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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二一章 汀兰的去处

    柴智岁被她的话吓得身上的肥肉直颤悠,连忙道,“三妹!父亲怎么说的你又忘了?全京城你惹谁都成,就是不能惹陈小暖,否则父亲可真不管你了。”

    “我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出门都得蒙着脸,还能惹谁!”柴玉媛怨气冲天。

    那你怪谁,丈夫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的。

    柴智岁怕挨鞭子,把这话吞回去,哄道,“能惹的人去街上走一圈,一抓一大把。陈小暖咱真不能惹,莫说晟王一句话就能把父亲的差事弄没了,就是为了大哥,你也不能再跟她过不去。”

    柴智岁说的这个“大哥”,是指贺王之子柴智辰。柴智辰在工部做事。小暖现在是杨书毅一家的恩人,若是惹了她,这个小心眼的丫头跑到杨夫人面前嘴碎几句,柴智辰的小鞋就穿定了。

    到时候,还能有了他们的好?

    柴智岁给妹妹传授他的经验,“咱这样不想辛苦靠自己活着的,就得长点眼,什么人不能惹,什么话不能说,得清清楚楚。否则出了事儿,爹娘都不见到死命护着你。就这么点亲情,你可不能自己造没了。”

    什么时候她跟二哥混成一类人了,柴玉媛堵得难受。

    柴智岁一眼就看出三妹在想啥,他也不怕伤了她的脸面,径直讲了,“女人嫁人后,能不能过得体面看得是男人的本事。谁让你嫁男人没本事,得靠着贺王府讨饭吃呢。二哥这话不好听,你不愿听就当没听到吧,反正二哥是为了你好。”

    柴玉媛气哭了,“我家的事儿才不要你多嘴,你赶紧领着汀兰走!”

    柴智岁麻溜地出了内院,让柴和把汀兰叫出来看了几眼,汪英堂还真就好这一口,便点了点头,“成了,走吧。”

    汀兰迷糊着,“您要带奴婢去哪儿?”

    “你家夫人给你寻了个好归宿,二爷我今天有空,亲自送你过去。”能让汪英堂那小子承他的情请他酒,柴智岁的包子脸笑开了花。

    柴玉媛能有这好心?汀兰吓坏了,“敢问二爷,您说的是哪里?”

    柴智岁没必要瞒着,“户部员外郎家的三公子想纳妾,你家夫人瞧着你还有姿色,人也还算灵光,才送你过去享福。你以后日子过得好了,莫忘了你家夫人的恩德。”

    柴和也冲她点头,汀兰琢磨着汪家再差,也不会比陈家差。而且当妾怎么也比当丫鬟挨骂强,便动了心,连进去给夫人磕头都顾不上,就进屋拎起她还没打开的行李,跟着柴智岁就走了。

    出门时,汀兰看了一眼门房边的马得铜,眼神里尽是不屑。

    这个瞎眼的男人,满脑袋就想着青柳那个小贱人。自己在扬州几个月的功夫,算是白瞎了!

    马得铜看着汀兰跟着柴智岁上了马车,打了个哈欠继续靠着墙根晒太阳。

    给汪英堂当妾?青柳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汪英堂是什么货色,汀兰的死活跟她无关,青柳只担心自己的处境。

    夫人这次回来后,态度明显更强硬了。汀兰是被老爷派出去做事,回来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夫人送人了,招呼都没跟老爷打一声。

    若是哪天她容不下自己了……

    青柳紧迫起来,她得劝着老夫人和姥爷,快点把秦氏接回来才成。

    就算接不回来,也得把夫人的目光转到秦氏母女身上,不能让夫人盯着自己。实在不成,她就劝着老夫人回秦家村,秦家村现在越来越繁华,待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去了趟茅厕,出来听说柴智岁把汀兰带走了,皮氏立刻就急眼了,“领哪儿去了?”

    青柳端水请老夫人净手,“奴婢也不晓得,看她拎着包袱就走的样子,还满欢喜的。”

    柴玉媛这个泼妇,这是知道自己看中了汀兰,就让柴智岁把她卖了啊!皮氏哐当一声打翻了水盆,“去,把汀兰给找我带回来!我陈家的丫鬟,是他柴家说卖就能卖的?”

    让谁去?青柳为难道,“老夫人,汀兰是坐着柴家二爷的马车走的。现在去追已来不及了。”

    “这个泼妇!”皮氏怒冲冲地去找柴玉媛。

    哪知,柴玉媛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汀兰是陈家的下人没错,我是陈家的主母,处置她天经地义。你若是不满,去跟老爷说。”

    这是儿媳妇该有的样?皮氏气死了,她不敢把柴玉媛骂走,这是儿子三请四叫才弄回来的,这事儿,还得让儿子去办。

    后半晌,陈祖谟从贺王府回来时,听母亲说了汀兰的事儿,也皱起了眉头,直接问柴玉媛,“夫人把她送何处去了?”

    “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府上,在汪三公子做妾,二哥说汪三公子想纳妾,妾身觉得合适,便让二哥把汀兰带去了。老爷觉得不妥?”柴玉媛委委屈屈地问道。

    啊?送去官家做妾?皮氏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了,没想到汀兰这小蹄子还有这个命,若是生了儿子,她这辈子算是熬出来了。

    陈祖谟顿了顿,才道,“不是不妥,只是夫人该先跟为夫商量一番才是。”

    柴玉媛更委屈了,“男主外女主内,妾身不想老爷因为内宅的小事儿分心,才自己做主的。是妾身错了,妾身以后遇事,会先跟老爷商量的。”

    哎呦这个小妖精,还想迷惑她儿不成!皮氏脸皮一黑,责备道,“男主外女主内不假,但这个‘内’说的是家宅内的琐事。你送汀兰去官家做妾,打的是陈家夫人的名头,关乎的是陈家的名声,就该跟我儿商量!”

    陈祖谟觉得母亲说得太对了,汪家是不错,但汪英堂只是个浪荡庶子,把汀兰送给他做妾,一点好处也得不到,还白白浪费了个下人,这么做委实不妥。

    不过柴玉媛已经送了,他也不好再去把人要回来,只得道,“母亲言之有理,不过玉媛也是出于好意。既往不咎,日后再有事,我们商量着办,准备用膳吧。”

    “妾身身体疲乏,无心用膳,先回房了。”说完,柴玉媛甩袖子走了。

    正在玩小老虎的陈小棉见娘亲走了,连忙跳下凳子追了去。

    皮氏气得发抖,“你看看,看看,她这是当媳妇的样子!若是秦氏,便是再不舒坦再没胃口看,也会把饭菜摆上桌,坐在边上陪着!”

第一零二二章 谣言起

    见儿子不吭声,皮氏以为他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嘀咕道,“也不晓得小暖脖子的伤好点没……”

    想到他在雅音楼遇到小暖的事儿,陈祖谟的脸极其难看,“她好着呢,母亲莫去第四庄,华嫔娘娘在晟王别院养病,小暖得去那边伺候着,你去了也是扑空。”

    “瞧瞧人家教出来的闺女,再看看小棉!”皮氏现在对柴玉媛是一百个看不上。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奇起养病的华嫔来,“儿啊,娘听说华嫔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妖精样,把圣上迷得五迷三道的。你说,她真就那么好看?”

    陈祖谟在京城内,当然听过各种关于华嫔的传闻。无论好坏,其中有一条是一样的,那就是华嫔长得很美。不过华嫔非常低调,柴玉媛幼时进宫多次,从未见过她的真颜,陈祖谟就更不得而知了,他心里当然也是好奇的,“晟王容貌俊朗,娘娘定也是天人之资。”

    得长啥模样才能让圣上都放不下呢?比柴玉媛和青柳、珠绿强多少?皮氏真动心了,“要不娘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她是晟王的娘,怎么说也算是亲家呢。”

    陈祖谟吓出一身白毛汗,厉声道,“娘不可!华嫔娘娘在别院养病,最忌打扰。再者言之,她乃是皇妃,岂能轻易见人?

    皮氏只问,“小草她娘也不能去?”

    陈祖谟不吭声了。

    “她去得,娘怎么就去不得?她是小暖的娘,我还是小暖的亲奶奶呢!”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不长脑袋!陈祖谟站了起来,“秦氏是圣上御封的诰命夫人,母亲怎与她相比?晟王信任秦氏,才让她进去照料华嫔。娘觉得晟王会让您进去见华嫔?”

    皮氏在村里时见过晟王,晟王根本就不拿正眼看她,自己找上门去,不是上赶着让人家寒掺呢?皮氏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您若敢去打扰华嫔,儿立时就送您回济县!”陈祖谟警告完,甩袖就往外走,华嫔是建隆帝的宠妃,哪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皮氏喊道,“儿啊,该吃饭了你又去哪里?”

    “儿无心用膳,出去散散心。”陈祖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皮氏嘟囔一句,也没心思吃饭,直接进屋睡觉。

    青柳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换了件衣裳,跟守门的说要出去买针线,便出了门。

    她走后没多久,马得铜也找由头出门,到了跟青柳约定好的隐蔽小客栈内幽会。许久不见,马得铜猴急地搂着青柳一顿亲热,青柳也半推半就地从了。

    亲热之后,青柳与他商量出路。然后青柳回陈家,马得铜则按着青柳的办法,另寻门路,陈家是不成了。

    连陈祖谟都快不成样了,他再在陈家当差,也混不出人样,还是尽早打算为好。

    马得铜觉得,他就算回去跟着柴智岁,也比跟着陈祖谟强。

    买了两壶酒并几个下酒菜,马得铜晃晃悠悠地去寻他在承平王府当差时的熟人。谁知刚走到小巷口,就见柴智岁、汪英堂和程小六醉醺醺地从一家酒楼里勾肩搭背地晃了出来。

    马得铜又退回黑影中,想等他们走远了再出去。谁知他刚躲进去,隔壁巷子里就有几条黑影蹿了出去,挥着棍子就奔着那仨去了。

    柴智岁三人带的小厮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好吃懒做的二世祖就被抽得吱哇乱叫。

    一定是这仨人又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这一顿打。敢打他们的,想必也是哪个府里的二世祖。马得铜觉得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冲了出去,几下就将黑影打退,扶着柴智岁等人退回酒楼内。

    三人骂骂咧咧地不知挨了谁的棍子,小暖却得了准信儿。

    “益霁候府的小侯爷郑康聪,和鸿胪寺卿许录大人家的三公子许崖,将柴智岁三人打了。据说是因为柴智岁和程小六前几日在醉春楼压了郑康聪的彩头。”玄舞回禀道,“不过打人的除了这两家的,还有右相府的程贤文的人。”

    小暖这才停住笔,“程贤文要打的是谁?”

    “他想趁乱要了程小六的命,这似乎是程夫人的意思。”玄舞派了人监视右相府,才会关注到这场看似寻常的打斗。

    程夫人要杀庶子,是怕他分家产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这可就有意思了。小暖吩咐道,“将消息透露给蒋如晦。”

    玄舞苦笑,“蒋大人近日怕是无暇关注右相府里的琐事了,御史台将矛头对准了娘娘外出养病之事,说是不合祖制,要圣上将娘娘接回宫。”

    “朝廷那么多贪官,那么多大事儿他们不管,偏要管到人家的后院去!”小暖冷声道。

    创新在后世倍受推崇,但是在守旧的大周,创新就是有违祖宗礼法,是不敬不孝。今人要效法古人,古人没做过的事儿,就是不合规矩的;不合规矩的事儿,你做了就不行。皇上的妃子就该待在宫里,出来到儿子府上养病就不行!

    华嫔娘娘怕是在宫外住不了多久了。有这帮御史反对,建隆帝也撑不了多久,除非朝廷发生点儿大事儿,将这些御史的注意力转走。

    三爷会不会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呢?

    小暖托腮,觉得三爷一定会。

    两日后,京城再没人关注华嫔外出养病的事儿了,因为坊间谣言纷纷,说七皇子柴严景是清王之子,被通缉的圆通才是建隆帝的亲生儿子!

