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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六一章 柴严亭的憋屈

    这个老驿使眼中这个小黑点,与小暖画的柴严亭眼中的小黑点一模一样!

    这就是柴严亭?怎么可能,这样差太多了吧!

    虽然心中百转,但在宫中长大的乌羽,从小就练就了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的本事。他平静地看着可怜巴巴的老汉,许久才叹了口气,“家里没人了?”

    柴严亭低头,浑身上下冒着辛悲,“三个儿子的尸骨都埋在沙场没找回来,哭瞎了眼的老婆子也跟着去了。”

    你有仨儿,还有个哭瞎的媳妇?他娘老子的!乌羽心中爆了句漠北军惯用的粗口。若非小暖跟他讲了柴严亭的破绽,否则谁能察觉到这可怜的老头竟然是心黑手狠的柴严亭!

    来了,就好。趁其不备下手,一举击杀他的可能性很大。机不可失,来不及给乌骓递信号了。

    “拿来吧,我瞧瞧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乌羽握紧袖内的短刀。

    乌家这小子,真被太后养成了废人!自己随便装装可怜就将他骗了?

    柴严亭脸上笑出了褶子,欢欢喜喜地将信递了过去。

    只要乌羽肯读信,他就能从乌羽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心中所想,好决定是除了他,还是留着他共谋大事。

    这样的傻子最好掌控,若能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半个柴严晟,控制了柴严晟,就等于……

    “噗!”柴严亭还没想明白,腹部一阵钻心的疼传入脑中。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牵了眼,他竟大意了,没察觉到乌羽的杀意!

    柴严亭抽身后纵半丈,顺着上腹部刀口喷出的鲜血染透了前襟。

    可惜他的胳膊当时挡着胸口,所以乌羽没一击即杀。他毫不气馁,紧跟随柴严亭的身形,挥短刀又刺向他的腹部。

    柴严亭的功夫极好,现在又有了防备,哪是那么容易让乌羽得手的。他连点几个止血穴位又捂住伤口,同时躲过乌羽的刀,抬脚便踹。

    今天,他一定要要了乌羽的命!

    哪知乌羽竟不躲闪,弯腰硬生生地用肩膀扛下他这一脚的同时,手里的刀也砍在柴严亭支撑身体的右腿上。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能察觉对方的破绽,进行攻击!

    柴严亭只得自保,他总身而起,避开乌羽的刀,双脚在空中一旋,狠狠砸向乌羽的头顶。

    乌羽快速摆头,肩膀被柴严亭的腿砸中的同时,手里的刀也到了柴严亭的刺破了柴严亭的大腿。

    柴严亭惊惧,支撑身体的单掌用力一按地,向后退开,不过还是被乌羽手中的短刀,伤了大腿。

    乌羽的功夫是这他娘的跟哪路死士学的?柴严亭又怒又憋屈。

    还不等柴严亭说话,乌羽再次逼近,刀刀要命,跟本没与他交流的意思。

    柴严亭受了伤,乌羽又勇猛无比,他知道今天事败,便往外退去。乌羽筹谋近月,怎能放他回去!他把短刀用力甩向柴严亭。

    柴严亭侧身躲过短刀,乌羽左手的药粉又砸过来了,喷了柴严亭一身。

    柴严亭闭住呼吸,狼狈纵到门外,发觉沾了药粉的肌肤奇痒无比!

    不好,这药粉有毒!

    不过他不敢去挠,一是因为他的手得捂住伤口,二是乌羽又挥刀冲了过来!

    柴严亭被这死小子拼命三郎的无赖打法气死了!有招怕无招,乌羽这种乱打一起的套路反而是最难缠的。

    柴严亭纵身跳到一楼,他已受了伤又奇痒难忍,只好撤退。

    乌羽紧跟着跳了下来,不管与铁卫缠斗的旁人,直扑穿着驿服的老汉。

    他这一跳,看得乌锥心惊胆战,连忙纵身将他接住。

    “少爷……”

    “杀了那老头儿,快!”乌羽紧急道。

    那是柴严亭?乌锥立刻把乌羽交给铁卫,纵身扑向柴严亭。

    柴严亭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四人抽身护主,与乌锥战在一处。

    乌羽将手里的药球塞给他身边的两个铁卫,低声吩咐道,“捏碎,往他们脑袋上使劲砸,快!”

    铁卫领命而动,乌羽转身奔着身后的敌人,左手挥刀继续战斗。

    这场乱斗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白马军司的官兵来了。双方同时收招,各自撤退,只留下被砸得稀巴烂的驿馆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驿使。

    柴严亭的人对此处极为熟悉,转了几圈甩掉官兵后,这些活着回来的人齐齐奔向水缸,争先恐后地冲洗痒得要死的手和脑袋。

    往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后,柴严亭捂着腹部坐在地上。

    他的手下慌忙将他扶到屋里,才发觉柴严亭的腹部、胳膊和腿上都是伤,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居然有两寸多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是乌羽学拳脚不过两三年,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怎能将他们武功高强的主子伤成这样?

    另一边,乌家人乘着月色躲着白马军司的官兵的冷箭逃命。

    这真是逃命,白马军司的主帅是柴严昌的人,若是乌羽落在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乌锥忽发现乌羽单手握着缰绳,便催马过去问道,“少爷,胳膊伤了?”

    乌羽的右臂随着马起伏晃动,不过他毫不在意,“没事儿,快走。”

    乌锥又道,“属下骑马带着少爷一起走吧?”

    “那样速度慢,快!”乌羽催促道。

    乌锥点头,“前边有片林子,进了林子咱们就安全了。”

    乌羽不同意,“不能进林子,柴严亭的人一定在里边设了埋伏。咱们走大道,直奔黑水军司!”

    柴严亭的人的确可能埋伏在树林里,乌锥领命,与众人护着乌羽奔向黑水军司,待跑到黑水军司管辖范围内遇到巡视的军队,白马军司的军兵不再追赶,而乌羽等人的战马也累的起不来了。

    乌锥起身与黑水军司的人交涉,乌羽则无力躺在地上,望着泛白的天空扯起嘴角。虽没能杀了柴严亭,但那腹部的一刀绝对伤到了柴严亭的肺腑,他好不了!

    此次行动也不算失败,因为废了柴严亭,黑山口今年就能守住了。

第九六二章 种棉花的大内侍卫

    乌锥与黑水军司的副将交接完后,连忙过来查看被铁卫围在中间的乌羽,“羽将军,您伤在哪儿了?”

    有旁人在场时,乌锥称呼乌羽为羽将军。

    乌羽尝试着抬了抬无力的右胳膊,笑道,“被砸了两下,这个条胳膊不能动了。我摸过了,骨头没断,几日就能好。”

    乌锥默默帮他把胳膊固定好,少爷少时未习武,筋骨不够粗壮,内功也不足,拳脚功夫更是不够娴熟,这几年来,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乌羽的拳脚是在军中与人对打练出来的。到营中第一年,看他不顺眼的兵将很多,乌羽在校场没少挨揍。他慢慢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才会在对打时不会受重伤,再后来在三爷派来的高手指点下,学会了在挨揍中如何反击更有效。

    这几年,他的胳膊断过、腿瘸过,若非有好药供养着,他早就成了废人。这次骨头没断,在乌羽看来真不算什么大事儿,这点疼他完全忍得住。

    乌锥看着他步履从容的背影,暗恼在少爷入右金吾卫的第一年,自己只冷眼看他摸爬滚打,还曾暗暗觉得他丢了乌家的脸。但现在,乌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个性使然,再多的话都被乌锥压在心底,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将军连日赶路疲乏,咱们在黑水营休养两日再归漠北,可好?”

