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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一一二章 金珠子和肥兔子

    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的小伙伴不少,但是能让她这么惦记的,也就圆通了。小暖的手落在她肉顿顿的小肩膀上,“这个琉璃珠,等过了五月十八就由你收着,等圆通回来了你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姐姐,圆通还会回来吗?”

    见妹妹抬起的小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小暖上手着,手感简直不要太好。妹妹嘴上一直说圆通会回来,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呢,为了不让妹妹为了这事儿烦心,小暖给她一粒定心丸,“会回来的,如果你十五岁时他还不回来,姐就派人把他抓回来交给你。”

    小草乖乖让姐姐揉着,“为啥是十五岁,今年不成么?”

    “你不是说圆通十八岁可以还俗么?你今年九岁他十二,等你十五岁还念着他,姐就把他抓回来让你看看还顺不顺眼。”小暖手痒,又忍不住把妹妹的小脸揉成了面团。

    “如果到时候小草相中了他,他不肯还俗或者看上了别家姑娘,小草就揍他!”小草的眼被姐姐点亮了,她也不问姐姐去哪儿抓圆通,反正姐姐说了就一定能抓到。

    为了妹妹能揍得舒坦,小暖决定想办法给师祖或师傅送封信,让师祖少教圆通点功夫。

    小草将小脑袋压在她的身上,闷闷地道,“不想让姐姐嫁人……”

    临近婚期,小暖的脑袋也总是钻出许多如果。譬如,如果以后她跟三爷吵架怎么办,如果成亲一起住了一段,她发现自己不喜欢三爷了怎么办,如果有了孩子她又怕疼怎么办等等,想来想去,还是不嫁为好。

    可是现在若说不嫁,三爷定会跑过来揍她吧,小暖不敢,“就算嫁人了,姐姐也还是姐姐。”

    “那不一样,姐姐嫁人后,小草每天睁开眼只能看到娘亲了。”从她记事起,娘亲和姐姐就睡在她的两边,她睡醒了一伸胳膊,就能摸到最亲的人。

    以后,只能摸到一个了,小草眼泪汪汪的。

    没来大周前,小暖虽然有爸妈却被他们各种嫌弃,没感受过亲情。到这边有了患难与共的家人,白天晚上在一起,小暖也已习惯了有家有爱的日子,舍不得改变。

    于是,小暖大胆做了个决定:“没事儿,你姐夫没空天天回家,大多数时候还是咱仨一起睡。”

    “真的?”小草抬起脑袋,露出星星般的目光。

    “真的!”

    玄舞默默低头,觉得三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三爷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就跟着日子不好过,看来得想办法让三爷天天回府才成。

    小草放心了,一下蹿起来,“明天就要走了,我去跟阿妞和大牛他们商量事儿去!”

    明天就要走了,小暖也要将这里的人手布置好。

    诸葛卿被她调过来打理南山坳,第一庄交给牛大水,济县的绫罗霓裳交给二舅,棉坊的工匠由管事贺冬柏统管,这里所有铺子的总账由张三有负责。胡给张三有新添了女儿,他最近不宜外出,正好坐镇总部。

    南山坳的棉坊内有小暖从各处搜罗来的织艺高手,共研织棉工艺,这些人必须保护好,要防止技术被人盗取。南山坳的安全,小暖交给玄负责,另也叮嘱归阳观的师侄们多个心眼照看着。

    第二天启程,小暖的嫁妆动用了二十辆马车,从第一庄拉到码头装船,硬是运了四趟才运完。这么多的嫁妆轰动了济县,一向低调简朴的秦氏最后登船时,满脸都冒着光。小暖看娘亲开心成这样,忽然觉得这几万两银子也算值了。

    跟着小暖一起上船还有小草选定的拦门大将:大牛和他妹妹、阿妞和她哥哥、秦二妮儿。加上小草,小暖成亲时负责拦门的一共有六个人,一水的娃娃兵。

    为啥不用大人?小草其实是考虑过的,但是一听要拦住晟王不让他进门,连村霸二胖伯都吓得腿软,府里的侍卫靠不住,贺风露他们是道士不能跟着一起上。思来想去,也只能就将了。

    “三爷只是看着凶,他又不是大黄,不会咬人的,所以不用怕他,知道不?”大船二楼的雅间里,小草正在给小伙伴们做动员。见小伙伴们不吭声,小草直接点名了,“大牛哥,你知道了不?”

    “嗯。”大牛弱弱地应了。

    小草的眼睛一瞪,“拦不住三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汪!”

    大牛立刻坐直了,“明白!”

    天色将晚,三爷用过晚膳,玄其立刻呈上一份名单,“三爷,这是随着二姑娘一起来的人。等您去第四庄接亲时,她们六个一起拦门。”

    按照原计划,小暖是从燕南街的宅子出嫁,但因为秦氏为小暖准备的嫁妆太多,若是从燕南街的院子出嫁。小暖这头进了晟王府的大门,那边还有嫁妆没出门呢。这不符合秦氏的要求,所以接亲的地点,改到了第四庄。

    这是大事,三爷展开,问道,“刘甘霖是谁?”

    “二姑娘的好友阿妞的亲哥哥,今年十二岁,在秦家村的族学读书,胆量一般,没练过武功。”玄其立刻报上三爷想知道的消息。

    不足为虑。三爷将名单放下,“多准备几个红包,记得提醒我到时客气些,莫把孩子们吓哭了。”

    这……太轻敌了吧?玄其提示道,“三爷,拦门的首领是二姑娘和大黄。”

    三爷又吩咐道,“再准备些金珠子和肥兔子。”

    玄其……

    “今日路上可平安?”三爷不再关心拦门的事,转而关心起小暖到了何处。

    玄散斜了一眼为几个娃娃发愁的笨蛋玄其,响当当地回话,“除了船上的侍卫,属下派人沿河道清理蛇虫鼠蚁,万无一失。”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从现在开始,全府上下都将心思放在迎王妃入府之事上,若哪个敢让王妃受一点委屈,立刻逐出府门,永不再用!”

    这话好像是跟他说的,木开吓得一激灵,连忙跟着玄散和霜成等人一起应了是。玄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这,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他毛遂自荐道,“三爷,属下这几日多去第四庄走动,好与二姑娘和那边的管事们商量接亲的细节,免出差错。”

    三爷点头,“准。”

    出了书房,玄散怀疑地盯着玄其,“老七,你丫去第四庄是为了帮三爷做事,还是看大黄?”

    玄其端着一张严肃脸,异常正经地回道,“当时是帮三爷做事,顺便看看大黄。”

    可等到小暖乘坐的四条大船刚靠岸,大黄汪汪叫着从船上蹦到玄其身上时,玄散看着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玄其,就知道这厮昨晚说的绝对是假话!

    他该告诉三爷,立马将这笨蛋逐出王府,以免让他拉低王府暗卫的水准。

第一一一三章 赵书彦的不甘

    小暖入京的这日是四月二十五,正值忙种。第四庄的稻子熟了,田归农正带人忙着收割稻谷。小暖下了马车提鼻子一闻,空气中全是刚收割的庄稼杆的青味儿,甚是提神。

    秦氏和李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人投入到收割稻谷的大事中,劝也劝不住。

    用镰刀割下的稻杆带穗抱到地头边,再在稻桶中使劲摔打,使稻粒摔落在稻桶中。这活儿又脏又累又熬人,所以收稻收麦的芒种时节,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但是第四庄的长工们这几年却不觉得辛苦,因为他们有帮手。

    保护小暖母女的侍卫现在个个都是种田能手,从除草捉虫到摘棉花、收稻子,无所不能。这几百名的稻子看着吓人,但是侍卫们甩开膀子比拼,几天就能颗粒归仓。

    这颗粒归仓可不是夸大其实,而是真的一粒稻谷都不能落在地上,必须进入晾晒好了归仓!见识了晟王府从主子到侍卫再到仆从的龟毛程度,田归农从不敢置信到胆战心惊,再从胆战心惊到麻木顺从。他现在敢拍着胸脯对所有人说,自己是天下最干净的田庄管事!

    谁管的田庄能颗粒归仓?他能!

    谁管的田庄地头上连棵草都没有?他能!

    谁管的田庄连收下来的晾晒的稻杆都要摆的整整齐齐、赏心悦目?他……能!

    田归农顺手把几根胆敢不排整齐的稻杆排好,泪眼望天。郡主来了,晟王还会远吗?他老人家来了看到自己摆的稻杆,还能挑出毛病黑着脸吗?

    “这田庄的管事能把田庄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便是跟你过去当管家也使得。”赵书彦跟小暖商量事情,含笑道。

    小暖笑出了声,“这话若是让田归农听见,怕是得吓得趴到稻田里落一身泥。”

    赵书彦看着小暖的笑脸,目光幽深如潭,他忍不住问道,“妹妹大婚在即,可有……什么事需要愚兄去做的?”

    小暖用力点头,“小妹接下来这两月必定分身乏术,若是我铺子里的秦东家和展柜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就要劳烦大哥指点一二了。”

    年前年后,小暖亲自部署下北部十一州的棉田、棉坊和绫罗霓裳之间的联络网,确保每个点都与近处的两到三个点相连,各点之间相互扶持也相互监督,提高绫罗霓裳整张网的效率,在这通信不发达,总部对各分号监管不够及时的时代,这种网络的益处便显而易见了。

    离开济县之前,小暖又与各管事订下下半年济县、扬州和登州城的生意计划,确保自己不在其位,各处生意也能正常运转。她提前到了京城,主要是要部署京城的生意。

    秦三、展柜和展福三人应对京中复杂的竞争局面,还是有些手生,赵书彦和齐之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小暖才如此托付。

    赵书彦看着她容貌和气质越发出众的小脸,含笑问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小暖的目光从热闹的稻田上收回,诚恳地看着赵书彦,“生意场上,小暖最信得过的人就,非大哥莫属。”

    其他场合呢,你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是谁,晟王么?小暖婚期临近,赵书彦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了。怕自己对不起小暖的信任,也怕为她招惹是非,赵书彦收敛心神与她并肩而立,遥望着田庄南边的隐隐竹篱,许久才轻声道,“我知道。”

    小暖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不过她不能问也不好问。两人静静听了会儿侍卫们喊号子摔打稻杆脱粒的声音,赵书彦才道,“我走了,若是有事,你尽管让日爰和展柜去杂货铺或酒楼寻我。”

    小暖点头,目送他离开,心绪有些不宁。

    见赵书彦都走远了,姑娘还看着他的背影不动,玄舞低声提醒道,“姑娘,三爷快来了。”

    小暖应了一声,“吩咐厨房备饭,再请两位嬷嬷把嫁妆单子取过来,给三爷过目。”

    “姑娘……”玄舞有意提醒姑娘几句,她这心事重重的模样若让三爷见了,会担心的。不过这话,不易说出口。

    小暖转头,“嗯?”

    “让厨房备什么饭菜?”玄舞改口问道。

    小暖想了想,“天热了,应以清淡为主,炒两个时蔬,再拍个黄瓜吧。”

    玄舞虎躯一震,艰难应了。

    出了第四庄,赵书彦低头拉马慢行,心事重重。听到迎面传来车马声,赵书彦抬头认出是晟王的马车。

    车从北边来,应是从京城来的。赵书彦听闻近来晟王公务繁忙,时常夜宿天章阁不得归府,小暖来了,他就有功夫出城了。

    赵书彦拉马站在路边,待马车行到近前,赵书彦弯腰行礼。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是书庶民,当让路请他先行。

    玄散拉马停住,车帘挑开,露出三爷皎若云间月的脸,声音少有的温和,“回城?”

    赵书彦没想到晟王会停下来跟他说话,定了定才道,“书彦去第四庄与郡主和黄管家商量了几件铺子里要紧的事。”

    明明一两个字就能回答,他却所答非所问地说了这许多,这是……心虚了?三爷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道,“请柬已送到贵府,五月十八赵公子若得空,请到本王府中喝杯喜酒。”

    赵书彦身形未动,平静答道,“书彦荣幸之至。”

    待晟王的马车过去后,赵书彦缓缓站直身体,垂眸不知所思。他的小厮赵斤见少爷这样很是心疼,上前小声劝着,“少爷,这么晒下去要中暑的,咱们快回城吧?”

