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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九一章 蹊跷的龙胎

    小暖遗憾地对跟随他们前来的侍卫道,“追踪到这里气味就散了,大黄也没办法。”

    大黄疑惑地抬起狗脑袋,小暖盖住它的眼睛,不让它动。

    “散了?”侍卫疑惑。

    小暖点头,“从发现清王石棺到陪葬品,柴严亭他们已经在大黄这里吃了两次亏。想必这次他们知道大黄在京城,所以有了防备,用了什么能掩盖气味儿的法子吧。”

    看着蹲在地上发呆的大黄狗,侍卫们也没辙,只得送了他们回庄,然后开始在田家庄逐户搜查柴严亭的下落。柴严亭现在被圣上悬赏缉拿,抓住他救出七皇子,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

    平安带着大黄进了主院的小暖,浑身轻松地进了屋内。这时小草已被接了回来,正无聊地躺在炕上打滚。小暖想到受伤的柴君岳,越发觉得生命脆弱,发誓自己要好好守护娘亲和妹妹。

    秦氏见小暖和大黄都回来了,心里也踏实了,“没找着吧?”

    “柴严亭有备而来,轻易找不到的。不过在圣上布置了这许多人手抓他,他想逃离也不容易。”小暖坐在炕上,摸着妹妹额头,看她没有真的发起烧来,才安了心。

    小草贴在姐姐手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表情跟被秦氏梳毛的大黄一样一样的。

    秦氏一遍帮大黄梳毛,一边问小暖,“你说柴严亭在外边躲得好好的,跑回来干啥,他抓了七皇子又能咋样?七皇子又没干啥坏事,他还是个孩子啊!”

    “女儿也觉得他的行动透着古怪。”小暖躺在妹妹身边,望着渐渐发暗的窗户,琢磨着。

    柴严亭今天刺杀建隆帝损失不少高手,还暴露了他的行踪。这种刺杀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也该知道,他若想救圆通,直接派人去南山坳接人不就得了。他为何绕这么大个弯子?

    或许,去南山坳救出圆通,比他们来劫持七皇子的难度更大?小暖目光转深,若是如此,南山坳暗中盯着圆通的人怕是已经能下饺子了。这样的严密防守之下,圆通该如何脱身呢?

    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正有种乌云罩顶的沉重感。小草觉察到姐姐不舒服,蚯蚓一样往上蹭了蹭,伸出小胖手帮她按摩额头。

    “夫人,为二姑娘看病的华御医到了。”秋月快步进来报信。

    秦氏连忙放开大黄,拍拍手用被子将小闺女罩住,小草立刻装出有气无力的模样,张着小嘴儿难受着。小暖出门去迎接前来给小草看病的华云琦,心想着他来得这么快,真是有紧急的事了。

    华云琦进来给小暖和秦氏见礼后,煞有介事地给小草望闻问切,然后说了一大通小暖听不懂的话,才开了一张单子,让她们照方抓药。

    秦氏也被绕了进去,以为小草身子真的要不好了,赶紧令人去抓药,小暖则请了华云琦去书房说话。

    进书房后,华云琦便双膝跪在小暖面前,低声道,“请郡主救云琦一命。”

    三年前,小草寒冬落湖危在旦夕,三爷让去登州的华云琦绕道济县为小草看病。正是因为前有师无咎后有华云琦出手,小草和展宏图才保住了性命,还没留下病根。

    那次之后,小暖拜了师无咎为师,也答应了华云琦一个条件:若以后华家有难求到小暖跟前,小暖要尽全力帮一次。

    这三年,华云落跟随在小暖身边,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小暖在京中多次与华云琦相遇,华云琦也未提起此事。但小暖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今天进宫见到华云琦时,小暖就知道,这一次,要来了。

    小暖让玄舞和赵守静出去守着,她上前抬手虚扶道,“华御医请起,有什么小暖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华云琦行了一礼,才站起身落在,“如今大皇子府里的少郡王柴君岳危在旦夕,云琦想去为他治伤。”

    啊哈?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瞒您说,柴君岳的伤我亲眼见了,他被刺客用刀劈中,怕是无力回天。”

    柴君岳伤重难医,太医局的御医们躲着还来不及,华云琦怎还往前凑呢?是大皇子对他有恩,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

    华云琦当然知道柴君岳的伤不好治,所以白梓烨才拖延着不肯出手,不想担治死柴君岳的罪责,“云琦去后,定当尽力而为。”

    小暖径直问道,“您可否告知小暖真正缘由?”

    华云琦知道小暖一定会问,他也不瞒着,“太后着云琦每日为郑娘娘请平安脉,确保她能平安诞下皇子。云琦昨日诊脉时,忽觉郑娘娘这一胎有些蹊跷,想尽早抽身保命。”

    小暖心头一跳,“您请明言,怎么个蹊跷法?”

    华云琦微微摇头,“若单论脉象和气色,都很好,但云琦还是隐隐觉得不对,至于究竟有什么不对,恕云琦医术不精,寻不到根源。”

    华云琦乃是杏坛圣手,他都说不好那就可能是大问题了,小暖柳眉微拧,脑中千转。

    “因郑娘娘身子骨好,极有可能平安诞下龙子,所以为她请平安脉是件讨喜的差事。太医局里不乏圣手,云琦去了大皇子府后由旁人接手,郑娘娘或许能保住这一胎也未可知。”华云琦真的害怕,想着尽快抽身。太后和圣上极其看中郑美人这一胎,若是出了事儿,莫说是他的脑袋,华家都得受到重创。

    个中凶险,小暖也能明白,她又低声问道,“那依您看,她还有多久会出事?”

    若是小暖刚想办法把他弄走,郑美人就出事儿了,连她自己都得栽进去。

    华云琦低声道,“宫中不乏良药,起码一两月内不会出事儿。”

    一两个月内能发生很多事,到时候郑美人出事,也没人会想到华云琦身上。不过为了不被再派去看护龙胎,华云琦就要想办法吊住柴君岳的命,这个压力也不小。但显然,保不住柴君岳的命,比保不住龙胎的罪过小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华云琦这一招也算聪明。

    小暖又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华云琦苦笑,“这等灭门的大罪,云琦哪敢告知旁人,目前只您和云琦二人。”

    小暖点头,“我明白了,最迟明日,太后就会派您去大皇子府里。”

    华云琦大喜,跪地谢恩,“明日云琦再来为小草姑娘请脉。”

    华云琦走后,小暖在书房内思量片刻,才唤道,“玄迩。”

    一直隐在屏风后的玄迩现身,拱手。

    小暖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要动用玄舞的手下,用最隐蔽的方式,速将此事告知三爷,让他尽快做出安排。”

    要安排的不只是华云琦去大皇子府里为柴君岳看伤的事,还有华嫔娘娘那边也得提早着手。郑美人在重华宫住着,若是郑美人出事,以华嫔在宫中的人缘,便是跟她没关系,也会被扯上关系受责。

    华云琦今日透漏的消息,不只能救他一命,也可让华嫔免遭连累,对三爷和小暖来说也是好事。宫里和太医局的事儿小暖无法安排,但对于今时今日的三爷来说,并非难事。

第九九二章 左右为难

    小暖将这件事会牵连的人仔细想了一遍后,开始思索郑美人的孩子保不住,会有什么后果。

    郑美人怀胎已过三月,据说胎象稳定,郑美人在宫里嚣张,她的娘家人在宫外瑟。若是滑了胎,那右相和郑笃初……

    小暖的嘴角翘了起来,要想争位子,你得有砝码,砝码都没了,看你们怎么争!

    不过,郑美人出事还有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她也不能让右相好过。

    虽说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是小暖和三爷的计划,但蒋如晦盯上小暖,却是由右相一手策划的,这个仇不能不报。

    小暖叫进玄舞,“右相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程夫人因为服用郑笃初给她的丹药过多伤了身子,虽然后来丹毒解了,但她伤及脾肺,已不能出门行走,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

    玄舞脑袋不笨,姑娘问起程夫人,她就明白姑娘要做什么,接着回道,“程夫人搭理内宅手段非常严苛,程大人的小妾都活不过三年,程小六的生母就是被她弄死的,这些事尽人皆知。”

    小暖点头,“你去打听清楚,最好找到证据,尤其是程夫人不守妇道的证据,都想办法透露给蒋如晦。这么好的人才,让他闲着未免浪费。”

    蒋如晦是个非常合格的御史,以告发君王和百官之失为己任,不过有王时卿灭门的前车之鉴,蒋如晦告的都不是致命的过失,被他告了虽不致命,但很膈应。

    不过多几个这样的御史,朝廷也能清明些。正因如此,建隆帝对“耿直”的御史们容忍程度非常高。只要是他们告到御前,又确有其事,建隆帝就不会不办。

    若右相在百官面前被告教妻不严,会是个什么场面?玄舞笑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小暖又问,“蒋如晦家里可干净?”

    玄舞点头,“若是他家有一点不干净,他早就被百官用奏折砸死了。蒋大人家境贫寒,与其发妻守着独自度日,至今还在西城赁屋而居,家中只有一对守门、做杂事的老夫妻。”

    这样的清官倒也让人敬佩,尤其是对比她爹陈祖谟,小暖对蒋如晦的敬意更高了,“关注程家的举动,蒋大人那里不要去打扰。”

    玄舞出去安排时,小暖叫进田守一,询问镇清寺的情况。

    田守一道,“镇清寺多了三个和尚,其中的两个伙房僧厨艺了得,师祖天天带着师侄等四人在镇清寺门口练功,一日三餐都在镇清寺吃。”

    小暖忍不住笑了,“你七师叔没想想办法把师祖请回去?”

    “七师叔四处寻找比镇清寺伙房僧更好的厨子入归阳观,不过您也知咱们师门的规矩,这样的人,真不好找。”田守一道。

    上清宫看似闲散,但也有些不得不遵守的宫规。比如在招收弟子这方面,凡人不是诚心想入道门,上清宫就收,还得看他有没有慧根,能不能修道。如果不能,哪怕他磕破脑袋也不成。

    这也是为何近年来和尚人数的增加远远超过道士的主要原因。

    想找个厨艺好还有修道潜质的厨子,确实不易。小暖又问,“镇清寺内可有异常?”

    田守一如实道,“玄大人在镇清寺和归阳观安排了很多人守卫,寺观安全无虞。守一见不到智真大师,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度通近来四处游走,却不是为了增加庙里的香火,更似游山玩水,圆通一切如故,依旧是挑水、砍柴、去丰园看马。”

    “高仓颉呢?”

    “小师叔进京后,高大人也安排他的人去暗盯镇清寺。除了他们,暗中还有一些高手也埋伏在镇清寺四周,玄大人似乎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并未将他们逐出南山。”

    “现在的镇清寺,就好似群狼眼中的一块肥肉,只是不知他们会何时动嘴,这块肉又落进谁的嘴里。”田守一观察入微。

    不只是这些人,连师祖和小师姑也关注着镇清寺,虽然师长们未提缘由,但田守一明白,他们与那些人的目标不同。他们不想吃肉。

    将和尚比喻成肥肉不大合适,不过现实确实是如此。小暖颇为为难地皱起眉头,现在柴严亭劫走了七皇子,很快就会有人将圆通的事捅到建隆帝面前。

    建隆帝得知圆通的身世后,一定会派人押送他进京,并以他为饵吊出柴严亭。以建隆帝的心性,哪怕是宁可不要七皇子的命,也要灭了柴严亭。

    七皇子危矣,圆通危矣。

    押送圆通入京的人,若是高仓颉还好,若是玄就更难办了。到时万一柴严亭事败,小暖出手救圆通,就会让玄失职受罚……

    小暖一筹莫展,暗自埋怨柴严亭无能,为啥他不快点将圆通弄走,非要拖到如此境地。

    田守一见小师姑面露难色,便道,“小师姑有事,尽管吩咐守一。”

    小暖摇头,“这件事咱们不可轻易出手,先静观其变再说。”

    不可轻易出手,也就是说师姑还可能出手,田守一记下。

    第二天一早,建隆帝得知出动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上千人都没找到柴严亭,又摔碎了十几件刚刚摆上的,价值万金的瓷器。

    此时,右相程无介和贺王柴梓里不约而同地站到了宫门外。

    程无介问贺王,“王爷为了何事,这么早就来见圣上?”