    昨晚一战,随行的铁卫死伤过半,的确需要修养,乌羽点头应下。

    黑水军司的主帅与乌老将军有些交情,这两年他没少指教乌羽的战术,有他挡着,不怕白马军司的人找来。过了黑水军司营地,再行两日就到漠北了。乌羽这次是私出营房,回去要领罚,先把伤养好,才好回营应对。

    待房中无人时,乌羽才把昨夜驿馆客房里发生的事儿与乌锥讲了。当然,小暖告诉他如何分辨柴严亭身份的事,乌羽没有讲,他不想把小暖牵扯进来,以免消息泄露,小暖被柴严亭的人报复。

    “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他也逃不了多久了。”乌羽笑容里带着算计。

    “咱们此时分身乏术,不如送四皇子一个人情。锥叔写封信派人给他送过去,就说洒在柴严亭身上的药粉两个月内洗不净,让他抓几只绣眼鸟,跟着鸟儿走就能找到柴严亭。”

    乌锥也不问少爷这稀奇古怪的药是从哪儿来的,他立刻写信,命人去给四皇子送去。

    柴严昙奉命出京已有三个月了,他得了柴严亭的消息,定会穷追猛打。柴严亭被四皇子绊住,他与匈奴联手攻打黑山口的阴谋也就无法得逞。匈奴秣马厉兵三年的复仇大计付之东流,漠北之危暂解,少爷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派人给四皇子送信后,乌锥回到房中,见少爷已经沉沉睡去。看着他脸上、脖子上和手上零零碎碎的伤口和淤青,乌锥骄傲又心疼。

    少爷为了漠北拼尽全力,可他重伤了柴严亭的战绩却不能让人知晓称颂。只要建隆帝在世一日,少爷就见不得光!

    少爷身为乌家嫡子、现任乌家掌权人,身份却见不得光的屈辱,到底要忍到何时?若非怕天下大乱,乌锥真想进剐了那老匹夫!

    乌家信使经黑水军司,进了白马军司以北的黑山军司,将书信交给了四皇子的侍卫统领黄佑望。黄佑望问明情况后,立刻将信呈给躲在房内睡懒觉的自家王爷。

    裹着熊皮的柴严昙看过书信后,一跃而起,“你立刻去捉几只被人训好的、听话又懂事儿的绣眼鸟来,要快!”

    黄佑望愣了,“绣眼鸟?”

    “对,绣眼鸟,只要有了这鸟儿,本王就能抓住柴严亭!”出宫数月,柴严昙早已没了刚出来时的新鲜劲儿,他现在只想回京,哪怕在京中听太傅外公嗦,也比在这儿让风刀子割肉舒坦得多。

    绣眼鸟长什么模样,从哪儿找?黄佑望看了看旁边给他使眼色的王府幕僚贾胜野,领命退了出去。

    还不等贾胜野开口,又有探子听说他家王爷醒了,马上进来报信。柴严昙看了信面容变得十分古怪,将信递给了贾胜野。

    贾胜野看了,也有些疑惑,“圣上派到文昌郡主身边的暗卫,跟着右金吾卫赶往漠北?他这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还是另有隐情?”

    柴严昙推测道,“大内侍卫到漠北去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顶的名头居然是教漠北军种棉花!大内侍卫教兵士种棉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用此让人笑掉大牙的借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怕人知道他到了漠北他的后台极硬!”

    “那他就是奉圣命而来,郡王厉害,一下就抓住了要害!”贾胜野立刻借机夸奖他家郡王。

    柴严昙得意地笑,“也不看看小爷我的老子是谁,外祖父是谁!小爷我承了他们的聪明,我不厉害谁厉害!走,随着小爷去干点实事儿,回京了好教他们刮目相看!知道小爷我比三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跟着不夸不做事的主子,贾胜野早已习惯了他人来疯的模样,连忙跟上,边走边夸。他心里则想着,自家王爷比晟王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儿,若是以后王爷还要出京,自己一定要称病!

    “怎么让华池去了漠北?”小暖知道后,也是相当地差异。

    进京报事的黄子厚回道,“姑娘也今年种棉花的地方多,请咱们庄子里的长工去做事的多于去年。乌家来要人手时,咱们能派出去的也没几个了,这些人里想去漠北的只有华池一人。子厚觉得他种棉的本事有,自保的本事也有,跟去漠北最为稳妥。”

    小暖抚额,华池种棉的技术是非常好,热情也大大的有,可问题是他是建隆帝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啊,他跟去漠北算怎么回事儿。

    黄子厚连忙道,“派华池去漠北种田的事,子厚跟高大人商量过,高大人觉得甚好。子厚也将华池的身份告知了乌锥将军,乌将军也觉得甚好。”

第九六三章 为难

    呃……

    小暖能想到高仓颉为何觉得甚好,连高仓颉会怎么向京中秘奏如何在他的努力之下,才将华池光明正大地送去漠北打探消息,让建隆帝知道他做事多么地用心。

    乌锥为啥觉得好,小暖还琢磨不明白。或许乌锥想借华池的手,给建隆帝送点消息?

    如果他真打的是这个算盘,那他就得直接给华池塞消息,而不是露出破绽等着华池自己去吃。自从这厮迷上种田后,对他的本行就越发地不上心了。

    不过,华池能干好的事儿,绝对出乎乌锥和高仓颉的意料。华池不管背负什么差事去了漠北,差事做不做得好两说,但棉花他一定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种好。他真的是被大内高手的差事耽误的种田高手。

    若非他大内侍卫的身份,小暖都提拔他当田庄大管事了。

    黄子厚又跟小暖报南山坳的近况,“……为了建造房舍和作坊,子厚又从账上提了一千两银子,用于请工匠和购买砖瓦,请姑娘过目。”

    小暖接过账册翻看。因是月账,账册只有十几页,每笔拨出款项的用途记得清清楚楚,每页下边有她家账房田守一的签字。若是小暖觉得有不清楚的地方要查细账,每笔款项的支出票据也可调取,这些都妥当存放在翠巧手中。

    大笔的款项须经至少三人的手,这种记账方式是小暖在大周的记账方法的就上完善而成,简便,后期查账也方便,小暖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账面没有问题,把账册交给娘亲。

    秦氏早已跟小暖学会了怎么看懂账本,不过她的关注点跟小暖并不一样,看过一遍后就叮嘱黄子厚,“平整山破、盖房、凿石头都是力气活,工匠们每天的饭菜得跟上,隔一天就加个荤菜。”

    外地来的工匠们就住在南山坳内,包一日三餐和住宿。他们吃的是小暖家田庄产的米粮,蔬菜也是自产的,但若要加肉,就得从外边采买了,这就又要加一笔开销。

    黄子厚是穷苦出身,现在当了管家,过日子也是精打细算的,“夫人,姑娘,庄内清出的杂草和南山坳内开山砍下的树枝,扔了也是可惜,咱们不如买些猪羊圈养着,这样两三个月下去,就有肉吃了,比直接买肉更合适。”

    秦氏立刻赞成,“这法子好!除了吃草,猪还可以吃泔水,磨面筛出来的麸皮也给它们拌进去,能长得快又好。”

    两人又热火朝天地定下猪和羊的数量,圈养位置等细节,秦氏喝了一大杯茶水,真想立马回家,亲自操办。

    这些事儿,小暖不懂也不插手,全有娘前安排,她只乐呵呵地听着。又说了济县三个田庄的春耕安排后,秦氏问起她一直挂心的事儿,“大郎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黄子厚道,“捕头查了好些日子也寻不到凶手的踪迹,这案子成了悬案。表少爷入葬那日,子厚照着二舅爷添的白事礼钱,送去了二十两银子,大舅爷虽骂骂咧咧的但也收了。”

    既然他们收了银子,大郎的事儿也就算过去了。秦氏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些,又问道,“家里的老人没熬病了吧?”