    赵书彦翻身上马进城,回了秦家酒楼。他从容走进书房后,吩咐道,“备酒饭。”

    少爷在饭前多加了个“酒”字,这是要借酒消愁吧。赵斤小声问道,“少爷想吃什么菜、喝什么酒?”

    “蒸茄子,拍黄瓜,烈酒。”赵书彦随口吩咐道。

    这两样都是陈姑娘爱吃的,少爷哪是想吃菜,分明是还放不下那人,人家都要成亲了……赵斤无言退出去,很快将酒菜端了来。深知少爷心思的赵斤端来的不是一壶酒而是四壶。让少爷醉一场也好,一醉解千愁。

    待房里无人后,赵书彦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一杯烈酒入腹,催得他双眼发热。

    分明……是自己先与她相遇,先与她比肩前行,原本他以为能这样走一辈子,谁知现在只剩他一人。

    心,不甘啊……

第一一一四章 让大黄也嫁过来吧

    厚厚的嫁妆册子上,列着小暖嫁自己为妻,会带来的一应物什。大件如妆匣、拔步床、闷头柜、樟木箱、子孙桶、财富桶、聚宝盆等,小件如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鞋、金包革带、龙凤被、龙凤碗筷等,一件件列了三十多页。

    三爷认真从头看到尾,见到了岳母给小暖的陪嫁铺子:南山坳自不必多说,小暖所购的从十号到二十号的田庄、京城的所有店铺和田产,都归入小暖名下。

    三爷盯着这足足两夜店铺,岳母把家里大半的家产都给了小暖,是不是多了,小草成亲时怎么办?

    再下边,是陪嫁过来的丫鬟和家丁,三爷又沉默了。陪嫁的家丁没有,丫鬟只三人:绿蝶、春花、秋月。

    这,少了吧?

    三爷问过二哥,二嫂嫁入易王府时,从赶车马的车夫、厨房采买的婆子、打理嫁妆的管事到梳头的丫鬟,足有四十多人。

    岳母置办嫁妆是参考的二嫂的底子,所以三爷以为至少会有二十多个。为此,他已吩咐王全桐收拾出一个跨院给这些人住,还叮嘱霜成不许对这些人过于严厉,小暖待下仆慈宽,都由着她。

    要不要再添几个,以免小暖嫁过来后无心腹可用?

    小暖听了,笑眯眯地问,“小暖嫁给三爷,会无人赶车、无人做饭、无人洒扫么?”

    这话太中听了,三爷翘起嘴角,“你嫁我为妃后,府里的人任你使唤。不过,其他人也就罢了,你为何不把贺风露四人加进来?”

    小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是上清宫的弟子不是我的仆从,不宜时常出入晟王府,还是留在我娘和小草身边为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三爷笑了,隔桌抬手抚上她温润的小脸,“上清宫的小师姑本王都娶了,还会在乎几个弟子?”

    美人一笑倾人国,小暖神魂失守,“三爷不在乎,可小暖在乎。”

    见她如此,三爷舍不得放手了,四目相望,温情脉脉。

    小暖回过神来,乖乖用小脸蹭了蹭他的大手,小声嘟囔着,“我娘说了许多遍,成亲之前要我离你远一些,少见面。”

    等成了亲,她想远也远不了。三爷把手收回来,继续谈正事,“铺子可缺人手?”

    缺自然是缺的,否则小暖也不会出嫁时只带三个人。她出嫁后多了个晟王妃的身份,搭理店铺的时间会减少,娘亲对这些不在行,小草年纪尚小不能掌事,所以翠巧、黄子厚、秦三、展柜展福等人必须留在娘亲和小草身边,否则她不放心。

    而且,娘亲和小草身边、南山坳内已经用了三爷不少护卫,三爷的二号幕僚诸葛卿也留在南山坳,小暖不想再向三爷要人。需要人手她们可以再栽培,再过几年,展宏图、展潜、李麦穗这批孩子就当用了。

    于是,小暖笑道,“小暖前一阵把店铺和田庄的生意布置好了,接下来这几月内,铺子平安无事,不缺人手。”

    小暖处理好各处的生意,就是为了将接下来这段日子空出来。成亲后,她要适应在三爷身边的日子,不想让三爷觉得自己的王妃只忙着生意而忽略了他。

    接下来这一段,算是她和三爷的……蜜月吧。简单来说,就是小暖提前赶工把事情做完,然后要给自己放个大长假。

    “当东家的,就是可以这么嚣张任性。接下来两个月,请三爷多多指教。”小暖美滋滋的。

    “不是指教,是切磋。”三爷的心情好极了,他年后这几月也在做相同的事。因为他这阁老要赶工,硬生生逼得六部衙门办差效率提升了一大截,得了建隆帝数次口头嘉奖。

    还有什么,比与意中人心意相通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三爷想着成亲后该怎么疼她才好。

    三爷用完饭,与岳母商定成亲之前的一些事,出庄时已是日垂西山了。三爷懒得进城,直接吩咐道,“去第五庄。”

    “是。”玄散领命调转马头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小报告,“三爷,玄其那家伙根本没去向二姑娘打听正事,他带着大黄进山了!”

    心情颇佳的三爷应了一声,“你也想去?”

    “属下……不想。”玄散转悠着手中的马鞭,其实抓兔子应该挺好玩的吧?怎么觉得现在三爷看着玄其那木头比看自己还顺眼了呢?

    “玄散。”

    “属下在!”

    “再买几十只兔子放归山林,免得大黄为吃食奔波劳苦。”

    三爷一定希望姑娘带着大黄嫁过来吧!如果大黄也过来,大伙出入打招呼的多了一条狗,府里又会到处是洞,管家会跳脚,霜成姑姑会带着人一处挨一处地检查,让人填洞……也挺好。

    玄散耍着鞭子靠在车上,一条腿踩着车辕,另一条腿随着马车恣意地晃着,“三爷,您跟郡主商量商量,让大黄也嫁过来吧?”

    “木开。”三爷慢悠悠地开口,“将这傻子给本王扔下去。”

    骑马跟在车边的木开立刻跳上马车,取代了玄散的位置,邀功道,“三爷放心,木开一定会盯紧了,不让郡主把大黄带过来!”

    三爷低叹了一声,聪明的侍卫都让他派到小暖身边去了,留下的都是傻子。

    天黑透之前,玄其和大黄拎着三只兔子回庄。午醉醒来的赵书彦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长清街的杂货铺,身为赵家的少东,身系家族安危,他没有时间挥霍,烈酒把心头的火浇下去,站在人前的依旧是八面玲珑的笑面虎。

    “少爷,于田的李老爷到了。”杂货铺的管事在门前言道。

    赵书彦站起身,“快请。”

    于田地处西域之东昆仑山麓,早在几百年前便引入了桑蚕农耕之术,乃是丝绸之路上的繁华城镇之一。于田丝绸商李岸勒是赵家杂货铺的供货商之一,主供应西域各色特产,这类异域风情的商品在京中很受欢迎。李岸勒为人豪爽守信,赵书彦这几月与他来往频繁,想稳住这条线。

    高鼻梁、深眼窝、发色和髭须棕黄的李岸勒大布踏入赵书彦的书房,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心中便是一阵窃喜。

    他布局数月,时机总算到了!

第一一一五章 醉酒伤情

    与赵书彦谈定赵家要从于田进的货物,写在纸上签押又收了订银后,李岸勒起身告辞,“岸勒走了,咱们兄弟俩三月后再会。”

    通过这里的店铺,李岸勒从京城收了一批西域没见过的精致小玩意儿和瓷器,这几日便要装车运回于田倒卖。西北路遥遥,一去一返少说也要三月。

    赵书彦客气道,“李大哥今晚可有约,若是没有,书彦略备薄酒,为大哥践行。”

    赵书彦的话正中李岸勒下怀,他爽朗笑道,“岸勒自于田带过来的好酒还剩下两壶,今晚你我兄弟去来兮楼,不醉不休!”

    中午饮酒过多仍感肠胃不适的赵书彦含笑应了,喝酒应酬是他身为店铺东家必须做的事。有些交情,必须通过推杯换盏才能建起来。

    来兮楼与摘星苑是京城有名的两大酒楼,不过去摘星苑的多是权贵,登来兮楼的多为商贾。此处管弦歌舞通宵达旦,供来客遣怀畅饮,来客吃喝痛快了,生意顺理成章地也就做成了,宾主尽欢。

    进入二楼的雅间后,李岸勒要了一桌子菜,又叫了楼里的歌姬陪酒,才问赵书彦,“书彦要听什么曲子?”

    由他点菜便是由他结账,赵书彦就算是客了,他含笑道,“皆可。”

    李岸勒大手一挥,“弹你最拿手的曲子!”

    歌姬屈膝行礼,将琴置于案上,抬手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铮铮而出。

    赵书彦心中微涩,这几月小暖苦练的,正是这首曲子。

    陪酒的歌姬随着琴声缓缓吟唱,“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将要癫狂的思念和不甘泛滥成灾,赵书彦脸上连笑容挂不住了,他转头望向窗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能乱啊,赵书彦暗暗告诫自己。

    好巧不巧的,这屋的正对的居然是小暖的绫罗坊!

    此时华灯初上,红红的灯笼将“绫罗坊”三个大字照得发亮。这招牌写得极好,似有龙腾之相,观之便觉不凡。

    这三个字真得不凡,它们出自晟王之手。不只这三个,绫罗坊大堂内高高悬挂的“恭喜发财”四个大字,也是出自晟王之手。

    小暖说晟王是财神爷,店铺挂上他写得招牌就会生意顺遂、财源广进,所以小暖的店铺都是出自他之手。

    京城杂货铺开张时,小暖还曾问过自己,要不要挂一块晟王写的招牌。虽知她是好意,但赵书彦还是拒绝了。

    一来是他不愿,二来他觉得即使是小暖去求,晟王也不见得会给写。

    晟王对他,始终怀着戒心,自己对晟王又何尝不是,可他还是没防住,让他将小暖抢了去。

    赵书彦调整好笑脸,转头敬对面的李岸勒。

    西域客商豪饮,李岸勒仰头一饮而尽,赵书彦自然陪着,然后听他讲述塞上风光和塞上儿女的豪爽。

    歌姬软侬甜美地唱着,“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听着琴声、歌声和李岸勒的高谈阔论,赵书彦却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小暖找自己商量买下绫罗坊之时。

    “我们娘仨无权无势,为了不被欺负,我就必须有钱!所以我要赚很多钱,多到不用看他们的脸色活着,多到可以拿钱砸人,让我娘和我妹妹舒服活着!”

    “我有足够买下半个绫罗坊的很大一笔钱,这钱是天上掉馅饼砸的,大哥放心,来路肯定没问题。”

    赵书彦心如刀绞,小暖那时说的“天上掉馅饼砸下来的钱”,便是晟王编着由头给她的吧?

    在自己不知不觉时,晟王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小暖,利用银子吸引她,一点点地挤到他身边,又夺了她的心。

    “我们那边的汉子可没中原的斯文,相中了哪个姑娘便登门求亲,跟那姑娘的爹爹兄弟打上一架,打赢了就娶走;打不赢就趁着她出来放羊时抢走,有了娃儿再登门求亲……”

    若是自己能强势些,是不是小暖就是自己的了?这个念头在赵书彦心中埋下,癫狂的思念将它催生,势不可挡。

    不行!

