁给三爷时,说的那番话。师傅说他观三爷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还说自己嫁给三爷可能是个亏本的买卖。
现在听三爷这么说,小暖相信他的确不多情,甚至可以说是无情,才会不拿人命当回事,但他对自己却是十足的多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小暖觉得自己是赚了的。她是个生意人,绝不会把稳赚的生意做赔了。
“三爷,我师父说能杀人会生戾气积血煞,对生者无益,能不杀人就解决的问题,咱尽量不要杀人。”小暖劝道。
“我将无意续妃纳妾的意思透露出去,若还有硬塞的,那便是找死。”三爷又亲了亲小暖的指尖。尽量不杀,但该杀的还是得杀,以他与小暖如今的位置,心软的有她一个便足够了。
第1168章 晟王监刑
小暖说陈祖谟三五日出不来,还真是说少了。
德妃被轰轰烈烈地葬入皇陵后,建隆帝拒绝了蒋常胜的跪求,直接把从皇陵回来的柴严昌投入了
大理寺的牢房,着三司会审此案。
十日后,关于大皇子勾结西北番王余孽,妄图绑架晟王妃要挟晟王,进而达到祸乱朝纲、掌控西北兵权的上百页结案文书,由大理寺、刑部和宗正寺三位大人共同呈送御览。刑部尚书张思简、大理寺卿金益昀、宗正寺卿柴旭鸣齐刷刷地跪在大殿上,请建隆帝严惩大皇子,以振朝纲。
他们这一跪犹如惊雷,震翻了满朝文武。
大皇子身为皇长子,是颇为喜爱和重用的一位皇子,虽说前一段他犯错被罚闭门思过,但谁也想不到他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御史台言官们听了这滔天罪行后,立刻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跪在三位大人身后,请万岁严惩涉案官员。
紧接着便是听到大周关卡被人视同儿戏的武将们,跪地请建隆帝严惩犯案武将。
左相程无介紧随其后,撩衣袍跪在地上,拱手无言,以头触地。程无介深知金益昀三人没胆子当朝逼迫圣上严惩大皇子,能授意他们这么做的只能一人,那就是高坐在龙椅上的建隆帝。
既然万岁决意严惩柴严昌,深谙圣意的程无介当然要陪着演戏。
右相跪后,一批文臣跟着跪下,左相也出班双膝跪倒,“请万岁严惩罪臣,重振朝纲。”
又是一群人,跪在左相身后。
易王看看垂头不语的三弟,又抬头看看龙椅上的父皇,眼含热泪跪在了地上,哽咽不能言,“父皇,儿臣,儿臣……”
此时,朝堂上还站着的只有严晟和蒋德胜了。
蒋德胜踉跄两步跪在建隆帝面前,“万岁,您最了解大皇子的,若说他此举为泄私愤末将信,若说他祸乱朝纲妄夺兵权,是万万不能啊,莫将愿以颈上人头和全家姓名担保,大皇子绝无此意,万岁,他只是被佞臣蒙了心智啊,万岁……”
至此朝堂上站立的只剩三皇子一人。
他虽着紫红朝服,但在严晟身上,建隆帝看到与华嫔一般无二的纯白萧索,再想到牢中的大儿子、深埋地下的德妃、闭宫不出的华嫔、病卧慈宁宫的母后……建隆帝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朕教出了一个大逆不道、不孝不悌的儿子!朕愧对天下,愧对列祖列宗,朕有罪,朕该罚!”
听到建隆帝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群臣惶恐,连连磕头不敢言语。俯身在地的贺王等人眼泪汪汪地劝着,说圣上无罪。
“荆爱卿,若朕不是天子,教出这等逆子,朕该领何罪?”建隆帝问当朝言官之首。
御史大夫荆正跪爬两步,以头触地。寂静无声的大殿,只能听到这位两朝老臣的用头咚咚地叩响大周朝堂。
建隆帝掩面长涕,“朕愧对天下,愧对苍生,愧对列祖列宗。朕该打,来人!”
金盔金甲的殿前大将军班游持刀入殿,便听建隆帝言道,“将朕拉出去,重责百杖!”