    “都好着,子厚出来时,秦家老夫人正在给表少爷订**。”

    **,顾名思义就是结鬼亲。不想没成亲的男女死后在地下孤单,他们阳间的家人会想办法帮他们结亲。讲究的鬼亲也要过三媒六礼,然后才将两人合葬在一处。这样做,男子可娶妻,女子也得以葬入男方的祖坟,免成了孤魂野鬼。结了亲的两家人,以后也可当做正经姻亲走动。

    大郎未定亲就去了,结姻亲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秦氏问了几句女方的情况,便让黄子厚下去歇息。

    小草和大黄去第五庄里作画还没回来,外边的日头正强,秦氏也不想出去做活,拿起给小暖做的春衫缝了几针,又叹起了气,“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下得去这个手呢!这人要是抓不住,村里人怎能安生过日子啊。”

    想诈死脱身的行止早已被木刑弄醒了,他已招供,大郎的死是他派人做的。

    因为圆通师徒要登神山的前一晚,有人来给行止送信,让他设法阻止圆通登山,行止得了消息便进了厨房捣鼓坏了第二天的早饭。他本以为不会有人察觉,却没想到住在寺中的秦大郎深夜未睡。

    第二天圆通师徒登山未成归来后,秦大郎分析前因后果,觉得这里边有大事儿。他便以此威胁行止,让他给自己一百两银子。行止自然不认还损了秦大郎一顿,秦大郎恼羞成怒,便跑出南山坳,却与小暖相遇发生口角,被小暖禁止再入南山坳。

    秦大郎借着回去拿行李的机会再次威胁行止,若是他不给银子,大郎便将这件事告诉小暖。行止知道这厮是个贪得无厌又没脑子的,便给潜伏在南山坳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令秦大郎闭嘴。

    哪知这二货将“闭嘴”理解成了“灭口”,直接将秦大郎给杀了!

    这案情是很清楚,那二货在抢夺行止的“尸体”失败后,早已撤出南山坳,现在的南山坳,比之前还安稳。不过这个案子牵扯到圆通的身世,小暖有很多顾虑,才没告诉娘亲,“玄他们日夜守卫,里正也派了村里的壮丁巡夜,只要村里人不夜里入山,就不会有事。”

    只要有脑子的,就不会在这时候夜里出门。秦氏点头,又惦记起圆通来,“镇清寺里现在就剩了他们师徒三个,怕是连饭都要吃不好了。咱们回去后,圆通的圆脸没准儿就变成瘦长脸了。”

    小暖苦笑。

    这就是她没把圆通的身世,告诉娘亲和妹妹的缘故。小草把圆通当成了上门女婿相处,秦氏也默许了,把圆通当成家里人看待。若是让她们知道了圆通的身世,她们该如何与圆通相处?

    莫说她们,便是小暖也十分地为难。圆通是清王的遗腹子,她该早点将这个隐患清出南山坳才对。可她每每面对圆通纯真的目光和小脸,根本就下不去手。

    圆通的师父智真,应比她更为难吧。

    行止招供说智真不知道圆通的身世,只把他当寻常的孤儿养着。不过经过了这些事,身具慧眼的智真也该猜到了。现在三爷、左相甚至贺王、右相等人都盯着圆通,柴严亭那边应该也有安排,圆通的身世一旦曝光,对智真和永福寺都将是一场劫难。

    面对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智真会怎么做?

第九六四章 我的眼睛

    其实从本心里,小暖很想给智真送个信儿,让他快点带着圆通能走多远走多远,躲开这些是是非非。

    可她不能,智真也不能走。

    一来,智真是建隆帝亲封的镇清寺主持,他一走会连累京中的永福寺;二来,左右相等人现在只是怀疑圆通的身份,如果智真带着圆通跑路,这个身份就等于坐实了,这是不打自招;三来,现在盯着镇清寺的人,恐怕比集市上蹲着看耍猴的人还多,三个不会功夫的和尚怎么可能跑得掉!

    所以小暖什么也不能做。智真有他的无可奈何,小暖也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一大家子要顾及。

    现在,就看柴严亭怎么安排了。不过柴严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接近镇清寺,也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这等着收网的主力,还是三爷……

    小暖仰头长叹,一筹莫展。

    现在看来,当初她邀圆通去南山坳,就是个错误。不过就算她不邀,行止也照样会烧了永福寺的伙房,惹怒智臧,让他把智真师徒赶出永福寺,结果与现在也是一样的。

    只是圆通他们主动来投,小暖心里的愧疚可能会少一些。

    至于为什么圆通一定要去镇清寺,行止也不知原因,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件事上,小暖认同三爷和师傅的推断:镇清寺是清王墓穴所在,柴严亭让圆通过去,或许是有些玄学上的说道。

    小暖挠挠头,她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过几日殿试后,建隆帝又要带着他那一大家子来第四庄种春耕,到时候小暖怕是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暖估计,铁头御史蒋如晦会在第四庄告发自己女扮男装有失体统的事,这样才能更轰动。

    御史是言官,正统的御史都是不求厚禄不怕死,只想大名留青史的读书人中的硬汉,蒋如晦更是个中翘楚。

    这也没几日了,小暖得把到时的应对之策想好。不只是她的,娘亲的、小草的以及其他知情人的都得提前对好,不能留下一点漏洞。

    好在,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赵书彦,随着王鹿鸣去了南方,小暖得给他送封信过去,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所有人当中,小暖最放心的就是赵书彦和小草了。

    在书房给赵书彦写信时,门被叩响,小暖抬头见三爷到了。

    看他脚步轻盈,小暖就知道有好事儿。她迎了上去,问道,“今天怎这么早?”

    到了京里,小暖深刻体会到了三爷的差事有多辛苦。他每日早上天不亮便去天章阁或各部衙门,天黑才能回来。小暖不在京时,三爷住在城中王府里,她来了,他就住在第五庄,要起得更早,回来得更晚。

    小暖劝他不要这么辛苦,左右他们也不能天天见面,不如住在王府里。

    三爷却说,“住得近一些,心里踏实。”

    于是,小暖便计划着搬到城里去住,娘亲买的房子还空着。

    三爷却说,“不用,住在城外更方便,也不差这几步。”

    小暖知道他说的是方便娘亲打理田庄,感动又心疼。

    三爷很是自然地给小暖正了正头上的金簪,才低声喜悦道,“乌羽送了信来,他重伤了柴严亭!”

    乌羽太能干了,柴严亭可不是一般的滑头,他居然能伤了他,还是重伤。小暖问道,“他没受伤吧?”

    三爷低声道,“他信上未提,不过以他的功夫能重伤柴严亭,怕也难全身而退。他在信上说,等他回来要重谢你,他得的军饷,全都给你。”

    他的军饷应该没有多少,不过这是乌羽唯一的正经进项,他知道小暖喜欢钱,所以把他所有的钱全给了她。

    小暖露出整齐的贝齿,“都是自己人,客气个啥。若是他的军饷没处放,可以放在我这里,我帮他把军饷翻几倍。”

    三爷抚上她的小脸,感受着手掌里的温柔。乌羽是自己的表弟,她是自己的妻,的确是一家人了。

    在她看来,给乌羽透露消息和赠药只是随手之劳。但乌羽信上说,若非有小暖给他的消息,他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看穿柴严亭的伪装,趁其不备将其重伤,并撒了药粉让柴严昙继续追杀。

    这次成功,对乌羽的意义极大。因为这是他独自筹谋完成的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这件事的影响也尤为深远,甚至牵动了西北和漠北的局势。

    乌羽知道轻重,胆大心细,他长大了,三爷很开心。

    开了心的三爷认真看着小暖的眼睛,问道,“小暖。”

    “嗯?”小暖正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希望他快说点儿什么。

    “我的眼睛,与旁人有何不同?”

    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的眼睛是自己见过的最有神、最好看的眼睛,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因为三爷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

    “柴严亭的眼睛你能看得那般仔细,我的没有?”三爷冷飕飕地问道。

    那不是因为柴严亭是敌人,她得仔细记住嘛!不过被三爷盯着,小暖怂了,不敢把话说出口。

    “柴严亭的模样如何?”看她傻呆呆的,三爷想歪了,很是认真地追问道。

    三爷居然吃醋了……柴严亭的醋他也有必要吃?