    没见到圣上,贺王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含糊道,“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当要为君分忧解劳。小王得了些消息,想来禀告圣上知晓。”

    “真巧,本相也是。”程无介晓得贺王的消息应是来自陈祖谟,他不由得兴奋了!陈祖谟知道,是不是陈小暖也知道?他可以借机在圣上面前敲几句边鼓,趁着面具的事儿还未凉下去,再给她添一项重罪!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待宜寿宫的太监来宣他们入见时,程无介侧身抬衣袖,“王爷,请。”

    丞相官职再大,在亲王面前也得矮上一截。贺王微微点头谢过,沉稳地踏入皇宫的大门,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第九九三章 圣上,可有何不妥?

    不到晌午,宫里就传出两个消息:第一个是建隆帝派了一支五百人羽林卫精锐,出北城门疾驰而去;第二个是太后派御医华云琦前往大皇子俯,为柴君岳治伤。

    第二个算是好消息,可第一个……小暖疑惑道,“怎么会是羽林卫呢。”

    按说建隆帝最信任的,该是监门卫才对。虽然建隆帝没有下正式的圣旨,但现在羽林卫基本上是在三爷的控制范围之内,这时候派羽林卫北去,必定是去南山坳捉拿圆通,这下麻烦了!

    吩咐张冰等人保护着大黄出去转悠一圈,假装寻找柴严亭,小暖连做事的心思都没有,在庄子内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天色将晚,追捕柴严亭两天的三爷回来了,依旧没有消息。

    小暖将小脑袋压在胳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暮色出神,三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忘记。”

    抬头看着三爷略显疲倦的容颜,小暖摇头,非常肯定地道,“你的安危更重要,圆通的事等他进京再说。”

    三爷翘起嘴角,“你以为圣上派的真是羽林卫?”

    “不是吗?”小暖眼睛里有了些亮光。

    三爷略带嘲讽,“若是我所料不差,他派应是打着羽林卫名头的监门卫。”

    “他……”他这么做,是为了迷惑谁?小暖叹了口气,有这样的老子,真是糟心!

    “那护卫队出事也跟三爷无关,我就放心了。”

    “你为何觉得会出事?”三爷喝了两盏茶润了嗓子,问道。

    小暖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耳边,“因为我师父还在南山坳里,他去镇清寺蹭了好几天的饭,我师父从来不会白吃人家的饭,他既然吃了,就会帮他们做事。”

    吃镇清寺的饭?难道那两个厨子,不是自己派去的?三爷微微摇头,“师无咎若够聪明,就不该插手此事。”

    “谁说不是呢。”小暖又将脑袋压在胳膊上出神。

    她总觉得师傅出手救圆通,或许跟她有关,师傅可能是察觉到她想救圆通才出手的。

    小暖烦躁地往胳膊上蹭了蹭小脸,三爷的大手伸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你烦恼至斯,还有事?”

    小暖有气无力地道,“我也说不好,就总觉得心中不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莫非……你的小日子又要到了?”三爷低声问。他问过府里的嬷嬷,女人来葵水时不只肚子痛,心情也会不好。

    他问得如此自然,小暖的小脸却红了,“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心里觉得不对劲儿。”

    “那这几日就不要出门,在庄子里避一避。”三爷站起身,“我走了,你莫要睡得太晚。”

    小暖帮他理了理衣领,低声问道,“娘娘那边?”

    三爷微微点头,“我正在安排。”

    他有安排就好说了,小暖心中稍安。

    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暖想在庄子里待着,建隆帝却不许。隔了两日,他又派太监来召小暖入宫。

    秦氏不高兴地帮闺女穿戴上郡主礼服,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建隆帝身边有文武百官,闲着没事儿总召她闺女干啥。

    小暖心里明白,建隆帝这次找自己,应是为了确认自己知不知道圆通的身份。

    果然,到了皇宫内,建隆帝先是习惯性地阴沉盯着小暖,半晌才问,“你为何邀请圆通师徒去南山坳?”

    旁边的慧清见圣上先问陈小暖,神情微微放松。

    小暖解释道,“臣女以陈九清的身份为乌老将军送葬时,与同去送葬的圆通相识。后来臣女随着母亲到您赐下的田庄耕作,时常遇到出城砍柴挑水的圆通,一来二去地也就熟了。”

    “后来您下旨在南山坳建庙,臣女觉得生不如熟,便邀请圆通和他师傅去。不过他们当时并未答应,只因后来圆通做错事被他师叔智藏赶出永福寺,他们师徒才找到臣女,想去南山坳。”

    她这说辞与建隆帝得到的消息基本相同,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建隆帝还是问道,“南山坳发生那么多事,你未曾怀疑圆通有问题?”

    小暖老实回话,“南山坳建立至今就未消停过,不敢瞒您,臣女怀疑过的很多人,甚至连凿石头的工匠都怀疑。”

    建隆帝点头,依着他的性子来看,这才对路。

    小暖继续道,“智真师徒也在臣女怀疑的人当中,所以臣女才让人暗中注意他们的行踪。不过这几个月下来,智真大师只在房中念经,圆通只挑水砍柴,度通操持寺中杂物,毫无问题。圣上,是他们有什么不妥么?”

    是朕在问你,你还敢问朕!

    建隆帝胡子哆嗦几下,干脆转头问慧清,“圆通的身世,你如实道来。”

    永福寺主持慧清悉知建隆帝的脾气,一脸忠诚地道,“回禀万岁,圆通是老衲的弟子智真在庙门口捡到的弃婴,身上并无信物可辨认他的身份。永福寺时常能捡到弃婴,带入寺中抚养,老衲也从未想过去打听他们的身世。万岁,可是圆通有何不妥?”

    小暖问朕,你个老秃驴也问朕!朕若是早知道他不妥,还能任他活在这世上!

    建隆帝气得吹胡子,又问了五六个问题,也没问出什么,只得烦躁地挥袖让他们出去。

    小暖退出宜寿宫,恰巧遇到郑美人由两个宫女扶着,她单手扶着后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孕妇。

    小暖撇撇嘴,暗道她这肚子还没起来,看行动却似快要临盆了。

    郑美人走到小暖身边时,还颇为高姿态地向她点了点头,继续单手扶着后腰,非常自然地进了宜寿宫,让小暖和慧清都觉得惊讶。

    两人出了宫后,慧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敢问郡主,我那徒儿和徒孙在南山坳可还安好?”

    小暖点头,“我出来时他们还好着,大师可否告知小暖,圆通有何不妥?”

    告诉你,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当老衲傻吗!慧清心里不高兴,语气便有些不好了,“老衲回庙里还有要事,他们师徒就交给郡主看顾了。”

    小暖才不会揽下这差事,“莫说度通,便是圆通都比小暖厉害得多,他们们过得极好,不用旁人看顾度日。”

    这小丫头,比三年前精明不少,不过慧清还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甩僧袍快步离去。

第九九四章 死里求生

    小暖的脚步也不比慧清的慢,她现在心头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按日子推算,圆通现在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会不会是已经出事了?他逃走了,还是……

    三爷说建隆帝派了重兵押送圆通进京,为的就是连前去营救圆通的柴严亭一起抓回来。柴严亭会去救圆通,还是等圆通进京后,再用七皇子将他换回?

    柴严亭不至于这么天真吧?

    小暖钻上马车,靠在车壁上叹了口气。柴严亭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小暖不是变态,想不通他想干什么,干脆不想了。

    如果圆通真的入京了,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吧。

    “姑娘,到棉坊了。”玄舞隔着车帘提醒道,姑娘从皇宫出来时,说了要去棉坊看看的。

    小暖张开眼,“进去吧。”

    马车转到棉坊内院才停下,小暖从车上下来时,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和大掌柜展福已经等在门口了。

    这两日,郑笃初接管了程家的羽衣坊,与小暖的棉坊和绫罗打起擂台。郑笃初从外地调来大批质优价廉的丝绸,在羽衣坊中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售卖,再加上他用铁血手腕逼迫,羽衣坊的管事和伙计们都积极奔走买布,生意开始回暖。

    虽然这种回暖是以充血的方式撑起来的,但他家血多,不知道能充多长时间,很多布商迫不得已跟着降价。

    小暖不得不过来,是因为今天早上她去皇宫之前,听说展福和秦三两个家伙,就绫罗和棉坊的布料要不要降价的问题,产生了激烈争执。

    铺子的一把手和二把手意见不合很正常,但大吵大闹就不正常了。若是解决不好,极有可能引起人心动荡,所以小暖要尽快解决这次的冲突。

    秦三和展福见姑娘还穿着郡主正服,惭愧得不敢抬头。因为他俩不懂事,才会让姑娘在百忙之中,还要顾忌着铺子的事。

    “姑……”秦三还没说完,忽然大吼一声,“守!”

    守啥?展福还没问出口,就见从四面的楼和墙上蹿下二十多个蒙面人,挥刀直奔他们而来!

    展福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秦三一脚踹进屋里,脑袋撞到桌子上晕了过去。

    玄舞、绿蝶、秦三、田守一和贺风露五人来不及护着小暖进屋,蒙面人就已经杀到了近前。

    两厢一交上手,玄舞和贺风露的心便是一沉。这些杀手的力道大得出奇,竟不在她们之下,且敌众我寡,情况危急!

    两人同时扬手,两支信箭直窜到空中,发出巨响。

    三爷的暗卫和上清宫的门人闻声抬头,都认出了这乃是最最紧急的情况,立刻放下手中事向信号箭的方向奔去。

    棉坊内乱做一团,几个没吓趴下的管事连忙疏散店中的客人,并跑到外边去寻找五城兵马司的官差前来救郡主。

    可奇怪的是,往日来回在门前穿梭的官差,近日竟一个也不见,这真真是急死人了!

    很快,保护小暖的侍卫们不敌蒙面刺客的猛攻,秋月被砍倒在地,绿蝶和秦三也中了刀。

    这紧迫关头,小暖出奇地冷静。

    今天进皇宫面圣要搜身,所以她身上没带三师兄给的防身宝贝们,所以她从身前的玄舞腰上抽了一把匕首,藏在袖中,关注着局势的发展。

    她不能死,她还有娘和妹妹要养,还有大黄要梳毛,还有三爷要亲近,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能慌,不能死。小暖握紧手里的刀,见到一白衣蒙面人跳起转身突刺,这动作……

    小暖认出来了,“柴严亭!”

    尼玛!你不去救圆通,不去收拾宫里的仇家,跑来杀她陈小暖干嘛!

    脑袋让驴踢了?

    “正是!小爷今日定要取了你的狗头!”见被小暖认出,柴严亭一把抓下脸上的白布,长剑带着寒光,直奔小暖而来。隐身在暗处的玄迩和她的四个手下即刻现身,拦住柴严亭。

    这是小师姑最后的一道保障了,若是再不敌……田守一长啸一声,身法快了一倍。贺风露更是不惜受伤,也要挡住砍向小暖的刀剑。

    可这些杀手孤注一掷,连命都不要地往上冲,被砍了都不退,似乎根本不知道疼。

    与柴严亭过了几招的玄迩喝道,“这些人服了秘药,暗卫听令,誓死保护郡主,一定拖到他们的药劲儿过去或暗卫到来!”

    江湖上种有短时间让武力翻倍的秘药,但对身体的损害极大且不可治愈。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吃这种药,柴严亭他们,这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来的!

    暗卫和上清宫增援的人还未到,杀手却又窜出来一批,玄迩等人更加吃力了。

    秦三已经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绿蝶也单腿跪地,却仍在尽全力拼杀,眼看,他们就要没命了!

    这样不成!小暖眼睛都红了,她大吼一声“柴严亭”,便寻了个空隙,猛地推开身前的田守一,向着柴严亭冲了过去!