    赵书彦双目恢复清明,含笑道,“强掳胁迫,实非君子所为。”

    李岸勒又给赵书彦斟满一杯酒,“兄弟错了,我们塞上的姑娘可不是你们中原人家娇滴滴只会哭的千金,若是她果真不愿,谁能将她抢走?半推半就罢了。待在草地上一滚后,那半推也就没了。女人嘛,都是心随身子走。她的身子给了谁,心就给了谁。”

    赵书彦依旧笑着,却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酒不用再喝了。

    就在他放下酒杯欲寻借口先行告退时,弹琴的姑娘弹错了一个音,唱曲儿的姑娘的声音停住,屋内陡然安静了。

    说得正起兴的李岸勒不通音律,举杯吩咐道,“这个听烦了,换个曲儿。”

    “奴家只会这一首……”弹琴女小声道。

    李岸勒不高兴了,“你是新来的?去把小二叫来,我兄弟二人出了大价钱只配听这一首曲子?”

    赵书彦的目光落在弹琴的歌姬身上,恍惚间竟觉得这歌姬与小暖有几分神似。

    他笑道,“书彦最爱听的便是这首,大哥可否再陪我听两遍?”

    见赵书彦一步步走进自己编织的陷阱里,李岸勒心花怒放,面上却带着薄怒,“若不是看在我家兄弟的面上,我绝不忍着!罢罢罢,接着弹吧,这曲儿也怪好听的。书彦,这叫什么名儿?”

    “《凤求凰》,中原坊间常闻,大哥多听几次便熟了。”

    向左转便是与小暖神似的歌姬,向右转便是晟王提的烫金招牌,向中间看是搂着歌姬作乐的李岸勒,赵书彦心中烦躁,不免多吃了几倍酒。

    许是这酒太烈,许是他今天精神不济,赵书彦竟有些醉了,神情也跟着恍惚起来,陪在一边的赵斤见千杯不醉的少爷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劝酒,“少爷,铺子里还有事,您该回了。”

    赵书彦并未醉得不省人事,他定了定神站起身告辞,李岸勒也不强留,“兄弟喝多了,我送你会回去。”

    赵书彦摆手,却架不住李岸勒的热情,只得由着他扶自己下楼。李岸勒叫了辆马车,把赵书彦扶上马车后,吩咐赵斤头前带路,他则扶着赵书彦靠在车内,让他闭目歇息。

    这酒后劲儿很大,赵书彦此时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第一一一五章 分明梦中相见

    李岸勒从西域带来的酒,喝时不觉得烈,入腹也没觉得火辣,但酒劲儿一点也不小。赵书彦回到府中时叫也叫不醒,被李岸勒一路背到床上。李岸勒叮嘱赵斤好生照顾他,才告辞离去。

    赵斤为少爷擦洗更衣后,在门外守了一会,便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睡了。

    “赵大哥,赵大哥,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明早该头疼了。”

    醉酒的赵书彦被人推醒,昏黄的灯光下,竟见小暖含笑坐在自己床边。赵书彦腾地坐起来,快速整理衣衫,清了清嗓子问,“怎得这么晚过来了,赵斤呢?有何急事让下人叫愚兄过去就好。”

    小暖促狭地笑了,“我本来就在这里呀。”

    莫不是自己醉酒闯了第四庄?赵书彦更慌了,举目四望,这分明就是他的房间啊。再看床前笑吟吟的小暖,赵书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点也觉不到疼。他抬袖掩面,原来是在梦中,倒叫他好生一场虚惊。

    “赵大哥先把醒酒汤吃了吧,你总叫我少吃酒,自己却吃这么多!”

    面前的小丫头撅着小嘴抱怨,直看着赵书彦眼眶发热。这一定是梦中了,若非梦中相见,小暖绝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虽然年纪不大,但小暖总摆出大人的架势,生怕别人因为她是女子又年纪小而看轻了她。也只有晟王在时,她才偶尔露出小女儿的情态。

    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赵书彦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他的目光盯着小暖,只怕喝完这碗汤,她就要走了。

    “哎呀!大哥真是喝多了,汤都喝进衣领里了。”小暖娇嗔一声,用帕子替他擦拭胸口的水渍。

    赵书彦身体瞬间僵硬,他一口将醒酒汤灌下,抬手握住小暖的手。明明掐自己时觉不到一点疼,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却如此真实,赵书彦一时恍惚。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小暖竟会闯到他的梦里来,还……如此亲近。

    “你放手呀,不放开我怎么给你更衣?”小暖扭动小手,娇羞道。

    放手?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抓住她啊。赵书彦微微一带,心上人便入了怀。将头埋在她的颈边,赵书彦的呼吸里都是小暖的味道。他又有些怀疑了,怎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呢,莫非是佛祖也觉得他可怜,故赐他黄粱一梦?

    若真如此,他愿一梦不醒,直到白头。

    “疼……”怀里的小丫头低声抱怨着,“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便是在梦里赵书彦也不忍委屈了她,微微放松却又舍不得放手,赵书彦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你……”

    听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了,靠在他的胸前的小丫头抬起小脸,“我怎么?”

    梦里还有晟王么,你还要跟他成亲么,你这样依着我,是心中有我无他么?这些念头在心中转了又转,赵书彦竟不敢问出口,若梦里还有晟王,他可舍得放手?

    “我去跟你娘提亲,请她把你嫁给我,可好?”赵书彦试探道。

    小暖将小脸埋进他的胸口,不肯抬头。

    赵书彦的身体硬成了石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好?”

    “好。”

    只这一个字,赵书彦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有多少年未落泪了?赵书彦抬头让眼泪流进两鬓中,真的不像梦啊,眼泪都这么真实。

    “我明日就去提亲,你在家中等我,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你想要多少聘礼都可……”

    终于听他碎碎念完,小暖娇滴滴地催促道,“赵大哥,夜深了……”

    赵书彦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站起身,“谁陪你过来的,城门可开着?”

    面前的人呆了……

    见小丫头不解地盯着自己,赵书彦含笑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便是在……我也不能无礼唐突了你,我送你回去,路上咱们可以去我买的庄子看看你是否中意,那里可以做我们的……”

    再往外走就要露馅了!小暖一个掌刀砍在他的后颈,赵书彦便摊在地上,人事不省。

    假扮小暖的女子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唾骂道,“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你是不是个男人!”

    听到这动静,守在屏风外的李岸勒转身进来,将赵书彦提起扔在床上,“收拾干净,走!”

    第二天一早,赵书彦醒来时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后脑隐隐作痛,后背似乎受了伤,阵阵发疼。赵斤听到响动快步进来,“少爷醒了?”

    赵书彦接过茶,浇在自己干渴的喉咙上,四下不见小暖的影子,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李老爷背您回来的。”赵斤心有余悸。跟在少爷身边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少爷醉成那样,叫也叫不醒。

    昨晚失态于人前,让赵书彦好生懊恼,“叫热水,煮醒酒汤。”

    待热水备好,赵书彦转入屏风后脱衣准备沐浴时,目光却落在里衣的衣领上,微微皱起眉头。这里怎会有水渍,昨晚吃酒时不小心撒上的?

    低头嗅了嗅,却不是酒?赵书彦不由得想起昨夜那荒唐清晰的梦。赵书彦怔了许久,才将衣服仍在屏风上。

    用过早膳吃过醒酒汤,赵书彦精神抖擞地去铺子忙碌,每每闲下来却又怅然若失,希翼着今晚梦中还能与小暖相遇。

    晌午时分,李岸勒又到了。

    “是我不知事,昨晚太高兴没注意,让兄弟多吃了几杯酒,现在可好些了?”

    赵书彦含笑点头,“大哥的酒很好。”

    见他如此平静,李岸勒心中焦急,大手扯了扯颚下得棕黄虬髯,关心道,“我那酒不烈,都说酒入愁肠人易醉。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样的废话赵书彦怎会理会,“心事当然有,书彦急着铺子的生意,天天想着怎样才能财源广进。”

    “那兄弟莫非是相中文昌郡主家的绫罗霓裳了?”李岸勒笑问。

    为何提到小暖?赵书彦心生警惕,笑容越发大了,“大哥何出此言?”

    “若是没有,我背你回房时,兄弟怎会口口声声地念着文昌郡主的名字呢?”李岸勒比中原人浅上许多的眸子,紧紧盯着赵书彦的脸。

    赵书彦笑得真切,“大哥果然料事如神,小弟日日夜夜想的便是如何把铺子做成文昌郡主家的那样,日进斗金。”

    这个阴险的家伙,心事藏得还真深!

    李岸勒哈哈大笑,“这怕是难了,文昌郡主过几日就要嫁给晟王了,以后她的铺子定会越做越好。我听说原来郡主是以秦日爰的身份,跟在兄弟身边学做生意的?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青出于蓝。”赵书彦笑答。

    “对,对,就是这个!”李岸勒仔细观察赵书彦的脸色,又添油加醋道,“兄弟好本事,竟能带出郡主这么好的徒弟,晟王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这么一个能看的妻子。若在我们塞上有这样的好姑娘,大伙儿定要争破头的。”

第一一一六章 你可信得过我?

    赵书彦的心思几转,脸上的苦涩失落掩也掩不住了,“大哥何日启程,货物准备得如何了?”

    他这是已经藏不住心意,要赶自己走了?李岸勒心中欢喜,笑道,“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启程,你们中原人不是都讲究个吉时吉日,某也找人算算,讨个好彩头。”

    赵书彦笑着点头,“大哥这次进了多少货?”

    这一问正中李岸勒的下怀,他巴拉巴拉介绍道,“约五千两,瓷器就占了三千。因怕路上磕碰了运过去也卖不上价,瓷器都用大条箱加稻草、麻布各层装着运,路上也得小心着,不能着急。这次也是赶巧,于田最好的镖局押货进京,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手,让他们给我押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

    此去于田路途遥远也不太平,必须找大镖局押镖,赵书彦问道,“征远镖局?”

    “正是,兄弟也听过征远镖局?”李岸勒面带喜色,如此正好,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有征远镖局在,这一路定能平安。兄弟若有空,与大哥去昆仑走一遭?”

    征远镖局是这三年名声渐起的西部大镖局,声名堪比中原的九号镖局,他的镖师不乏高手。而且镖局非常记仇,若是哪个山头敢动他家的镖,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江湖人对征远镖局极为忌惮,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动他们的货。现在京城各商号的贵重货物,南下请九号镖局押镖,西去、北上都请征远镖局押镖,赵家也用过征远镖局,对他家令人咂舌的镖价印象深刻。

    小暖前年就想去漠北转一转,只是没得空闲,现在她再想去也难了。赵书彦忽然生了去漠北散散心的想法,小暖在漠北种了棉田开了铺子,自己的杂货铺生意日渐兴隆,若是此番能打通河西走廊的商路,定能再把生意做大一倍。

    “大哥若是晚走一月,书彦当能与你同行,这一月书彦脱不开身。”小暖成亲在即,若是自己不去观礼,她会失望的。

    一个月后,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李岸勒加紧游说,“再过一月就入暑了,暑天闷热多雨,不好赶路,兄弟若想去要趁早。你们中原不也说什么有花要早掐嘛。”

    李岸勒指的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吧?赵书彦面上含笑,心中不免失落。若是他在柴严晟下手之前先向小暖表达爱意,是不是现在准备成亲的就是他了?

    昨夜那场梦,是不是就能成真了?

    他守了小暖四年,而今她含苞待放,摘花人却不是自己,怎不叫他心如刀割。

    是夜,赵书彦满含期待地睡下,小暖果然又出现在他的梦中,与他软语温存,含情脉脉。

    第二日醒来,赵书彦欣喜能与小暖梦中相见,又失落于美梦难成真,白日里竟有精神不济了,账本看了一半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赵书彦无奈合上账本,到街上散步消困。

    刚上街走了没几步,赵书彦又巧遇满面红光的李岸勒。李岸勒迫不及待地拉着赵书彦到了无人的角落,神秘兮兮地道,“书彦!春风巷里的豆蔻姑娘让我替她赎身,她要随我一同上路,到于田后我们摆喜酒成亲!”

    豆蔻乃是春风巷寄香楼里有名的清倌人,不久前益霁候世子郑康聪看上了她,此事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听说了,正在等着看豆蔻能撑到几时。

    赵书彦低声问道,“大哥不怕益霁候府?”