    小暖咳嗽一声,非常真诚地望着三爷,冒着挨揍的风险表白道,“我见过他几次,模样都不一样,但无论哪个模样,都不及三爷一分。小暖纵观华夏五千年,也未见一人能与三爷匹敌。”

    若是旁人夸他颜色好,三爷定会将他砍了,可小暖这么说,三爷只觉得开心。他努力压住上翘地唇角,责备道,“自轩辕氏至今尚不足四千载,你这多出的一千年从何处算起?安人想必已备好晚饭,走吧。”

    小暖跟在三爷身后,也笑得满足。

    这多出来的一千年,小暖说不得,但却真实存在。跨越千年,她找到了家人寻到了归宿,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用饭时,秦氏问起三爷圣上来庄子里的事,“娘娘这才能跟着圣上一起来吗?”

    正在吃饭的小草也抬起脑袋,满怀期待地望着姐夫。她们来了京中快半月了,还不曾见过娘娘呢。

    现在百花齐放,小草每天跑到不同的地方作画,就是为了见到娘娘的时候,给她看不同的春花。因为去年春天,娘娘盯着院子里那株海棠,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第九六五章 惊梦

    三爷一直没有说起此事,小暖就已猜到华嫔娘娘这次,应是不能随着圣上一起来了。

    上次娘娘能来,是圣上格外开恩,这种好事不可能年年有,况且宫里还有正经八百的皇后在呢,放着正宫不带,却带着嫔妃出门,御史们也不能消停。

    “母妃不能随驾出宫,皇后娘娘会来。”见小草脸上的希望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大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三爷又补充道,“十一妹妹也会来,小草可以跟她一起玩耍。”

    小草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但她实在是太失望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夫,娘娘为什么不能来呢?”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也不是小草这个年纪能懂的,三爷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草见姐夫为难,立马抽抽小鼻涕,努力挤出笑模样,“娘娘不来也挺好,种棉花就能来一天,外边闹哄哄的,娘娘玩得也不开心。等过些日子再出来,娘娘就能玩得开心了,姐夫你说是不是?”

    这个难度很大,不过三爷还是点了头,“待时机成熟,我会接母妃出来住段时日。”

    三爷这一句话,又把岳母和小草的脸点亮了。

    见到她们这么喜欢母妃,三爷高兴又心酸。母妃因容貌过盛又不善逢迎,在宫内二十年未能交下一个可相互扶持的知己,六妹去世后,她独锁在深宫中度日。

    未认识小暖一家之前,三爷接母妃出宫,她应会在王府里孤单终老。但认识了小暖一家,三爷知道母妃出宫后的日子,必定过得有滋有味。

    郑美人有孕后,后宫险象环生,母妃那里,三爷迫不及待又有些力不从心。他再有能耐,也不能直接将后宫嫔妃如何。

    除非,改天换日。

    秦氏虽也因见不到华嫔娘娘难受着,但她知道女婿比她还难受,连忙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用完饭后,小暖送三爷出门时,三爷把她带回书房,非常郑重地对叮嘱道,“圆通的事,你不要插手。”

    遇到事情,三爷多跟她商量,这样强硬的命令是很少有的。小暖抬起头看着他灯光下也带着冷峻的容颜,小声问道,“三爷,圆通你打算怎么办?”

    三爷坦言,“且看形势。”

    “能不能……”

    “不能。”三爷打断小暖的话。

    这小头够聪明,面对外人也心够狠,但是面对她认可的人,却非常地柔软。这不算缺点,但问题就出在她认可的人大都是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或认真调查,而是凭着知觉。

    她的直觉之前是准的,但不代表以后也是。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罢了,但圆通这件事上不行。这件事上行错一步,便能让她陷入绝境。

    小暖心里明白,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低声道,“我不会鲁莽行事,遇事会跟三爷商量,再下决定。”

    三爷解释道,“当初清王之事,圣上若是当时立即连柴严亭一并处决,虽会添些闲话,但不会留下后患。惹出这一桩桩的险事,险些酿成大患。”

    “一旦柴严亭不治而亡,圆通就会成为清王余党的希望所在。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圆通必不能留,否则十年后,他就是另一个柴严亭。”

    小暖还未开口,又听三爷道,“柴严亭报父母之仇,是要毁了他认为本该属于清王的天下;圆通若要报仇,可能还要添上一项杀乌羽。”

    乌羽是重伤柴严亭的人,圆通要为兄长报仇,肯定要找乌羽和最后杀了柴严亭的人,许是柴严昙。

    那个眼神明亮,心思纯净的虎头虎脑的小和尚,会杀人吗?

    他和乌羽对上时,自己该怎么办?

    小暖的心猛地一跳,“三爷,小暖明白了。”

    三爷知道小暖为难,见她这样懂事,三爷很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可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他不想让那爱看门缝的笨蛋觉得自己待她举止轻浮,只得作罢,“夜深了,早些歇息。”

    三爷走后,小暖久不能寐,睡后又梦到柴严亭浑身是伤地提刀向她冲过来,小暖为自保让人把他杀了。柴严亭倒下后,却见穿着僧袍,戴着她的小帽子的圆通站在后边,冲着她开心地笑。

    小暖惊醒,坐起来喘着粗气。守夜的玄迩立刻挑帘进来,见并无险情,才给小暖递上一杯温水,默默退了出去。

    秦氏被这响动吵醒了,她坐起来摸了摸闺女的后背,发觉她背上全是汗,“梦魇了?”

    “嗯。”小暖努力平复心情,“女儿没事儿,娘睡吧。”

    秦氏给她擦汗换了衣裳,才搂着她躺在被窝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没事儿,梦都是反的,别害怕。”

    如果反过来,不就是柴严亭把她杀了?

    小暖闭上眼睛,闻着娘亲身上温暖熟悉的味道,鼻子有些发酸。她不能有事,她死了娘亲和妹妹要怎么活!

    “娘,好人会不会变成坏人?”小暖没头没脑地问。

    秦氏不晓得闺女说得是谁,不过这么厉害的闺女也有迷茫的时候,秦氏很担心也很重视。她努力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世间的人,好坏得看对谁说。这人你看着是好的,兴许其他人看着就是坏的,没啥变不变的。”

    娘说得很对。譬如柴严亭,他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坏的,但是他却将圆通保护得非常好,让他能远离是非,平安长大。

    不管柴严亭对别人做过什么,但他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小暖闭上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

    女儿这真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了,秦氏问道,“啥事儿,跟娘也不能说?”

    小暖打起精神,“嗯。”

    秦氏不敢追问,劝道,“有事儿先跟三爷商量,如果还是拿不定主意,就问问你师傅,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兴许能给你出个不错的主意。”

    这件事儿牵扯着佛门和清王,小暖不想惊动师傅,“娘放心,三爷今天已经跟女儿聊过了。”

    聊了,女儿心里还是难受,这是因为她跟女婿没想到一块去吧。

    秦氏劝道,“三爷经的事儿比你多,你多想想他说的,兴许是对的。”

    不过,秦氏又补充道,“如果你想了,还是觉得三爷说的不对,那就照着你自己想的做,娘觉得你不会走岔路。”

    纵使心中千头万绪,小暖还是被娘亲的话说笑了,“嗯,女儿明白了。”

    师傅说了让她顺应本心,三爷也说要跟着局势再看,那就走一步说一步吧。或许是她杞人忧天,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小暖……”

    “嗯。”

    “不会是三爷要纳侧妃吧?如果是这事儿,你现在可不能依着他啊,怎么也得等你生下儿子再说。”

    “……”

第九六六章 天才陈小草

    “拳头握紧,拳面向外,出拳要迅速,像这样!”