    见姑娘竟自己跑出他们的护卫圈,玄迩等人都急了,急速向着小暖冲去。

    但机会稍纵即逝,柴严亭一刀砍断玄迩的剑,飞身探左手扣住小暖的咽喉,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右手的长刀压在小暖的脖子上。

    小暖被擒,玄舞等人眼眦目裂,也不得不停手,柴严亭的人见主子得手,便退到了他的身后,与玄舞等人分成两个阵营。

    这是小暖第二次被快刀抵着脖子。上一次是三年前,她误入小巷被青鱼帮的老三青诡抓住时,那次她的脖子也出血了。

    柴严亭比青诡更狠,他一句话不说,刀就压破了小暖的脖子,血顺着刀刃和脖子往下流。

    柴严亭见到血,阴沉沉地笑了。

    神奇的,小暖竟不觉得脖子有多疼,心里也没多害怕,她平静地问,“柴严亭,你为何要杀我?”

    “小爷刺杀柴锦征那老匹夫不成,临死总要拉个垫背的!你带人挖我父王陵墓,害他被柴锦征那老匹夫挫骨扬灰!此仇,小爷岂能不报!”柴严亭对小暖的恨意透骨。

    “就为了这个?哼!”小暖冷笑一声,顺着脖子流下的热血浸透了衣领,湿腻腻得有些不舒服。

    小暖继续道,“好,这算我的错,你要杀我,我也认了。七皇子柴严景没把你怎么样吧?你抓他作甚?”

    柴严亭声音了里透着浓浓的怨恨,“他是那老匹夫的儿子,就该死!若非那老匹夫缩在乌龟壳里不敢出来,小爷何必杀他儿子泄恨!是他没本事护不住龟儿子,怪我作甚!”

    小暖虽然不会武功,但她也听出柴严亭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说明他服下的秘药药效要过了。

    这正是小暖说话拖延时辰,寻找的机会!

    反派都死于话多这条真理,他要在柴严亭身上再验证一次!

第九九五章 杀柴严亭

    为了提高成功率,小暖决定让柴严亭再得意一点。

    她看着玄舞等人,哽咽道,“玄舞回去后禀告三爷,请他日后帮忙照看我娘、小草和大黄。守一,你回到归阳观,替我陈九清给你师祖磕三个响头,就说九清得道成仙了,先去天宫给他老人家抢座舒坦的宫殿。”

    玄舞和田守一等人双眼充血,绿蝶记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姑娘去哪,绿蝶都陪您,您等着绿蝶给您报仇后,就过去。”

    玄迩握着断剑,准备着拼死一搏,姑娘不会这样白白送死,她一定还有后招。

    小暖转头看柴严亭,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柴严亭,黄泉路上,我陈小暖也决不会饶过你!”

    “你到底是天宫还是下地狱?”柴严亭冷笑,“也罢,黄泉路上,小爷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他刚要动手抹断小暖的脖子,小暖忽然张大眼睛,惊喜地看着柴严亭神色。

    救兵到了?就在柴严亭抬眸去寻来的是什么的一刹那,小暖发动了。她左手抓住横在脖子上的刀刃往外用力一推,同时抬起右脚,用后脚跟狠踢向柴严亭的黄瓜!

    再高的高手,也架不住这样的攻击,柴严亭闷哼一声忍不住弯腰时,小暖右手的匕首从侧面插入柴严亭的腰部!

    刺中柴严亭的同时,小暖也奋力推开了他手里的刀,翻身滚向玄迩。就在小暖弯腰躲开的一刹那,玄迩快似闪断,断剑一击穿喉,取了柴严亭的性命!

    贺风露和田守一迅速上前架起小暖,退入房中,玄舞等人则拼了命地冲向白衣刺客。

    柴严亭一死刺客群龙无首,再加上秘药渐渐失效,这些人的体力下降,正欲逃窜时,暗卫和上清宫的人也赶到了。前后合击之下,很快将这三十余人灭杀或擒拿。

    见有一人在远处的楼顶上冒了一下头,玄舞不顾身上的伤,提剑带人追了过去,追击了三条街,玄舞将这人擒获后,命令道,“搜!”

    侍卫们散开搜索,一会儿便有了发现,“舞大人,有人背着一个黑袋子,急速逃窜!”

    “追!”玄舞带着人追了上去很快将其拦住,发现他背着的袋子里,竟然是被抓走的七皇子,这真是意外之喜!

    待玄舞提着袋子赶回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已团团将棉坊围住,棉坊内院一具具尸体和满地的血渍,让玄舞后怕。

    屋内,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充正在给小暖上药,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太冲动了,师妹太冲动了!若是你出了事……”

    师伯和师傅会冲过来,将他宰了!

    田守一和贺风露低着头,埋怨自己没用。

    赶到的玄其见小暖张嘴要说话,连忙阻止道,“姑娘仔细伤口,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实在不行就提笔写,千万别伤了喉咙。”

    见玄舞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小暖便用目光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玄舞将袋子轻轻放在小暖身后的榻上,扒拉出七皇子的小脑袋,“王道长,劳您看看七皇子的情况如何?”

    什么,救出七皇子了?这怎么可能!小暖转头要看,却被旁边的绿蝶捧住脸,“姑娘莫动!”

    王怀充给师妹包扎完伤口,才去看榻上的七皇子,“他气息平稳,血脉通畅,应是服用了致昏迷的药物,待药效过了就能醒了,若是想让他早些醒,贫道可用银针或泼冷水。”

    银针和冷水,他们都不敢用,玄舞抱拳,“让他自然醒来就好。”

    小暖不能说话,她就抬眼看满脸血的绿蝶。绿蝶立刻会意,“立刻给皇宫送信,夫人和二姑娘那里先瞒着?”

    小暖挑起大拇指,玄舞等人立刻行动。

    听说小暖杀了柴严亭还寻回了七皇子,建隆帝大喜,立刻派了江崖和德喜前来迎接,顺便探望小暖的伤势。

    穿过满院子血肉模糊的尸体,亲自确认了柴严亭的身份,进屋见再到一群重伤的侍卫,又听玄舞讲了事情经过后,德喜给脖子上缠着层层白布、连话都说不出的小暖深施一礼,“郡主此番立刻大功,咱家进宫后,定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回禀圣上,为您请功。”

    小暖站起身还礼,指了指榻上的七皇子。

    德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七皇子抱起,“咱家先带七皇子回宫复命,郡主安心养伤,咱家去去就回。”

    方才出皇宫时,小暖还被圣上怀疑私下与柴严亭有勾结,私藏柴严亭的弟弟圆通。不过一个时辰,她就杀死柴严亭,救回七皇子,帮建圣上除了心头大患,建隆帝不重重赏她才怪,德喜暗叹小暖真是一员福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

    德喜走后,小暖环顾躺着的秦三、秋月,身上带血的绿蝶、玄澄、守一、风露等人,再摸摸她自己脖子,不得不说,换来这赏赐的代价着实太大了,她宁愿不要,也不想撞上柴严亭。

    若是娘亲和三爷见了她这样子……小暖打了个寒颤,开始庆幸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王怀充见师妹疼得哆嗦,连忙问道,“师妹还有哪里疼?”

    小暖这才想起来,抬起手请王怀充帮她处理拇指被刀划伤的地方。为了推开柴严亭的刀,小暖用了一枚护身的玉佩护住了手心,但拇指还是被划伤了,好在伤口不深,几天就能好。

    王怀充听了方才的凶险,一方面懊恼自己来得迟了,一方面佩服师妹的机智和勇气。若非她这死里求生的一招,现在真是生死难料。柴严亭这次准备非常充分,王怀充带着人来时,也被叫花子们拦在了路上,耽误了些时辰。万幸,师妹没有出大事,王怀充不敢再大意,“趁着现在人多,我们先护送你回庄子?”

    玄舞立刻道,“姑娘回燕南街的府里吧?”

    燕南街的府邸是秦氏买下的,离着晟王府不远,她的护卫伤情过重,着实不宜冒险出城。小暖翘起大拇指,表示同意。

    小暖在五城兵马司的官差、玄妙观的道士和三爷府里的侍卫的保护下,去了燕南街。主动留下善后的绿蝶催促五城兵马司的人尽快将刺客的尸体抬走,为保护小暖死去的六名侍卫,也被三爷的人搭了回去安葬。

    围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看着被抬出的几十具尸体,都惊呆了,京中何时有过这样的场景。

    棉坊议事厅内,晕倒的展福醒了,他捂着肿起个大包的脑袋坐起来,闻着满屋子的血腥气,见到躺在他旁边浑身缠满绷带的东家,眼泪都掉下来了。

    东家为了保护他,竟被刺客砍成了这个样子,他这不懂事的,早上还跟东家吵架,展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这阵子,真是太没规矩了!

第九九六章 赐

    互送师妹回到燕南巷府中后,王怀充见晟王府的侍卫把院子保护得如铁桶般,便给田守一和贺风露两位师侄留下伤药,带着弟子们返回玄妙观。

    小暖非常关心侍卫们的伤亡情况,写字询问。

    玄舞详细回道,“玄迩的手下死一人,属下的死五人,皆已送回王府妥善安置;绿蝶的大腿、秦三和秋月的后背刀伤见骨,须静养些时日,余下都是轻伤。”

    玄舞心里很清楚,若非郡主最后舍身杀柴严亭,死伤绝不会是这个数。

    玄舞的手下都是高手,玄迩的手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战死了六人,已是损失极大了。

    小暖心疼,玄舞单膝跪地,“属下等吃的是这碗饭,为护姑娘而死乃是死得其所。是属下等无能,才会让姑娘受伤,请姑娘责罚。”

    小暖写了几行字,将包扎着右臂玄舞扶起,递给她。

    玄舞见姑娘写着,“死去的侍卫都用上好棺椁安葬,有家人的,送去五百两抚恤金;无家的,尸体运回南山坳安葬,由第一庄的人每年祭扫陵墓。伤者,每人三百两银子,悉心调养身体,痊愈后方可继续做事。”

    玄舞红着眼,“姑娘该责罚的,属下无能,未识破姑娘的计划,若非玄迩反应快,后果难料。姑娘要恩威并重,才能震慑手下。”

    小暖又写道,“等你们伤好了,再罚。”

    见换了新道袍的田守一和贺风露,已经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门前守卫了,小暖没有劝他们去休息。田守一四人是奉师祖命来保护她的,只要赵守静和刘守纯没来换岗,这两人绝不会去休息。

    今天也多亏了他们两个,否则死伤更重。

    小暖闭上眼睛,思考柴严亭今日的举动。小暖越想,越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不对劲儿。

    柴严亭是该恨她,但也不至于到了要不惜性命来杀她的地步。可若说他有什么阴谋,他都死在玄迩剑下了,不是什么都玩完了吗?

    柴严亭若是拿出这股子劲头去救圆通多好,跑来找她拼个鬼的命。这下真拼成鬼了!

    他这么做的原因,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疯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无声地道了声“疯子”后,便因失血过多和药物的作用,沉沉地睡了。

    她刚睡着,德喜便捧着圣旨,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来了,后边跟着看热闹的百姓。

    玄舞摆上供桌,扶起小暖到前院接旨。众百姓见到小暖的可怜样,不禁想起差点被柴玉媛抽断脖子的陈祖谟,暗道这真不愧是父女,脖子都带伤了。

    德喜笑容满面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文昌郡主陈小暖,勇猛无双,诛杀逆贼柴严亭,功在社稷;救回柴严景,情重朕心。赏,文昌郡主陈小暖食亲王俸禄,赐配九翟冠、玉授花,赐百年灵芝、何首乌、当归……赐黄金三千两,以续文昌郡主为救七皇儿所落的三千青丝。”

    “哗”门外的百姓听完,炸锅了!断发用黄金补,一根头发一两金,文昌郡主的头发值钱了!