    皇室血脉,可比一个祸国妖妃重要多了。朝廷震动,消息传到后宫,太后、皇后震惊,建隆帝大怒,贤妃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哪个,哪个信口胡言!他这是嫉妒我儿被圣上喜爱,才想毁了他!”

    会嫉妒建隆帝偏爱七皇子的,也就是另外的几位皇子了。贤妃将这些人过了一遍,最终锁定了二皇子和八皇子!

    四皇子也有可能,但绝对与三皇子无关。三皇子无意皇位,才不会趟这趟浑水。这水浑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小暖,都没有好处。

    小暖也认为这件事应该与三爷无关,不过是谁做的都也与她无关。现在对小暖来说最紧要的,就是审问刚刚被抓回来的水鬼!

第一零二三章 你以为她缺这点银子?

    姑母病重,郑笃初忧心忡忡。因为程夫人之所以会得病,全是因为她服用了郑笃初孝敬的丹药,而解毒丹对她又没多大作用的缘故。

    “咳,咳!”郑笃初咳嗽两声,丹药他也没少吃,虽服用了解毒丹,但他两进大理寺受苦,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右相程无介的思绪被他打断,便关怀道,“药可服了?”

    郑笃初躬身谢过姑父的关心,“服了。笃初无事,只是近来季节更换,身子有些不适。”

    终于要入夏了呢,程无介觉得今年的春天发生了太多事,日子变得格外漫长,他这段日子,格外焦躁。他恨不得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五个月后,内侄女郑春凤已经平安将皇子生下,普天同庆。

    “关于圆通和七皇子的消息,可查到苗头?”

    郑笃初和程贤文是程无介的左右手。程家的消息途径由三儿子程贤文管着;程家的生意由他们俩共同打理。

    程贤文摇头,“儿子这边没有消息。”

    程无介看向郑笃初。

    郑笃初除了打理生意,还掌握着郑家的消息途径和程郑两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的消息更为灵通。

    不过这次,郑笃初也摇了头,“侄儿派人四处打听过了,消息的来处还是追查不到。”

    追查不到源头,就是大有问题了。因为放出这个消息的人,定是大有来头。

    这个人,要么是已经死去的柴严亭,程无介知道他有这个本事;要么就是二皇子,因为他是这件事情的受益者;也有可能是三皇子,他想以此扰乱众臣的视线。

    程无介轻捻胡须,目中精光闪动,“不过是谁点的火,咱们都要让它烧得更旺。”

    “不错!”郑笃初点头,最好这场火直接把柴严景烧成灰,让他侄儿的登天路上少个敌手!

    程贤文低声问道,“父亲,你觉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程无介摇头,“八成是假的。”

    也就是说,还要有两成可能是真的?皇宫戒备森严,七皇子都有可能被柴严亭调包?

    程贤文不禁陷入沉思,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么圆通是要抓还是该救?七皇子该杀还是该留?谁又能证明这两人的身份?

    郑笃初则观察姑父的表情,他这么说应是有点根据的,莫非他与柴严亭的余党有联络?

    看着姑父白里透红的脸色,再想到姑母白中透青的脸,郑笃初心里难受。姑父不服用自己带回来的丹药,是真的不喜欢服丹,还是早就猜到丹药有问题?

    若是后者,那么……

    “混账东西,你彻夜未归,又去哪儿惹祸了?”程无介忽然大骂,吓得郑笃初一激灵,连声咳嗽起来。

    程贤文的手也一哆嗦,差点把茶杯扔出去。他定神向门前看,见他六弟程贤武用衣袖遮着脸,想从门廊下偷溜过去,却被父亲逮了个正着。

    程小六把手放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书房,跪在父亲面前,“爹,儿子没惹祸,是被人欺负了。”

    真是倒霉到家了,昨夜他和汪英堂、柴二哥被人打,他俩的棍子打在了后背和肉最多的地方,只有他,棍棍打在脑袋上!

    若非他头铁,说不得这条命都交待了。

    见到小儿子青紫的额头,程无介皱了皱眉,“跟人打架了?”

    程贤文眼睛跳了跳,截住小六的话,“六弟,现在是多事之秋,你还是小心为上,天晚后莫在府外逗留。”

    “儿子这么老实,怎么会跟人打架呢。昨夜儿子用完饭刚到街上,就被一帮人拎着棍子莫名其妙打了!”程小六说得委屈巴巴,望着父亲的眼里都带上泪花了。

    程无介哼了一声,“打不过还不知道跑?以后出去多带几个人,免得被人打死在街上!”

    “是。”程小六乖乖退了下去。

    看着小儿子走路还抱着脑袋,程无介叹了口气,“不争气的东西,贤文,以后你带着他,莫让他再去惹祸。”

    “是。”程贤文低声应了。

    郑笃初用帕子捂住嘴,又咳嗽了几声。

    若不是姑父惯着,小六能到现在还这么胡闹?怨不得姑母一直觉得姑父最宠的,其实是这个庶子呢!

    嫡庶不分乃是大忌,若非姑父有失偏颇,姑母也不会因为怕小六夺家产而容不下容他,贤文也不会防着他,不让他插手程家的生意。

    管家从外院快步走了进来,进屋低声道,“老爷,刚传回的确切消息,寒江水鬼全不见了,老巢一夜之间也被人搬了个干净!”

    什么?

    程贤文站了起来,郑笃初连声咳嗽。寒江水鬼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了,怎么可能!

    “何人所为?”程无介面色无波地问道。

    “应是晟王府的人。”管家道。

    晟王府的侍卫和暗卫一向厉害,若是他们所为,也就难怪了。为了几箱布,晟王居然派人剿匪,未免小题大做!

    程无介立刻吩咐道,“你俩速去将与此事有关的人清理干净,莫让陈小暖随棍而上。”

    郑笃初喝了几口药水压住咳嗽,才哑声道,“若真是晟王府所为,依照陈小暖的脾性,她可能会押着水匪去京兆府击鼓告状。”

    程贤文冷声道,“她去了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揪出两三个管事罢了,丢人现眼,不懂规矩!”

    程无介可不这么想,京兆尹柴仁安不足为俱,但卢正岐领着京兆府行走的头衔,他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若是他较起真来,这事儿还真有点麻烦。

    “姑父放心,他们查不到咱们身上。”郑笃初见姑父担心,又言道。

    “你当晟王府的人是吃素的?陈小暖只要敢去京兆府击鼓,就说明他们一定查出了些蛛丝马迹!”程无介沉着脸,“你们俩随时关注这件事,尽量推诿干净。”

    程贤文道,“要不,儿子先派人去探探她的口风,跟她私下解决?大不了陪她些银子罢了。”

    程无介烦躁不已,“你以为陈小暖缺这点银子?她随便抓下一根头发,圣上都会用金子给她续上!”

    父亲这声调,怎么听着酸溜溜的呢……

    程贤文不敢吭声了。

第一零二四章 你给我离柴玉媛远点

    程无介是酸,郑笃初是怒。

    陈小暖一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大字不识、无门无世的乡下丫头,恁的运道这么好!连让他倾心的大美人方挽离都看不上的晟王,偏偏选中了陈小暖,让她野鸡脱毛变凤凰,一飞冲天!

    陈小暖是个狠角色,铺子大掌柜的独子犯事,她二话不说就告到衙门给砍了;她亲爹被她从高位上拉下来踩进粪坑里,再也爬不起来;她表哥不过跟她拌了几句嘴,就让她派人杀了。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天眷顾!

    郑笃初越想越怒,又咳了起来。

    程贤文听着表哥烦人的咳嗽声,嘟囔道,“咱家跟陈小暖,本不必对上,而是一起赚大把的银子!”

    谁说不是呢,程无介也觉得烦烦。陈小暖刚在登州起势时,侄儿就跑去为柴玉媛出头,结果呢?

    被大内侍卫用麻袋装回来押进了大理寺!自己废了多大功夫,差点因为他折进去一个儿子!

    程无介本以为是李奚然搞的鬼,现在看来,就是陈小暖联合晟王给郑笃初挖的坑!

    自从对上陈小暖后,他们损了多少家铺子了!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柴玉媛找郑笃初给她出气而起。

    柴玉媛折腾得陈祖谟丢官、折腾得她爹丢了爵位还不算,还要折腾程家到什么地步!这就是个丧门星,谁粘谁倒霉!

    恰巧此时,给程夫人请安的程小六又偷偷摸摸地打门前经过,有火无处发的程无介吼道,“以后你离柴智岁远点,若是再让为父知道你跟他鬼混,打折你的腿!”

    刚被程夫人骂了的程小六,唯唯诺诺地应了。

    见他这没出息样儿,程无介随口又教训几句,才回头对郑笃初道,“以后你也离柴玉媛远点,她受了委屈自有她丈夫、她父母兄弟为她出气,哪就轮到你这个外人了!”

    郑笃初正捂着嘴倒气儿,胡乱点了点头。

    程贤文嘀咕道,“父亲,儿子觉得咱们现在对上的,绝不止陈小暖的绫罗霓裳,她没让咱们处处受挫的本事。会不会是上清宫的师无咎出手了帮她?”

    程无介冷哼一声,“若是师无咎有这个本事,上清宫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

    郑笃初嗓子痒的劲儿过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分析道,“侄儿也觉得咱们对上了狠角色,晟王是皇子,在外没有营生,不可能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敢帮着陈小暖对付程家?”

    不约而同的,三人同时想到了李奚然!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手段和胆量。

    “李奚然这个老东西!”程无介皱紧眉头,莫非自己看错了,李奚然现在不是闭门自保,而是韬光养晦?

    躲在门口的程小六探出青紫的脑门,“爹比李相还大七岁呢……”

    程无介脸上挂起黑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

    程小六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程无介又怒道,“有事就说,躲在门外做什么!”

    程小六磨蹭进来,低声道,“爹,最近不知道是谁想要儿子的命,儿总觉的后脖子发凉,不如……您把程虎给了儿保命吧?”

    程小六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的护院他不敢要,程虎这样的总成吧?

    程贤文皱眉,程虎虽然长得丑说话也难听,但架不住他功夫好啊,给了小六未免太屈才了。以后有程虎跟着,他还怎么下手?

    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儿子,程无介还不至于吝啬一个下人,“去去去,这么点小事儿,莫烦为父!”

    程小六喜出望外,走之前又多了一句嘴,“爹,儿子觉得不过最近暗算咱家铺子的,不是陈小暖也不是李相。他们两家瞎讲究,做生意手腕还算干净,不如您再想想,除了他们,您这半年还得罪了什么人吧。”

    说完,不等父亲发火,程小六就一溜烟地跑去找程虎了。

    程无介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还得罪了谁?掰着手指头数数,还真数不清呢。不过数来数去,还是李奚然嫌疑最大!

    程无介决定给他找点儿恶心事儿,省得他闲着没事儿就来恶心自己。

    李家庄内,陪着母亲拔草的左相李奚然觉得耳朵一阵发痒,便抬胳膊蹭了蹭。他眼睛一转,暗道这是谁在念叨他,程无介还是杨书毅?

    李老夫人抬起头,就见儿子又笑成了小草那张画,笑得坐在了地上。旁边凉亭内绣花闲聊的李家姐妹和周琼华听到响声,放下东西走过来服气祖母。

    李家姐妹不问也知道祖母笑什么,跟着忍俊不禁,李秋彤笑问,“不是在拔草么,父亲在想什么?”

    左相肃整面容,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感。不过想到小草,左相感叹道,“这几天听不到小草和大黄的声音,真觉得庄子里冷清了。”

    李家的庄子与秦氏的第四庄,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出了李老夫人住的院子向后走过几块田,就能闻到篱笆上的金银花香看到第四庄内的情形。

    小草和大黄若在庄子里玩,笑声和狗叫声就不会断,站在这边听一会儿,李奚然就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再看着秦氏一家在田里小仓鼠一样地忙碌,充实又简单,李奚然也偶然兴起归田园之心,陪着母亲种田自娱。

    但自华嫔出宫养病以来,小草就不见影子了,秦氏也天天过去陪着,第四庄便空荡荡了。

    李老夫人脸色微沉,华淑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华嫔何时回宫?”