    玄舞在前边做示范,小暖母女三个在后边学习。因贺风露留在归阳观随着她师祖习武,所以现在小暖一家跟着玄舞练。贺风露教的是内家功,玄舞教的是拳脚功夫。

    “出腿时也一样,单腿站稳,出腿疾如风,力破千钧,像这样,哈!”玄舞抬腿踢踹,那叫一个潇洒。

    “哈!”小暖也跟着来了一下子。练内家功也好,拳脚也罢,她们不是为了打架,而是强身健体而已,跟着谁练、联系的是什么武功,根本就没啥差别。

    不过,“哈咔”

    小暖被这声音吓得腿一软,转头见她妹子一脚踹断了一根跟她的胳膊一样粗的木棍……再看看同样惊讶地娘亲,小暖觉得自己说的没差别,好像只适合自己和娘亲,妹妹完全是另一卦的。

    “二姑娘出脚又快又准,好力道!”绿蝶、莲年、友鱼等人在一旁鼓掌叫好。

    玄舞也赞道,“二姑娘在习武一途,颇有天赋。”

    “汪!”大黄叫了一声,抱着棍子继续啃。

    小草有模有样地收回小胖腿,大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娘亲和姐姐。

    二姑娘过目不忘、二姑娘丹青妙手、二姑娘口若悬河……二姑娘还有啥不擅长的?小暖看着妹妹面前那半截棍子,百万分真诚地竖起大拇指,“小草,姐姐以后就靠你了。”

    秦氏则心疼着闺女的小脚,“小草啊,你的脚疼不?”

    小草很是耿直,“疼,不过能踢断棍子,小草觉得很爽。”

    玄舞解释道,“只要二姑娘腿法够快,力道够大,踢断更粗的棍子也不会觉得多疼了。”

    那就是还会疼啊,小暖劝着妹妹,“咱踢踢空气也就算了,别踢棍子了吧?”

    小草摇头,“小草要更强,以后还要踢石头!”

    等她练成了,爹爹再来找事,一脚就能踢出庄子去!到时候爹爹比文章不如她,比画画不如她,比拳脚还是不如她,小草抱着小胳膊,得意地笑。

    “姐,咱俩一块练吧?”她们俩都练成了,连郡母的鞭子都不怕了,到时候一人打一个!小草得意地笑。

    小暖的头晃得像拨浪鼓,断木裂石是挺爽的,但她怕疼也真没小草那悟性,“姐姐忙,让莲年和友鱼陪你练啊。”

    “是!”小草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立刻响亮地应了,能得玄舞大人亲自指导,她们求之不得。

    踢断木头的小草信心高涨,“回去后,我就能和圆通比试腿功了。”姐姐不行,但是圆通一定行,圆通厉害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家人,小草笑弯了大眼睛。

    闺女厉害点没啥不好,秦氏就是担心她的小脚,“娘给你做几双厚帮厚底子的鞋,以后练功就穿着,别伤了脚。”

    想到圆通,小暖心头又是一沉,这滋味非常难受。于是乎,她决定出去给别人找点不痛快,好让她自己能痛快点,首选当然是右相程无介。

    右相家的绸缎庄,名为羽衣坊,在京城很有名气。为了抢他家的生意,离着羽衣坊不远的地方,小暖新开了一个绫罗坊分号,与卖棉布的棉坊一起包夹羽衣坊。这半年多下来,这两家铺子已经抢了羽衣坊三成的生意。小暖计划今年再加把劲儿,把羽衣坊挤出一流布庄的行列。

    这不是她异想天开,因为羽衣坊虽然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但三爷已令秦记全面围剿程家的生意,所以小暖有强有力的同盟者。

    秦记的东家秦中天做事非常谨慎,他围剿程家生意不用明刀明枪,而是润物细无声地蚕食。这半年多来,在秦记的暗中运作下,羽衣坊一等的缝衣娘走了六个,上等货源断了四处,掌柜家里添了个美貌小妾,闹得家宅不宁……

    羽衣坊被秦记蚕食,小暖的棉坊和绫罗坊,却在绫罗霓裳大掌柜展福的亲自带领下强势崛起,理所当然地接收了羽衣坊流失的客户,蒸蒸日上。

    小暖到了永宁街的绫罗坊分号门口,玄舞示意她向对面的茶楼看。

    小暖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看到程家老三程贤文,在对面茶楼临窗的位子坐着吃茶,狠狠瞪着她家店里川流不息的买布人。程贤文见小暖这死丫头从马车上下来,恨得牙痒痒。这么个乡下土丫头,居然敢跟他抢生意,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暖也看到了程贤文,两厢对视,一方火光四射,一方沉静如水。学着三爷一般面瘫的小暖,烦乱的心终于痛快了,她就喜欢见到程家人看她不顺眼,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程无介在官场欺下媚上,程家人做生意手脚极不干净。他们利用程无介的权势欺行霸市,同行惹不起右相,敢怒不敢言。

    别人怕他程家,小暖可不怕。骨头挑最硬的啃,啃下这一块,京城布行她就是老大。

    小暖弹了弹衣袍,抬头挺胸地进了店铺。大掌柜展福过来见礼,请她入会院的议事房,“郡主这两日不忙?”

    虽然郡主没跟展福明说过,以前的小东家是她假扮的。但展福跟着小东家跑前跑后近一年,怎能分辨不出现在的秦日爰跟以前的秦东家的差别?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小东家是男是女,都不妨碍她在展福心中的财神地位。

    小暖看着展福越发明显的双下巴,笑道,“还成,今日得空过来转转。”

    展福一听郡主有空,立刻将最近铺子里的事儿报了一遍,特别是程家派人撒泼,说他们绫罗坊的布掉色挂丝,昨天还截他们的货船的事儿。说完,展福有些无奈,“他们这么大的布庄,正道不走,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小暖分析道,“他们越不择手段,越表明羽衣坊要撑不住了。或许是他们自己的货供不上了才冒险截咱们的货,你派人去查查。”

    “是。”展福又喜滋滋地问,“郡主,等羽衣坊倒了,咱把它收过来吧?那儿位置好,楼也盖得气派。”

    小暖摇头,“永宁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我在街上已经有了两家布庄和一个脂粉铺子,再添铺子就要惹眼招恨了,咱要适可而止。”

    展福暗道可惜,随即又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强大到要韬光养晦而飘飘然。三年前,他展福还是济县展家小铺子里的二掌柜,为了生计忙得焦头烂额。一转身,他已经要成为全京城最大的布庄掌柜了。

    小暖看出了他的膨胀,却没多说什么。展福聪明能干,但毕竟年轻,比不得展柜沉稳。小暖现在说什么话,也不及让他受些挫折,自己冷静下来为好。

    一直忙到快晌午,小暖才从绫罗分号出来回庄。刚出城没走多远,玄舞便隔着车帘提醒道,“姑娘,度通过来了。”

    小暖一听,眼睛立刻睁开了。

第九六七章 智真的请求

    今天是三月十三,离着四月初八浴佛节没多少日子了。小暖进京前,度通还跟她商量着要大办浴佛节法事赚一波香火钱,现在他不在南山坳忙着布置造势,却到京城来了。

    现在镇清寺就只剩智真和圆通了,想着就让人担心。待到近前,小暖刚挑起车帘,侯在路边的度通马上双掌合十,行礼问好,“郡主安好,小僧应师祖之命,回京办事。能与郡主在此偶遇,幸甚,幸甚。”

    他的师祖是永福寺的主持慧清,这么说,慧清长达数月的闭关参禅结束了?对他能活着出来,小暖表示十分地惊讶,“你师父和师弟还好?你来京中,庙里剩下他们两个能成?”