    纳尼,她的头发没了?小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因受伤她没戴几件头饰,发髻的确比之前小了一圈。

    这是哪的头发没了,掉了多少?小暖忽然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凉飕飕的。

    德喜见了她吃惊的模样,才知她还不知自己被柴严亭削掉了头发,也不免为她感到后怕。

    德喜上前将圣旨交到小暖的手里,亲自将她扶起,笑道,“郡主,这圣旨乃是万岁亲笔所书,万岁知您喜欢做生意,还特意叮嘱您可将所赐的金银充作本钱。万岁还说,您日后若想出门行走,不必遮遮掩掩,尽管大大方方地去,我朝从未有哪条国法不许女子出门。您喜着男装,可着便装也可着郡王服,不必拘泥于凡规俗矩。”

    “啊?”小暖惊得出声,建隆帝这是高兴疯了吧?

    不过,想想自己日后穿戴这郡王服在外行走的模样,小暖也是十分地雀跃,连忙又跪下谢恩。

    德喜又把她小暖扶起,“郡主,圣上给您的,可是大周建朝以来,皇族内外女子从未有过的殊荣。等您的伤好能说话了,理应进宫谢恩。”

    跟在德喜身后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同步上前,跪在地上连连给小暖磕头,“奴婢叩谢郡主搭救七皇子的大恩。”

    德喜介绍道,“这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娘娘感激您救回七皇子,让他们来给您磕头。”

    淑妃宫里的重要人物,小暖认出这两位乃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杨安喜和大宫女粉珠,这已是淑妃能派出宫的最强阵容了。小暖示意玄舞将他们扶起,两人掉眼泪擦鼻涕,又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连八辈子后的事儿都说明白了,德喜才带着他们回了宫。

    临走前,这三位没收玄舞塞过来的荷包,这是真真正正地来宣旨、感恩的。小暖暗自记下,待自己伤好进宫谢恩时,这三人的红包可不能落下,宫里人,活的就是这个脸面。

    命府里的人给门口道贺的百姓们发了喜钱,小暖回到屋里看着能变现的黄澄澄的金子和御赐的郡王朝服、常服、便服,小暖咧开嘴笑了。九翟冠和玉授花这两样,便是建隆帝不赐,明年她与三爷成亲后也就有了,但郡王的衣服,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小暖很想现在就穿上,去蒋如晦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一走,看他的是什么颜色的。

    小暖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玄舞。玄舞一看,郡主竟将圣上赏赐的金元宝分给今天跟去保护的人每人一个!还不待玄舞推辞,守门的侍卫又来报,工部尚书杨书毅及夫人前来探望郡主。

    杨书毅乃是淑妃之父,小暖救了七皇子,他们当是感激不尽,说不定这两人得了消息便来了,只等着德喜走后就登门道谢。

    小暖亲到门前迎接,别的人来也就罢了,工部尚书掌管天下田仓税赋,杨书毅性子孤僻难交往,他亲自登门极为难得,小暖若跟杨书毅打好交道,对她有极大的好处。

    杨书毅夫妻没想到小暖竟亲自出来了,见到她耳边散落的秀发和脖子上缠着的厚厚白布,两人热泪盈眶。两厢见礼,杨夫人上前搀扶住小暖的胳膊,眼泪落了下来,“郡主,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日后郡主但凡有用得到我夫妻的地方,尽管吩咐。”

    杨书毅听得嘴角抽了抽,觉得夫人这许诺太大了,日后怕是不好行事。

    玄舞连忙道,“郡主伤了喉咙不能说话,二位里边请。”

    知道小暖受伤后还没来得及休息,这二人也不进屋打扰,留下厚礼便告辞走了。又折腾了这一圈,小暖进屋后躺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连娘亲、小草和大黄来了都不知道。

第九九七章 发奋的小草

    大黄上前闻着小暖满是血腥味的脖子,张嘴就想给她舔舔,小草立刻抱住它的大脑袋,不让它打扰姐姐休息,看着姐姐的脖子和手,小草用力咬着嘴唇不哭。

    秦氏看着出去不到半天功夫,闺女就伤成这样,她的眼泪哗哗地掉。

    玄舞退到屋外守候着,跟秦氏同来的刘守静和赵守纯替换受伤的田守一和贺风露,站在门前守卫,玄舞也坐在门廊的栏杆上歇息。

    不一会儿,小草出来了。玄舞站起身,就听小草问道,“我听侍卫说,姐姐你们都受伤了?”

    为了迎接圣旨,玄舞已换了新衣,身上不见血渍,行走坐立如常,看不出有伤。玄舞答道,“属下只是轻伤,不碍事。”

    小草摇头,“伤了就该歇着,姐姐是旁边的屋子里睡一会儿,这里换春花守着。”

    玄舞看得出小草想替她姐姐做事,便道谢领命去了厢房。小草倒背着小手,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前,问身边的刘守静,“今日小草如果在,能称多长时间?”

    刘守静答道,“守静听闻了当时的情形,姑娘身边功夫最弱的秋月,与刺客照面三招便败了。”

    秋月的功夫,可比自己强多了,小草的小脸更严肃了,她身边的大黄转头舔了舔她的脸,表示安慰。

    赵守纯见二姑娘伤心,便开口安慰道,“那些刺客本来就不弱,又服用了增强功力的药,不能用常理估计。二姑娘与您的同龄人比,已是不错了。”

    “既然有这种药,那就得当常理估计。小草若是在,只能是个一招都过不了的累赘。”小草非常清醒,她虽然比姐姐拳脚好,但是没有姐姐的机智,什么忙也帮不上。

    所以,她要变得更聪明,功夫也要更好!

    “大黄!”

    大黄转头看着小草。

    “咱们要变得更厉害,比现在厉害十倍,百倍!”小草握紧拳头,“我的棍子呢?”

    大黄立刻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把小草的棍子叼了进来。见小草有模有样的在前院练起棍子,众侍卫惭愧,暗暗发誓要像二姑娘一样变强。

    小草耍了几下棍子,就见守门人又跑了进来,便停下问道,“怎么啦?”

    门人拱手,“陈家老爷得知郡主受伤,前来探望。”

    姐姐刚睡下,娘亲还在哭,只有她去了,小草把小棍子一戳,“带他到前厅去。”

    陈祖谟得知小暖杀了柴严亭又救回七皇子,被圣上重封后,羡慕无比。不禁暗想若是他撞见了柴严亭,圣上的那些赏赐就是他的,杨书毅登的也是陈家的门。杨书毅乃是他妻兄柴智瑜的上司,此人又臭又硬是出了名的,小暖救了七皇子,就算杨书毅不会给她行什么方便,但日后有人想在税赋方面难为小暖,是绝行不通了。

    一品亲王的俸禄啊!旁的一品亲王要拿到手,还得辛苦当差,小暖在家里躺着,每个月就有正俸钱、禄粟、公用钱、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谦人、衣料等食禄!

    当然,这些钱对家财万贯的小暖来说只是小数目,但可着郡王服外出,还食着一品亲王的俸禄,这可是极大的荣光!

    这死丫头的运道,怎就这么好呢!哪怕他能得一样,死也甘愿了。等走进屋,见到站在厅内一本正经的小草,陈祖谟又羡慕起小草来。

    这丫头比小暖运道更好,她什么也不用做,小暖就把什么都给她了!自己怎么就是小暖的爹,不是她的弟弟呢!

    呸,呸,呸!陈祖谟暗唾几口,甩掉这掉辈分的鬼念头,走到小草面前问道,“你姐姐伤势如何?”

    小草摇头,“不知道,姐姐正在睡觉,小草还没向郎中问过。爹爹过来有什么事?”

    这死丫头!陈祖谟不悦地道,“无事!就是听说你姐伤得不轻,过来看看。你姐没教过你做人的规矩?你这般讲话,是不对的。为父此时登门,还能作甚!”

    “我姐这些年受过好多次伤,爹一次也没来探望过。爹爹每次登门,不是欠了债就是让我姐帮你办事,所以小草才这么问啊。”小草说得理所当然,“我姐说,以我们家现在的能耐,小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委屈着自己。”

    喀吧!陈祖谟脑袋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甩袖走了。小草看着他出去,吩咐身边的侍卫,“跟去看看,我爹接下来要去哪里。”

    侍卫领命跟了出去后,前边又有人来报事,小草都学着姐姐的样子,能办的她就办了,不能办的就让他等着。待肿着眼睛的秦氏从小暖房中出来,见到小闺女这么争气,自责道,“娘还没有小草懂事。”

    小草用力摇头,“小草不会照顾姐姐给姐姐做好吃的,娘会。”

    “娘会的这些,丫鬟们都会,小草做的才是娘该做的事。”秦氏接过禾风递上的凉毛巾,放在眼睛上敷着,想着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细雨,绿蝶和秦三还在棉坊后院,她俩都伤得不轻,你带几个人过去帮忙,让绿蝶能安心养伤。”

    细雨立刻带着人去了,秦氏又道,“小暖、绿蝶和秦东家都伤了,铺子和家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张冰给在登州的卿叔送信,让他尽快赶过来。铺子里的事……守一,让守一过去帮忙。”

    秦氏想了一遍,“小草,还有啥事儿?”

    小草摇头,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件事儿,“爹爹刚才来了,说是看我姐,然后又走了。不过他没回家,直接去了皮场街。”

    秦氏冷哼一声,琢磨别人她可能差一些,但陈祖谟那点花花肠子,秦氏明白得很,“你爹几次去皮场街都没接回小棉母女,他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小棉他大舅在工部做事,方才工部尚书杨大人不是来了一趟么,他也过来一趟,就能拿着这个由头去皮场街说事儿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草道,“小草就说,爹爹过来一定有事儿。娘说,我爹这次能接回郡母不?”

    “差不多了,只要她不想改嫁,就该回去了。”秦氏道。

    母女俩正说着话,门人又进来报,“陈家老夫人来了。”

    她又来干啥!秦氏站起身,“小草你去后边歇着,这儿让娘撑着。”

第九九八章 大黄的执着

    与陈祖谟空着手来不同,皮氏是提着小篮子来的。她踱着外八字的脚,慢悠悠地进会客厅把篮子放在桌上,就要拉秦氏的手。秦氏躲开了,她也不在意,一边仔细打量这明显比第四庄摆置更阔气的大厅,一边说道,“瞧你这眼哭的,心疼坏了吧?我那招人疼的大孙女,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么重的伤……”

    秦氏打断她,提醒道,“三年前,就在京城驿馆里。你让陈祖谟给我写了休书,赶我走时,小暖求情你们不理还骂她。小暖发了狠,一头撞在柱子上,血不住地往外流还让你给扔了出来,那次的伤比这次重得多。”

    皮氏没想到跟闷葫芦秦氏,也能这么牙尖嘴利,她有些词穷,心虚地嘟囔道,“当时我不是气坏了嘛……”

    “你当时气坏了,就连亲孙女的命都不顾。陈祖谟气坏了,抬手就打掉小草两颗牙,还找人在路上埋伏要杀了我们娘仨。”秦氏沉着脸道,“你现在上赶着找上我家的门求的是什么,我心里明明白白的。”

    皮氏昏黄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你明白,那你咋想的?”

    “有因就有果,你们做下的孽就得受这样的果。现在小暖不难为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想过好日子就靠着你儿子去,别找小暖和小草。”在秦氏看来,皮氏就是她娘白氏一样,以前骂她欺负她,因为她坏了她们的好日子;现在见她们娘仨日子过得好了,就又想巴结上来。不同的是,白氏比皮氏气性更大,更要脸面。

    皮氏见秦氏根本没往再回陈家这路上想,不知道该骂她蠢还是该庆幸她蠢,满是褶子的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她们是你亲闺女,也是老身的亲孙女,就是因为以前对小暖和小草不够好,所以老身才来偿债。老身现在日子过得不差,没想着从你们这拿走什么,就是想对她们好一点儿,将来在地下见了陈家的列祖列宗,也好说话。”

    秦氏皱起眉头。

    皮氏又哄道,“小草她娘,人都得往前看,以前的事儿算是老身不对,你看在老身这么大岁数又没读过几天书的份上,就饶了老身这一回吧。以后咱们就当亲戚好好处,成不?”