    李奚然笑道,“待秦氏母女回乡,她就回宫了。圣上送她出宫,养病为虚,教小草作画为实。”

    这听起来多荒谬啊,是个人都不会信,但它偏偏就是真的!周琼华忍不住地羡慕陈小草,她才七岁啊,待她长成了会怎样?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如花似玉的孙女,感叹道,“谁家能把小草娶进门,绝对是大造化。”

    周琼华低声问,“华嫔娘娘善画?”

    李秋彤诙谐道,“小草的画就是跟她学的,据小草说娘娘画得极好。”

    周琼华也见识了小草的画技,也笑出了声。见姑父看过来,周琼华端容评价道,“如此说来,娘娘当是个中鬼才。”

    华嫔的画李奚然见过,虽说不错但也中规中矩,与小草完全不是一卦的。小草和小暖这两个孩子才是鬼才,或许秦氏在教养孩子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未可知。

    就在这时,李泗颠了进来,压不住喜悦地道,“老爷,绫罗霓裳的秦日爰带伤爬起来,要去敲京兆府的鼓了。”

    陈小暖不亲自去?这出乎李奚然的意料。

    他的眼睛一转,琢磨小暖此意何为。

第一零二五章 江湖人称铁泥鳅

    小暖没有亲自出马,这场官司引起的轰动自然就没之前那一桩打了。

    不过,秦日爰带着一串五花大绑的家伙在街上一走,还是非常扎眼的。各府各衙的探子、街上的闲人立刻跟上。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散开。待秦日爰让他的小厮石熙成敲响京兆府的鼓,柴仁安得了消息,打开京兆府的大门升堂时,京兆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了。

    见到远远站在门外的秦日爰,柴仁安不放心地吩咐跟身边的师爷,“你过去看看,秦日爰脖子上可有刀疤?”

    师爷立刻明白了,他家大人这是怕秦日爰是陈小暖假扮的!师爷穿过青松衙院,到大门口仔细看了,才回到柴仁安桌边,“大人放心,这一定不是文昌郡主。”

    今日正好在京兆府的卢正岐笑道,“仁郡王多虑了。圣上已下旨,准了文昌郡主可着郡王袍在外行走,郡主若想过来击鼓,穿郡王袍岂不比秦日爰的身份更好用?”

    同为郡王,但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柴仁安糟心点头,“卢大人言之有理。”

    同时,他心里也暗自庆幸,幸亏来得不是陈小暖!上次为了她家一个师侄,陈小暖一怒之下告了两位皇子。接下来那四个月,柴仁安愁得掉了二十斤肉。

    相比起来,他只掉了肉还是好的,起码官职尚在。被陈小暖告的大皇子被夺爵去守皇陵,保住爵位的四皇子基本退出了帝位争夺战。

    这次来的是她的替身秦日爰,想必应该、可能大概,告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柴仁安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师爷小声道,“小人刚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京城各大茶楼内坐馆的说书人都在人群里呢。”

    他要被说书人写进故事里了!这可是留名的大事,他今天宁可不说,也不能错。一不小心他要留名了呢,卢正岐压不住地兴奋,赶紧正冠整袍,端正坐好。

    柴仁安……

    他娘的!因为上个案子,他被各茶楼编排了半年,好不容易盼到柴严亭之事吸引了说书人,陈小暖的人又来了!

    要不,找个借口将此案押后,改日转到二堂再审?

    柴仁安眼睛一转,卢正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仁郡王,秦日爰为救文昌郡主,被贼人的鬼头刀差点砍断后背,您看他已面色发白,再站会儿,怕是要躺下了。”

    若是案子还没审,秦日爰就躺下了,陈小暖准得套上郡王袍,再敲他的大门!

    咬牙拍响惊堂木,等了许久的两班衙役高喝升堂后,柴仁安威严地问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秦日爰为首,带着一帮人和看热闹的百姓们穿过青松石板路,走进京兆府大堂。

    待石熙成和展柜搀扶着他慢慢跪在堂上后,秦三双手举起状纸,朗声道,“草民秦日爰,状告羽衣坊掌柜程金重金买通水匪,令水匪用漂布水毁掉绫罗坊十三箱上品细麻,请京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

    “哗”秦日爰响亮的声音一落,堂外爆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

    陈小暖的绫罗棉纺跟右相的羽衣坊打擂台的事儿,京城无人不知。近来两边各有输赢,为此陈小暖铺子里的大掌柜都换人做了,众人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羽衣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羽衣坊也是大铺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吧,秦东家可有证据?”雅音楼的说书人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替京兆尹审案了。

    听堂的卢正岐小声提醒柴仁安,“仁郡王,郡王?”

    正在看状纸的柴仁安这才回神,“啪”地一拍惊堂木,止住堂外的喧哗,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堂外的一串粽子问,“秦日爰!”

    “草民在。”

    “本府问你,你身后被绑的这些是何人?”柴仁安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些就是被程金收买,替他破坏草民货船的寒江水鬼,草民将他们捉了来,请大人审问。”秦日爰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骄傲。

    听到这些竟然是恶贯满盈的寒江水鬼,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后退十步。只有十几位说书人上前几步,恨不得将每个水鬼的模样都印在纸上。

    师爷把满脸菜色的粽子数了两遍后,比柴仁安还激动,“大人,十八个啊,十八个!”

    臭名昭著的寒江水鬼共有十八人,江湖人称寒江十八阎罗。他们在寒江上作恶多端,但也来无影去无踪。身为负责京畿民案的京兆府尹,柴仁安早就对他们深恶痛绝,数次派人缉拿,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差官都无功而返。

    为了这个,去年年底,柴仁安还被瘦了好几圈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共同嘲笑了,京兆府的悬赏十八阎罗的缉拿令,如今还在墙上贴着呢!

    这十八人,就因为损了小暖几箱布,就全被抓了!柴仁安大喜,“来人,将他们押进来!”

    秦日爰店里的伙计将这些捆绑结实的水鬼推进大堂,两班衙役呼啦上前将他们按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用刑杖招呼了。

    卢正岐看着人群中镇定的秦日爰,心中也不免思量。他这半年在京兆府做事,自然见过与寒江水匪作案的卷宗,知道这帮人绝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寒江猖狂至斯。

    但他们在五日前坏了文昌郡主的布,今天就被全押到堂上来了!晟王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他是不是太强了?卢正岐皱皱眉头,这可并不是好事啊。

    命衙役将江湖人称铁泥鳅的匪首嘴中的破布取下,确认其身份后,柴仁安不禁大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犯下的累累血债,该用血偿了!来人,将他们拿下,押后……”

    别啊!卢正岐连忙提醒道,“郡王,案子,秦日爰的案子还没审呢。”

    柴仁安这才想来,跪在地上的秦日爰不是来领赏金,而是来告状的。他咳嗽一声,接着道,“将他们拿下押后再审,只留下铁泥鳅一个!”

    一众菜色水匪被押走后,柴仁安再拍惊堂木,“铁泥鳅,本府问你,绫罗坊货船中的布料是不是尔等毁的?”

    “是。”铁泥鳅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答道。

    “尔等为何做下此等恶事,又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柴仁安问道。

    堂外兴奋的持笔说书人,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大堂里来听个仔细。

    为何?被真正的笑脸阎罗审问了一天一夜,连小时候偷过谁家几个鸡蛋都招得一干二净的铁泥鳅,忍不住哭了。

    众人……

    “你为何哭泣?”柴仁安好奇了。

    众说书人异口同声问道,“是啊,为何?”

    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早知道他手下的兄弟们随手接的赚大钱的小买卖,会害他们被人端了老巢,连墙皮都扒没了,他打死也不让接啊!

    这事儿他不想再说第二遍了,铁泥鳅吸溜吸溜鼻涕,“是让兄弟们干的,大人面前的状子上写得清清楚楚,铁某嘴疼,大人自己看吧。”

第一零二六章 让我死

    别啊!

    堂外的听书人都急了,寒江铁泥鳅不说,他们以后的书要怎么讲,这可是最最精彩的一段啊!

    柴仁安“啪”地一声,用力敲响惊堂木,“本府问你话,你如实召来。若再推搪,大刑伺候!”

    “威武”左右衙役手中的刑杖同时敲响地面,喝声齐响,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棍棒就可以招呼上来。

    不过,铁泥鳅翻江倒海几十年,怎会惧怕这点阵仗。他和兄弟们被抓到京兆府就是死路一条,命都要没了,还要当众把他们怎么翻船的事儿再说一遍丢人现眼?

    休想!

    不说?

    京兆尹当了这么多年,柴仁安可不是白当的。他的脸往一沉,唤道,“秦日爰。”

    “草民在。”秦三躬身。

    “把你的人叫进来。”柴仁安吩咐道。

    状纸上写得明白,是秦日爰铺子里的人撬开铁泥鳅的嘴,揪出了始作俑者。此人能撬开铁泥鳅的嘴一次,就能撬开两次。

    有这样的人才在,他还废什么劲儿。

    秦日爰应道,“草民铺子里伙计秦刑,就在堂外候着。”

    “宣!”

    衙役到堂外,将秦刑领进来,柴仁安一看,眼睛就亮了。

    他身旁的卢正岐低声问道,“郡王认得此人?”

    柴仁安微微点头。

    他认得,不过当时这人不是络腮胡,眉毛也没这么粗。他那会儿的名字不叫秦刑而是李刑,不是秦日爰铺子里的伙计,而是左相李奚然府里的谋士。

    去年年底,大理寺卿金益钧向他炫耀,说封江兆和怨天成一案快要审结了,金益钧曾提到帮他审案的左相府里的李刑十分了得。

    柴仁安好奇,跟去大理寺地牢看过李刑审案,也觉得此人手段独到,想召揽至京兆府。

    可惜,李奚然太小气,舍不得!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李奚然舍不得,而是李刑根本就不是他李奚然府里的人,而是他从晟王府借来的。

    这样的能人,怎么可能是绫罗霓裳的伙计!这明摆着就是严晟的人。

    晟王不撒手,他们谁也捞不着!

    木刑跪在堂下,“草民秦刑,拜见柴大人。”

    柴仁安点头,很是客气地道,“起来吧,你是如何让铁泥鳅开口的?”

    “铁当家讲义气又豪气,草民不为难他那帮兄弟,只与他聊了一天一夜,他被草民感动,便将实情跟草民讲了一遍。”

    木刑说完,转头对着铁泥鳅甚是亲切地笑了,“铁当家,大人问您话您不说,要不咱俩再聊两天?”

    铁泥鳅被这阎王笑得头皮发炸,让他再跟这活阎王待两天?

    让他死成不,他想立刻死!

    见铁泥鳅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柴仁安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再拍惊堂木喝问道,“铁泥鳅,你为何凿破民船,损坏货物,还不从实招来!”

    铁泥鳅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了,“凿船这等下作事,铁某才不会干,咱们在江上讨口饭吃,怎么能凿船呢!铁某的兄弟是卸下舢板上船,干完活又给他们装上的。”

    然后,不等柴仁安再问,铁泥鳅就将从线人接了活,找到他的下手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现在铁泥鳅恨不得那线人去死,他接活怎不打听清楚,他们寒江水鬼缺这几千两银子吗?

    为了这几千两银子被身家命都搭上了!

    秦日爰又道,“线人就在堂外。”

    得,绫罗霓裳连线人都抓住了!这能耐真得非同一般。说书人把笔在嘴里蘸了蘸,刷刷刷地写着。

    行有行规,富贵人家找江湖人办些见不得人的私事,是有中间人牵线的。

    这牵线人一般都通黑白两道,人面极广,一般人也不愿得罪这样的人。若是接了钱办事的江湖人被抓了,论规矩也不会供出牵线人。

    可今日,铁泥鳅把牵线人召了出来,而且这人还被秦日爰拿了!

    拿了他,揪出出钱买凶的羽衣坊,还不是小事一桩!所有人都明白,这案子秦日爰胜了。

    另一边,郑笃初刚派人叮嘱完程金该怎么应对,京兆府的衙差就到羽衣坊,拿链子把他锁去了京兆府。

    程金和铁泥鳅认罪入狱,案件便告一段落,押后再审。堂前的百姓慢慢散去,秦三又回了京兆尹的一些疑惑后,被石熙城扶出了京兆府,上马车回了棉纺。

    关于此案的风声,飞快地传遍京城各府。

    右相府中,程无介气得摔了茶杯。

    “柴严晟!”