班游愣了,群臣愣了。
建隆帝贵为天子,哪个敢打他?一百杖下去就等于弑君了,此乃诛九族的重罪,德喜没想到圣上闹得如此之大,跪爬两部上前,拦住建隆帝,“万岁,使不得啊。”
“末将不敢。”班游跪地。
“臣等惶恐,请万岁以龙体为重。”左相劝道。
群臣皆劝,已经磕头见血的荆正高声道,“子不教父之过,子犯大错当诛九族,父族为其一。万岁乃一国之君,威严隶隶不可侵,臣请陛下脱下龙袍,以龙袍受杖刑,正告天下。”
群臣听了这话,只觉得荆正不要命了。天子乃九五之尊,龙袍乃帝服,哪能受杖呢。
谁知,建隆帝却亲自脱下龙袍,下殿交到班游手中,“杖龙袍!”
班游双手跪接龙袍,“末将遵旨……”
金銮殿打龙袍、罚万岁教子无方之事立刻传遍京城,莫说是人,便是蹲在枝头上喳喳叫的家雀都知道大皇子完了,建隆帝连自己都打了,还能饶了他?
大皇子被押入大牢,终身监禁。苏缪九族和于田李家九族斩立决,千牛卫内与苏缪有关的武将斩杀六人,出京至雁门关一路上为李岸勒大开方便之门的守将一律严惩,该杀的杀,该贬的贬。
罪魁祸首苏缪和李岸勒被御笔亲判,千刀万剐!
行刑之日,晟王监刑,文武百官观刑,涉案人等被押至刑场,杀鸡儆猴。观刑后,涉案一干人等该流放的流放,该贬斥的贬斥,该罚银的罚银,该放的放。
在牢中受尽了搓磨,又被押跪着近距离观看鲜血淋漓酷刑的陈祖谟,连路都走不动了,被陈忠和柴智岁架着回府,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被程虎背着的程小六。
程小六腿软嘴却不软,逞能道,“咱是饿得走不动,可不是吓的。真吓坏的得跟陈祖谟一样,连胆汁都吐出来。”
听了这话的陈祖谟,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弯腰又吐了,真真是下破了胆。
看了这血流成河的场面,不只陈祖谟,朝臣们也是胆战心惊。平日里办事拖沓的官员现在走路都带着风,生怕一个办事延误,就要躺在鬼头刀之下。
民间将建隆帝罪打龙袍的佳话搬上戏台、讲进茶楼,头口皆杯。引发此案的晟王妃陈小暖身上又添一笔辉煌战绩但凡敢惹陈小暖被捅告到衙门的,俱是家破人亡,连皇子都不例外。
坊间还流传这样一句话:想死吗,株连九族的那种?想死就去招惹晟王妃陈小暖,你爹是皇帝老子都不保你。
听到这句话,小暖直接喷了茶,“这是哪个混账传出来的?”这不是给自己惹事嘛!
报信的秦三连忙道,“王妃放心,王爷已经把闲言压下去了。不过……今天坊间又起了新谣言。”
小暖把茶放得远远的,“什么谣言?”