    度通见小暖担心师父和师弟,十分欢喜,“多谢郡主垂询,师父和师弟安好。小僧前几天从济县招了三个有缘人剃度,这其中有两个是天香楼的厨子,师傅和师弟吃的不比之前差,我师弟的小脸儿又圆回来了。”

    天香楼是济县最好的酒楼,厨子的手艺自不用多说。但天香楼真正的主子三爷,天香楼的厨子当然是三爷的人,他们入镇清寺为的是就近见识智真师徒,甚至……

    剩下的那个,怕也是有来头的。

    想着圆通的处境,小暖心中也不好受,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笑,道,“如此甚好。”

    度通跟小暖商量着,“不知这几日后郡主这里是否有车回南山坳?若是有,小僧想见过师祖后,搭您的车尽快回去,搭您的车,更为安稳。”

    绫罗霓裳运送货物的车船,都是有镖师护送的。小暖转头看绿蝶,见绿蝶点头,她才道,“三月十六有车,度通可要带东西回去,我给你空出两辆马车来?”

    度通露出两个雪白的松鼠牙,“那小僧就收拾些有用的东西带回去,多谢郡主。”

    待度通走了,小暖靠在车内的长榻上,又郁闷地想回城去收拾程无介家的铺子!

    三月十六正巧是清明节,扫墓踏青的正日子。

    这一日,刚主持完殿试的建隆帝,带着他的儿子们和柴氏子孙去陵墓祭祀、拜陵;城里人携带家眷出郊,扫坟踏青;刚考完的举子们如脱笼之鸟,成群结队地出城散心。在这络绎不绝的行人中,肩扛手提的度通显得格外扎眼。

    许是几个包袱太有分量了,度通走进第四庄时,每一步都带着沉重。

    送货回济县的马队已经开始装车了,车队管事早就接了郡主的吩咐,见度通来了连忙上前接了他手里的东西,客气道,“您一路辛苦了,进屋吃杯茶吧?”

    度通笑容可掬地道,“小僧去跟郡主道声谢便出来,不耽误大伙的行程。”

    那是最好不过了,管事连忙引着度通到了庄子内的主院门口,交由绿蝶带他进去向小暖辞行。

    小暖一早便让娘亲带着妹妹出门踏青,她留在家里等度通来。

    度通进屋后,抬眼见小暖身边只有她的心腹绿蝶和大黄,便跪下以头触地,“郡主,小僧的师父让小僧进京,见了您后,跟您说几句话。”

    果然让她猜中了。小暖平静地抬手,“度通,起来说话。”

    度通没有起身,头也不肯抬起,“师父说,我师弟圆通不足月时便被人扔在庙门口,师府把他带进佛门,由我和师父亲手把他养大。师父教他分辨了善与恶,明白了舍与得。圆通是出家人,他性善无争,以慈悲为怀,以扶弱济世为念,无论以后风云如何变幻,圆通都不会坠入魔道,为祸世间。若到了那一天,我师父希望郡主能在不会危及您和家人的情况下,放圆通一条生路。”

    小暖听得眼圈发红,心情沉重,智真大师虽被困在寺中,但也看清了局势,所以才派了度通进京。不危及家人这个尺度,实难把握。

    度通见小暖沉默,便接着道,“郡主,小僧跟在师父身边十九年,从未见他求过人,请您务必念在我师父对师弟的一份心上,别怪罪他。”

    “其实依着小僧,是不该给您带这话,让您为难的。跟生长在佛门的师傅和师弟不同,小僧的家乡六岁遭灾,小僧八岁成了孤儿沿街行乞,看尽这人间丑恶,受尽了人情冷漠。十五岁那年,小僧为了抢一块剩饼子被人打了一顿后就起不来了,得幸在快病死时被师父捡回去,否则小僧的骨头早就被野狗……不对,野狼嚼干净了。”

    见小暖身边的大黄竖起了狗耳朵,堵头连忙改了口,“您带着家人从苦日子里熬过来,其中的不易不比小僧少。何况您现在还入了道门,莫说佛道不两立,就是没有这层关系,为了您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再考虑着晟王这层关系,您也不该插手我们的事。小僧若是处在您的位置上,连为难都不会就直接回绝。毕竟不能为了我师弟一个,就连累您身边这么多人。”

    “但是我师父说,圆通唯一的生机在您这里,所以让小僧跑这一趟。为我那才十一岁,连鸡都没杀过的师弟,搏这一线的生机。”度通又磕了三个响头,“郡主莫为难,小僧告辞了。”

    说完,度通站起来就往外走。

    两面话都让他说了呢,小暖长叹一声,“你回去告诉你师父,小暖会尽力而为,不过……”

    度通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小暖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您别怪度通话多,度通除了这张嘴,一点本事也没有。不管将来怎么样,今天有郡主这句话,我师徒就感激您一辈子。”

    度通总说他师父待圆通多好,又有多不忍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师父和圆通,度通忙里忙外,总冲在最前头。因为他以前是孤儿,被智真救回寺中得以活命、有了亲人,所以他感恩、珍惜,与他们相依为命,为他们不辞辛劳、不求回报。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自己。小暖想着若是她处在度通的位置上,怕也会来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为自己的亲人搏这一线生机。

    圆通的生机,不是该在柴严亭那里么,怎么会落到自己身上呢?小暖觉得肩膀好重。

第九六八章 赔本的买卖

    站在她身后的绿蝶,看得出姑娘十分为难。

    绿蝶自小被当做三爷的暗卫栽培,她做事不讲感情,只遵规矩和命令,但在圆通这件事上,她能理解姑娘的不忍心。因为便是绿蝶见了圆通,也不忍心。

    那个小和尚,从里到外地透着干净和快乐,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清王的儿子,柴严亭的弟弟呢?

    今天姑娘支开玄迩和师姐,带她在身边一起见度通,绿蝶就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在圆通这件事上,姑娘可能会与三爷的意见相左,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么姑娘能全然信任的人就不是她身边武功最高强地玄迩大人和师姐,也不是来自上清宫的贺风露四人,而是她绿蝶。因为,她是跟在姑娘身边最久,也是姑娘最信任的人。因为姑娘的信任,绿蝶激动不已。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请令,“姑娘莫为难,只要姑娘一句话,绿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汪!”大黄也彰显它的存在感。

    “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拿不定主意。如果要做什么,我也会先跟三爷商量,拿出个统一意见的。”小暖笑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最是纯粹,如果自己告诉它圆通有难,它一定会跑去的。因为小草把圆通当自己人,连带的大黄对圆通也十分亲近。

    小草……

    小暖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去皇陵祭祖的三爷回来了。他趁夜来到小暖的书房时,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的一摞纸,时不时地用笔圈个圈。她握笔的姿势还是不对,但却不让三爷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灯光下,她微垂着头,睫毛浓密,她的鼻子山根端秀准头丰满,看着很舒坦,许是遇到了难以决断之处,她咬着唇,眉头微微皱起。

    连发愁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

    单论五官,这丫头并不算出色,但三爷却越看越喜欢。静静看着她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三爷才轻轻叩了一下门框。

    小暖抬起头,本来严肃的小脸见到他时,立刻带了欣喜,眼睛也明亮起来,三爷的心也跟着柔了。

    “什么时候到的?”小暖起身相迎,“用过饭了没?”

    “刚刚,用过了。”三爷任她牵着自己的衣襟,坐到桌边,接过她捧过来的热茶。看她要坐到对面去,三爷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她也顺从地坐了,乖巧得让人想把她抱过来揉一揉。

    还不等他问,小暖就直接问道,“三爷是为了度通的事儿来的吧?”