    益霁候府哪是他们惹得起的,郑康聪若知道李岸勒为豆蔻赎身,怕是得把他那五千两的货砸个稀巴烂,再收他半条命,最后还会把豆蔻抢走,何苦呢。

    李岸勒嘿嘿一笑,“此事当然不能让郑世子知道。”

    “寄香楼的人不会让大哥给豆蔻赎身的。”赵书彦还是试图劝他放弃,“京城不比西地,此处关系错综复杂,消息传得极快,大哥莫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家业。”

    豆蔻被郑康聪相中,不管她愿不愿,寄香楼都会收足了银子把她送到郑康聪床上,待郑康聪的兴头过了,寄香楼就会安排豆蔻接客,花魁卖艺卖身所得的银子可比只卖艺不卖身多上数倍。妓馆手段早已是司空见惯,只是远路而来的李岸勒不知罢了。

    李岸勒浓眉一挑,地道,“将与某情投意合的女人送给旁人,那某还算男人?兄弟放心,某也不会跟益霁候府硬碰硬。某说替豆蔻赎身只是安她的心罢了,这笔银子某会交给征远镖局,让他们在启程那夜把豆蔻偷出来,某会给豆蔻用药让她睡几天,出了山海关再醒来。”

    “于田远在昆仑之下,就算郑家怀疑是某所为,还真能为了一个女人追到关外?关外可没这里太平,他们的人敢出关,某就能叫他们有去无回,打不了不再做京城的生意!”李岸勒又叮嘱赵书彦,“兄弟可要替我保密,若是走漏了消息,再盗豆蔻可就难了。某是想娶豆蔻当媳妇的,这个险值得冒。”

    “书彦什么也不知道。”赵书彦觉得李岸勒这做法欠妥,但也不是不可行。不过他如此义气用时事,怕是生意也做不长久,赵书彦决定以后少与他来往,免得惹火烧身。

    这天夜里,赵书彦第三次梦到小暖,欣喜之意褪去,他隐隐觉得不对,醒来后深感疲乏的赵书彦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才起身去了店铺。

    当晚一夜无梦,赵书彦起来后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谁知次日晚上,他又梦到了小暖,梦里的小暖想要与他远走高飞,踏遍五湖四海。

    赵书彦醒来后,从桌边的地上拾起两根长发,盯着看了一会便收在袖中,直奔第四庄而去。

    婚期在即,小暖简直要被这些繁文缛节折腾疯了。听到赵书彦来,便迫不及待地甩掉两位教规矩的嬷嬷,跑去大厅见赵书彦,“大哥寻我有事?”

    赵书彦的目光细细略过她的秀发,笑问道,“很累?”

    “我还好,娘和小草更忙。”小暖见赵书彦不提来意,也不再问,两人落座吃茶,闲话家常。

    现在庄子里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绿蝶被人叫走了,玄舞也被人叫到门口。趁着屋内无人,赵书彦忽然低声问小暖,“你身边那个能假扮你的叫木黛的丫鬟,如今在何处?”

    “在晟王府,大哥怎问起她来了?”赵书彦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废话,她问木黛,一定是有事。

    有些话实难启齿,有些猜测也不该在这时候拿来烦她,赵书彦敛了笑,非常认真地问,“小暖,你可信得过我?”

    小暖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若是,我是说若是我骗了你,你当如何?”赵书彦灼灼的目光盯着小暖的脸,等她的回答。

第一一一七章 本王无暇

    小暖不知赵书彦遇到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件事应与自己有关,还让赵书彦有些为难。于是,小暖很认真地回道,“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地骗我,如果大哥骗我,也是因为你觉得有些事我不知真相更好。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哥不要瞒我,你我商量着来总比你独自冒险要风险小;若是你我联手也不能解决,还有三爷呢。”

    将复杂的心思用微笑掩盖,赵书彦含笑道,“愚兄明白。你安心准备亲事,待你与三爷大婚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能拖的,就不是急事。小暖稍为心安,让人送了赵书彦出府后,立刻叫过玄舞低声问道,“木黛现在何处?”

    玄舞多跟在小暖身边,晟王府那边去的少了,大事她知道,但晟王府内丫鬟的动向她还真不清楚,“属下派人回去问问?”

    小暖摇头,“此事绝不可声张,你去问玄其,再让他带话给三爷,注意木黛的行踪,赵大哥既然说了,就一定有事。”

    木黛曾多次假扮姑娘,玄舞也相信赵书彦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她,姑娘与三爷大婚在即,容不得一点马虎。若是木黛那边有问题,就说明晟王府或者姑娘身边有了奸细,玄舞点头表示明白,继续跟在小暖身边忙碌,只道玄其从跨院出来时,才借机将他叫道无人处,问起木黛的事。

    木黛?玄其依旧端着他的板正脸,仔细想了想,“某前几日见过她打扫书房。”

    玄舞叮嘱道,“你回去把姑娘的话带给三爷,不能让别人知道。”

    玄散算别人吗?玄其想了想,更凑近一步,“五姐……”

    玄舞虎躯一颤,推开三步直摆手,“别,我只是揍过你几顿才占了这个名号,你比我还大几岁,我可当不得这个称呼,有事七哥尽管直说。”

    老实人玄其径直问道,“二姑娘打算用什么法子拦住三爷?”

    就这事儿?玄舞笑了,“你天天跟在大黄身边去探听消息都不知,某如何知晓?”

    玄其为难地挠挠头,他没想到平常很好说话的二姑娘这次油盐不进,嘴比铁桶还严实,这让他怎么跟三爷交待?

    晚上回到王府,玄其把话带到后,三爷目光微沉,玄其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连忙祭出大黄脸自保。

    “赵书彦都说了什么?”

    玄其摇头。

    “他神色可有异常?”

    “属下没见到他。”玄其如实答道。

    要你何用!玄散无声张嘴,你废了,干脆去当猎户好了。

    玄其心虚低头,生怕三爷问他小草这几日在做什么。幸好三爷什么也没问,只是吩咐道,“此时不可声张,你照旧行事,去把王全桐叫来。”

    照旧去打听二姑娘的动向么?玄其很为难地去找管家。

    王全桐不知三爷为何问起木黛,如实回道,“六日前,木黛接到一封潮州老家的来信,说她外婆去世了。小人准了她回乡奔丧,并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同去,保护她的安全。”

    木黛、木刑、木开等几个跟在三爷身边的木姓随从,都是三爷从他舅父那边带过来的人。木刑的本事不必多说,木开虽看着不中用,但对人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三爷带着他就等于带了部活字典,方便不少。木黛虽少言寡语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三爷也没安排她做什么差事,但王全桐也没慢待了她,而是安排她打扫书房,未当做一般丫鬟使唤。

    三爷让王全桐出去后,立刻吩咐玄散,“派人联络送木黛返乡的侍卫,让他们时时汇报行踪。避开所有耳目探听赵书彦的行踪,不可打草惊蛇。”

    这一晚,心事重重的赵书彦带着几个管事商量扩充店铺的进货渠道的事直到深夜,直接睡在店铺后的房间内。这里人多,赵书彦夜里果然没有“梦到”小暖,一夜好眠,睡醒之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越发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了。

    是柴严晟要试探他,还是有人要从中作梗,破坏小暖的婚事?赵书彦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无论是谁,他决不能在这时候行错一步,将小暖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此时该找谁商量事情呢?赵书彦一个个地将脑中出现的名字删除,脚步沉重地进了书房关上门,却见一人站在博古架旁。

    赵书彦定了定神,拱手行礼,“三爷。”

    三爷的目光从架子上黄杨木雕的咬钱蟾蜍上移开,道,“坐吧。”

    这是自己的书房吧?他不请自来还摆出主人的架势是要作甚?赵书彦直起身,坦荡地问,“三爷请上座,可要吃茶?”

    三爷坐下后才道,“李岸勒,祖籍甘肃于田,绸缎商,为人爽朗守信,生意自于田沿着河西走廊做到京城,这三年结交了不少京城商户,与官家也有往来。去年赵家杂货铺开张后,开始从他手里进货,去年年底到现在,他与你多有往来,称兄道弟。你可知他的身份?”

    这是三爷跟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他主动找上门来提起李岸勒,倒让赵书彦心中的巨石落下,轻松了不少,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三爷对面,坦言道,“书彦知道的就是您所讲的这些,不过近来他举动异常,应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三爷点头,“于田之地本是一西域小国,名为于阗,是前朝的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一,其君主复姓尉迟,后改姓李,得中原桑蚕之术,繁盛空前。大周立国后,于田并入甘肃军司之下,实权仍在李姓人手中,其与匈奴来往过密,态度暧昧。李岸勒乃李姓旁支,得李家人资助,才能在短时间内建起上百人的行商车马队伍,安然穿行于河西走廊。”

    赵书彦惊讶不已,“为何朝廷任由他做大?”

    三爷简而言之,“此类鹰犬,多如牛毛。”

    赵书彦抿抿唇,第一次明白晟王肩上担子之重,“征远镖局呢?”

    “征远镖局与于田李家有些关联,情况尚不明朗。木黛因私事离府多日未归,行踪不明。赵书彦,本王与小暖成亲在即,不会在此时派人来试探你。”

第一一一八章 我不会认错

    三爷说得直白,赵书彦微微脸红,“书彦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去的第四庄。”

    三爷又道,“你既然是对本王生疑,该来寻本王而不是去找她。”

    小暖看似洒脱,但她对亲情、友情看得极重,这个该死的小白脸偏偏被小暖划入了“莫逆之交”中。若非如此,三爷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跑这一圈,直接派他拿过去了事。

    赵书彦反驳道,“木黛是三爷府上的人,她既然参与其中,就说明三爷府上的人不牢靠,书彦一介布衣,冒然登门如何能求得三爷相见?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若是他们见事情败露试图鱼死网破该怎么办?书彦去寻……郡主,就是要通过她的人顺利联络到三爷。”

    这话你可没跟小暖说,三爷目光微冷。

    我没说,你不是也来了?赵书彦直视回去。

    若比沉默和冷气,赵书彦自然不是三爷的对手。不过三爷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耽搁功夫,接着问道,“你如何认定木黛牵扯其中?”

    这确实不是斗气的时候,赵书彦低声将他这五六天的经历讲与三爷听。当然,他与小暖在梦中相遇都做了什么这个,被他几句话略过,便是如此也听得三爷脸上掉冰渣子了。

    “敢问三爷,这世上模仿郡主几可乱真的,除了您府里的木黛还有何人?”赵书彦的语气里含了责备。小暖的面具是柴严晟给的,木黛这个替身也是柴严晟安排的,他当知道木黛若生了二心,会给小暖带来多大的伤害,竟还大意到能让她出府作乱。

    “此事的确是本王疏忽了。”

    假扮小暖的人能让与小暖熟识的赵书彦都错认,就说明此人对小暖的言行举止极为熟悉。而且她用的还是小暖正在用的香,这香是母妃亲手为小暖调制的,除了晟王府和小暖身边的人,外人拿不到。木黛此时又行踪不明,三爷也认定她就是假扮小暖之人。

    虽不避自己的错处,但三爷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她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一眼就能将她识破。”

    他会认错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又是在梦中。赵书彦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不论如何他没能第一眼认出真伪,这是极让他感到挫败的事。

    晟王府的木黛与于田原望族后裔李岸勒勾结,这件事超出了赵书彦能掌控的范围,他不逞能也不斗气,只好商好量地求教,“三爷说得对,的确是书彦眼拙了。现在当如何是好?”