    为了陈小暖的几箱布,他竟不惜动用暗卫,将自己的底牌暴于人前。他就不怕,圣上起疑心,将他的权夺了不成!

    郑笃初咳嗽几声,低声道,“姑父,程金保不住了,得尽快动手。”

    他还能不知道这个!程无介烦躁地皱眉,“你速速去办,手段要干净,务必让他将这件事全担下来,莫牵扯旁人!陈小暖告状到底想要干什么?”

    管家小声道,“秦日爰只请京兆尹为他做主,让程金赔上货船的损失。”

    “啪!”程无介又摔了一个茶杯,“陈小暖!”

    她要的不是银子,而是要恶心他程无介!她当她是谁,当柴严晟真能一直替她撑腰不成,若没了柴严晟,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李家庄内,李奚然听了案情经过,连连点头。

    “程无介这个跟头栽得够狠,这一案之后,江湖人再也不敢接为难陈小暖,各商号和朝官也会明白要斗绫罗霓裳,决不能走歪门邪道。晟王此举,够聪明也够干脆。”

    晟王就是用拳头告诉天下人,敢动陈小暖,就是跟他柴严晟过不去。

    寒江水鬼怎么样,纵横江湖二十载,不也是眨眼之间就被晟王全灭了么。程无介怎么样,他柴严晟说办就办。

    命,只有一条,为了钱不要命的事儿,没人干。

    李老夫人也点头,夸奖道,“小暖没把案情闹大,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这种小案子,她根本不必亲自出面,否则便是有失身份了。”

    小暖不去,就不会把事态扩大,拉扯上晟王和右相。绫罗霓裳的秦日爰出马状告羽衣坊的掌柜程金,这个案子就只是商铺之间的争斗,羽衣坊私通水匪损人货物,就该领罚。

第一零二七章 回来吧

    棉纺内院,郎中为秦三清理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不住埋怨着他不该起床行走。秦三趴在床上,帅气俊朗的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东家,疼你就叫出来,叫出来就好受多了。”展福在一边看着都替他疼。

    今天的堂审,郡主考虑到了东家的伤势,早就吩咐了让展柜和展福去。展柜对京中各家店铺的情况还不熟悉,但展福熟啊,他觉得自己去也能办成。

    但是东家不放心,非要自己去。他说郡主不去他也不去,这案子的份量就不够,引不起京兆府和京城百姓的重视。

    现在份量够了,事情也办成了,可东家又得在床上趴一阵儿了。也就是东家能忍,如果是他展福,怕是早就哭爹了。

    见郎中给东家上药包扎好后,展福还要说话,展柜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对秦日爰道,“我和阿福去把剩下的事儿理一理,东家安心养伤。”

    这两人走后,秦三才转头对着旁边榻上,时刻不忘练内功的绿蝶嘿嘿地笑,“绿蝶,你是没去看,今天过堂老有意思了!”

    绿蝶眼睛不睁,沉着脸不理他。

    秦三又道,“木刑真是个人才,他在那儿一站,铁泥鳅就成了土泥鳅了。过两天咱们去茶肆听听说书人怎么讲这一段,肯定老精彩了。”

    绿蝶看秦三强打精神的样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腿上的伤也没好利索,走路还有些瘸腿,看得秦三一阵心疼,“这件事我办妥了,我没想到伤口愈合得不好会崩开。我错了,你要是不出气就过来扇我两巴掌,别躲出去,成不?”

    绿蝶握了握拳,头也不回地走出坊间,正要叫人准备马车,回庄去向姑娘讨药,刘守静就带着药来了。

    把药瓶交给绿蝶,刘守静叮嘱道,“这药不能多吃,一粒就能昏睡六个时辰,再多对身体也不好。师姑说先让秦东家服药,再让我护送你们回庄养伤。”

    绿蝶接了药,眼睛都有点湿了。她回屋后直接塞进秦三嘴里,秦三都不用喝水,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又嘿嘿笑着,“不怎么疼,真的。”

    他这样子,真是傻死了!!

    绿蝶抬手压住他的脑袋,闷声道,“睡吧,姑娘要你回去养伤。”

    “某不去,回去养伤得耽误多少事儿啊,在哪儿躺着不是养伤啊。回去让大黄看到我这怂样怎么办……”秦三说着就睡着了。

    刘守静带着侍卫进来,将秦三抬上马车,回头见绿蝶没有跟过来的意思,暗道小师姑果然猜对了。刘守静低声道,“绿蝶,师姑让你跟着一块回去,说有事与你商量。”

    绿蝶这才跟着上了马车,一路沉默地回到第四庄。这还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回来,若非姑娘传唤,绿蝶没脸回来。

    见到这个坚强倔强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小暖让玄舞等人出去,才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温和道,“过来坐。”

    绿蝶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小暖面前,惭愧低头,“绿蝶无能,让姑娘费心了。”

    小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三年前,我日子过得艰难,向三爷讨了你过来。你没有嫌弃我家的窘境,过来后保护着我们母女三人平安,还几次跟随我南下北上,若是没有你,我这几年不会这么顺当。”

    “啪嗒”,一滴泪落在地上,绿蝶哽咽道,“可属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受伤,看着姑娘冲出去拼命。”

    暗卫自有暗卫的职责和荣耀,她身为姑娘的贴身暗卫,到关键时刻却还要靠着姑娘救命,这实在是该死。

    姑娘没有怪罪,但那一刻的无力和恐惧感被绿蝶深深记在心里,她发誓要变强。可是,姑娘对上的坏人,比她变强的速度快太多了。

    三年前她跟在姑娘身边,吓唬吓唬村里的恶霸和贪便宜的亲戚是小菜一碟,但现在姑娘对上的是柴严亭、程无介等人身边,都是高手林立,绿蝶在他们面前,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

    她懊恼,为何她以前练功就不知道勤奋些,再勤奋些。

    小暖把绿蝶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才安慰道,“你今年才十六,试问他们身边那些高手,哪个年纪不比你大十岁以上?在同龄人中,你已经是最强了。”

    “绿蝶还要更强。”绿蝶握紧拳头,她一定要强到够资格堂堂正正地站在姑娘身后。

    不是她不够强,是小暖的对手强得不合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小暖肯定绿蝶的功绩,“去年展鹤之事后,绫罗霓裳三十三家店铺,再无发生过一起内外勾结事件。店内的掌柜、管事、伙计们都安心本分做事,没有勾心斗角产生内耗,这全是你的功劳。”

    绫罗霓裳的消息网络和各主要店铺的安全护卫都由绿蝶负责,她虚心向玄散、玄舞等人请教,将各家铺子的消息及时汇总到小暖的桌上,也用有限的人手,保障着各处店铺的安全。绿蝶喜欢也擅长做这个,她做得很好。

    绿蝶的目标曾是成为玄散那样的头等护卫,小暖发现了她更擅长的事后,放手让她去做,却因为太忙,忽略了她的感受。

    小暖握住她的手,“柜叔回来了,铺子的生意由他、展福和卿叔先管着,等到东家的伤好后,让他继续打理铺子。你回到我身边来吧,咱们要合计着理顺加盟布商这边的渠道,对他们加以约束,免得砸了咱们的招牌。”

    绿蝶抬起水润的眸子,惊喜不已。

    她最想呆的位置,果然还是自己身边。

    小暖温和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还有五六十年等着咱们去拼,不急于这一时。”

    五十年啊!绿蝶握紧拳头,激动了,五十年后她会是什么样子?绿蝶脑袋里出现的是师无咎的身影。

    上清宫的宫主,一等一的高手,她要当高手,当姑娘身边最有用的高手!

    “你要稳住,秦三这次行动,也是为了尽可能把事情办好哄你开心。你的不安和焦躁,会让他跟着担心。他是个好男人,你以后少对他动拳头,有事儿别闷在心里,多跟他说说。”小暖叮嘱着,绿蝶话少,在情事上也不灵光,只会用蛮力。

    绿蝶老实点头,“绿蝶记下了。”

    秦氏从华嫔那边回来,见到绿蝶在,快步走过来问,“绿蝶,伤口还疼不?咱们今晚吃大骨馄饨,给你补补身子。”

第一零二八章 脑袋让门夹了

    这两天,柴仁安很是瑟。他满足地摸着已经长回来的大肚子,大摇大摆地去御史台和刑部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到了大理寺,将寒江十八水鬼的供状放在金益昀面前,乐呵呵地道,“金大人看看可有疏漏,若是没有便给小王扣个戳,小王好去办事。”

    朝廷为了避免造成冤假错案,遵循前朝之制,建立了刑案需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的制度。但凡牵涉到人命的重大官司,各州府县衙门审结后,需将供案文书送至三司复审,复审通过,依照大周律法论刑。

    与三司衙门事务繁多,除非是由圣上或上封亲自下令督办的案子,地方州县报上来的案子,从复审到下达公文,有时甚至需要数月。

    负责京城治安的京兆府与三司衙门同在京城,报送文书自然要方便许多,复审的时间也大为缩短。

    这等报送文书的跑腿差事,论理应由衙役做,身为京兆府尹的仁郡王居然亲自揣着文书来了,以金益昀对他的了解,他送来的不是文书,而是得意!

    轰动京城的秦日爰状告程家羽衣坊私通水匪一案,这么快就审完了,也的确值得他得意。关键的是,仁郡王与程无介还有那么点小摩擦,这就更让他得意了。

    金益昀请柴仁安落座吃茶后,拿起寒江水鬼们厚厚的口供,大略扫了一遍,便笑道,“下官原不知,郡王同李相还有此等交情。”

    寒江水鬼恨不得将八辈子做过的坏事都供出来了,这等口供风格,一看就是李奚然府里的谋士李刑所为。

    今年各州县报送上来的命案,有两桩存在重要疑问,需将案犯押至京城再审,才能定案。

    因为这两宗棘手的案子,金益昀两次厚着脸皮去找左相借人,都被左相推搪了。

    金益昀没想到,左相居然把李刑借给了柴仁安!几年前,左相二公子乳娘的儿子行为不修,当街纵马踩死一老妪,被柴仁安抓去乱棍打死了。为了这事儿,柴仁安和李府不是闹得挺不痛快,这事儿这么快就过去了?

    柴仁安当然知道金益昀这话的意思,他笑得更得意了,“我与李相本就相交莫逆。金大人,咱先办正事儿,小王还赶功夫去天章阁呢。”

    莫逆?我呸你一脸!

    金益昀不问了,又从头到尾把案件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羽衣坊的程金一力担下了花银子找水匪破坏绫罗坊的布料的罪责,而柴仁安没有接着审下去,便决定这么结案了。

    看来,程无介找过柴仁安,欠下他一个人情。依着柴仁安的性子,这个人情可不大好还呢。金益昀看过郑笃初的供状,对程无介做下的恶事心知肚明,也就是有圣上护着他,否则以程无介做下的这些恶事,杀他十遍抄他满门也不为过!

    程无介倒霉,金益昀也开心,他把卷宗合好,言道,“案情清楚,证据和口供确凿,没有疑点。”

    “盖戳,签字。”柴仁安点了点案件最后一页的空位,那叫一个得意。

    金益昀气闷,待看着文书上,御史台荆正和刑部张思简的签名笔锋都比往日要锋利些,就知道这两人也被柴仁安祸祸了,心情才稍稍平复,提笔签章。

    三司会审过了,这案子就真的结了,量刑也就这么定了。因为此案牵扯的人命过多,还需保送天章阁评阅,方可行刑。

    三司已审过,又不牵扯朝廷命官生死的重大案子,天章阁一般不会截下来。所以在去天章阁走一圈,柴仁安就可以令刽子手把寒江水鬼押至菜市口,一一斩下他们的人头扔进寒江,送他们做真正的水鬼,祭奠他们欠下的几十条人命了!

    柴仁安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儿就往外走。

    “郡王这是要回京兆府了?”