    三爷没有否认,“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圣上钦点的状元是卢奇渊的之子卢林平,明日竟会张皇榜公告天下。”

    “这下卢大人和程无介都该高兴了。”中状元这种事儿,是可以操控的,程无介深谙建隆帝对文章的喜好,稍加点拨再帮着敲两句边鼓,只要卢林平不是十分差,这事儿也就成了。

    后来小暖才知道,她爹三年前之所以能中状元,是因为那一科时,南北两派官员各有推举,明争暗斗之下都不想让对方得了好处,最后才便宜了她老子。所以说,陈祖谟的运气,真的是非常好了,可惜他自己不知道珍惜。

    小暖将度通来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咬咬唇,轻轻地拉住三爷的衣袖,道,“严晟。”

    三爷转眸看着她,见小丫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问道,“三年前我与你认识没多久,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找到严府,请你借我一张假面,好方便我在外做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三爷坦诚道,“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想收到旗下,为我所用。”

    呃……

    三爷这话,让小暖接不下去了。她本以为三爷会说看她一个人为家人打拼很是辛苦,所以才决定拉了她一把呢。

    宫闱之内,心软、舍身为人都是自寻死路。三爷冷清冷性,杀伐果断,同情心这种不必要的东西,他没有。

    小暖的手紧了紧,干脆直接说了,“三爷,若是可能,我说若是可能,圆通的身份暴露后,能不杀他就别杀他,好不好?”

    圆通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因为圣上容不得他,永福寺也容不得他,柴严亭把他接过去,会让他走上跟柴严亭一样的路。

    不过度通来求她,她没有冒然行事,而是懂得与自己商量而不是闷着心思与他拧着干,就已经很好了。三爷纵容她这一次,“好。不过若他走上邪路,我必除之。”

    “小暖替圆通多谢三爷。”小暖欢喜行礼后,又挨着三爷坐下,低声解释道,“三爷,我也不只是心软,而是觉得咱们不能因为觉得将来圆通会做坏事,就判了他的死刑,将来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三爷问道,“你觉得圆通知道真相后,还能如现在这般无争无求?”

    小暖摇头,“小暖不知道。不过若真到了那一步,智真一定会把把清王和柴严亭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圆通听,教他分辨是与非。圆通的心里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但是以我对圆通的了解,他说不定还能把柴严亭从邪路上拉回来呢。”

    三爷失笑,“若真是如此,也不枉你的一番苦心。”

    “我师父说,天下的事都有因果定数,让我顺应天道而行。我问师傅该怎么顺应天道,师傅说我顺自己的心意而为,就是顺应天道。”小暖轻轻靠在三爷的胳膊上,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智真大师说圆通的一线生机在我这里,而我也不想要他的命,所以才为他争一争。或许圆通命不该绝,他还有因果要去了结呢。”

    圆通的事,三爷不想多说,他抬手把小丫头搂在怀里,“你师傅怎么说我的?”

    小暖老老实实地道,“我师父说你是小暖的福星,让我多与你走动,这样对我的生意和运道都大有助益。”

    所以她把自己写的招财进宝的招牌,挂进了每个铺子和书房,连这屋里也有一幅。三爷高兴了,低头问道,“近来你的生意如何,可要蹭蹭财神?”

    被三爷搂着,小暖觉得就已经蹭到财神了。不过她还是顺应三爷的意思,抬起小脑袋,把唇印上了他的。

    师傅还说过,三爷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说自己嫁他,可能是笔赔本的买卖。

    通过这件事,小暖知道自己与三爷将来或许在很多事上观点并不一样,但他们能坐在一起商量,她坚持时,他还肯为了她妥协。为了这个,便是这笔买卖是赔本的,小暖也心甘情愿。

第九六九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阳春三月,今科殿试张榜之日,京城百花齐放,美不胜收。贡院外的举子人头攒动,翘首以盼。

    小暖家的马车在停在稍远的地方,母子三个挤在车窗边,看热闹。

    等候放榜的举子们行为各异,有的紧张得来回走,有的靠树假寐,有的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有的默诵圣贤书……

    虽然做过状元妻,但陈祖谟考秀才、举人、贡生、状元四次张榜,秦氏都没得见。这次她总算知道放榜是什么样了,小声道,“咋还不贴榜啊,真让人揪心。”

    “就是啊。”小暖也嘟囔着。不只娘亲和妹妹过瘾,小暖也是。现在高考成绩公布时,学生和家长们都是通过网上或电话查分,哪有这场面。

    现在外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是由大周高级知识分子举人,组成的。这些人中,有不少将成为国家的栋梁才,想到这个,小暖也觉得热情高涨。

    今科,会取多少人呢?

    小草则完全在想另外一件事,“姐姐,你说小草张大后,朝廷会不会开始取女状元呢?不取文状元,武状元也行。”

    听她妹妹这口气,是想把文武状元全包圆呢。

    小暖鼓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小草好好读书练武,万一将来真取女状元,非你莫属!”

    秦氏则道,“武状元就算了,咱们不去打仗,考个文状元就好。”

    “来了,来了!”

    远处一阵骚动,母女三个离开隔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马车边的黄子厚一溜烟地挤进人群。

    一队人骑马慢悠悠地赶来,小暖从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巡城衙差和太监。到了贡院外,衙差吆喝着清出一片空地,太监将长长的皇榜贴在墙上。

    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从开始看。

    “今科状元,卢林平!”

    外边的众人听了,左顾右看寻找状元郎。赶车的田归农、马车内的秦氏都跟着激动不已,“太好了!”

    “榜眼,苏茂盛!”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左右寻找。

    卢林平和苏茂盛是春闱会试的前两名,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也可以说是最紧张的两个人,他们都没到场,也在情理当中。

    “探花,曹仲皎!”里边又有人喊道。

    这次有了!

    人群外围一个发了傻的白面书生被同乡团团围住道贺。秦氏看着曹仲皎由发木到狂喜、再到喜极而泣、跪下磕头,也跟着感慨不已。

    这个举子小暖多看了几眼,此人小暖也没听说过,算得上是一匹黑马。

    黄子厚终于又挤了出来,跑到马车前道,“二甲共有两百一十三人,三甲六十九人。”

    加上一甲,这一科共取两百八十五人,这个数目和上次基本持平。全国读书人三年才取这几个,可见竞争之激烈。

    小暖问道,“传胪是谁?”

    啊?黄子厚愣乎乎的不知道传胪是指什么。

    田归农提醒道,“就是二甲第一名。”

    哦!黄子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人再进去看看。”

    世人只记得状元、榜眼、探花,再后边是谁就无关紧要了。小暖阻止道,“不必了,是谁咱也不认识。走,去永宁街。”

    张榜后,就要状元游街了。永宁街是状元游街的主要路段,小暖她们要早点赶到棉坊,否则待会儿人流拥挤,便不能坐车了。

    便是现在,人已不少了。马车缓慢前行,路过京中权贵聚集的观景楼,到了自家的铺子。

    从铺子二楼雅间,推开窗往下看,更觉震撼。

    街道两边密密麻麻,比逛灯会的时候还多!每个人都面带笑意,不住向东边张望。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东边传来锣声。

    来了!