    秦氏眉头皱紧了。

    这事儿急不得,皮氏把篮子上的白布打开,一阵香味儿飘了出来,“这是老身刚买的豆腐脑,入口就化,正适合脖子有伤时吃。小草她爹伤了脖子那会儿,就靠吃这个熬过去的。你拿进去温着,等小暖醒了就给她吃,老身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了。”

    皮氏这几年老得很快,她老态龙钟的背影跟白氏很像。秦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呆了片刻才提着篮子回了内院。

    小暖,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她提鼻子一闻,认出是大米粥的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她早上吃完饭没多久就被建隆帝召进宫问话,出来又遇到柴严亭,现在都后半晌了,她晌午饭还没吃呢。

    不过小暖没动,她张开眼,看着床帘上的花纹发呆。她刚才又梦到圆通了,圆通还是笑得阳光灿烂,可小暖却觉得心虚,因为她把柴严亭给杀了。柴严亭再坏,也是圆通的亲哥,这些年他把圆通保护得妥妥的。

    她刚叹了口气,薄纱床帐荡起波浪,大黄的脑袋钻了进来。见她醒了,大黄前爪按在床上,热情地用舌头给她洗了回脸。

    小暖没有制止,这是大黄表达亲昵的方式,劫后余生,小暖也想与家人亲近,她抬手挠了挠大黄的脖子,大黄立刻转头舔她的手,分外热情。

    大黄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屋的春花,她进来拉起床帐见姑娘醒了,连忙把帐子挂在小银钩上,欢快道,“姑娘可要喝水?”

    大黄转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带着秦氏和小草回来了。小暖见道娘亲和妹妹,尤其是娘亲红肿的眼睛,她心虚又讨好地笑了,这个笑还有点痛。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笑还能扯到脖子。

    秦氏看着闺女这样,只想替她疼,她上前扶起小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接过春花端来地温热手巾,一点点地给她擦过脸,才轻声问道,“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想吃豆腐脑还是喝粥?”

    小暖见禾丰端着一碗飘香的豆腐脑,细雨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的猪肝白米粥站在床边。说实话她很想喝豆腐脑,不过娘亲应该喜欢她吃养身体的猪肝白米粥,小暖便抬手点了这个。

    秦氏果然很开心,忙叫细雨把粥端过来,拿勺子喂小暖喝。是很熟悉的口感,小暖知道这是娘亲熬的,虽然咽下去很疼,但小暖还是面不改色地把粥全喝了。一是为了让娘放心,二来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她可没功夫躺在床上养伤。

    待细雨挪开,小暖就见妹妹凑过来,用她的小帕子一点点给自己擦嘴角。小暖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妹妹的泪珠子断了线般的掉了下来。小暖心疼,她知道自己这模样一定把她们吓坏了。

    床边的大黄见小暖吃了饭,转身就到了二进院,冲着张冰和玄其叫了两声。

    玄其明白大黄这是叫他们出去,不过,“现在不成,外边还乱着,大黄不能出去。”

    大黄怒了,前爪咔咔地抓着脚下的石板,露出獠牙低声咆哮。张冰见它这样,忙道,“还是回禀夫人吧,大黄这是想去姑娘出事儿的地方瞅瞅。”

    秦氏明白大黄的心思,便叮嘱刘守纯道,“让大黄去吧,多派几个人跟着它,莫让它被人伤了。”

    小草连忙道,“小草也去!”

    秦氏点头,“去吧,早点带着大黄回来,莫让它跑太远。”

    小暖见妹妹和大黄都想为她报仇,鼻子一阵发酸,连忙抓住娘亲的衣袖。秦氏明白闺女想什么,便劝道,“不让她俩去,她俩过不去这个劲儿,现在柴严亭死了,京城四处都戒了严,坏人不敢出来闹事。”

    小暖手一松,是啊,柴严亭死了,大黄的危险去了大半儿,就算有几只漏网之鱼,也抵不过玄其和刘守纯他们。

    到了永宁街,小草发现街上的官兵比行人还多。待进入棉坊内,更是一个客人没有,只有穿着各种颜色衣裳的官差。

第九九九章 今非昨

    小草不认得,但玄其却看得明白,五城兵马司、京兆府、羽林卫、监门卫、千牛卫五府都派了人来。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京兆府管着京畿内外的大小官司,羽林卫驻守京城四门,监门卫保护禁宫安全。他们来了倒还说得过去,为何千牛卫也来人了?

    论隶属关系,玄其等暗卫属于千牛卫,所以他很了解千牛卫的情况。千牛卫现在负责的是几大皇子府的安全和建隆帝出行时充当外围防卫,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领队来的千牛卫副将见到玄其,上来见礼,“圣上命属下等随着张将军过来,听他指挥,巡拿柴严亭余党。”

    监门卫的张副将也给玄其抱了抱拳,打了声招呼。

    玄其立刻就明白,这是羽林卫和监门卫的人手不够了,所以建隆帝才调用千牛卫。他拱了拱手,介绍道,“这是文昌郡主的妹妹和大黄,她们奉郡主的令,过来查看棉坊的情况、探访秦东家。”

    郡主府里的人都伤了,怎么派个小姑娘和一条狗过来?这俩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和红狗,他惹不起,得敬着,张副将弯腰抱拳,“姑娘请。”

    “汪!”

    张副将眉毛跳了跳,好吧,“大黄请。”

    “辛苦诸位将军大人了。”

    见陈小草抬头笑得甜甜的,张副将心里被一条狗喷出的那点火气,刷就没了,“张某奉旨办差,不辛苦。”

    棉坊内院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大黄一点点地嗅着,小草则进屋去探望受伤的绿蝶和秦东家。

    秦三正趴在榻上喝药,展福在他旁边殷勤地伺候着。绿蝶拄着手仗,跳到小草面前,焦急问道,“二姑娘,姑娘醒了没?”

    “醒了,没有发烧,还吃了一大碗粥。”小草知道绿蝶担心姐姐,便将她的情况讲了,“绿蝶姐姐的腿伤了,还是坐着不要动了吧。”

    绿蝶惭愧,“我是小伤,不碍事。”

    秦三也道,“秦某也不碍事,三五天就能起来了。”

    姐姐去年伤了后背,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小草可不信秦三的伤三五天就能长好,“东家不用着急,我娘派人请卿叔过来帮忙了,你们养好伤最重要。”

    展福听到秦安人让诸葛卿来帮忙,就知道他这段日子的表现不好,不能让人信服,再看看躺着的东家,展福更懊恼前一阵自己的浮躁了。

    郡主和东家都比他年纪小,他们都没浮躁,自己浮躁个屁!

    大黄走了进来,闻了闻绿蝶,又嗅了嗅秦三,然后蹲在正中间,叫了一声。

    秦三两眼黑,“大黄这是咋啦?”

    绿蝶竟神奇地懂了大黄的意思,讲道,“伤了姑娘的人都被……抓住了,大黄不要再找了。”

    大黄正经八百地蹲着,低沉地叫,“汪!”

    虽然不该,但看大黄这样,绿蝶真的想笑。见玄其大人点头,绿蝶才道,“他们是从四面同时调下来的,官兵们都查看过了,大黄可以去那边的墙头外找找。”

    大黄奔着墙去了,小草也摆了摆小手跟着,“东家和绿蝶姐姐好好养伤,我们去了。”

    秦三蒙圈,“他们去干啥?”

    绿蝶低声道,“给姑娘报仇。”

    秦三握拳,“真是太没用了!”

    见绿蝶瞪眼,秦三连忙补充道,“某是说,秦某真是太没用了!”

    绿蝶咬唇,她又何尝不是呢,她还以为自己够厉害了。可遇到强敌,她一照面就败了,若不是她不争气,姑娘怎么会为了救她挺身而出?绿蝶心里明白,当时再多过几招,她就死定了,姑娘一定是看她们撑不住了,才会跳出去拼命一搏的。

    还好姑娘没出大事,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大黄到了院中,向前跑了几步,一下就蹿了上墙头,四处嗅了嗅就跳了下去。见大黄出去了,小草连忙提起她的小棍子,让玄其带她追上去。这活儿玄其干过无数次,利索无比。

    监门卫副将张勇感叹道,“狗急了,果然会跳墙!刘将军,劳你带人跟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大黄出了墙,沿着棉坊后的小巷一路嗅着往前找,玄其等人护在它左右,小草在它身后,千牛卫副将刘胜带着人在后边跟着。

    大黄的鼻子真不是盖的,它沿着小巷一路闻,愣是拐弯抹角地找到了柴严亭等人落脚的一处小院,翻墙就跳了进去。

    玄其跳进去打开院门,众人跟了进去,开始四处查找。果然,他们很快从衣柜里翻出带血的布条,还有与柴严亭等人戴的同样布料的白色套头布!刘胜握着布,欣喜不已,他这也算立功了,“立刻出去打听这院主人是谁,最近可有人看到这院子有人进出。”

    大黄四处嗅了一圈,仰头狂吠几声后,在院里开着花的梧桐树下撒了泡尿,走了。

    刘胜抓着布条,不解地问道,“七哥,它这是干啥?”

    玄其解释道,“一是为了标记地盘,二是为了以后寻着气味好找回来。”

    刘胜傻呵呵地问,“七哥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玄其无语望天。三年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知道一条狗在想什么。

    大黄走走停停,直到天要黑了也没什么收获,小草叫着它回了燕南街。因为没抓到一个坏人给姐姐报仇,大黄和小草都很失落,低着小脑袋站在小暖床前不吭声。

    小暖温和地笑了,因说不出话,她抬手拍了拍床边,小草和大黄立刻上了床,在她左右两边窝着,秦氏端着药进来见到这情景,眼圈又红了。

    还不等她说话,大黄忽然提了提鼻子,蹭地一声从床上蹿了出去,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大黄的狂吠,不用问,三爷到了。

    大黄这是冲着他发火呢,三爷也很生自己的气。为何知道小暖最近有危险,他还不多派些人保护她!见秦氏走了出来,三爷拱手,“安人,是严晟……”

    秦氏摇头,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三爷派了这么多人护着小暖,小暖今天过不了这一劫,大黄不光生您的气,它更生自己的气,方才已经出去找过一圈了,没抓着一个坏人,它也难受,三爷别跟它计较。小暖在屋里呢,我怕她着风没让她动,你进去看看她吧。”

第一零零零章 担心

    三爷进里屋见走到床边,见大黄已经快他一步进屋趴在右边,小草窝在左边,中间是脖子上缠着白布的小暖,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小暖大眼睛里盛满了抱歉,小草是战斗状态,大黄就是纯粹占地盘。

    还不等秦氏开口,小草就开始给姐姐说好话了,“姐夫,我姐姐伤了脖子,所以不能说话,会很疼的。你坐这儿吧,你问什么小草都替姐姐说。姐夫就不要怪姐姐了,她也不想受伤的,可是坏人来了怎么办,对不对?”

    “我姐今天帮姐夫找回了弟弟,还抓住好些坏人,姐夫别生气好不好?”

    “汪!”大黄附议。

    妹妹说得太有道理了,把她想说的都说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能张嘴说话,她只能靠眼神儿了。

    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是生气了?三爷柔了面容,扯出一丝笑意,看着这三张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秦氏招手唤道,“小草跟娘去洗洗脸,我熬好了骨头面汤,大黄过来喝。”

    大黄听到有肉汤,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小草还有些犹豫,“姐夫来了,姐姐不能说话,小草不在这儿能成吗?”