    柴仁安晃晃手里的文书,头也不回地道,“小王先去趟天章阁,再回去办事儿。”

    堂堂京兆府尹居然闲到干这等跑腿的差事,金益昀恨不得将案上的累累公文都砸到他的后脑勺上。

    正当他龇牙咧嘴时,柴仁安忽然回头,笑得一脸暧昧,“金大人,改日得空一块喝茶啊?小王为你引荐一人,保管你见了他,百病全消~~”

    说着说着,柴仁安还唱上了!金益昀气得眼冒金星,气哼哼地道,“下官公务繁忙,没有陪王爷听曲儿的雅兴。”

    听曲儿?柴仁安知道他误会了,他也不点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也罢,金大人既然不想见,小王就告辞了。”

    柴仁安哼着小曲儿到了天章阁时,探脖子往里一看,安国公正在和右相商量西南禁军的粮草和军饷之事,晟王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堆奏折前认真批阅,卢正岐居然偷偷望着晟王发呆。

    程无介果然不在,柴仁安为自己寻得这个时机非常满意。其他人都忙着,这事儿就让卢正岐办了吧?柴仁安乐呵呵地走进天章阁,卢正岐见了立刻迎到门口,“郡王这么快就将案情整理好了?”

    屋内的三人都看过来,柴仁安抱拳行了礼,乐呵呵道,“嗯,师爷得力,整理好案情又请三司审过后,小王就来了。早点办清,也能给咱们府里的大牢腾点地方。”

    卢正岐担着京兆府行走的差事,说白了就是去京兆府跟在柴仁安身边涨经验,柴仁安这句“咱们”用得一点问题没有。

    案情卢正岐当然很清楚,他粗粗验看,目光在程家给秦日爰的赔款上着重看了两眼,又偷偷看了看眼光都不转一下的晟王,才低声道,“郡王,圣上今天心情不错,您不防亲自去宜寿宫转一转。”

    破获大案,又赶上建隆帝心情,过去转一圈多少也能捞点好处,柴仁安心领神会,“右相不在宫中?”

    “今日程大人不当差。”卢正岐低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程家做事,有违道义。身为君子的卢正岐,早就看不过眼了。

    谁让他来不了呢,这可怪不得咱。柴仁安乐呵呵地出天章阁,递折子进了宜寿宫。

    自始至终,右相和晟王都当不知道这件事。安国公左右看看,粗狂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右相这次和晟王联没联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程无介又要倒霉了。

    天下赚钱的营生那么多,做哪个不是赚钱?程家却偏偏跟陈小暖这等大气运的人抢生意,程无介的脑袋真是让门夹了。

第一零二九章 出海啦

    秦日爰状告羽衣坊程金商匪勾结,损毁绫罗坊上等布料一案,京兆府用了短短十日就结案了。当公文贴在京兆府墙外时,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寒江铁泥鳅和他的一帮手下罪恶累累,都判了斩立决;程金勾结恶匪,也被判斩立决;牵线人张珂罚银一千,斩监后。羽衣坊判赔咱们绫罗坊货银两千两,其他零零总总的损失共一百八十三贯二百二十三文。另外,因东家捉住了京兆府悬赏捉拿的寒江十八阎罗,京兆府按照悬赏令,需支付赏银两千两。”

    石熙成把京兆府派人送过来的结案文书简单念了一遍,开心又骄傲开心着郡主和东家料事如神,骄傲着这上边的字,他居然都认得。一年前,他认得的字还没一箩筐呢。

    趴在榻上的秦三咧咧嘴,“京兆府做事真讲究,赔的银子还有零有整的。”

    若是赔偿两百两,众人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赔一百八十三贯两百二十三文,就立刻让人觉得这个数字是京兆府认真核算过的。显示出他们做事严谨公正,在为民做主时,绝不含糊。

    这办法,真好。秦三又学到了一招,迫不及待地想用在铺子里。

    玄舞补充道,“宫里传出消息,圣上宣程无介进宫当面训斥,责其治家不严之过,令其警醒自查。”

    诸葛卿分析道,“圣上训斥后,御史台就该有动作了。圣上此举,意在转移众人放在七皇子身上的视线。”

    这十日来,关于圆通和柴严景身份真假的传闻愈演愈烈,建隆帝这个重度疑心症患者,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小暖听三爷说,建隆帝已经三天没召七皇子过去指导课业了。

    小暖点头,“卿叔说得对,还有这个斩监候的张珂,您怎么看?”

    诸葛卿言道,“张珂的人脉很广,京中各府里见不得人的事儿他知道的不少,他与程贤文和郑笃初颇有往来。仁郡王留下他的命,会让很多人夜不能寐,至于这人接下来要怎么审,审到什么程度,端看仁郡王如何打算了,这真是一步好棋。”

    小暖点头,柴仁安若是他能从张珂嘴里挖出各府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等于握住了他们的把柄。这些人若想平安度日,就不能给在京兆府找不痛快。

    太平和融洽,不过是各方势力均衡的表象罢了,但这个表象对于京兆尹柴仁安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他的权衡之术,这种做法很值得小暖学习。

    不打不骂就能化去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水鬼们和程金,三日后在西街菜市口行刑。”石熙成又补充道,“离着御史台蒋大人家不远。”

    小暖觉得,蒋如晦在那边租房子,或许是因为那里经常砍人头,所以房租比别处便宜。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蒋如晦会趁着热乎劲儿,参程无介一本。”诸葛卿继续道。

    这时参程无介治家不严,犹如火上浇油,时机刚刚好。

    小暖言道,“但愿他能快点儿,否则怕来不及了。”

    见诸葛卿和展柜疑惑,小暖身后的绿蝶解释道,“今早刚得到的消息,程夫人的身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蒋如晦要告程无介治家不严纵妻为恶,万一程夫人死了,他还怎么告?

    展柜立刻抓住其中的关键,“咱们的计划可以暂缓,先避开这个风头再说。”

    总不能让人把程夫人的死,赖到他们头上来。绿蝶也是持这种观点,她低头见秦三郑皱着眉头掰手指头,便问道,“东家,可是有什么不对?”

    秦三抬头,颇为不满地嘟囔着,“寒江十八个水鬼,悬赏进才两千两,真是太不值钱了!”

    展福解释道,“铁泥鳅三百贯,其他水鬼每人一百贯,这悬赏金已经很高了。”

    那是他不知道三爷当初给青鱼帮订的赏金。小暖、绿蝶和秦三人回想往事,都翘起了嘴角。

    青鱼帮啊,小暖还真挺怀念他们的。见自己的大小掌柜目光有些不解,小暖将思绪拉回来,说起今天召集他们过来的目的。

    “咱们的棉布和棉花是好东西,也不知在海外能卖到什么价钱,所以,我打算派几个人出去转转,你们觉得咱们铺子里派谁去比较合适?”

    这事儿早有苗头,小暖现在提起来,众人也不觉得奇怪。秦三先道,“秦某本想去的,可惜了。姑娘觉得熙成怎么样?”

    小暖点头,“其他人呢?”

    展柜道,“小人觉得让展聪去合适,小人以后常驻京城绫罗坊,展聪正好可以空下来。他在京中历练这几年,做事越发沉稳了,值得托付。”

    展福也道,“还有一点,展聪水性不错,东家,石熙成可熟悉水性?”

    出海要在船上待几个月,若是不识水性或者晕船,就麻烦了。考虑不周详的秦三有些惭愧,“我把他叫回来再问问。”

    问过后秦三得知石熙成晕船,很不得用枕头将自己闷死。

    小暖考虑的人手,也是展聪。展聪聪明伶俐,年纪合适还没成亲,出海后的牵挂少一些。石熙成也不错,可他小几岁,又是秦三用得最顺手的小厮。秦三在养伤,这时候调走石熙成就不合适了。

    “暂定展聪吧,柜叔先跟他说说,看他想不想去,咱们再做打算。”小暖言道。

    展柜笑了,“他听了,怕是得乐疯了。”

    出海见世面,这机会可不是轻易能有的。小暖点头,又道,“除了铺子里,玄舞、绿蝶,你们俩也从你们手下的人中挑两个合适的同去。”

    派他们去,一是要保护货物和人的安全,二来也可以探探海外的守备和军情,一举两得。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要去,那就是小暖的师侄,刘守静。派刘守静出海的不是小暖,而是她师傅。

    师无咎听闻小暖要派人出海,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感兴趣的不是能不能占了别国的地盘,也不是能赚回多少银子,而是探访仙山。

    寻仙问道,本就是上清宫诸人的志向。

    多去个高手,展聪等人的安危就多了一份保障,小暖当然不会反对。

    最终,小暖和赵书彦的人凑出一支二十人的商队跟随朝廷的大船出海,去趟出一条新的商路。

    小暖和赵书彦亲自到京南的码头为他们送行。

    赵书彦一身书生打扮,小暖则穿了她的郡王袍。她穿这件袍子送行,就是让船上的人明白她对这支商队的重视,防止有人在海上打她的商队的主意。

    目送展聪和刘守静他们排队登船时,小暖忽然发现了队伍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零三零章 小暖的师叔

    小暖看到的熟人,是老小两个道士。

    老道长身上的道袍一看就穿了很多年了,原本的土黄色道袍现在更加接近土色。道袍的袖口和领口的磨损虽被补上了,但补袍人的手艺还不如小暖,打冷眼一看,就像是袍子上落的几块泥。老道却不觉得这道袍寒酸,笑得一脸平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

    被这老道拉着的小道童,跟展聪一样兴奋地左瞧右看。当他的目光与小暖相遇时,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真诚的笑,若暖阳般照到人的心里。

    他的门牙虽然长齐了,但小暖还是透过这儿笑,想到他换牙时可爱的样子。分别的时日虽不多,但能再见到这张纯粹的笑脸,小暖鼻头一酸,很想哭。

    离开了师傅和师兄,死了亲哥,小小年纪就成了通缉犯,小暖以为他会很难熬,没想到他还能笑得这么真诚,尤其是对着她。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小暖犹豫着。圆通这张陌上的脸,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小暖身边各府各处的探子不少,上前搭话可能会给圆通带来危险。

    但是他们上了这艘船,何时才能回来,或者说,还回不回来?

    正与手下管事说话的赵书彦立刻觉察到小暖的不对劲儿,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有何不妥?”

    小暖微微摇头,“在登船的人群中见了两个熟人,不知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

    这艘要出海的大船,能容纳大几百人,看到熟人很正常,但能让小暖犹豫的,怕不只是熟悉这么简单。现在她还带着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书彦温和道,“此处人多眼杂,还是不过去为好。”

    小暖点头,不过她不过去,对方却过来了,小暖的眼睛一亮。

    见到来的是两个道士,赵书彦便知趣地避开,继续带着展聪等人,与其他登船的商队打招呼。

    “九清道长,贫道无牙,曾在您的天师观挂单数日,得幸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您可还记得?”她师祖张昭成端着张人畜无害的老实脸,一本正经地与她打招呼。

    身着郡王袍的小暖抬手,打了个道号,“九清当然记得,您这是要出海?”

    说到出海,无牙道长忍不住地欢喜,“贫道完成了师兄吩咐的事儿回青冥山的路上,得幸结识了一位大方的居士,得知他要出海,贫道就厚着脸皮带着徒儿跟来了,贫道虽无能,也想在有生之年,去探一探这四海八荒。”

    哪个居士这么有福气,居然被师祖蹭上了?圆通成了师祖的徒儿,那不就是她的师叔了!

    师祖您这么干,师傅知道不,师姑知道不?

    小暖低头去看圆通,却发现他好奇地打量自己,目光淳澈依旧。她微微皱起眉头,这很不对劲儿。

    小暖善察言观色,圆通的表情不是装的,他是真得不认识自己。圆通这是怎么了?