    这小白脸虽讨厌但也有可取之处,否则小暖也不会铁了心地跟他合伙做生意。三爷开始分析道,“按照李岸勒的所作所为推测,他应是想诱你如他对豆蔻所为,将小暖掳走藏入他的车队中送至关外。然后,他们可能会在京中散播你与小暖私奔的谣言,让小暖身败名裂,成亲之前未婚妻与人私奔,本王必定会大怒失去分寸,他们乘乱能做的事,非常多。”

    赵书彦却觉得三爷的推测站不住脚,“若真如三爷所言,他们直接将书彦与郡主绑走便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绑走你易如反掌,想带走小暖却难如登天。所以他们才要你将小暖引出第四庄,再寻机会下手。”

    三爷在小暖身边放了那么多高手,防的就是这个。木黛只知小暖身边有玄舞、玄澄等人守卫,根本不知晓玄迩等人的存在。所以就算赵书彦真得被李岸勒和木黛蛊惑生了邪心,企图与他们里应外合掳走小暖,也难成事。

    这两年,小暖每次出行身边必有不下于四人保护着。赵书彦认同了三爷的推测,“依三爷之见,接下来书彦该如何行事,在夜里将木黛擒住?”

    “你假意配合他们的诡计,我暗中布局,尽量将相关人等一网打尽。”胆敢动小暖又用如此歹毒的计策的,也就那么两三人。三爷就是要看看他们埋了多深的藤,此番又能拉出多少颗瓜。

    “如若书彦虚与委蛇,下一步他们就要诱郡主出庄或进第四庄将她掳走了。那岂不是让郡主身陷危局?此事还是不让她知晓为好。”赵书彦不愿惊动小暖。

    “若不让她知晓,此计难成。”此地不宜久留,三爷站起身,准备告辞。

    赵书彦不信,“三爷只需吩咐郡主身边的侍卫配合我等便是。”

    “她身边的侍卫只听她的命令行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上清宫的高手,这些人都不归本王调遣。你若不信可亲去验证,看她会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哄骗得独自出庄。”三爷又叮嘱赵书彦几句,告辞而去。

    赵书彦在书房内呆坐许久,思考三爷说的话。其实,不用去试他也相信,小暖不可能孤身与他出庄。这跟她信不信得过自己无关,易地而处,自己也不会孤身犯险,因为小暖身份非同一边,牵连甚重。

    柴严晟让自己待木黛下次来时,务必在她身上弄出十日内不能消退的伤口来,这要怎么弄?赵书彦想到各种可能的场景,满脸黑线,心中厌恶无比。

    是夜,赵书彦回府安歇,做足准备等着木黛入网。晟王府内,三爷与姜公瑾等人议事直达深夜。

    深夜,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被绿蝶轻声唤醒,“姑娘,三爷来了。”

    是为了木黛的事儿吧?小暖瞬间清醒,轻声轻脚穿衣下炕,到堂屋对面的会客室见三爷。睡在地上的大黄见小暖出去,也站起来晃晃身子,跟了过去。

    为防惊动秦氏和暗中监视第四庄的各方暗哨,三爷并未命人点灯。月光透过纸窗,映出朦朦胧胧的影子,三爷立于窗前,倾耳细听。听到小暖的脚步声,他招手让她到近前,正欲将她搂在怀中,却见大黄跟着进来了,蹿上椅子正经八百地一蹲,绿油油地狗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小暖见大黄这架势,转身就搬椅子,想坐在大黄身边,三爷却轻声唤道,“玄其。”

    他的话音一落,玄其便无声走了进来,向着小暖拱拱手,弯腰抱起大黄就走。见大黄见到玄其就吐着舌头哈哈,乖乖地让人家抱走了,搬着椅子的小暖有种拿椅子砸它的冲动。

    这不靠谱的家伙!

第一一一九章 听话

    三爷接过小暖手中的椅子放下,顺手把她带入怀里。

    他的胳膊很紧,紧得小暖觉得骨头都要断了,看来这事儿有点严重,小暖也伸出来小胳膊抱住他的腰,又往下移了些。

    好久没抱,她长高了,胳膊也长了些,小暖翘起嘴角,欢喜不已。

    三爷却嘀咕道,“熏香太多了。”

    小暖一腔的喜悦都被熏没了,语气也硬巴巴的,“您有意见去跟我娘和两位嬷嬷说。”

    两位嬷嬷可以随意吩咐,但岳母大人近来陷入焦躁之中,自己去给她说这个……还是算了吧。

    小暖身上的香味足以让大黄的鼻子失效。三爷抱着自己差点失去的心头肉,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用手指帮她理顺长发。

    今天见这一面,成亲之前就见不到了。小暖想他不下于他想自己,将小鼻子在他身上使劲闻了闻,然后就嫉妒了。

    一块成亲,为啥他不用熏香?太不公平了。

    “我去见了赵书彦。”三爷讲道。

    小暖把紧张都按在心低,只轻声道,“嗯。”

    感觉到了她刹那的僵硬,三爷顿了顿才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跟赵书彦略去夜里被骗的场景不同,三爷浓墨重彩地强调了赵书彦眼瞎的事实,才道,“我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过几日,应是咱们成亲前一两日,赵书彦会来请你出庄,你上马车后跟绿蝶换衣裳不要下车,由绿蝶代你进去。”

    小暖觉得这样不行,“这些人布局已久,木黛又在他们那边,他们肯定能认出进去的不是我,然后望风而逃。”

    “那就让秋月去,秋月与你身量相仿,带上围帽后无人能分清真假。”三爷不同意小暖深入虎穴。

    小暖还是摇头,“既然要诱敌深入,就要用真虎崽子,小暖身边有这么多人,三爷还担心他们护不住我?”

    你只能算只小野猫罢了,成亲后有了儿子,让他当诱饵三爷不担心,可她不行,她只脑袋聪明,手脚却笨得很,让人抓住就麻烦了,“赵书彦买的那个田庄险过虎穴,你不可鲁莽。”

    “赵大哥的田庄?”小暖拧起柳眉,那田庄是赵书彦数月前为存放货物买进的,李岸勒从那会儿就开始布局了?

    三爷的手在跟小暖头顶上上一绺不服帖的发丝较劲儿,“婚期在即,会有不少人从济县赶来,这些人安置在城中多有不便,第四庄若住不下,岳母会不会借用赵书彦的田庄待客?若是借用他的田庄,岳母和小草会不会亲眼去看看,布置一番?”

    一定会的。

    在第四庄里快被折腾疯了的自己,也会主动要求跟去散心。这又不是进城,娘亲不会拦着她。

    这些人为了抓她煞费苦心,她不恨恨回报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三爷,我要去。我不光要去,还要让他们以为李代桃僵之计成功了,以为我是假扮小暖的木黛,我要看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小暖声音坚定,“三爷,该派秦三出手了。”

    秦三是挖洞能手,让他一条地道挖进赵大哥的庄子埋伏下人手,见机行事。

    三爷坚决反对,“我宁可不抓帮贼子,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木黛是三爷的舅父送过来的人,应是绝对可靠的,她怎么会跟这些人联络上,还同流合污,王府里哪个是她的内应?这些人煞费苦心,应不只是为了掳走我,而是让木黛取而代之,三爷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小暖连声问道。

    “我不会认错。”三爷固执着。

    小暖也不肯退步,“成亲之前你我不能相见,成亲那天新娘戴着盖头进王府,等拜了天地三爷掀开盖头才发现新娘不是我,他们的奸计就得逞了!”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我就后怕不已。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给三爷的,她敢抢我的男人,我决不能饶了她。不只不饶她,连她背后那一大串,一个也不饶!”

    见小暖少有地露出她的爪子和獠牙,三爷软了,抱着她叹息道,“且待我布局几日,若能万无一失你再出庄。”

    “万中有一也无妨,守一说我八位师兄都在赶来途中,到时我亲自送他们去赵大哥的庄子,三爷觉得这一失还存在么?”小暖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她是弱鸡不假,但她有人!

    三爷把她的小脑袋压回来,继续跟她的头发较劲儿,“你若把他们都送去,李岸勒怕是要吓跑了。”

    有这个可能。

    小暖捏着小下巴,“那就……让我大师兄、三师兄、六师兄和七师兄过去?他们几个我熟,其他的师兄还没打过交道不知是什么性子,到时怕篓不住。”

    三师兄和七师兄见过多次,六师兄她去上次去各处巡视铺子时见过一面,大师兄尝有书信往来,小暖信得过他们。

    本想让师兄们在她的天师观住下,给她添点人气的,转到赵大哥的庄子住几日也无妨。

    三爷摇头,“除了张玄清,其他七人我都信不过。”

    “我三师兄三爷也见过啊?”小暖诧异。

    “他最不靠谱。”

    小暖……似乎三师兄的确不是很靠谱,但他身怀奇术,战斗力惊人啊。

    “再过七日咱们就要成亲了,最迟十六,李岸勒一定会动手,这几天三爷可以先与我大师兄见面商量计策。我大师兄掌管上清宫多年,很有本事。”

    坐镇正一派上清宫多年的师无咎首徒张玄崖的确非常人可比,三爷十三岁时随着师傅去过上清宫,对此人印象尤为深刻。

    为了小暖的亲事,他竟专程下龙虎山到京城来?三爷觉得小暖还不够这个份量,三爷直觉他们不是来观礼,而是来踢场子的。

    为了不让小暖担心,三爷决定先应下,提前去探探张玄崖的虚实。

    谈完正事,三爷还没收拾服帖好小暖头上那一绺不听话的头发,他干脆低头将它们压住,轻声道,“听话。”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小暖很听话啊。”

    “嗯。”三爷将这绺调皮的头发咬湿了压好,终于满意了,“天快亮了,去睡吧。”

    三爷回到第五庄,去赵书彦那边监视的暗卫上前,“那人就藏在赵书彦府中,半夜用药弄晕小厮后,她潜入房中待了约两炷香的功夫才出来。”

    “是何人?”三爷冷声问道。

第一一二零章 谁在梦里

    “因怕打草惊蛇,属下未敢靠近。不过看那身量和举动,应是木黛无疑。护送木黛回乡的两名侍卫仍无音信。”

    暗卫心里难受,拳头握紧,那俩兄弟应是糟了毒手。若是他们还活着,怕是比死了更糟。

    三爷背手站在渐白的纸窗前,目若寒霜。

    回到藏身的丫鬟房旁边的库房,木黛咬牙挽起衣袖,看着自己被烫得红肿的胳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该死的赵斤,竟在赵书彦房里放了滚烫的茶!赵书彦说得兴起时,木黛为他斟茶被烫得脱手烫到了手腕,只能硬生生忍着。

    若是她忍不住这梦境就破了!

    她都疼得哆嗦了,赵书彦竟还没发觉,只顾拉着她的手胡言乱语!就他这样,再活一辈子也抢不过三爷!也就是他运气好,这辈子能遇上自己。

    见木黛的小臂都被烫得通红发肿,保护她的“丫鬟”低声道,“奴婢为姑娘取点药膏涂上吧?”

    “不必,忍忍就过去了。”

    药膏有味道,眼看成亲在即,她身上不能添一点杂味,否则躲不过大黄的鼻子。木黛用过早膳,躺在货物后的小床上蒙头就睡,她要把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几日的状况,想到能与王爷拜天地成为他的王妃,木黛激动得直发抖,旁人看一眼都不敢的三爷,要跟她成亲了。

    赵书彦假装失魂落魄了两日,李岸勒又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他面前,“征远镖局同意帮我去接豆蔻了,镖银八百两,保把人平安送到于田!”

    赵书彦面上勉强带着笑说了声恭喜,便问他何时上路。

    他这模样,怕是要撑不住了,他这最后一把火必须得烧得旺旺的,李岸勒倾身向前,“我大后天就走,明天晚上他们去接人。书彦,豆蔻可否在你的庄子里暂避一时?”

    赵书彦语带歉意,“昨日书彦去第四庄时,已说下将田庄借给安人,用来安置安人家进京送嫁的亲友。大哥将豆蔻藏在庄子中怕是不成了。”

    成了,要成了!李岸勒握紧拳头,感叹道,“秦安人对书彦真是信任有嘉呢。”

    赵书彦笑道,“安人将书彦当子侄看待,从不跟书彦生分。”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把文昌郡主嫁给你?”李岸勒故装疑惑。

    赵书彦脸色一沉,“我与文昌郡主情同兄妹,大哥慎言。”

    “你跟她不沾亲,是哪门子的兄妹,我看郡主看你的眼神儿甜着呢!”李岸勒见赵书彦要急了,连忙改口道,“好,是大哥不懂中原的规矩,又乱说实话了。兄弟莫气,今日大哥请你吃酒赔罪。”

    赵书彦沉着脸,“今日书彦要收拾田庄,无暇!”