“坊间又传,说……晟王惧内,要与晟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听闻还有朝官到三爷跟前求证,三爷亲口回复,他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秦三说完,偷眼打量王妃,见她也微微惊讶,就知这话定不是王妃放出去的。
除了王妃,敢放出这种话的,也只有三爷了。想着想着,秦三的眼神就不对了。
小暖见他的眼神变蠢,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秦三对您的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秦三抱拳,大声道。
小暖抽抽嘴角,“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秦三惊讶道,“王妃没看过二姑娘的画本子么?咱们铺子已经人手一本了。”
什么画本子?小暖摇头,“拿来给我瞧瞧。”
秦三按按胸口很是舍不得,“王妃,秦某就这一本,给了您就没了。”
“绿蝶。”小暖吩咐道。
绿蝶二话不说,上前制住秦三,从他胸前掏出一个薄薄的画本子,呈给小暖。
第1169章 小草的灵魂画本
从四月进京至今,自己和娘亲忙着婚事,铺子那边难免疏忽。
小草主动将这副担子挑了起来,小暖本不想让妹妹这么早接管铺子,但看她这么干劲儿,也不想打击了她。
所以,小草每次就铺子的问题向她请教时,小暖都会深入浅出地给她讲清楚,让她尽快抓住要害,而不是白忙活。
小草很专心,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铺子上。除了每天早晨还会呼呼哈哈地练拳外,背书、练字、画画都搁置了。小暖以为她学画学文的热情退了,谁成想人家不只没退,还把画活学活用,排上了用场。
这画本子,是妹妹的心血呢。
拿着画本还没打开,只看封面上“伙计准则”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足以令小暖汗颜了。
翻开画本第一页,背景是店铺的大门,一个眼睛戴帽的小伙计拱手站在门前,笑容满脸地迎客。为了突出这笑容和姿态,这伙计的牙占了半张脸,抱在一处的拳头比脑袋还大。
小草在这页下边写着一句话:“招呼客人要笑脸相迎,礼貌周到。”
很形象,小暖抖了抖肩膀,往后翻。
第二页画了一位进门买布的客人,这人长得跟豆芽菜差不多,细细的身子上撑着一个尖溜溜的脑袋,脑袋上顶着一块书生方巾,这是个书生,很有酸腐之气的书生,手指都是兰花型的。
这位书生的手指着一块布,显然是在问这块布怎么样。方才那个小伙计站在一边,眼睛充分体现着小草的画风两眼光芒万丈。
这页下边写着一句话:“对客人要真心夸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就说‘先生高见,小人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句话,还是小暖与妹妹讲笑话时说的,没想到这小丫头用在了这里。而秦三照册子学了,又搬到自己面前,小暖哈哈大笑。
小暖又往下翻,想看妹妹是怎么教伙计称赞女客,如她所料,第三页是女客。
不愧是大周灵魂画手陈小草,粗粗几笔便勾勒出一位身材微胖的闺阁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新衣,这衣裳跟店里挂在架子上的新衣一模一样。
方才那位小伙计又站在旁边,眼冒金光地夸奖着,“姑娘穿上小店这件衣裳,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
月亮可圆可缺可明可暗,用来夸奖人最是合适,妹妹真是个妙人!
小暖哈哈大笑,“真是难为她了,这样的好办法都能想出来。”
“王妃所言极是,咱们店里的伙计将这画本子当宝贝,时不时拿出来看,最近铺子里笑声多了,客人也多了。”
“什么画本子?”三爷进屋见小暖笑得脸都红了,笑着问道。
屋内众人见三爷回来了,连忙躬身行礼,小暖站起来把画册递给三爷,“小草给铺里的伙计画的行为准则,你看妙不妙。”
听王妃当着三爷的面都不用尊称,三爷竟没一丝不悦,秦三更觉外边的传言非虚他家三爷惧内!
我勒个娘嘞,能把三爷管教的惧内,他对王妃的敬仰,已经如五湖四海加在一起,还滔滔不绝了。
三爷翻开小草的画作看了几页,也笑出声来,赞道,“图文并茂,寓教于乐,甚好。”
若是可以,三爷想让小草给那些办事糊涂的官员画一册,让他们照此准则做事,衙门办事速率定能提升不少。
言罢,三爷含笑扫了秦三一眼。
正跟着傻笑的秦三打了个激灵,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三爷手中的画本子,拱手告退。
因三爷不出有人在身边伺候,春花、秋月和绿蝶也跟着退了出去。小暖递给三爷一杯茶,“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
三爷饮了茶,颇为闲适地道,“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父皇告了假,在家休养一段时日。”
这段日子朝上血雨腥风都与他俩有关,三爷风头太盛,避一避也好,小暖开心道,“现在天正热着,咱们去第五庄避暑吧,你有空也带着安歌四处转转。这孩子天天在屋里闷着,再待下去就闷出毛病了。”
三爷含笑点头,又拿起小草的画本子看了一会儿,评价道,“小草不只画技大有进益,连字也练成五分了。”
小暖颠颠地跟着他走到窗边竹荫下坐了,抬头眼巴巴地问,“三爷,我的字呢?”
三爷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恨铁不成钢,“勉强算两分。”
小暖腮帮子鼓起,“三爷太严厉了,怎么也有四分吧!”