    不过,小暖没有多嘴,她与师祖聊了几句,便唤来刘守静,给师祖介绍道,“这是小道的师侄刘守静,也随这条大船出海,您路上有事可以寻他,咱们同属道门,出门在外也好有个照应。”

    无牙道长笑得一脸感激,“那真是太好了。”

    号角吹响,船要开了。

    小暖先与师祖道别,目送他登船后,才低声吩咐刘守静,“这位道长和他的弟子路上若是需要用钱、吃饭,你要帮着些。不要太刻意,但要尽量周到。”

    这位看着比他师祖还穷的道长,让刘守静升起一股亲切感。师姑给他的银票、金子、玉饰等值钱的东西够够的,帮助这一老一小绰绰有余。刘守静应下,“小师姑放心,守静知道怎么做。”

    小暖再次叮嘱道,“该吃吃,该喝喝,平安去,平安回来。”

    刘守静行稽首礼,才随着展聪等人上了船。

    载着无数希望的大船号角长鸣后,挂帆拔锚,慢悠悠地离开了码头,奔赴远方。小暖看着冲她挥手的师祖和圆通,不禁恍惚。

    她想过圆通可能是被师傅救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跟在师祖身边。

    圆通的造化可谓非同一般,他生在皇家,却是由死中生。前十年跟着佛门高僧智真修佛,十一岁跟在道门天师身边修道,集佛道于一身后,他要干啥?

    圆通出海了,四处寻找圆通的贺蓝等人要怎么办?

    “姑娘,这里风大,咱们该回了。”站在小暖身后的玄舞低声道。

    风大是指这里耳目众多的意思,小暖点头,与赵书彦打过招呼,上马车返回第四庄。

    马车上,贺风露低声道,“小师姑,方才那位道长就是去年十一月在天师庙挂单的,青冥山三田观的道长?”

    贺风露时常跟着小暖身边,也见过无牙道长一次,这位道长虽然貌不出众,却很容易让人记住。

    小暖点头,“正是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他相遇。”

    贺风露疑惑着,“我记得无牙道长是孤身一人,从青冥山徒步而来的,他何时有了个徒弟?”

    “或许是新收的吧,那孩子年纪看着也不大。”小暖不便泄露圆通的身份。万幸的是,大黄跟着玄其和方子宁进山抓兔子了,若是它跟来,圆通就该露馅了。

    “无牙道长这个徒儿,一看就有灵性,是个修道的好苗子。”贺风露羡慕着,“怎么就没被咱们先遇上呢,若是他那入上清宫成为第四代弟子,十年后,定名冠龙虎山!”

    小暖……

    不用十年后,他现在就已经是了。已经离世的张天师不但活着,还收了个弟子,这莫说名冠龙虎山,名扬天下都使得。

    “你师祖去了何处?”小暖特别想跟师傅分享这个惊人的消息。

    贺风露摇头,“师祖来去如风,弟子也不知晓。”

    “姑娘,师道长来了。”车帘外的玄舞惊喜道。

    刚想到师傅,师傅就来了!小暖撩开车帘,见到她师傅顶着一头乱发,背着个破包袱,站在路边冲着她笑。

    “师傅!”小暖跳下马车,快步奔了过去,贺风露赶忙跟上。

    见到徒儿活蹦乱跳的,还穿得这么精神,师无咎露出欣慰的笑容。扶住要行礼的小丫头,师无咎张开手,手心是颗鲜红的樱桃,“九清。”

    “徒儿在。”

    “为师在路上摘的,你尝尝看喜欢不?若是喜欢,今晚为师就把樱桃树给你扛回来,栽在院子里。”

第一零三一章 师傅和师祖

    小暖拿着师傅给的樱桃,鼻子一酸就想哭,“师傅摘樱桃时,被狗追了没?”

    师无咎得意地笑,“为师跑得快。”

    还是被追了,小暖想哭又想笑。师无咎抬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刀疤,叹道,“为师算到徒儿有此一劫,却不成想竟如此凶险。”

    小暖笑嘻嘻地道,“师傅下次再算到徒儿有难时,徒儿提前穿带上铁甲,任他再锋利的刀枪也不管用。”

    师无咎笑道,“铁甲你可穿不动,回头让你三师兄帮你琢磨,弄套轻便的软甲穿上。”

    听师傅提到三师兄,小暖心思就是一动。为了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建隆帝近来又召见了三师兄两次,小暖觉得三师兄快能脱身了,师傅或许就是为了这个件事儿来的。

    进到空荡荡的内院时,小暖解释道,“华嫔娘娘出宫养病,我娘和小草过去照料,大黄进山抓兔子也不在家,等晚上她们回来,师傅就能见到了。”

    师无咎这一路走来,当然听说了华嫔出宫的事儿,“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娘娘脾肺不安,需慢慢调养。”小暖请师傅进门,令玄舞和贺风露守好门窗后,才讲起紧要的事,“师傅,徒儿刚遇到无牙道长,他登船出海了!”

    “噗!”师无咎一口茶喷在地上,他放下茶杯抬袖子擦擦嘴角,一本正经地唤道,“九清。”

    “师傅……”

    “下次再有这等消息,等为师喝完茶再说。”

    “是。”小暖又给师傅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问道,“您最近跟无牙道长联系没?”

    师无咎摇头,“他来去逍遥,为师已有两月没他老人家的消息了,就是守静出海的那条商船么?”

    “正是。您派守静出海,要做什么?”小暖好奇问道。

    “为师前几日夜观星相,发觉大海之东有异象,便择了他过去探探。”师无咎也不瞒着小暖。

    至于是什么异象,又为何选刘守静,这些事小暖不会问,因为师傅说了她也听不懂。小暖接着道,“师傅,圆通跟着无牙道长一起出海,道长还收他当了徒儿,您知道吗?”

    “噗!”师无咎又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得惊天动地。

    小暖缩了缩脖子,上前帮师傅拍打后背,师傅对不生起,她真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到师傅会有这么大反应。

    师无咎咳完,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发直。

    小暖小声问道,“无牙道长救了圆通的事儿,您不知道?”

    师无咎摇头,“为师只算到圆通的机缘,给他指了方位,却不知他这机缘竟是他老人家。当时你们说了什么,九清一一讲来。”

    小暖详细地把她遇到师祖和圆通的事儿讲了一遍,又好奇问道,“师傅卜算不出无牙道长的事?”

    “他的行踪,天下无人可卜。”师无咎又倒了两杯茶喝下去,站起来道,“九清,为师要走了。过几天有位炼丹圣手入京,待他得见天颜,你三师兄就该从琴鸣山上下来了,到时你和怀充去迎一迎他。”

    啊?这就走了?

    师傅要走,一定有他的原因,小暖也不拦着,“徒儿这次受伤,宫里赏了不少好东西,师傅挑两件再走吧?”

    急着赶路的师无咎点头道,“那为师就不客气了。”

    小暖带着师傅到库房挑东西,师无咎利索地装了一包袱金元宝背上,又指了指旁边的几盒药材,“这些给你三师兄,让他给你炼点有用的东西。”

    小暖送师傅出门,一会儿的功夫师傅就不见了踪影。小暖觉得师傅这一去,他们师徒怕是有段日子不能见了。

    晚上三爷回来后,小暖把事情跟三爷讲了一遍。

    三爷分析道,“你师傅能看出的天相,无牙道长应该看得更明白。你师傅派刘守静出海,和无牙道长带他徒儿出海,应是为了同一缘由。”

    小暖苦笑,“我觉得这机缘与守静无缘了。无牙带着他的小徒弟去了,师傅赶去,不会是要帮着他的徒孙争一争吧?”

    三爷摇头,“师无咎没办法追上出海的商船,他去了码头也是枉然。”

    水运衙门对出海商船查得极其严格,一艘大船出行,提前十几天就要上交材料、验货、查户籍,确认无误后方可放行。下一艘商船出海,少说还有十日。所以除非师无咎能飞天潜水,否则他只能望洋兴叹了。

    小暖却不这么觉得,“我师傅一定有办法的,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追过去。”

    三爷言道,“师道长急急赶去,应不是为了追船,而是他布置了什么后手,如今事情有变,需要立刻更改。”

    确实更可能是这样,小暖拍起马屁,“三爷言之有理。”

    三爷宠溺地笑了,“你啊!事情既然忙完了,就在庄里养几天?”

    “好,三爷是明天轮到休息了吧?”小暖乖乖应了。

    娘亲和妹妹天天往第五庄跑,小暖忙着铺子和商队出海的事儿,只过去问个安便出来。现在铺子里的事儿已经交给了展柜,商队也出了海,她可以放心休息几天,去看美人婆婆了。

    三爷点头,“明日我与母妃在庄中抚琴。”

    “我泡茶搬椅子!”小暖眼睛亮若明星,她很久没听三爷抚琴了。听说,美人婆婆的琴技犹在三爷之上,他们母子合奏,她有耳福了。只想着,小暖就笑成了小傻子。

    就这么喜欢听琴吗?三爷含笑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了。”

    不想两人走到堂屋时,秦氏却道,“方才李老夫人送了信来,明天李家姐妹和周姑娘要过来帮咱们锄草,这可咋办?”

    第四庄田里的棉花已经长到膝盖高了,前一阵浇了一水,棉花田里出了一层密密的小草眼儿,确实该锄草了。

    但李家千金和表小姐过来,可不是真的为了锄草。不管是不是为了锄草,她们过来也只能锄草!

    小暖拦住欲开口的三爷,言道,“明日小草继续过去跟着娘娘学画,女儿陪着娘在家接待李家姐妹。送她们走后,咱们再去第五庄一起用饭。”

    也只能这样了,秦氏点头。

    送了三爷出庄时,小暖低声问道,“方才三爷是想说,你有办法不让李家姐妹过来吧?”

    三爷点头,她们此行不是意在母妃就是他,三爷不想让她们来给小暖添乱。

    小暖笑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们都是打着拜访我们的名头来的,你现在公务繁忙,不必理会这些琐事。三爷放心,应付她们对小暖来说,小菜一碟。”

    那些关在宅内的女人,自然比不过天天在外见世面的小暖,三爷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不要在意她们说什么,她们那些条框规矩,与你我无关。”

    小暖甜甜地笑了,“明白!”

第一零三二章 四美人

    李家姊妹来第四庄做客时,不只带着她们的表姐周琼华,还带着柴玉媛的表妹,赵紫萱。

    李奚然膝下有三女,长女已外嫁,次女李秋阳与庆国公的长孙赵鹿崖定了亲,三女李秋彤待字闺中。这赵紫萱正是赵鹿崖的亲妹妹。

    小暖家与柴玉媛关系不好的事,尽人皆知。所以李家姊妹冒昧带着赵紫萱前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向来寡语的李秋阳主动解释道,“紫萱今早过来玩,得知我们要来此处,非要跟着。还请安人勿怪罪。”

    见模样俊俏赵紫萱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秦氏得体地笑道,“赵姑娘不嫌弃咱们这庄子土气,随时可以过来玩。”

    十四岁的赵紫萱连忙道,“这里圣上都来过两次,怎么会土气呢。”

    “种田的庄子,总归是土里土气的。”秦氏挺直腰杆,“以后有空,请你们去燕归巷家里玩儿。”

    遇到与柴玉媛有关的人和事儿,娘亲总是比平时更要强些。秦氏说了几句就去安排农事,小暖请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进了主院。

    虽说她们是来锄草的,但也不能够刚来就下田,吃个瓜果、喝杯茶、聊聊天总要有的。

    赵紫萱吃了一颗桌上碟子里樱桃,赞道,“这樱桃大又圆,真好吃。”

    李秋彤笑嘻嘻地问,“这樱桃是晟王送过来的吧?我爹爹也得了一小篮,滋味跟这个一样。”

    天章阁乃是重臣汇聚之地,福利自然非同一般。四处进贡的好东西,建隆帝大多会赏一份过去。昨日李奚然和晟王都在天章阁当差,得了樱桃也正常。

    不过建隆帝赏的樱桃不多,李奚然也只得了两碟子。如今摆在小暖桌上的,正是两碟子。

    周琼华完美又带些凌厉的杏核眼望着手中的樱桃,晟王得的樱桃全给小暖送了来,着实让人羡慕。

    晟王那样冷情的人,居然会这么大方。陈小暖能入了他的眼,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暖解释道,“这不是王爷送来的,是我娘昨日去给娘娘请安时,娘娘给的,周姑娘待会儿带些回去吧。”

    也就是说,她家除了这两碟子,还有更多的御赐樱桃!那这樱桃便不是圣上赐到天章阁的,而是圣上送到晟王别院,给华嫔娘娘吃的。

    华嫔独得盛宠,此言果然不虚。天下奇珍异更果尽陈桌上,供她挑选。周琼华又吃了颗樱桃,越发好奇华嫔生得何等模样,自己与她比又如何。

    周琼华正想借机问起华嫔,却被赵紫萱把话题岔开了。

    赵紫萱听到小暖肯给自己御赐的瓜果,就知道她不讨厌自己,笑得开心极了,“多谢郡主,郡主叫我紫萱就好。”

    “这可使不得,若是让郡母知道,该说我不懂规矩了。”小暖一本正经地道。

    赵紫萱是柴玉媛的表妹,比小暖高一辈,以姑娘相称还可以,若是叫名字就不妥了。

    赵紫萱突出一粒樱桃籽,笑道,“咱们各府小姐妹相交,从来不论夫家辈分的,否则就真的大乱套了。”

    随后,李秋彤和赵紫萱叽叽喳喳地说着京中哪家的姑娘嫁给了哪家的公子,让还未出家的妹妹成了交好小姐妹的姑姑云云。周琼华和赵紫萱听了笑得东倒西歪,小暖却没听出哪里好玩,便专心吃樱桃,想她师傅现在在忙什么。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话题刚经由小草转到华嫔娘娘身上,秦氏便带着几把锄头进来了,“秋阳,你看这个跟你们在家中用的一样吗,重不重?”