    “能的,你姐姐不能说话,可以写字。”秦氏过来拉起小草,又对三爷道,“等会儿咱们在这屋里吃饭。”

    三爷送了秦氏出屋,又绕过屏风回到里屋,见小暖已经起来了,正在弯腰穿鞋。三爷慢慢走过去,盯着她散在耳边的参差不齐的秀发。

    小暖穿好鞋站起来,刚要向着三爷笑一笑让他安心,三爷抬手把她的唇压住,弯腰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又坐回床上,动作比往日更温柔。

    见三爷直接坐在大黄方才趴的地方,连狗毛都不在乎了,小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在三爷看来一定是极为冒失的。三爷应该想说她几句,可让小草一打叉,又看到自己这样子,他心疼又生气,所以不说了。

    小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拉住他的大手,一根根地给他捏着手指。三爷没日没夜地在外追捕柴严亭,他一定很累吧。

    看着怀里小丫头讨好的动作,三爷一腔的话更无法说出口了,他把脸轻轻埋在小暖的青丝里。她的头发还有血腥味儿,想到柴严亭的刀就从这里砍过。三爷深吸一口气,若是小暖真死了,他该怎么办?

    万幸……

    小暖不能说话,三爷不想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到了吃饭的时候。小草今天格外地活跃,问这问那地不让场面冷掉。三爷耐心解答小草的各种问题,还关注着小暖缓慢的吃饭动作,自己却没吃多少。小暖见了,便给他夹了好些菜,三爷全吃了。

    饭后,小暖请三爷去了书房。这几日他带人封锁了出京的所有道路严查,一无所获,谁曾想柴严亭竟潜入京城呢。

    对他的所为,三爷也有推测,“乌羽一个月前重伤了柴严亭,随后,严昙对他穷追猛打,想必他的伤势已经恶化到了无法痊愈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进城,妄图刺杀圣上。但皇宫戒备森严他进不去,才将仇恨撒在了你的身上。”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小暖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在纸上写了出来,“若是这样,他抓七皇子做什么?只是为了制造恐慌,让更多军队出京搜寻?”

    小丫头的字还是这么歪歪扭扭的,三爷道,“应是如此,若是柴严亭此举还有其他目的,想必很快会有后续。你现在不必担心这些,安心在家养伤,静观其变。”

    小暖又写道,“圆通?”

    三爷答道,“圆通已被带出南山坳,柴严亭一死,圆通就没用了,进京面圣后就会被杀,圣上不会留下这个后患。”

    三爷捉住小暖欲写字的手,“你莫替他求情。此时不比往日,柴严亭死在你手下,你与圆通已结了仇怨,我不亲自动手杀他,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小暖垂眸,心里委实很复杂。

    三爷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哄道,“待你的伤好了,穿上你的郡王袍,咱们去西城转转?”

    蒋如晦住在西城,三爷这是要带着她去蒋如晦面前瑟呢。这么高调,可不是三爷的喜好,他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吧。小暖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轻轻点头。

    三爷轻轻托住她的小脑袋,“莫乱动,仔细伤口。明日我去找你三师兄,让他为你配些药。”

    三师兄的丹药出奇的好用,小暖顿时期待无比,刷刷刷地写了一大堆需求。三爷见她不再纠结圆通的事,也就放了心。

    第二日入宫后,三爷先去天章阁处理紧要的折子,又去给太后请安。

    七皇子柴严景醒了,太后正搂着他安慰,淑妃在一旁抹眼泪。见到严晟来了,太后拍了拍怀里的七孙儿,“过去给你三哥行礼,你被人掳走后,你三哥在外没日没夜地寻了你三天。若不是他守住了出京的要道,说不得那贼人就带着你逃远了。”

    淑妃带着儿子给三爷行礼,三爷抬手扶住,两厢客气了几句。太后欣慰地点头,“晟儿,来祖母这里,小暖可好些了?”

    三爷在太后身边的锦椅上坐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很深,愈合之前吃饭说话都些困难,其他的伤不大碍事。”

    太后拍了拍孙儿的手,“这孩子为你父皇背上受了一刀,为你七弟脖子上又受了一刀,你这两日得空多去看看她,也好让她安心。”

    建隆帝的圣旨到了小暖家,太后才听说了小暖被蒋如晦告的事儿。比起孙儿的性命,这算个啥!她的女儿长平嫁入乌家后,不也经常骑马带刀外出么。蒋如晦真是显得没事儿找事儿,实在该骂!

    女子当白玉无瑕,还未嫁人就有了刀疤,是会被夫君嫌弃的。淑妃连忙道,“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药膏,待会儿就派人给小暖送过去。”

    “一家人,就该这样守望相助。”说完,太后语气变得有些不好,“晟儿待会儿去你母妃那里看看,她又躺下了。”

    母妃病了,三爷当然要去探望。

    重华宫里,正殿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咳嗽,侧殿内郑美人的宫女一脸嫌弃,见晟王来了才有所收敛,行礼退入房中。

    肚子还未显怀的郑美人用帕子捂着嘴,一脸的怒容,“真是会添堵!待会儿咱们去慈宁宫,让她尽快搬出去!”

    宫女也附和道,“若是她还想留几分颜面,就不该等着太后下旨。”

第一零零一章 姬景清的炼丹术

    淡淡药香的重华宫正殿内,华嫔正在听儿子讲述小暖受伤的经过。

    她少时入宫,这些年只在四面墙中度日,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但对小暖也是深表佩服,“我虽然没见识,但也明白能做到她这样的女子很少。你莫责备她鲁莽,该多关心她才是。”

    三爷点头,“您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华嫔按照儿子的意思装病,有事没事就咳嗽几声,再少吃些饭食少睡些觉,这才显得苍白憔悴,实则并无大碍。儿子这样做,是为了将她尽快与郑美人分开,华嫔轻声与儿子商量道,“我想回延华宫住。”

    延华宫离着建隆帝远,华嫔搬出来后一直空着,她习惯了那里的清净。但三爷却不想母妃搬回去,妹妹就死在那里,母妃回去了定又会日日伤怀、夜不能寐,“母妃安心在这里住着,十日内儿臣让她搬出去。”

    儿子不同意,华嫔便听他的,美眸轻转问道,“让她去何处?”

    “去哪里都好。”三爷要的只是她搬出去不连累母妃,去哪里都由着她。

    郑美人有了身孕后,便成了六宫中最为瞩目的嫔妃。太后、皇后日日派人来问,太医更是川流不止,郑美人开始两月还晓得收敛,怀孕满三月后便开始嚣张起来,大有皇后之下便该排到她的意思,处处要压华嫔一头。

    华嫔虽不主动掺和宫中的争斗,但也将自己的地盘守得牢牢的,郑美人这个入宫不过两年的新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华嫔。得了儿子的信,再看正在宫中作威作福的郑美人,华嫔便觉得她可怜又可笑了。

    依着郑美人的性子,若是她能提前察觉到孩子要保不住了,必定会将失去孩子的罪责嫁祸给宫中某位嫔妃。所以她她搬去哪里,哪里的妃嫔就有厄运。

    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儿,这些人会接郑美人过去住自有她们的打算,华嫔自顾不暇,才不会去去管旁人。

    三爷照例没坐多久,便辞别母妃,直接忽视了给他行礼的郑美人身边的宫女,去见建隆帝。

    建隆帝正在哼着小曲儿练字,见严晟来了,便问道,“晟儿过来,看看父皇这字写得如何?”

    生长在皇家,自幼便得天下名师教导,建隆帝的字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在三爷眼里,他写的“道法自然”四个大字,远不及小暖写得顺眼。

    不过,三爷还是诚恳地赞道,“父皇运笔的力道,越发自如了。”

    除了柴严亭这个心腹大患,还救回了七儿子,心情大好的建隆帝笑得那叫一个舒坦,“我儿看出来了?朕觉得近来气息越发顺畅了,提笔批阅半日奏折也不会觉得累。”

    对于中丹毒多年的建隆帝来说,浑身通泰就已经让他很是满意的状态了,这多亏了姬景清炼制的丹药。想到姬景清,建隆帝的笑容更浓了,姬景清除了会炼丹还会制面具,这真是意外之喜。那面具,建隆帝也想弄几个玩玩。

    建隆帝询问了小暖的伤势,又将她夸奖一顿后,三爷才请示道,“郡主脖颈上的伤口疼痛难忍,儿臣想去琴鸣山,请姬道长为她配些丸药。”

    建隆帝大手一挥,“我儿何必来回奔波,朕把他宣进宫便是。”

    姬景清自被建隆帝宣逮进京炼丹后,除了受伤在山下住过几日,便一直住在琴鸣山上,由监门卫和羽林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着,这一年再未没有下过山。这次被建隆帝宣召进宫,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路两边盛开的野花和来往的行人,恍如隔世。

    这感觉很不错!姬景清连忙将此事的感觉详细记在小本子上,回去定要配制一款有此等香味的丹药,好让他想起来时,再回味一番。

    进宜寿宫给建隆帝和晟王见礼后,姬景清才知自己的小师妹受伤了!

    他那雪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详细询问师妹的伤情和用了什么药后,才道,“琴鸣山上缺几位药材,贫道将几个药方写下来,请王爷交给王怀充,让他照方配制。”

    为了防止姬景清在给建隆帝配制的丹药里乱加东西,琴鸣山上的药材管得极严,配其他药是不可能的。

    建隆帝大手一挥,“何必如此麻烦,缺哪几味药道长尽管写出来,朕派人送去,小暖的伤要紧。”

    姬景清谢恩后,建隆帝又问,“小暖女扮男装的面具,是道长给她制的?”

    姬景清早就得了师妹的信,很是自然地应对着,“是贫道的恩师送信,让贫道为师妹照着个年轻孩子的脸制的,还配了一些变声的丸药。”

    他鹤发童颜的大头翁模样,说话很是容易让人信服。建隆帝相信了,又问道,“此等秘术,道长是跟何人学的?”

    姬景清如实道,“贫道自幼就好奇术,听闻江湖上有此神物后便四处搜寻制作方法,后来凭着古书上的残方又揣摩着加了几味药制成。起初几百个都不能用,后来才渐渐有了模样,不过贫道制的面具不能戴多久,戴得久了易长红疙瘩。”

    此时,躺在第四庄床上的小暖,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额头。

    疙瘩?建隆帝抖了抖,立马打消了让姬景清给自己做面具的打算,又问起他还搜寻了哪些奇术。

    说起这个,姬景清就停不住嘴了,从一夜白头到辟谷丹,说了十几种。建隆帝初时还笑得合不拢嘴,但却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了为何姬景清每炼制出来的东西的用处,跟原本想的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给自己炼制的丹药,会不会也有问题?

    姬景清一本正经地道,“贫道分得清轻重,炼正经丹药时,会尽量忍着不多动脑子,请圣上放心服用。”

    尽量忍着……

    建隆帝看着姬景清的白发白眉,还有那异常浓密、异常黑的眼睫毛,心里开始打鼓了。待姬景清告退后,建隆帝问儿子,“他配的药,我儿敢给小暖用?”

    让姬景清配药,本就是小暖的一计。她是醉翁之意不在药,而是要引起建隆帝对姬景清练丹术的怀疑。深谙建隆帝脾性的三爷回道,“等他配好后,儿臣先请白梓烨验一验,再拿回去给郡主用。”

    此法也算稳妥,待三爷走后,建隆帝立刻叫过德喜,“将朕每日服用的丹药,再拿去御医局,让白梓烨仔细验看。”

    自袁天成的丹药出问题后,现在万岁服用的丹药,送进宫后都要经过御医局几位医术高超的御医的严查成分,再找三位试丹人服用无恙后,方可送到万岁面前。现在再将丹药送去御医局,让御医局的管使者白提举验看,他若说有问题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第一零零二章 重华揽月

    白梓烨还没来,德喜便知了结果,万岁又何尝想不到,他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心罢了。

    但这样做也安不了万岁多疑的心,德喜埋怨姬景清多嘴,你喜欢炼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就喜欢吧,做什么嚷嚷讲给万岁听?万岁服了丹药身体康健心情美滋滋,你也得了真人的封号,两全其美的事儿,让他这一顿叨念,万岁还怎么安心服丹?

    莫说是万岁,就是德喜现在都觉得,他这丹药忒不靠谱,万一服下去炸了可如何是好?德喜甚至怀疑,举荐姬景清的程无介都没安好心!

    丹药还未送回来,慈宁宫的安顺来请建隆帝与太后共进午膳。建隆帝正无事可做,便溜溜达达地出来了宫门。经过重华宫房门外时,建隆帝闻到淡淡的药味,便问德喜,“华嫔的身子如何了?”