三爷抬手为她整理衣衫和几根不听话的发丝,点头道,“趁着我这几日有空,帮你把字提到四分。”
要练字啊……
小暖立时苦了脸,让她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好繁体字,真的是太难为人,“三爷,小暖不是书法大家,写得字能让人认得出来就够了,对吧?”
“其他字可以如此,但名字需得写端正。以后你签账册、文书时,才够气势。”三爷带她到书桌前,蘸墨写下“陈小暖”和“已阅”五个字。
小暖立刻拍马屁,“三爷的字有十二分,已经大成了!”
三爷习的时欧阳率更的字帖,却又有他自己的风骨,笔力劲险中透着清俊之气。
小暖觉得,三爷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让人为之惊艳,忍不住看了再看。真是因为三爷的字能让人回眸,才能招来财运,所以小暖爱不释手,她也跟着欧阳率更的字帖练的啊,为啥就差这么多呢……
“三爷,小暖有一计。楷书、草书和隶书、篆字的名字你都帮我写出来刻成印章,以后看账本小暖就不签名了,咔咔地叩印章,又快又有面子!”
三爷抬指,探在自以为聪明的小王妃额头,“胡话!印章岂是能轻易叩的。非重要书信,不可用印。”
印信是凭证,若是让人得了去仿了去,后患无穷,小暖吐吐舌头。
三爷见了目光陡暗,将她扣在怀里,擒住她的檀口,开始攻城略地。
三爷抬起头,盯着她红艳艳的唇,声音暗哑,“这段日子,正好在家陪陪你。”
白天陪了晚上陪吗……小暖腿软了,决定做个乖乖学生,“小暖觉得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别的字练不好也就罢了,名字一定要写好,这样才有面子,这几天三爷教我练字吧,白天练不好,晚上接着练,达到四分为止!”
三爷怎会识不破她的小心思,他抬手抚摸怀里小丫头诱人的唇,自己觉得很舒服、想一做再做的乐事,她居然不想。
难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三爷握着毛笔,陷入沉思。
第1170章 何去何从
第二天一早,小暖陪着三爷到城外第五庄“养病”。
小草和大黄早就得了消息,在庄子里等着他们来。见到马车来了,小草跑得不比大黄慢多少,她身上粉红色的衣裙摆动,像是一只舞动的蝴蝶。华安歌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表哥表嫂都下了马车,他还傻呆呆地坐在马上,盯着小草看。
小暖搂着妹妹和大黄说得开心,三爷发现了表弟的异样。待到晌午,秦氏也过来了,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热热闹闹地用饭时,三爷又发现表弟时刻关注着小草,他那副想看不敢看,不敢看又忍不住不看的模样,让三爷觉得好生无奈。
少年老成的表弟,居然心悦与跳脱不羁的小草,这小丫头才九岁啊。
饭后闲来无事,陪着昨夜没睡好的小暖午睡时,三爷头枕右臂,左臂将小暖抱在胸前,与她提起此事,“他们一个十三一个九岁,谈论亲事为时过早。”
小暖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声音都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格外浑厚。十三谈论亲事为时过早?小暖伸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十三岁不小了!”
三爷笑了,调侃道,“嗯,有人十三岁就敢将本王推在墙上,逼问本王要不要当她家的上门女婿。”
小暖戳得更用力了,“那还不是某位王爷先不守规矩,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把我看毛了么。”
“本王为何盯着你看?”想起那年上元夜,三爷又想回味那一触便终生不忘的感觉了。
是因为自己不小心亲到了他,沾包了……小暖是个精明的商人,善于归根溯源,“还不是你非要拉着我的手出去,街上那么多游人,你又离我那么近,意外碰到也是在所难免的。”
三爷一用力,乾坤颠倒,两人的发丝缠在一处,额头抵着额头,“本王没对你动情时,就已许你近身还愿牵你的手了。陈小暖,你呢?”
靠得这么近,小暖都快成斗鸡眼了,“若不是为了抓鱼,我才不会让你牵手呢。”
三爷低沉追问,“现在呢?”
小暖被他问晕了,“现在怎样?”
三爷接着问,“可喜欢我这样?”