    李家姐妹在家时,也偶尔拿拿锄头,帮着祖母种菜。李秋阳上前接过,笑道,“正合用。安人,咱们现在能下田了?”

    “现在日头不烈,若是待会儿再去,怕把你们晒坏了。”秦氏笑道,“周姑娘和赵姑娘也去么?”

    俩人立刻点了头,戴上围帽拎着锄头跟随秦氏母女出院子,到了田边。

    几百亩的棉花望过去,还是非常可观,也非常喜人的。周琼华望着旁边的凉亭,问道,“圣上和皇子们下田时,皇后娘娘便带着公主们歇在那里?”

    小暖点头,觉得周琼华对宫里的事情,似乎颇感兴趣。她想入宫为妃?这是周家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

    既然这里是皇后娘娘所在之处,那么面前这些棉花,就该是圣上种的了。周琼华拎着锄头到了田边,率先下地干活,李家姐妹和赵紫萱也跟上了。

    本来打算引她们去旁边的秦氏,只得折了回来。

    几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穿着及地长裙,哪是干活的样子。下田走了不过两丈,踩倒锄断的棉花便过十棵了,秦氏心疼得不行。

    李秋彤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手笨,让安人和小暖姐姐见笑了。”

    小暖带着浅笑,“见笑不见笑还是其次,这几畦棉花是圣上带着皇子、皇孙亲手种下的,说不得圣上秋天还会过来摘,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周琼华咬咬唇,有些不安又有些气恼。

    听到这是圣上亲手种下的棉花,李家姐妹可不敢再往前走了,退出来放下锄头,苦笑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似简单的活计做起来也不易,我们还是不要糟蹋庄稼了,否则让祖母知道,该生气了。”

    小暖引着她们去旁边的凉亭歇息,赵紫萱望着田庄西去的小路,引入正题,“郡主平日就是通过这条小径去给华嫔娘娘请安么?”

    小暖点头,“也不是每日都去。”

    “那今天后晌去吗?”赵紫萱两眼热切地望着小暖。

    她们果然是冲着华嫔来的,小暖笑得一脸热情,“今天我陪着你们玩,明天再去。”

    别啊,下午就去吧!我们也好跟着一起去。赵紫萱失望地垂下眼角,她以为小暖会带她们一起去的。不是都说小暖喜炫耀又不懂规矩吗,这不正好是炫耀的大好机会吗。

    小暖不带她们去,李家姐妹虽失望,但也在意料当中。她们与小暖接触得多,知道她不似外边传闻的那样肤浅。既然去不了,该给华嫔带的话,还是要让小暖带到的。

    李秋彤笑嘻嘻地道,“前日祖母进宫去拜见太后,太后还关心着娘娘的病情,说她不再宫里,见一面也不易。”

    太后会惦记华嫔?小暖心中冷笑,“晟王每日进宫时,会将娘娘的病情向太后禀告,太后昨日还因娘娘病情见好而开心呢。”

第一零三三章 梅花雪

    太后会因为华嫔的病情见好而开心?骗鬼呢!李家姐妹不信。

    太后会想见华嫔?骗谁呢!小暖也不信。

    你胡说我就胡说,看谁说得假。小暖弯起眼睛,甜甜地笑了,李家姐妹也陪着她笑。现在除了笑,她们还能说什么?

    她们两边说的都是假话,周琼华看得明明白白的,她又捏了个杏儿剥开,取出立边的杏仁放在一边,慢慢吃着。明知道说的都是假话,却谁也不拆穿谁,反而比谁笑得更开心,京里果然都是怪人怪事。

    因为小暖笑得太开心,久不开口的李秋阳忍不住了,想打击她一下,顺便看看她会怎么应对。

    “太后这两月来经常召方挽秀进宫,似乎很中意她的样子。”

    狂吃樱桃的赵紫萱终于找到了她能插话的机会,“就是,上次太后赏了她不少好东西,挽秀还送了我一只南海粉珍珠制成的珠花,很漂亮,下次戴给你们看。”

    李秋彤知道姐姐的意思,顺势道,“太后对方家姐妹很照拂,她们的教养、婚配,太后都放在心里。”

    她们这么看着自己,是几个意思?以为她没听说京里人都在传太后有意把方挽秀塞给三爷做侧妃吗?还是想打击她?

    小暖依旧笑着,“秋彤所言甚是。太后娘娘是很喜欢方挽歌、方挽离和方挽秀这三姊妹。”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被太后照顾的方家三姊妹,死了俩了,还都是不得善终,小暖这意思是方挽秀也会这样?

    可这话,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啊。李秋阳微微笑着,陈小暖这个想说就说、又很会说的性子,很合她的胃口。人家什么都说了,你也听明白了,但你就抓不住人家的把柄,你能怎么样?!

    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祖母就能放心让她出嫁了。

    周琼华见此,径直问道,“郡主,琼华听闻京中有意将姑娘送进晟王府,与郡主做姐妹的人家不少。不知郡主中意哪一家?”

    这话问得实在不够圆滑,却很合大家的胃口。众人盯着小暖,等她回答。

    小暖还是笑吟吟的,“这我说了不算,得看王爷的意思。周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去问王爷?”

    问晟王?她想,却没那个胆子,周琼华也败下阵来。赵紫萱见此,连忙叉开话题,说起京中各府里的新鲜事,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待到四人离去后,小暖和秦氏收拾了收拾,赶去第五庄吃饭。第五庄不同于种满庄稼的第四庄,庄内绿树山石掩映成趣,小路旁花团簇簇,其上蜂蝶翩翩,格外的雅致清幽。

    秦氏觉得这样挺好,不过,她还是指着路旁的一片不知道是啥的小草,嘀咕道,“这里该种韭菜或小葱,照样绿油油的,不光好看还能吃。”

    小暖也觉得有很道理,“那就让花匠们琢磨几种好看又好吃的蔬菜种上。”

    秦氏连忙道,“那倒不必,娘就随口一说,劳人家费那个功夫干嘛。”

    “咱们雇他们来做事,让他们照着咱们的意思把庄子收拾得更好看,是他们应该干的。他们能研究出好看又好吃的新品种,也是他们的本事,还可以流芳后世呢。”

    两人说着话,进了大内侍卫和太监层层把手的内院,大黄已经蹲在院门口迎着她们了。

    小暖弯腰接过大黄叼在嘴里的兔子,她现在开始担心大黄哪天一个劲儿用不好,这兔子就被它咬死吃了。

    虽然没啥过人之处,但这胖兔子可是华嫔娘娘的宠物啊。小暖用力呼啦呼啦阿宝脖子上,被大黄咬得乱七八糟的毛,“大黄,娘娘和小草她们呢?”

    大黄头前带路,穿过两个小院,回到一株青松盆栽边,卧下不动了。盆栽对面的走廊里摆了一大一小两张书桌,华嫔正在教小暖作画,三爷靠坐在旁边的的栏杆上看书,少有的闲适。

    见她们来了,华嫔抬眸一笑,顿时将母女俩的魂儿勾了去。三爷见小丫头望着母妃,眼里全然没有他,竟一点不觉得吃醋,反而很开心。

    “华玉,去把雪水取来。”华嫔见人齐了,便吩咐华玉去取水烹茶。

    京中喝茶讲究,不同的茶叶、不同的季节要配不同的水。山泉水、荷叶水、海棠滴露、雪水等收集好了放在冰窖里,需要饮用的时候再取出来煮不同的茶叶,喝的不只是茶,更是个意境。

    这东西收集起来费劲儿,放着更费劲儿,喝着却没多大差别。不过深宅大院的女人们活得精致又无聊,以此消磨时间还雅致,是个不错的选择。

    美人婆婆挽衣袖,露出一双白若霜雪、红似丹蔻的手为她们煮茶,再一一摆在她们面前,清冷的目光中含着些许期待,抬手请她们饮用。

    便是这杯里是刷锅水,她也喝得心甘情愿。小暖有模有样地闻了闻,嗯……啥也没闻见;又有模有样地抿了抿,只觉得滋味不错,该说什么呢?

    正在她挖空心思地想着该怎么表达一下这茶好,哄美人婆婆开心时,娘亲和小草又捷足先登了。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看着娘娘煮茶,我终于领会了这两句诗的意境。”秦氏夸奖华嫔煮茶的样子优美,还引用了前人的诗句,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的。

    小暖……

    小草喝完,夸奖茶的味道,“这雪水是从梅花瓣上取的吧?茶中还带着梅花香呢,真好喝。”

    华嫔赞许地点头,“正是。”

    说罢,几双眼睛同时望着小暖,三爷的目光尤为期待。小暖压力山大,另辟蹊径道,“这茶叶在茶杯中展开旋转,似美人翩翩起舞,好茶!”

    华嫔笑了,“嗯,确实是好茶。”

    三爷忍笑,“这是你前几日送过来的,忘记了?”

    得,想夸娘娘,结果把她自己夸了!小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秦氏替闺女解释,“这茶叶是赵书彦从外地带回来的极品好茶,小暖没舍得喝,全给娘娘送过来了。”

    赵书彦这个人,经常听秦氏母女提起呢。华嫔笑着问小暖,“前些日子贤妃说的那处铺子,赵书彦可买了?”

    说起这个,小暖就有话了,“买了,那里地段好,房屋也是新建的,清空了旧货再刷墙订上货架,就能开张了,赵大哥说准赚不赔。三爷也在铺子里入了两股,就等着年底分红呢。”

    华嫔含笑夸奖道,“还是我家小暖能干,帮晟儿入股了这么赚钱的铺子。”

    “我家小暖”这种说法,是秦氏经常用的。娘娘一用,小暖的脸立时就红了,激动莫名。待华嫔和三爷去取琴时,小暖才缓过来,低声问娘亲,“那句诗您是啥时候学的,啥意境?”

    秦氏美滋滋道,“你送茶叶的时候,我开始找了。不错吧?”

    佩服!小暖拱拱手,又问小草,“这茶水我咋没喝出梅花味儿,你跟大黄换舌头了?”

    小草得意地抬起小脑袋,“重华宫里能让收集雪水的,除了梅花上,还有哪儿?”

    小暖……

    佩服!!!

第一零三四章 臣有本!

    至于李家姊妹为什么说太后要让华嫔娘娘回宫的假话,三爷心如明镜。

    “严景的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想让母妃回宫的不是皇祖母,而是贤妃。”

    后宫内,能让暴躁的建隆帝心情尽快平复的只有华嫔。华嫔若在宫中,建隆帝心烦时也能有个去处,别人不会因此受罪。她不在宫内,建隆帝就是条逆鳞的龙,谁遇上谁倒霉。最倒霉的,当然是贤妃与柴严景。

    小暖也明白了,“是皇后想卖个人情给贤妃吧?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七皇子的身份尴尬后引起的连锁反应中,得实惠的就是剩下的皇子们了。

    小暖凑到三爷面前,低声问道,“这次的事儿,是易王做的吧?”