    “太医说娘娘体虚畏寒,需安神静养。”德喜也替华嫔担着心,方才晟王几次提到华嫔,显然担心她的病情。晟王越发地重视他的母妃,德喜就得把她当正经主子供着。

    华嫔生病是寻常事,可郑春凤有喜,还是要小心为上。建隆帝便吩咐道,“让白梓烨尽快为华嫔诊治,莫让晟儿忧心。”

    慈宁宫内,脸上带伤的七皇子柴严景见父皇来了,赶忙从太后身边起身,上前见礼。

    建隆帝见儿子看他的眼神若百兽园初生的小鹿般可爱,心里泛起疼惜,拉起他问道,“景儿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昨晚淑妃殿里的灯一直亮着,因为殿内一暗下来,柴严景就吓得尖叫,淑妃便抱着他哄了一夜。因为母妃说父皇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柴严景才不会说实话让父皇不喜欢他,“儿臣回到宫中睡得很好,父皇睡得可还好?”

    “朕也睡得不错。”建隆帝嘴角翘起,昨夜他还找了嫔妃侍寝,夜里也尽是美梦。

    许久未见儿子这般开心的太后也跟着笑,祖孙三人气氛融洽地用膳后,太后让宫女把柴严景送回去,便与儿子说起正事。

    “华淑又病歪歪的,不能再让她与郑春凤住在一处,让她搬出来吧?郑春凤有孕在身,不宜搬动。”

    在建隆帝看来谁搬都一样,但他想到因华嫔生病、小暖受伤而强忍忧怀的三儿子,便道,“儿臣看郑春凤每日都在御花园溜达,换个住处也不过是溜达一圈罢了,不用她出力气搬搬抬抬。”

    再说了,郑春凤吵闹多嘴,留她在重华宫,还不如留下他安静若仙的美人。当小草有新画送进宫,建隆帝去重华宫还能得见美人一笑,那真是艳压御花园百花。也只有他贵为天下之主,才能坐拥如此人间极品。便是病美人,也是别有风情的,建隆帝笑得越发不知收敛。

    都这么多年了,儿子还是放不下那个妖精,太后恨不得一脚把儿子踹出去,先皇在世时就宠幸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清王的母妃,儿子上来了,还是这个德行!

    华嫔比清王的母妃,妖艳了十倍不止!见太后脸色不对,紫蓝连忙送上一杯清心去火茶,太后喝了几口,才压住满腔的怒气。

    儿子开口了,太后也不敢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做,“如此也好,哀家让皇后给她择个适宜安胎的宫殿。不过你也不能因为她不在重华宫了,就疏远了她才是。”

    建隆帝笑道,“哪能呢,小九还在她肚子里呢。”

    听到儿子这么说,太后脸上也乐开了花,龙生九子,她的儿子是要有九子的真龙了!转而想到在外办差的老四,太后问道,“昙儿也快该回来了吧?他这一去,也有数月了。”

    提到那混账东西,建隆帝的脸垮哒就落了下来,“柴严亭都杀到朕的面前了,他还不知去向,朕倒要看看他浪到何时才肯回京!”

    太后劝道,“昙儿年纪小,又是首次出京办事,你也不要太苛责他。”

    “他只比晟儿小了一岁!若是晟儿去,母后觉得他会让柴严亭如此兴风作浪?”

    那显然不能……太后词穷,不知如何回答。

    刚走到殿门口的李皇后,听到建隆帝对柴严晟赞不绝口,双唇紧紧抿住。

    见到儿媳来了,太后立刻言道,“你来的正好,华淑又病了,郑春凤得搬出重华宫才成,你看让她搬到何处去?”

    李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让她决定最合适。

    这件事,李皇后早有预料。与其说华淑病倒了,倒不如说她看郑春凤不顺眼,想把她撵出重华宫罢了。有柴严晟在,要搬出重华宫的,一定是郑春凤那个没用的东西!

    郑春凤想去的,不是别处,是自己的福宁宫。她恨不得替代了自己的位子才好!李皇后对此早有打算,“昨日德妃还到臣妾那里说她闷得慌,不如让郑春凤去揽月宫吧?”

    大皇子的母妃德妃芳华已逝,儿子被贬去看守皇陵,孙儿被砍了一刀生死未卜,德妃心情自然不好。宫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她心情不好了,就见不得别人心情好,所以她天天到福宁宫给皇后添堵。给她找点事儿做也好。

    太后皱了皱眉,揽月宫是大可近来实在衰败,让郑春凤去也不合适吧?还不等她开口,建隆帝就点了头,“揽月宫离着御花园最近,德妃性情温顺会照顾人,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太后又拿起茶喝了一口,不说话了。

    正在重华宫喜庆样样地跟宫女商量,怎么去掉主殿讨人厌的药味和书墨味的郑春凤,听到皇后让她搬去揽月宫,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头晕脑胀地差点没趴下!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揽月宫,让华淑搬出去,我要在这里挨着……”

    还不等郑美人嚷嚷完,宫女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娘娘,您没听到这是圣上和皇后的意思么?这时候您可不能闹,不想去的话咱们就先拖着,请程大人想办法。”

    程无介正在为蒋如晦盯上他的内院的事儿心烦着,得了宫里送出来的消息,眉头皱得紧紧的,“住在揽月宫有什么不好?德妃已经掀不起风浪了,待娘娘产下皇子,顺顺当当地就能取代德妃的位子。”

    德妃可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妃位!送信的太监大喜,右相这么说,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待宫女出来,郑笃初又叮嘱她道,“回去告诉妹妹,让她别在乎这些小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肚子。”

    太监应下后,郑笃初又叮嘱道,“若是她的肚子看好了,让她多在圣上面前说一说陈小暖在外边欺行霸市的事儿。”

    小太监……

第一零零三章 圆通逃了

    得知郑美人搬去了德妃那里后,小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为圆通悬着,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

    第二天傍晚时,她这一半的心也放下来了被五百人押着进京的圆通,逃了!

    怎么逃的?小暖看着玄散。

    玄散回道,“得知柴严亭已死,押送圆通的队伍有所松懈,让圆通借着三急遁入山林,便没了。”

    这么简单?没有血雨腥风地大干一场?小暖摸了摸脖子上一层层缠着的绷带,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圆通逃了就好,小暖扯了扯嘴角。

    见郡主龇牙咧嘴地笑,玄散又忍不住了,“郡主还是莫笑了,您一笑就得扯动伤口,您笑得疼,伤口还愈合得慢。您这伤口愈合得慢,安人和三爷都要跟着揪心,然后咱们这两府的人都得跟着揪心呢。”

    这家伙总是在别人开心的时候,默默送上一两句让人想揍他的话。小暖觉得自己还是少跟他待着为好。她指了指玄舞的屋子,示意玄散去探望玄舞,玄散立刻乐颠颠地去了。

    看着他欠揍的背影,小暖失笑。她以前就有些好奇,以三爷那样的性子,为何能忍受玄散这嘴碎又时不时掉链子的家伙跟在他身边,现在她知道了。因为玄散十年来随着三爷出生入死,所以三爷对他格外地宽容。

    她前几日与玄舞等人出生入死了一回后,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共生死的感叹,若是没有经历过,根本体会不到。

    小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把贺风露叫了进来,写几个字给她看:关于圆通,你师祖是否曾说过什么很有深意的话?

    贺风露想了半天,“师祖说圆通的模样不错,当和尚可惜了,还不如跟他当道士,除此之外没在弟子面前说过什么话。不过,度通曾跟师祖同堪南山坳的地形,不知师祖是否跟度通说过什么。”

    度通师徒紧张圆通的生死,定会想尽办法帮他。度通能找到自己这里来,就能找到师傅那里去。师傅吃了镇清寺里几顿包子,一定做了些什么,师傅他老人家有这个本事。

    小暖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疼得闭了嘴。

    领命押运圆通进京的侍卫统领司高气坏了!

    一个还没豆丁高的小秃驴,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西边就那么个不大的山头,司高带着人把草都拔干净,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于是,他带着人杀回南山坳,把镇清寺搜了个底朝天,仍旧毫无线索。

    气急败坏的司高审问智真师徒,不过这老秃驴是太后都敬几分的高僧,司高也不敢太过火,劝道,“圆通乃是逆贼之子,大师您是得到高僧,边孰轻孰重,不用司某明言吧?”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三日前在施主面前与徒儿分别后,再未见过他。”

    “这天底下他就您这一个地方可藏身,不在您这儿,他去哪儿了?”司高急了。

    智真平静如初,“老衲不知。”

    度通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司大人,我师弟不会武功,您的五百侍卫个顶个地厉害,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

    司高气得咬牙,正要拿这个长得像松鼠妖精的和尚撒气,就听他又说道,“大人您想,我师弟自己跑不掉,那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司高眼睛一亮,是啊!

    “您说会不会是……”度通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给司高递了个眼神儿。

    司高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给他出馊主意的度通,与智真道,“大师若是得了圆通的下落,请尽快派人告知司某。圆通是圣上要捉拿的人,您若知情不报,当同罪论处。”

    智真双掌合十,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等司高走了,度通命行空关上寺门,扶着师父进内院,行空立刻想跟着进去。度通见了,便回头吩咐道,“行空去找几捆枯松枝回来,行厄去和面蒸馒头,行苦去田里每种蔬菜都拔几棵洗洗干净,回来时再去茶宿要些烧烤的调料,晚上咱们吃烤馒头烤菜。”

    烧烤是山长茶宿去年冬天刚捣鼓出来的吃食,最适合一群人在院子里围着火边吃边聊。香味能飘到归阳观去,这一顿算是度通给为师弟指点迷津的师无咎道长的谢礼。

    道长来或不来,他都在这里烧烤,算是尽一份心意。

    三个刚入门的和尚都派了出去,度通随着师父进了内院禅房,才急切问道,“师父,您说师弟现在的怎么样了?”

    智真含笑,“他应是逃出困境了。”

    度通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泪落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师父,以后咱们还能见到师弟么?”

    想到小徒弟得知身世后,两眼茫然无措地问自己,是不是不要他了时的模样,智真心里也不好受,“为师想出去走一走。”

    度通一惊,“您要去哪里?”

    “一路化缘,走到何处算何处。”

    度通哪能不明白师父的心思,“您是想出去吸引那些打算抓师弟的人,好让师弟远走高飞吧?师父,这可不成,您和徒儿的生机都在寺中,咱们不能冒险。咱们只有与师弟分开,他一人独自向……才有活路。”

    为防隔墙有耳连累师无咎,度通说话很是谨慎。而他防的耳朵,此时正在山长茶宿内跟高仓颉喝闷酒吃烤肉串。

    二十多年前,高仓颉和司高同守宫门消磨少时岁月,交情肥浅。见司高如此郁闷,高仓颉给他倒了一杯酒,劝道,“兄弟,这事儿就照度通说得办,就说圆通让蒙面人劫走了。这样圣上就会把怒火转到柴严亭余孽身上,至于兄弟你,至多挨几板子罢了。”

    挨板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因为打板子的都是他们的人。那杖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轻轻挨着点皮打几下,看着伤得厉害,其实几天就好了。

    司高郁闷着,“高大哥,你说这小秃驴,怎么就凭空不见了呢?”