他低头碰触她柔软的唇,小暖脸红了,很诚实地回答,“嗯,喜欢。”
喜欢这样?那……三爷再低头。
见他要再进一步,小暖连忙抬手捧住他的脸。不能让他再闹下去,她还疼着呢,“我是十三岁考虑这个问题,小草八岁时就相中圆通了,圆通也答应考虑,所以小草鱼安歌,不是年纪的问题。”
三爷果然被小暖的话拉回了心神,“圆通那边,小草是认真的?”
小暖很肯定,“她自己非常认真,圆通是个守信的小和尚,他既然答应了考虑,也会认真考虑的。”
三爷翻身,又将小暖抱在怀里,言道,“相比起来,还是安歌更合适些。”
圆通是反王之子、刺杀建隆帝的逆贼之弟、永福寺方丈的徒孙,现在又被“已故”的天师张昭收为弟子,这重重身份叠加在一个人身上会怎样,连三爷都难以估计。
小暖叹气,“谁说不是呢。其实就算没有圆通,安歌与小草也不合适,因为安歌不能当我家的上门女婿。”而且,这种事情不是看哪个条件更合适,而是小草更中意哪个。就像当初,她与赵书彦比跟三爷在一起要合适许多,但她还不是对三爷动了心,嫁了他么。
“前车之鉴。”三爷提醒道,当初小暖也是口口声声要招上门女婿的。
小暖挑眉,“安歌那辆车可跟您的不一样,咱们还是不要干涉,静观其变吧。”
情之一字最是难懂,三爷也不再言语,低头亲了亲小暖的额头。他十三岁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娶一个这样的妻子,还与她相濡以沫呢。
“睡吧。”
“嗯。”
小暖睡醒后,三爷早已去书房忙碌,小暖收拾好后赶往庄内的小塘边。娘亲说晚上要吃鱼,妹妹和大黄正在用蚯蚓钓大鱼,华安歌坐在一旁的凉亭里手里拿着刻刀,正在专心致志地雕琢手中的木块。两人一狗构成的画面,也毫无违和感。
“汪!”大黄见到小暖来了,尾巴摇得欢快,抬爪指着面前的小桶。
小暖看了看里边的几条蚯蚓,“大黄,这是你抓的?”
“汪!”大黄开心极了。
“很厉害,要不要试试下水抓鱼?”小暖笑眯眯地坐在大黄身边,这厮能刨洞翻墙,下水只会狗刨,鱼是肯定抓不到的。
谁知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眼睛一亮,站起来就跳进了池塘里,水花溅了小暖和小草一身一脸。
鱼都跑了,小草也不恼,指着大黄笑得开心,“你这个坏家伙,早就想下去游会儿了吧?”
眼见着大黄在水里痛快地扑腾,小暖也笑得前仰后合,凉亭里的华安歌也跟着笑了。
这笑声传到第五庄的书房内,柴严易感叹道,“三弟的日子,令愚兄好生羡慕。”
三爷含笑,“二哥与二嫂相濡以沫十载,还有了君方那样聪慧的孩子,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二皇子含笑,三弟娶的是心上人,他娶的是能与他身份匹配的王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着实难以比较。若是重来,二皇子觉得自己还是会娶姚华清为妃,因为这些年来他也没遇到一个能让他痴狂的女子,非她不娶。二皇子觉得,他以后也不会遇到,因为在他眼里,比起江山社稷,女人实在寡淡得很。
“如今大哥被关押,我想派人探探蒋常胜的口风,三弟觉得派谁去更为妥当?”二皇子说起来意。
三爷略沉吟,“贺王,他与蒋常胜有同窗之谊,这几年两家虽交往不深,却也无生过摩擦。而且早年贺王便是站在大哥一边的,个中体会,没有人比他更深。”
他府里的谋士江埕也举荐柴梓里,易王过来就是想看三弟是否有更好的人选,三弟也举荐他,那这件事便定了,“三弟言之有理,这几天就让贺王去,就算不成,也不会引人关注。”
三爷言道,“若论亲戚关系,大哥称他一声舅舅,君方也称他一声外祖父,蒋常胜并非不识时务之辈,德妃已死,蒋家上百口人还在,何去何从他心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