    “兄弟真是个好人。”李岸勒见他真急了,见好就收,“我这里也有事,先走了。”

    赵书彦看着他粗壮的背影,露出冷笑。

    五月十五这日,第四庄里热闹非常,京城各家来着小暖添妆,秦二舅、秦岚、韩二胖等人陆续赶到,庄里的客房和长工们的院子眼看就要住满了。

    秦氏跟小暖商量着,“娘跟书彦说了要借用他的庄子用几天,他那庄子离咱们的也就三里路,比住在客栈或城里方便。明早娘就带人过去看看还缺啥,村里的大伙儿和铺子里的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总不能慢待了人家。”

    “娘,小草也去!”

    “汪,汪!”

    “去。”秦氏笑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几日秦氏心里没着没落的,也就撸着大黄时,她才能歇歇心。

    要开始了!小暖神色如常地笑道,“我的几个师兄也要到了,我明日跟娘一块去看看,如果赵大哥的庄子能住的下,就让他们在庄子里住两日。”

    秦氏果然答应了,“单给道长们留个院子,让守纯他们过去照看着。你师傅没说要过来?”

    陈祖谟那个样子,她是把师傅当做父亲看待的,很希望他老人家能来,可婚期逼近却不见师傅的影踪,小暖也有些淡淡地失落,“师傅上次走后,一直没消息。”

    “师道长一定是有要事耽搁了,否则他肯定来的。”秦氏安慰女儿道。

    小草则异常乐观,“离着姐姐成亲还有好几天呢,说不定姐姐明天睡醒了,师道长就到了。”

    师傅能占吉凶,他没出现也没送消息来,起码说明自己近来没有凶险,明日这一劫应能平安度过。说不紧张都是假的,临近婚期本就心情浮动,小暖现在担心得不得了。

    十五日晚上,赵书彦刚从铺子出来,便被兴冲冲的李岸勒拉住了,“兄弟,咱们去吃酒!”

    赵书彦摇头,“书彦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

    还想回去梦你的心上人?今日可不成。李岸勒硬拖着他上了马车,“大哥后天要启程,兄弟今晚只当为我践行了,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赵书彦的心却异常的安静,等着看李岸勒今晚给他安排的大戏。

    果然,马车出南城门,停在离着第四庄不远的客栈内,李岸勒领了他进雅间摆上酒菜,焦急得往外瞅。

    赵书彦给他倒上酒,不悦道,“大哥真是看得起书彦,拉我给你做证人!”

    豆蔻失踪,常去听她弹琴、跟她下棋聊天的恩客都有嫌疑。若是寄香楼或郑康聪查起来,李岸勒可拿赵书彦做借口,赵书彦只能替他掩盖,算是被他拉到了贼船上。

    李岸勒嘿嘿一笑,“兄弟是君子,又足够排面,这事儿大哥也只能拜托你了,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书彦荣幸之至。”赵书彦假装黑着脸不高兴,多喝了两杯酒。

    刚到亥时,房间的门轻轻叩响,李岸勒一下就蹿到门边打开门,赵书彦见一黑衣壮汉扛着麻袋进来关门,低声道,“验货吧。”

    李岸勒立刻急匆匆打开麻袋,见豆蔻惨白着小脸儿不省人事,连忙道,“这是怎的了?”

    “怕她惊扰了人。”黑衣人在豆蔻身上飞速点了几下,不大一会儿,寄香楼的花魁便颤悠悠地张开了眼,看清了抱着她的李岸勒,愣住了。

第一一二一章 就问你爽不爽

    “豆蔻,哥哥我把你救出来了!”李岸勒压抑不住欢喜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赵书彦见豆蔻的脸色由惊恐、茫然最后化作苦涩,垂眸温顺地道,“豆蔻多谢李爷搭救之恩。”

    这表情将一个女子被强撸的心理表现得非常到位,赵书彦揣度她是装的还是真不知情。

    李岸勒搂着豆蔻给赵书彦演了半天的戏,才“依依不舍”地让人把她送到隔壁,才跟赵书彦说了声对不住,“大哥实在是太开心,让兄弟见笑了。”

    “恭喜大哥。”赵书彦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羡慕了吧?李岸勒陪着他喝,滔滔不绝地讲他带豆蔻去于田之后怎么逍遥度日。

    “大哥莫说了,书彦心中难受。”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赵书彦醉眼惺忪地趴在桌上,几不可闻地道,“我也想与心上人策马平川,坐看日落……小暖……”

    你他娘的,终于吐口了!李岸勒咧开大嘴,“我就说兄弟喜欢文昌郡主,你看人家的眼神这可骗不了大哥我这过来人!”

    “骗不骗得了又如何?”赵书彦又一杯酒灌下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怎知道她无情,我看陈小暖待你好着呢。”李岸勒哼道,“兄弟可别跟我说什么不是男女之情,男女之间就那点儿事儿,她要是看你不顺眼能搭理你?”

    “这事儿是她干得不地道,抓着晟王又不撒开你,想两头都吃呢!我要是兄弟你,就让镖局将她抓来塞到马车里送走。”

    “晟王妃当不成了后,她还不得求着兄弟才能过日子?女人不能总哄着,该管教的时候就得管教。不管教,她不会服服帖帖地跟你过日子。兄弟,咱们是生意人常年在外边跑,不把家里的女人管教好了,你知道她生的儿子是谁的种?”

    赵书彦真想把酒杯砸在他的脸上,“书彦不比大哥洒脱,书彦上有老下有小,小暖更放不下她的家人,书彦怎敢妄为……”

    李岸勒张大嘴,“兄弟你已经有小了,啥时候的事儿?”

    “家中有个侄儿,兄长已去。”赵书彦面带恨意,“兄长死在晟王军营中,伯父也因此病故,赵家更是举步维艰……”

    有恨就好办!李岸勒接着哄,“这可是杀亲断人生路的大仇,不能不报!有家人也牵扯不到啊,你只是弄走个姑娘罢了,又不是让你离家。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年跟娘家人见个一两回,陈姑娘是出嫁还是去于田不是一样的?过几年风声小了,兄弟把她的家人也搬过去团聚,不比让她嫁给晟王一年见不到一回强?”

    李岸勒这真是当他是傻子哄了。于田是李岸勒的地盘,他和小暖到了那边还不是由他摆布!赵书彦心中冷笑面带挣扎,“不成的,晟王爪牙甚多,小暖身边侍卫成群,我带不走她……”

    好办啊!

    李岸勒连忙道,“只要兄弟肯出银子,这些都是小事儿!莫说是个陈小暖,就是去皇宫把皇帝的宠妃华淑偷出来,他们都干得!”

    这话让晟王听到,你就死定了。

    赵书彦喃喃摇头,任由李岸勒劝了他半夜才恍恍惚惚地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赵书彦在客栈内醒来,李岸勒趁热打铁地道,“兄弟,你的事儿成了!”

    “何事?”赵书彦迷迷糊糊地问。

    “带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的事啊!”李岸勒冲着赵书彦使劲挤眼,“兄弟,征远镖局的镖头说带走她比豆蔻价高,须得五千贯。只要你出得起五千贯,他们保准给你安排妥了,你的心上人走后,有人假扮她撑一段日子,然后假装自尽就万无一失了!”

    赵书彦皱眉,“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但是镖头说他手下有人与你心上人长得有几分相仿,扮上后难辨真假,不信你看看?”李岸勒根本不给赵书彦拒绝的机会,转头就走。

    不消一个时辰,李岸勒带了一个蒙面女子出现在赵书彦面前。这女子拉开面纱,这五官分明就是小暖的模样,也就是日日在夜里哄骗自己的女人,赵书彦假装呆愣。

    木黛巧声笑道,“大哥不认得小妹了?”

    连声音都真假难辨呢。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木黛的目光没有小暖的灵动,自己怎么会认错了呢?

    “小暖,你伙同他们骗我?”赵书彦傻傻地问。

    木黛也心中不安着,没空搭理赵书彦这傻子,调皮地一笑,挂上面纱转身走了。李岸勒拉住要追出去的赵书彦,“兄弟你就说像还是不像?”

    “似是孪生……大哥将她送我,可好?”赵书彦喃喃道。

    送你个锤子!李岸勒差点暴走,“虽说长得像,但也只是皮囊罢了,这可不是你心上人,心不一样啊兄弟!你将她们二人调换,这个姑娘嫁给晟王你得心上人,把晟王当傻子糊弄,你不觉得更爽?”

    赵书彦犹犹豫豫地点了头,“容书彦想想……”

    李岸勒真要锤死他了。哪还有时间容他想啊,陈小暖待会儿就要出庄了!他又是一顿哄骗,甚至答应帮赵书彦出一半银子,赵书彦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试一试,“书彦先付一百两定金,若是他们伤了小暖,书彦便是拼了命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李岸勒嘴上应得万分爽快,“兄弟放心。他们跟我是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兄弟妻不可欺,大伙都是男人,说到做到。待会儿陈小暖进了你的庄子,咱们就……”

    第四庄内,小暖一家三口准备就绪正要上马车,大牛跑出来叫住小草,“我想到新的点子了,小草妹妹要不要听?包管好用!”

    不待小草说话,小暖就道,“小草,你先跟大牛商量大事。”

    不管大事儿出去玩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小草是大人了,要有大人的样子。于是乎,小丫头把手往身后一背,端着小大人的模样道,“好,大黄跟小草一起留下,商量大事。”

    大黄左看看右看看,跟着小草去了大牛那边,也不去了,小暖见事情顺利,微微松了一口气。

    陪着娘亲上马车后,小暖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也不想让娘亲去,可是娘亲不去她无法独自出门,也只能让她跟着自己冒险了,如果李岸勒要得逞,就绝不会伤害娘亲,否则如何掩人耳目?虽是如此,小暖还是万分担心娘亲被吓着。

    “小暖你咋了,怎脸色这么难看?”秦氏伸手摸了摸闺女的额头,怪凉的。

    小暖抱住娘亲的胳膊,不让她多想,“女儿一想到成亲要离开娘亲,就觉得难受……”

    秦氏握着女儿的手开始劝着,“没事儿,你嫁过去了也是娘的闺女,三爷要是敢欺负你,娘就进宫跟娘娘告状,让娘娘收拾他……”

    秦氏一直絮叨到了赵书彦的田庄,这时,赵书彦已带着两个仆从侯在门前,他此时也紧张着。抬手扶秦氏下车时,秦氏也担心问道,“书彦,你的手咋也这么凉?”

第一一二二章 小暖被擒

    赵书彦也算见多识广,但是他的经验多在生意场上,如此攸关生死的大事,却是第一经历,难免紧张。他尽量放松,稳定自己的声调,“许是昨夜着凉了,婶子莫担心。”

    着凉了不是该发热么?秦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小暖不对劲儿,赵书彦也不对劲儿,她心里泛起嘀咕。小暖随着娘亲跳下马车,与赵书彦打招呼,“赵大哥,这几日叨扰了。”

    赵书彦扮演着心虚的模样,都不敢正视小暖的目光,虚应两句便请她们入龙潭虎穴。

    进了田庄,见到田里绿油油的庄稼苗,秦氏心里立刻就啥也没有了。再看庄内三进主院内多间打扫干净的房间,秦氏更是满意得不得了,“这里放上被褥就能住人,这么多间屋子几十人都住得下。翠巧,你把床数记好了,大床小床也记清楚。”

    “是。”翠巧立刻应了,带着人记房间数和床数,落在了后面。

    转到内院时,秦氏先行一步进主卧查看。赵书彦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抬拳遮嘴轻咳一声,与小暖对提前三爷商量好的暗号,“今日炎热,郡主先到厢房歇一歇脚,吃碗茶吧?”