    高仓颉玄之又玄地道,“这或许就是圆通的命吧。老哥我算是看明白了,但凡跟清王沾边的人和事儿,都透着蹊跷,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第一零零四章 可恶的老三

    司高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将圆通被柴严亭余党救走的事儿回禀了建隆帝。建隆帝大怒,打了司高四十大板并罚了半年俸禄,令刑部发下海捕公文,全国缉拿圆通。

    待画着一个可爱小和尚脑袋的告示贴满大街小巷,秦氏和小草才知道圆通出事儿了。

    两人一下子就慌了,想去找小暖问问明白,可她还伤着不能说话,两人也不想让她操心,便跑去找贺风露。她们师兄弟来得晚,可能知道山里的事。

    “圆通是清王遗腹子的事儿,不会是真的吧?”秦氏忐忑地问。

    贺风露早就得了小师姑的叮嘱,将圆通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讲了,然后道,“此事事关重大,小师姑考虑再三才没告诉安人和二姑娘,就是不想你们跟着担心。对圆通的事儿,咱们也是爱莫能助。”

    小暖担心地望着娘亲和妹妹,怕她们一时接受不了。

    秦氏低下头,“怨不得,上回度通来庄里找小暖时,我就看着他不对劲儿。镇清寺这一段一件件地出事儿,可圆通他有什么错……造孽啊……”

    小草把小脑袋埋在大黄脖子的毛里,一动不动地趴了许久,再起来时一双大眼睛红红的,不过让贺风露松了一口气的是,二姑娘没有哭闹着去找圆通回来,她原本预备的那套说辞,都用不上了。

    小暖却觉得妹妹这样不大对劲儿,不能让她把事儿憋在心里,所以小暖把她拉过来,写字问她怎么想的。

    小草没事儿人一样地说,“圆通不走,就死啦,所以小草不能去找他,大黄也不能去。”

    妹妹太懂事儿了!小暖正想抱着她安慰一番,却听她又捣鼓道,“圆通说十八岁的时候要还俗给我当上门女婿的,他是和尚不能说话不算数,七年后,他就回来找我了。姐姐,清王是姐夫的亲大伯吧?”

    小暖……

    玄舞回答道,“清王与圣上是同父异母,算是亲伯父。”

    小草皱起眉头,苦恼了,“那圆通算姐夫的堂弟吧?”

    如果是这样,他还能给自己当上门女婿吗?

    再说七年要很久啊,她已经活了好久好久了,现在才八岁。也就是说等到圆通来找她,她还得活这么久才能见到圆通,小草继续发愁,“七年啊……”

    这脑回路是不是太迥异了?小暖不能说话,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希望她说点啥劝小草歇了招圆通上门的心思。

    秦氏点头表示明白,却道,“圆通为了防着让人认出来,就不能再当和尚了。他蓄发后的模样应该挺耐看的,也不晓得回来时会是个啥模样,能长多高。”

    这可不成!小暖立刻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多找找,没准儿还有更好的。

    母女仨头挨着头看了,小草小声嘀咕道,“朝廷发了那么多海捕文书,等几年后谁还记得一个光头小和尚啊,那会儿早没事儿了吧。”

    秦氏也认同,“是啊,过几年还不晓得啥行情呢。”

    小暖不是说这两三年就要换天了嘛,新君登基大赦天下,到时候圆通不就没事儿了?

    见娘亲和妹妹满脸天真的模样,小暖也忍不住笑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不小心她居然成了庸人呢!过几年的事儿,过几年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没准到时候真没事儿了。

    她这边不发愁了,可有人愁得不晓得如何是好。出京近半载的四皇子柴严昙,回来了。

    若是早六天,柴严亭还没刺驾,他或许不用挨骂;若是早两天,圆通还没跑掉,他或许能少挨点骂。但偏偏,他这会儿回来了!

    这该死的兄弟俩!

    他溜溜达达地不敢进京,在城门口转悠了半天,快晌午时,才鼓起勇气去见他父皇。

    在宜寿宫里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柴严昙刚在慈宁宫充了点血,又被陶夏宫的母妃用眼泪刷没了。他好不容易熬到出皇宫,还没回郡王府换件衣裳,又被外祖宁太傅叫去一顿嗦,柴严昙出太傅府时脑壳疼,真想啥也不管了,跨马出京,四海流浪,再也不受这个气了!

    可他刚骑上马,就见对面来了一辆低调的暗青布马车。

    这马车虽低调,但处处透着精致和干净!这骚包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被灌了好几个时辰的“你怎么不看看你三哥”这些话,一股脑地涌了上来,柴严昙气炸了,都怪这家伙,都是他害的!

    跟他拼了!

    柴严昙跳下马,杀气腾腾地冲到马车前还没开骂,他三哥就挑起了车帘,轻飘飘地下来了。

    三爷挂着浅浅的笑,“四弟,二哥在摘星苑摆酒为你接风,我来接你同去。”

    看到老三,柴严昙就泄气了。

    老三衣裳比他白、脸比他干净、个头比他高、模样比他帅、笑起来比他好看、官职比他高、爵位比他牛!

    老三有王妃,自己没有!

    老三的王妃顶着跟自己一样的郡王爵位,却吃着亲王的俸禄,比自己还厉害!

    柴严昙被打击得体无完肤,马也不要了,一头钻进老三的马车里把身上的晦气到处蹭,嘴里嚷嚷道,“我要喝玉液琼浆!”

    见到这灰头土脸的老四幼稚的举动,三爷都替宁太傅难受。出去历练了半年,真是一点长进没有,太傅这回该死心了。

    太傅死心,郑美人肚子里的孩子再没了……三爷眼里闪过一丝暖意。他的母妃,终于要出宫了。

    柴严昙回来后挨了半个月的骂,终于过上了太平安乐的日子。小暖脖子上的伤口也愈合,能够开口说话了。

    当了半个多月哑巴的小暖恨不得把这半个月的话都补上。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几个字时,打南边来了个布商,在庄子门口求见。

    若是寻常,这种布商该展福他们见的,但现在秦三和绿蝶都伤着,怕展福和诸葛卿忙不过来,小暖便决定见见这个布商,看探探他的来意。

    可这人刚进庄,就被大黄按到在了地上。庄子里的人怎么劝也劝不开,只得请小暖出去看看。

    小暖看大黄这恨不得咬死他的模样,就知道这人不是布商,便吩咐道,“玄舞,把他拿下!”

第一零零五章 柴严亭的目的

    待到了书房内,小暖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留着小山羊胡的矮瘦老头,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来此?”

    “汪,汪,汪!”大黄愤怒地叫。

    小草立刻道,“大黄说他是坏人,大坏人!”

    大黄跑到小暖身边,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她左手上的刀伤。

    小暖立刻明白了,她挥手让屋内闲杂人等退出去,只留下玄舞和贺风露几个,才问道,“你是柴严亭的人?”

    没尽早杀了这条快成了精的狗,是他们的失误!但若是真的杀了这条狗,陈小暖这条路就要堵死了。这小老头无奈地看了几眼大黄,“郡主家的狗当真了得,小老儿刚进庄子,身份就被它识破了。”

    果然是柴严亭的手下!玄舞上前点了他周身的大穴,田守一上过去他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才退到一旁,让小暖继续审问。

    见姐姐不说话,大黄蹲在地上也气势十足,小草干脆在姐姐身边一站,戳着小棍子,瞪着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坏人。

    “小老儿贺青,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得以拜见,乃小老儿三生有幸。”矮瘦的的小老头用力抬起无力的头,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小暖跟柴严亭打了一年的交道,抓了他不少手下,经过木刑的审问,小暖也得到了一些他们的消息。譬如这个跪在下边的贺青,乃是清王府的幕僚,跟在柴严亭身边十一年。他的亲哥贺蓝,乃是柴严亭的膀臂,在清王余孽中颇有威信。

    这是条胆小的大鱼!

    “玄舞,把他的嘴堵了,带下去严加看守!”

    玄舞上前,二话不说将这厮的嘴堵住,拎起来就走。贺青呜呜着,他还有好些话没说呢,这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岂不知两军相交不斩来使乎!

    待把贺青押下去后,田守一才道,“此人带了面具,这张脸不是他的真实面容。”

    他还算识相,没有顶着真容来给自己添麻烦。小暖吩咐道,“你去把这件事圆过去,莫惹起窥探之人的猜疑。”

    方才大黄扑倒贺青的一幕,定有不少人看到了。小暖后悔了,她该用围墙而不是竹篱把庄子围起来,好隔开众人的耳目。

    小草问姐姐,“姐姐说了这么多话,脖子疼不疼?”

    “不疼了”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不过这点疼痛,小暖可以忽略不计。

    “姐姐要等姐夫回来再审问贺青吗?”

    小暖点头,“贺青狡诈得很,咱们不熟悉他的套路,很容易吃亏。”

    “审问他的时候,让姐夫问清楚圆通去哪儿了,好不?”小草知道姐夫审问贺青时,她就不能在旁边看着了。

    若非小草年纪还小,小暖真想告诉她,圆通跟她基本没可能了。不过,还是先等几年吧,孩子忘性都大,过几年她见的人多了,或许就把圆通给忘了。

    得知小暖能说话了,三爷今天心情大好,本想过来听她诉一诉衷情,却面对这样一个小老头,心情当然好不了。

    贺青面对三爷这张帅得没有天理也冷得没有天理的脸,有点麻爪。不过他坚决认为这是被捆得久了才麻的,不是吓的!

    三爷扫了一眼地上这个怂包,淡淡地道,“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将你的来意说明,否则推出去活埋了。”

    “是!”玄散立刻会意,立刻抽出一株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凶神恶煞的双眼在贺青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是在考虑将他头朝下还是脚朝下埋更合适。

    这不对啊,他大哥明明说没事儿的!

    贺青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道,“是我哥贺蓝派我来跟郡主说明白,我家少主不顾生死去刺杀她的正真缘由。”

    随后,贺青像爆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柴严亭在一月前被乌羽重伤时,身体还带着伤。他伤上加伤又被柴严昙穷追不舍,无法静养,伤势愈加重了。后来柴严亭用泡药浴的方法除了身上沾染的气味,并让人引着柴严昙去了别处,才得以喘息。不过此时,他体内的伤口已经到了无法痊愈的地步,柴严亭便开始筹谋身后事。

    他死后最紧要的一件事,便是他的胞弟圆通。所以柴严亭打算用他自己的命,帮圆通铺路。

    他在第四庄外刺杀建隆帝、抓走柴严景,都是为了惹怒建隆帝。惹怒建隆帝后,他再死在小暖手下,让小暖立功。

    他所求的只有一件事:请小暖日后不要为难圆通。

    “就这些?”三爷扫了一眼还有一截的香,幽幽问道。

    贺青的眼滴溜溜乱转,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小暖摸着自己还被包着的脖子,冷冷地道,“本郡主可不觉得,柴严亭当时有一丝做戏的架势。”

    贺青连忙道,“若非如此,怎能让人当真呢!”

    “玄散。”三爷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玄散上前几步,提起贺青就往外走。

    贺青吓得大叫,“说,我说,小老儿说!”

    玄散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贺青真急了,连忙道,“亭爷说,郡主是身俱大气运的人。若是郡主没本事死在他的刀下,他就帮二爷清了路;若是郡主能逃过一死杀了亭爷,也会因此感激亭爷,以后不会与二爷作对。真的,这是亭爷的原话!王爷,郡主,饶命啊!”

    玄散点了他的穴将他提出去后,小暖静了片刻,才问道,“三爷,您怎么看?”

    “他最后那几句应是实话,这才像柴严亭会做的事。你这次……”三爷顿了顿,改口道,“着实命大。”

    身俱大气运啊,小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可不这么觉得,“三爷,这人怎么处理?”

    “贺蓝让他过来,就不怕咱们从他口中探知消息,是杀是留都可。”三爷言道。

    小暖也明白这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他们为何会抓七皇子?”

    三爷道,“随圣上出行的皇子公主,最有分量的是柴会馨,其次便是柴严景。因有李奚然的卫队在,他们无法抓到柴会馨,才抓了老七。”

    小暖点头,“很有可能。”

    见小暖不说话了,三爷把她头上不听话来的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安慰道,“柴严亭已死,剩下的这些人三五年内难以成事,不必忧心。”

    三五年之后,圆通就长到她这么大了,小暖揉了揉额头。其实不管柴严亭死不死在她的手下,小暖都不想跟圆通为敌。

    那个小和尚,她打心眼里喜欢。

    “三爷,圆通真的是清王的遗腹子吗?”小暖还是不死心。圆通会不会只是柴严亭使的障眼法,为了更好地隐藏他真正的弟弟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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