    “二哥什么也没做。”三爷挑了一下琴弦,“还听不听琴?”

    “听!”小暖立刻跑到一旁的椅子上舒服坐好,托腮望着三爷,等他抚琴。

    易王什么也没做的意思,就是他没有推波助澜,但也没有出手制止此事,而是坐山观虎斗。

    这个态度,在皇家已经是难得了。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不趁机踩死你就不错了,三爷这次,不也是没有插手么。

    望着抚琴的三爷,小暖满足地笑了。还是这样好,三爷不想当皇子,她的儿子们将来就不用为了一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了。

    当权臣,可比当皇帝要来得舒服。

    不远处的凉亭内,跟秦氏一起做针线的华嫔听到琴声,转头看过来。见到儿子自在抚琴,小暖满脸享受地听着,嘴角便噙了一抹浅笑。

    虽说他俩的位子错了,但这样也不好。晟儿过得开心,她就知足了,华嫔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方,握紧了绣了一半的锦帕。

    大黄觉察到华嫔的不对劲儿,转头看过来。华嫔顺势将手放在大黄身上,温柔地替它顺毛,大黄立刻闭上眼睛,又舒服地在地上躺直了。

    “那,娘娘要回宫吗?”秦氏回家后,担忧地问。

    小暖笑了,“现在朝廷都在为圆通和七皇子的事儿烦心,没人再提娘娘的事儿,娘娘干嘛要回宫受气?再待一个月再说吧。”

    秦氏一听就高兴了,“这样好。”

    就如小暖所言,宫里和朝堂上为了圆通和七皇子的身世之谜吵得不可开交,郑春凤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柴君岳的伤也愈合了,可终究是伤了元气,成了个见不得风病秧子。

    第五庄的华嫔,气色越来越好了。小暖家的棉花长得比腿还高时,王函昊离开济县进京了。

    见到他,秦氏赶忙问,“你咋跑来了,翠巧和平姐儿咋样?”

    胖了一圈的王函昊笑得满足,“大人和孩子都好,翠巧出了月子,有平姐儿她奶奶和姥姥照看着,我想着夫人这里需要用人,就赶过来了。”

    王函昊是庄子里手艺最好的花匠,也是对棉花最有研究的一个。第四庄里的棉花是四个庄子里最多的,这是他该在的地方。

    研究怎样才能让棉花多挂果少落桃儿,是除了老婆孩子之外,王函昊最上心的事儿。

    “这一晃就一个月了。”秦氏感慨着,平姐儿什么模样她还没见着呢。若不是华嫔出宫,她们早该回去了。

    秦氏问起第一庄、秦家村和南山坳的大小事儿,出来这么久,她真的想家了。

    腿上的伤已经痊愈的绿蝶脚步带风地走进来,在小暖耳边道,“蒋如晦又盯上程家了,听说他正在拟折子,下次上朝时就会参程无介一本!”

    御史台的御史们折腾了一个多月的七皇子血脉之事,也是查不出什么蹊跷,便开始转移目光,关注其他事情,蒋如晦自然又将目光集中在程家,他手里可握着程家不少罪证,这一状,定能告的下来!

    因为上次的事儿,羽衣坊损了大掌柜和商誉,再加上小暖和秦记的合击,内忧外患之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外边事儿多,程家事儿也不少。程夫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拖不了多久了,想加紧时间把家里两件棘手的事办了。

    一件是她的女儿程若云和新科状元卢林平的亲事,一件是程小六的亲事。

    程若云和卢林平的亲事,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一时半刻也订不下来。程夫人死后,程若云一年之内不能议亲,这亲事也就等于黄了。所以程夫人很急,开始动用歪门邪道的手段,逼迫卢家。

    这项罪证,已经被小暖交给蒋如晦了。

    因程小六滑得像条泥鳅,程夫人几次下手都没除掉他,就想着给他订门糟心亲事,以免她死后,程无介给他相看个好媳妇,将他扶起来。

    可这糟心又看起来不错的人家,程夫人挑了好几个,程小六就是耍横装傻,柴智岁那几个蠢货也从中作梗,硬是订不下来。

    这件事的证据,小暖的手下也搜集得差不多了。

    因为这两件事,程夫人又生了不少气,命更快没了。

    小暖低声道,“再给蒋如晦递点消息,给他添点底气。”

    绿蝶会意,“姑娘放你,该送的都送过去了。这一次,保证让程家名誉扫地。”

    “干得好!”

    绿蝶得了姑娘的夸奖,脸上都笑开了花。

    三天后,天还没亮时,蒋如晦就从家里出发了。这位穷得连轿子都没得坐的御史大人,揣着厚厚的折子,带着许多人的期待,快步走向城北的皇宫。

    早朝上,还有御史在探讨七皇子出生时的细节,建隆帝的火拱得脸上直冒火痘。待御史们吵完,大臣们又无事可奏,建隆帝终于要退朝时,蒋如晦托着厚厚地折子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有本上奏!”

    听到他有本,建隆帝额头的青筋就蹦了出来,却也只得压着性子道,“呈上来!”

    德喜将蒋如晦的折子取上来呈给建隆帝,建隆帝烦躁地打开一看,眉头就展开了。

    这个不是告他儿子不是他儿子的,而是程无介的妻子不拿程无介的儿子当儿子的!好,非常好!

    “臣参天章阁大学士、右相程无介治家不严,纵容其妻郑氏残害家中妾室,虐待庶子;纵容其内侄郑笃初胡作非为,欺行霸市!”

    蒋如晦伏地,痛声道,“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程大人身不休、家不齐,何以为百官之表率?请圣上明察!”

第一零三五章 坐山看潮头

    家丑不可外扬,当蒋如晦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把他的家丑一件件摊开时,程无介的脸都绿了。

    不可能!他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绝不会要杀了小六,她天天在自己面前维护小六。小四也不是夫人杀的,他是出去与人吃酒结仇,被人用棍子打死的!

    怎么可能,家里那几个妾室都是病死的,不是夫人害死的!

    郑笃初干事的手段向来干净,不可能让蒋如晦抓住这么多把柄!

    蒋如晦举出的这些陈年旧事的人证物证,让程无介想反驳都不成!

    程无介恨不得将三爷的后脑勺瞪出一个洞来。枉他还称大丈夫,竟行此等小人行径,真真是让人不耻。

    朝堂之上,不管跟不跟右相一党的朝臣,都只能默默听着,程无介都无话可说,何况是他们。再说这事儿他们也不好插嘴,谁能想到,程夫人能狠辣如斯,杀宠妾也就罢了,连庶子都杀呢。

    蒋如晦咔咔咔地说了半天,御史们听明白后,出列纷纷跪在蒋如晦身侧,肯请建隆帝肃朝纲,树正气。

    龙椅上的建隆帝,此时只觉得两个字:痛快!

    “准!”

    御史们只要不盯着他家,朝堂百官盯着谁他都没意见,最好一个挨一个查到底。况且程无介的夫人行事也太过歹毒了,这等妇人不责罚,不能平民愤!

    建隆帝一直觉得郑美凤不够柔顺,看来是郑家的家风出了问题。一家家风不正,累及子女后代,并非小事。

    建隆帝当朝斥责程无介,责其回府教妻、清整家风后,又语重心长的道,“朕听闻程小六不学无术,如今看来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不敢学、不能学吧。生子不教,卿之过也。”

    程无介无地自容,不过脑袋里琢磨的不是教妻,而是怎么让晟王和陈小暖过不痛快。

    不过郑氏这毒妇害他丢尽了脸面,不能不管。

    程无介黑着脸回到内院,将建隆帝摔在他脸上的折子,狠狠摔在郑氏床上,骂道,“你做的好事!”

    郑氏忍着咳得发疼的胸口,翻开折子看了一半,便一口血喷在其上,两眼一翻气撅了过去。

    “程夫人晕倒后,程家乱做一团,程无介请了白梓烨过府为程夫人诊治,城里有名的郎中也都请了去。在国子监读书的程老五也回府了,看样子程夫人真不成了。”绿蝶将打听的消息告诉自家姑娘。

    小暖并不觉得程夫人可怜。蒋如晦告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真的,程家死在她手下的妾室和丫鬟就有十几人之多,还有程家庶子程小四,以及被郑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商户若干,这样的毒妇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小暖吩咐道,“现在开始,跟程家有关的事,咱们都不要插手,羽衣坊让它多撑几天,等风头过去自然有人吞了它。你去提醒王全桐一声,待左相和建王他们派人去右相府问候时,让他也去表示表示。”

    绿蝶应了,又提道,“秦记那边,也去说一声?”

    小暖摇头,“不要干涉秦记的事儿,他们在暗中,做什么都不会牵扯到咱们和三爷身上。”

    待绿蝶出去后,华嫔肯定小暖的做法,“你让王全桐跟着左相府的步调做事,这一招很是聪明。程无介不能将上门的人赶出来,否则就是他失礼,再大的气他也只能憋着。”

    最近华嫔比往日话多了,她似乎在尽她所能,教小暖怎么做事。所以每当她开口,小暖都认真听着。

    华嫔继续道,“程无介请白梓烨过府为其夫人诊病,别有用意。程夫人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请御医过府只是让人知晓他的态度罢了。白梓烨每日为郑春凤请平安脉,程无介请他过府,是要通过白梓烨,让郑春凤知晓程夫人的情况,然后在圣上耳边替程家美言几句。”

    “圣上早朝时虽斥责了程无介,其实程家的家事他并不在意,只是想以此转开朝官和御史们的视线罢了。郑春凤在他面前软语几句,他得了台阶,明面上不会怎样,但暗中给程家些好处,以示安抚。”

    “暗中的好处才是真正的实惠。程家三子程贤文到了入仕的年纪,早朝上被圣上提起的程小六,都可能是圣上提携的对象。至于最终是哪个,端看圣上的心情。”

    “郑春凤仗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事有恃无恐。她必定会哭哭啼啼地请建隆帝放她出宫,亲自去探望病重的姑母,一边为程家讨好处,一边为她自己谋些便利。”

    华嫔一边调香,一边言道,“此番她却要失算了。因为她闹得狠了,她的倚仗就要没了。”

    接下来,有一串人要倒霉了。小暖连连点头,三爷料事如神,原来根儿在华嫔这儿呢。华嫔不言不语,事情却看得非常明白。她被太后和皇后记恨了这么多年,还能活到现在,也不只是美貌。

    “娘娘,接下来小暖该怎么做?”小暖虚心请教。

    华嫔抬起调好的香嗅了嗅,温和道,“风浪已起,你不必再推,它也不会停,只管坐山看潮头就是。”

    坐山看潮头啊,她喜欢,本来还准备弄跟鱼竿趁机钓几条鱼的小暖,决定听从美人婆婆的建议不钓了,只看着。

    果如华嫔所料,白梓烨第二日去揽月宫给郑春凤请平安脉时,主动打听了姑母的事儿。听说姑母吐血昏迷,郑春凤的怒气立刻就起来了。

    她跑去慈宁宫,请太后准她出宫探望姑母,太后当然不许,好言安慰她一番,让她在宫中安胎,说圣上自有安排。

    华嫔说得这些,太后当然也想得到。但是郑春凤想不到,她忍了两天,终于沉不住气了,托着大大的肚子冲到宜寿宫,希望建隆帝再派御医、赐良药去程家为姑母诊治。

    建隆帝刚在朝上责骂了程无介教妻不严,觉得这样的毒妇死了最好,怎么可能赐药。可娇滴滴的美人在他面前哭泣,着实让建隆帝怜惜。他和颜悦色地哄了几句,话外之音便是不会因此疏远了程无介。

    论理,郑春凤该见好就收的。可她没这眼色,又哭闹不休地想回重华宫。

    这样的蠢笨美人儿,建隆帝就不爱了。他冷着脸将郑春凤赶出宜寿宫,令她好好养胎,闲着没事莫四处乱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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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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