    看来就是这间屋子了,看着紧闭的房门,小暖却毫不慌乱。她转头吩咐玄舞,“去请我娘过来,一块歇歇脚。”

    玄舞转身去了主卧,小暖又对秋月道,“马车里有我带来的茶叶,你去取来,也请赵大哥这行家品一品。”

    秋月走后,小暖身边只剩绿蝶了。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推开厢房的门先进去,在门侧请小暖入内,埋伏的门内的人,蓄势待发。

    小暖的手按了按师傅送她的玉佩,迈步进入房中,还不待绿蝶进去,门就关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埋伏的人探手捂住小暖的嘴将她拖入门边的暗室。从暗室内出来的木黛一把扯下小暖的钗环、耳饰,飞速往自己头上插。

    “姑娘!”落后几步的绿蝶立刻上前打开房门,见小暖狼狈地摔在地上,钗环落了一地,连忙上去搀扶,“姑娘没事儿吧?”

    成功了,她成功了!木黛的心砰砰跳着,假装疼得龇牙咧嘴,学着小暖的语气道,“疼死我了。”

    赵书彦强忍着不去看暗室,紧张得声音都变了,“郡主?”

    “赵大哥在这地上抹了油么?”木黛搭着绿蝶的胳膊站了起来,模仿小暖的语气,缓解紧张地气氛。

    门外的侍卫见姑娘无事,纷纷放开握在刀鞘上的手,没有进来。绿蝶假装没发现姑娘被掉了包,抬手为木黛整理发饰。听说小暖摔倒了,秦氏快步进屋,“摔到哪儿了?让娘看看。”

    在秦氏面前,木黛紧张得头都不敢抬,她抚着额头以袖掩面,委屈道,“娘,女儿头疼,想回去歇着。”

    一看女儿摔得不轻,秦氏连忙道,“玄舞,绿蝶,你们快抚着姑娘上马车,快回去让华郎中看看。”

    “是。”玄舞上前抓住木黛的胳膊免得她逃走,与绿蝶一起扶她出房门。跟出来的赵书彦惭愧道,“婶子,都怪书彦没把房间打扫干净……”

    秦氏虽然心急,但还是笑道,“是小暖没看见门槛绊倒了,怎么能怪你呢。婶子先带小暖回去让郎中看看,让翠巧留在这儿带着人数屋子、准备被褥,这几天婶子事儿多,这边就麻烦你帮着照看了。”

    赵书彦连忙应下,送了秦氏和木黛出门后,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厢房内查看小暖是否平安。

    等秦氏上了马车,木黛顺势趴在她的膝上装难受,“娘,女儿的头疼得厉害……”

    这是摔着脑袋了,偏在这节骨眼儿上。秦氏压住担心,笑道,“越大越娇气,让娘看看脑袋破没?”

    木黛微微转头,露出半个侧脸。秦氏见她额头莫说出血,连红都没红,才放下心,“你这不是摔着,是吓着了,回去娘给你收收惊,睡一觉就好了。”

    “嗯。”木黛又把脑袋压在秦氏腿上,不动了。见秦氏没有识破自己,木黛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接下来就是小草和大黄了,一定要尽量避开大黄!

    秦氏帮小暖轻轻掸着身上的土,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心里没着没落的,“小暖,你……”

    “娘,小暖头好疼……”木黛又呻吟道。

    听到闺女疼得声调都变了,秦氏再顾不得什么,慌忙催着马车快点回去。

    赵书彦进厢房关好房门,快步进入暗室却发现狭小的空间内空无一人!他四下按着却不能发现暗门在何处,心里更慌了,快步去寻李岸勒。躲在另外一间房中的李岸勒偷梁换柱得逞,正轻松无比地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兄弟急什么,镖局做事有镖局的规矩,你的心上人现在已经上路了,你还是快点去第四庄看看郡主伤得如何吧,免得惹人起疑。”

    赵书彦皱眉怒问,“征远镖局掳走豆蔻姑娘,不是还带到大哥面前容易大哥验货了么,为何他们将小暖直接送走了?”

    “呵呵,兄弟又说傻话呢?人是当着你的面被带走的,还用得着验货?”弄走了陈小暖,李岸勒可没心思再陪着赵书彦玩,“兄弟,镖银该付了。”

    “不见到小暖,我是不会付银子的。若是大哥不让我见到小暖,我立刻就去找第四庄的仆从,告诉他们真相。”赵书彦垂眸,这人绝对没有再把小暖还给他的意思,若是他真被猪油蒙了心,中了李岸勒的毒计,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尽管去,看她们信不信你的胡话。”李岸勒慢悠悠地道,“兄弟太心急了,人在大哥这儿,还能跑了不成?不过兄弟不付镖银,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赵书彦颓然摔坐在椅子上,“送走翠巧后,我便去取。”

    “那个叫翠巧的小娘们儿,长得真带劲儿,不如将她也装箱带走,好过去伺候你的心上人?”李岸勒见小暖身边的管事媳妇生得比豆蔻还好,生了歹心。

    赵书彦冷笑,“翠巧是秦安人和小暖身边的红人,若是她不见了,第四庄绝不会不管。若是大哥想打草惊蛇,尽管去!”

第一一二三章 木黛对大黄

    没劲儿!李岸勒站起来快步走了。他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已整装待发的车队边,低声问道,“人呢?”

    “第三辆车的夹层里。”镖局的镖师低声道。

    李岸勒不放心,亲自上车查看,进马车打开车坐下边的夹层,果然见到昏迷不醒的陈小暖蜷缩在里边。筹谋数月的李岸勒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只要能把她带出关,就不怕晟王不听自己的,甘肃十万禁军唾手可得!

    “出发!”李岸勒将车坐放好,吩咐道。

    三十余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向西行进约五里,有人钻入李岸勒的马车内,低声问道,“李爷,人呢?”

    李岸勒再次打开车座,这人身伸手在小暖脸上捏了又捏,确认没有带假面具后,面露喜意,“李爷足智多谋,竟能从晟王眼皮子低下将人带走。”

    李岸勒一改痞相,肃容道,“此事非岸勒一人之功,请苏将军转告你家主子,若李家能夺回甘肃十万禁军,必以你家主子之命是从。”

    姓苏的点头,“苏某必当转告,也请李爷信守承诺。苏某已沿途布置,李爷尽快带人出关。”

    货物要出关,一路须经许多关卡,若无人暗中相助,李岸勒绝不可能顺利带着小暖出去。

    待姓苏的下了马车后,几日夜没好好休息的李岸勒伸了个懒腰,躺在车内刚睡得迷糊,马车却停了。他立刻惊醒,握住弯刀刀尖冲下压在榻上,问道,“怎么回事?”

    护在马车边的镖师道,“前边拉稻子的牛车坏了,稻杆撒了一路。”

    虚惊一场的李岸勒弯刀入鞘,“帮他把车弄好,尽快上路。”

    镖师和运货的车夫帮着把坏掉的牛车修好,车队继续前行。老农连声道谢,无人察觉到李岸勒的马车经过还满是道杆的路面时,一个与稻杆同色的身影悄然攀在了马车之下。

    又过了不久,车队又遇到拉稻子的几辆牛车。好在这次牛车没坏,停在路边等李岸勒的车队过去。谁知李岸勒的马车到了近前,一个跟在牛车边的小牛犊受了惊吓,直冲着马车冲过来。车夫连忙拉马,几个镖师上前拦住小牛,一场虚惊后马车继续上路,借乱之时,马车里的小暖已被人掉了包。迷迷糊糊的李岸勒毫无察觉。

    他们过去了后,拉稻草的汉子好不容易将小牛叫回来,重新上路。稻草堆下的车厢内,被救下来的小暖缓缓醒来时觉得浑身都疼,她抬手抚上被木黛扯破的耳垂。

    救回她的三爷侧躺在她的身侧,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她耳朵上的伤,低声安抚道,“没事儿了,莫怕。”

    小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假扮我的人是谁?”

    “你大师兄的弟子,也是个奇人高手,你回去好生歇息。”三爷抱着他的宝贝,不舍得放手。为了今日之计,他与张玄崖、张玄清布局数日,总算有惊无险地小暖换了下来。

    小暖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去见木黛。”

    “好。”三爷知道她会想见,所以还未将木黛从第四庄带走。

    木黛被玄舞和绿蝶扶进第四庄后,便侧躺在炕上半蒙着脸假装难受。小草轻手轻脚地进来看了两次,见姐姐睡着了,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装睡的木黛稍稍安心,躺了一会儿后也真得困了。这些日子为了哄骗赵书彦,她都没睡过整宿的觉,现在终于可以她该在的地方做个好梦了。

    秦氏见闺女睡着,便让绿蝶她们小心守着,她叫上二弟妹李氏去城里的燕南街见为小暖送嫁的齐之衡的妻子窦氏。给小暖送嫁的本该是舅母和姨母的事,但小暖的亲姨和大舅母都提不起来,只得请了儿女双全的窦氏帮忙。

    能为小暖送嫁,窦氏自然荣幸之至,早早就准备着了。

    小草担心姐姐,没有与娘亲同去,一直在书房里忙活着,后来才被人请走,去跨院管事。

    木黛睡醒时,屋内安静无人。她慢慢起身下炕,坐到梳妆镜前打开小暖的七子奁盒和抽屉,将金簪和耳铛带上,向着镜中金碧辉煌的小脸露出满足痴迷地笑。

    她日思夜想的美梦就要成真,她要嫁给三爷了。与三爷拜堂的是她,一起洞房花烛的是她,她死也是三爷的妻子,为此,她死也愿意。

    木黛知道这样做不可能骗三爷多少日,待三爷发现她不是陈小暖之时又能如何?为了陈小暖的名声,为了掩人耳目,在救回陈小暖之前,晟王妃只能由她接着扮。待三爷寻回陈小暖,已不知何年何日!

    木黛隔着一层皮抚摸自己的脸,笑得恶毒。

    “呜”大黄愤怒地低吼声惊醒木黛,她猛地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冲着自己露出獠牙。

    出嫁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来了,就算自己扮得再像,真正的气息也被掩盖住,这畜生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木黛扣住为大黄准备好的毒针,扬起恶魔的笑容,用小暖的声调唤道,“大黄,来。”

    她却不知方才她不是睡着,而是被人药翻了。玄舞和绿蝶彻底搜了她的身,已将她身上的毒针用普通银针换下。

    木黛也是个狠人,为了扮小暖扮得没有破绽,她将面具死死粘在了脸上,能不能取下来还是个问题。

    这声音太耳熟了,大黄的獠牙收起,歪脑袋看向木黛身后看了两眼见无人,锋利的爪子又露出来,抓得脚下石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嘴里也低吼着。

    与此同时,木黛急急便急着向它甩了过去。没练过武功的木黛手劲不足,大黄却是身经百战的厉害角色,它侧身躲过银针,张大嘴咬向木黛的胳膊。木黛没想到会失手,慌忙后退呼救,“来人,快来人啊!”

    玄舞飞身进来,挡在大黄面前。木黛惊魂未定地假装心疼道,“大黄,你这是怎么了?”

    大黄急得不行,跳脚冲着玄舞大叫、转圈。若非提前布置妥了,它这大叫足以惊动整个庄子,不过现在大伙都以为大黄玩抓兔子游戏输了而已。

    玄舞身后的木黛得逞地笑,一条不会说话的畜生罢了,秦氏认定了她,这畜生不认还能翻过天来?

    大黄急了,仰头长啸,呼唤它的伙伴小草、大牛、玄其、张冰。这些人还未到,门外却有人低声唤道,“大黄。”

    听了这声音,大黄立刻蹿了出去,木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

第一一二四章 请三爷赐她个全尸

    待门帘挑开,木黛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欺骗自己!

    她抬手要揉,站在她身前的玄舞旋身将的双臂制到身后动弹不得。小暖带着大黄走过来,木黛的脑袋痉挛一样地抽搐着,“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假扮我?抢我的男人?毒杀大黄?”小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愤怒,一步步走到木黛面前。

    见小暖抬手,木黛吓得闭眼,然后耳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陈小暖竟硬生生地把她的耳铛拽走了,还不待她呼痛,小暖已将耳铛扔在地上,又抓住她的脸皮猛地一扯,木黛想尖叫却被玄舞掐住脖子,发不出声音。她脸上火辣辣的疼,与面具紧紧黏在一起的脸皮都被小暖扯了下来。

    这不是陈小暖,陈小暖没有这样的手劲儿也没这么狠辣,木黛的脸憋得通红,嘶哑难辨地质问,“你为何假扮我,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姑奶奶!”小暖本想扯下她的面具后再给她一个耳光的,但见她脸上血肉模糊,便将面皮交给身边的绿蝶,冷声道,“将我的东西拿回来。”

    一直压着火的绿蝶抬手摘下木黛头上的金簪、桃花钗,扯下她另一个耳朵上的明月,她的手劲儿可比小暖大多了。木黛疼得直哆嗦,再深的梦也疼醒了,她不得不相信在自己面前被抓走的陈小暖居然逃回来了,李岸勒那个没用的蠢货!

    陈小暖回来了,是不是三爷已经知道自己假扮陈小暖的事了,木黛的脸和耳朵都火辣辣地疼,想到三爷的狠,木黛瑟瑟发抖。

    绿蝶带着满把的首饰回到小暖身边,“姑娘,这些怎么办?”

    被木黛碰过的东西,小暖自然不想要了,可这些又挺值钱,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送去玉瑶轩改个样式时,帘外有人开口了。

    “砸了。”

    三爷的声音刺穿了木黛的胆,若不是被玄舞押着,她早已摊在地上。

    牛车辗转将小暖平安送回后,三爷也返回了第五庄。再假借听到了小暖意外受伤的消息,赶了过来。他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木黛,“带回去,交给木刑。”

    落到木刑手上还能有了她的好?木黛苦苦哀求道,“请三爷看在舅老爷的面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听到她还有脸提舅老爷,帘外木开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见木黛提到舅老爷三爷都不搭理她,玄舞才将这判主的东西砍晕装麻袋拎了出去。三爷厌恶地看着地上的血渍,吩咐道,“能换的东西都换了,地洗干净。”

    “是。”绿蝶和秋月齐声应了,退到室外。

    三爷抚着小暖坐在炕上,抬起她的头,取出药膏。小暖去赵书彦的庄子时戴的耳坠被木黛扯下,弄伤了耳朵。看着她的伤口,三爷周身的寒气能冻死狗,若非怕吓着小暖,进来时他就会割掉木黛的耳朵、剁掉她的手。

    “这几日不要戴耳饰,成亲时也不需戴。”给她擦好药,三爷又叮嘱道。

    “好。”小暖怕疼,当然不会折腾自己的耳朵,她站起来催促道,“你快回去,审问木黛要紧。”

    “今晚好生歇息,明早我再让玄其把消息送过来,你见机行事,这两日不要离开庄子一步。”三爷不放心地叮嘱道,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是五月十八,立刻就将小丫头扛回去了事。

    现在要让贼人相信真正的小暖已被掳走,小暖就要尽量少露面,静待木黛的同伙找上门来。小暖应了,拉住三爷的衣袖劝道,“我娘说成亲时见血光不吉利,这些人等咱们成了亲,再杀吧?”

    “我尽量。”三爷揉了揉她的头,又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夸奖道,“大黄,好样的。”

    大黄吐着舌头哈哈几声,又转头舔了舔小暖的手,三爷的脸立时黑了。小暖连忙在身上把手蹭干净,推着三爷出屋,“时间不早了,三爷快走吧。”

    三爷不高兴地拉着小暖的手在铜盆里仔细洗干净,又瞪了一眼大黄才离去。谁知他刚走,大黄又过来舔了舔小暖的手。小暖笑了,抱着大黄狠狠亲了一口,“我手上有什么味儿让你这么喜欢?大黄,你实在太棒了!”

    小暖支开了娘亲和小草,却留下大黄,就是想看它能不能识破木黛的伪装。大黄果然不负众望,一眼就认出了木黛这个假货。看着炕上凌乱的被褥,小暖皱起眉头,“绿蝶,叫人换被褥、擦地。”

    绿蝶走进来,小声道,“赵书彦在庄外求见。”

    “跟大哥说我在休息,不能见客。”她现在是木黛,不能见赵书彦,小暖又吩咐道,“你找个稳妥的方法,让他明白我这里一切顺利。”

    得了绿蝶的回话,赵书彦望着西去的三爷,心中终于踏实了些。三爷回到第五庄时,从庆元紧急调回的木刑已在书房外候着了。

    三爷入书房,问道,“那边情形如何?”

    庆元知府贪墨库银,草菅百姓,震动朝野,建隆帝下令三爷领刑部彻查。这知府与程无介有些瓜葛,三爷怀疑那些库银落入了程无介手中,便令木刑带人前去追查此案。

    木刑回道,“庆元地方官员勾结,相关卷宗都是假的,不过属下已抓了两名潜逃的知府幕僚,正待审问,看能否拿到证据。”

    这种大案,口供不足信,须得有铁证才能结案。三爷点头,“木黛的事你可知晓了?”

    木刑低头,“属下已知。”

    “本王把她交给你了,今晚务必拿到她的详细口供。”三爷说完又吩咐道,“押到秘院地牢审,莫脏了王府的地。”

    木刑双膝跪地,“属下定不辱命,木刑斗胆请三爷赐木黛一个全尸。”

    她胆敢上与外人勾结,暗害王府主母,三爷怎可能饶了她“她做下此事,就当知死无全尸。先砍下她的双耳、右手再审,其他照府里的规矩办。”

    事关郡主,御下极严的三爷手段比寻常更狠厉,木刑不敢再开头替木黛求情,应诺退出。

    在书房外,木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木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一一二五章 剔骨刀

    他,木开、木黛,都在黄河泛滥时失去了家人和故土,得天之照拂,被三爷的舅父华远怀救起。华远怀让人教他们读书识理,让他们能自食其力却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有一技之长后愿走的,华远怀不拦着,感念他的恩德想留下做事的,华远怀便识其才赐名而用之。

    因他们都是被黄河水冲散,抱着浮木在河面上遇到华远怀被救的,所以留下来的这些人被赐以木姓,木刑、木开、木黛、木桶和木船,都在其中。

    木开善记,木黛善厨,是这些人尤为出色的,华远怀将他俩送给了外甥。木刑本在商行做事,后被三爷看中才带回王府,编入暗卫之列。

    木开与木黛在滚滚黄河水上相遇,抱着同一块木头啃同一头死猪撑到被救,在华家学本事后又同跟着三爷做事,可说情比亲兄妹还好。

    木黛背主,最难受的就是木开。

    “正月里我回来没几天,木黛就问我恨不恨郡主,我跟她说不是因为郡主我才被赶去严府,而是因为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才惹怒了三爷。木黛当时的表情就有点奇怪,如果我当时多关注她一些,或许就……”

    “她前年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家人,怎么忽然就……”木开说不下去了,经过大难,才明白亲人的珍贵。所以听说木黛要回去奔丧,木开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让她好生安顿家人。

    比不得在晟王府和南山坳做事的兄弟们,他这两年在严府养王八,攒点钱很不容易。

    木刑摇头,“有些念头不能起,一旦起了算能一时已压住,也消不掉,早晚会出事。咱们几个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当以她为鉴,莫生邪心,莫走歪路。”

    “三爷要怎么处置她?”木开不敢想,今天去第四庄时,听到屋里传出木黛嘶哑的声音,木开看到三爷绣里的短剑都出锋了。三爷的剑,不见血不归鞘,若非陈小暖在屋里,木黛怕是不能囫囵着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三爷让我来审问她,已是给了她脸面。”确认木开这边没有问题后,木刑经暗道去密院,提审木黛。

    被捆在暗牢柱子上的木黛见木刑来了,已死的心又升起期许,她与木刑同来自华府,木刑该不会羞辱她或对她对重刑,或许,她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木刑进来后,侍卫也跟了进来,铁箍、竹签、烙铁、皮鞭、肉刷、夹棒、刑棍等十几件刑具依次摆在木黛面前。这些刑具透着森森寒气,木黛眼巴巴地望着木刑,不相信他会这样虐待自己。

    挥手让侍卫退到牢外,木刑走到木黛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脸,抄起一把短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又换了一把更快的,招呼也不打一个,便是刷刷刷的三刀,木黛的双耳、手掌应声而落。

    被堵住嘴的木黛发出含糊不清呻吟,疼得眼泪直流。她吓坏了,也不想活了,只想少受些罪,马上去死。

    已经几年不用重刑改为攻心的木刑忽然出手,木牢外的侍卫都愣住了。直到木刑开口吩咐,他们才回过神,进去给木黛止血。

    痛的两眼发黑的木黛终于能定睛看清周遭时,却见木刑真全副关注地擦拭匕首,吓得胆都破了。

    木刑听动静就知道她缓过来了,才慢条斯理地道,“去年年三十,木开夸你的刀工好,肉片都能切得薄如蝉翼,还问我的刀工与你相比如何。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剔骨刀工比你强多少倍。”

    木黛吓得瑟瑟发抖,但她眼里也迸出一抹狠决,但便是死,她也要拖着陈小暖下地狱!木刑见她如此,心中无声叹息,事到如今木黛还不知悔改,自己也救不了她了。

    秦氏从城里回第四庄后,便急急忙忙到房内去看小暖。见小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秦氏悬了半日的心,才算落下来,“还头疼不?”

    小暖笑眯眯地摇头,“睡了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你那一跤摔得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可把娘吓坏了。”秦氏放下心,又咦了一声,快步上前,“你这耳朵怎么了?”

    小暖含糊道,“摔跤时碰着了,没事儿,过两天就能好。”

    在马车上时,闺女的耳朵明明还好着呢啊……秦氏拍了拍脑袋,这都能看错,她真是老了!“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外边的事儿忙不清,也照顾不好你。”

    小暖端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豪爽地抹了一下嘴角,就起身用胳膊抱住了娘亲,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跟在秦氏身后的李嬷嬷额角直跳,暗道这若是让太后或皇后见了,自己非挨板子不可。

    小暖已经跟她一样高了,被抱住的秦氏嘴角翘了起来,“都要成亲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

    “成亲了小暖也是娘的孩子……”

    在赵书彦的庄子的厢房里,小暖被抓住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娘亲不要被吓到才好。见娘亲现在如常跟自己絮叨着,大黄也安稳地趴在旁边睡觉,小暖更觉珍惜了。

    幸好赵大哥识破了李岸勒和木黛的诡计,三爷又跟师兄们合作顺利,将这场灾难化解。只要想到李岸勒的计划成功后,娘亲、妹妹、大黄和三爷会陷入什么样的绝望中,小暖心里就升腾起嗜血的冲动,决不能饶了他们!

    “夫人,东桥街陈老爷来访。”禾风在门边低声道。

    小暖听了,目光便是一沉。

    秦氏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小暖也是陈祖谟的亲闺女,他这时候来了,秦氏不能将拒之门外,“娘去见见他。”

    小暖却抬手拦住娘亲,“娘奔波了一天,女儿睡饱了,我去会会他。”

    秦氏见女儿气势汹汹的,连忙道,“他如果是来给你添妆的,你别让他太难看,犯不上的。”

    “女儿明白。”小暖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渣爹这时候来了,不由得她不生疑。小暖每一步都带着十足地戾气,若是陈祖谟也参与了李岸勒的计划,那就是诛心,该杀。

    陈祖谟进入会客厅,见小暖披头散发地坐在椅子上,就皱起了眉头。再过三天她就是晟王妃了,怎还这么没样子!

    不过他强忍着没把责备的话说出口,因为说了小暖也不会认为他是好意。见小暖不像受伤的模样,陈祖谟解决的她是小题大做。身份高了,摔一跤也当多大事儿一样,“为父听说你在赵书彦的庄子里摔倒了?”

    这件事知情的没几个,他是怎么知道的?小暖抬眸,“您听谁说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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