    一家三口向东望去,见鸣锣开道的衙差后,十几个人高举着牌子走在前边,其后是捧着钦点状元圣旨的礼部、吏部官员。

    路两旁看热闹的,不管是民还是官,见了圣旨纷纷下跪山呼万岁,朝贺新科状元卢林平。

    捧旨官员之后,身穿红袍、帽插宫花的卢林平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后是榜眼和探花。三人望着这一幕,三张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

    状元所到之处,欢呼雷动,路边持花等候的姑娘们,恨不得用手里的花将这三人给埋了。

    观景楼上也有人扔下一大捧鲜花,落在状元马侧。紧接着,楼上的鲜花若雨般洒向今天最耀眼的三人,引得掌声如雷。

    状元游街,是朝廷昌文风的手段。通过这样荣耀无比的仪式,激起读书人的进取心,希望他们能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学成报国。

    能上这座楼的,都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家的女眷。她们来此,不只是看热闹,更是为了迎合圣意。出身贫寒,寒窗十载高中后得金枝玉叶倾慕,这是很多贫寒学子勤奋读书的动力吧。

    状元夸官三日,若是观景楼同一雅间内的女眷连抛三日花,并赢得状元抬头一笑,就会轰动京城,成就一段佳话。

    陈祖谟和柴玉媛就是去年的佳话,不过后来变成了笑话。

    唐代孟郊曾留诗形容他进士及第时的欢快心情: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了状元的陈祖谟,夸官游街接受万民恭贺时,心情只会比孟郊欢快数十倍。

    小暖靠在窗边,看着在西边又引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状元郎,想着三年前陈祖谟游街时的情景。

    若只论容貌,陈祖谟比稚嫩的卢临平有看头多了,想必引起的轰动也更大。

    这样的沸腾之后,陈祖谟应是认为他已脱胎换骨成龙了。他成了龙,他的心已经向那整整三层楼的如花美眷飘去,在第三日,陈祖谟抬头望着柴玉媛笑,是公然背弃了他的发妻秦氏。

    那时,在秦家村内一无所知,得了陈祖谟中状元的喜讯,还欢欢喜喜地随着公婆进京与他团聚的秦氏,想着就让人心疼。

    娘亲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差吧。小暖回眸,果然见娘亲直直地望着对面楼发呆。

    她刚要宽慰娘亲几句,娘亲却先开口了,“小暖你看见没?对面楼上抛花的不光是姑娘,还有男人和老妇呢!”

    小暖笑了,“嗯,看到了。他们也是来凑热闹的。”

    把手里的花都扔了出去的小草排排手,意犹未尽地道,“娘,姐姐,咱们明天还来,行不行?”

    小暖笑了起来,“好,咱们现在去采花,明日接着来!”

第九七零章 投机取巧之辈

    在两个闺女面前,秦氏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情绪,但夜里却睡不着了。她躺在炕上翻了几个身后,小暖就轻声道,“娘心里不舒服,就跟女儿说说,别闷着。”

    秦氏侧身面对两个闺女,屋内的灯熄了,但能看到隔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草,小暖面朝自己侧躺着。秦氏小声道,“娘吵到你了?”

    “没有,女儿在想事情,一直没睡。”白天见娘亲一直绷着,小暖就知道她晚上怕是要睡不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娘亲聊一聊的。娘亲这两年是坚强了不少,但遇到今日的情境,心里难受是难免的。

    秦氏停了一会儿,才道,“今儿好热闹。”

    “嗯。”小暖应了一声,静静听着。

    “经过那样的大场面,怨不得你爹会动心攀求富贵。”秦氏声音越发低沉了,“三年前,全京城都知道了,就娘还蒙在鼓里,欢欢喜喜地带着你们进京……她们在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娘呢。”

    “在这件事上,娘没有错。所以因为我爹抛妻弃女而笑话娘的,没一个是好人,娘不用在意他们。”小暖安慰着娘亲,“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三年,还说道这些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忙着生计,哪有时间注意别人怎样。不信您想想,远的不说就咱们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天天发生多少事儿,咱们又能关注到几家?”

    “这还真是!没进京时,娘见你大年婶子抱着个三个多月的小女娃出来溜达,就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闺女,让她们笑话半天。一个村住着,娘都不知道她又怀孕生了一个!”怀孕和生孩子,对一家人来说是大事儿,但旁人听了也就一耳朵过去了。

    自己跟陈祖谟那点事儿,自己还当回事儿难受着,但在别人哪儿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说着都没意思了吧?

    顺利被小暖拐歪了的秦氏心里踏实多了,“也不知道翠巧这几天咋样,要生了没有。”

    “华郎中不说是三月底么,这还有几天呢。”小暖回道。翠巧临盆在即,所以她把华郎中留在家中照看着,并未让他跟着进京。

    “这可说不好,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急,提前半个月出来的都有。一般早生的都是儿子,懒闺女都是晚生。”秦氏过了心里的坎儿,就来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小暖也跟着打了一个,听着中间的妹妹猫儿一样打着小呼噜,小暖也觉得困了,“咱早点睡吧,明早还得摘花呢。”

    妹妹对扔花这件事,兴头儿可大着呢。

    状元游街的第二日,依旧是人山人海,小暖一家也早早到棉坊二楼等着。待鸣锣响过,三位万众瞩目的少年郎骑马而来,窗边踩着小凳子,提着花篮的小草立刻将摘了一早上的花一把把地扔下去,若是有花落在他们头上,她就咯咯地笑。

    心境跟昨日不同的秦氏也来了兴致,抓了一把扔了下去。扔得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扔出去了,她就觉得很有意思,脸上也漾起了欢笑。

    小暖见娘亲和妹妹开心,小暖看着在花雨中行进的三位少年郎,也笑得欢快。

    斜对面的观景楼里,三爷、左相、建王和卢正岐四位人也忙里偷闲来看凑热闹。左相三人都是送家里女眷来的,至于晟王为何会来,大家心照不宣。

    见对面楼上的小暖没凑热闹抛花,三爷很满意;左相见秦氏笑得那般没心没肺,便挑了挑眉,暗道这妇人的心性比他想的要坚韧些许。

    卢正岐正跟建王评说今科的探花,“曹仲皎的文章写得觉得非常好,只可惜他在用律用典上稍差,才落在卢、苏之后。”

    与卢正岐一样,左相也更欣赏曹仲皎的文章,他回头笑道,“探花一定是没读过自去年便大火的《金榜寻章》。”

    《金榜寻章》是陈祖谟写的那本教读书人如何在科考中取得好名次的书。其中有一篇提到,为了让自己的文章亮人眼球,在做不要求格律的文章时,也要讲究用律,好让自己的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才能博得考官青睐云云。

    建王笑道,“听这意思,李大人是拜读过了,给厚生买的?”

    左相的小儿子李厚生将要参加三年后的科举,这样大火的书,左相便是再忙,也会寻来为儿子分辨其内容是否可取。左相颔首道,“奚然读了,且颇有进益。”

    “哦?”建王提起了兴趣,“大人说说看?若是真有用,本王也给我那不成器的东西买一本,让他默熟,也去贡院试一试。”

    柴方乃是亲王之子,长大成人后便会承袭亲王爵位,去参加科考不过是句玩笑话。左相含笑,“王爷问奚然,不如问正岐。”

    建王从善如流地转头问卢正岐,“正岐觉得如何?”

    卢正岐以科举入仕,陈祖谟出的书,他当然读了。通过此书,卢正岐得出陈祖谟文采斐然、头脑清晰,但他的头脑都用在揣摩出题人的心思,然后如何投其所好上,而不是教导举子们通读四书五经后再如何融会贯通,高屋建瓴地破题立意上。

    这样挖空心思投机取巧的人,若是为官,走的定不是正途。好在圣上高瞻远瞩,断了他入仕的路,再有文昌郡主压着,陈祖谟想出头,难于上青天。

    不过再怎么差劲,陈祖谟也是晟王的岳父,卢正岐不会傻到在晟王面前评说他的是非,“正岐惭愧,此书虽得了一本,但还未细品,不敢班门弄斧。”

    建王会心一笑,转头看自己的侄子柴严晟,却见他的目光还望向窗外。建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们柴氏一族喜欢钱财的有,喜欢权势的有,喜欢美色的也有,但情深如斯的,只柴严晟一个。若他是做戏给圣上看,这戏也做得太真了。若是真的,这就更稀奇了,倒回三年去,若是有人跟他说冷心冷血的柴严晟会如此倾慕一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农家女,他定会笑掉大牙。

    现在莫说笑掉大牙,惊掉眼珠子还动了心思的,大有人在。

第九七一章 爹的脸还疼不

    建王不打扰侄子看姑娘,转问起李家老夫人的寿辰,“是在国公府办,还是庄子里?”

    建隆帝登基后,封了自己的外公为一等敬国公。李国公去世后,左相承了爵位,不过国公这等虚衔,没他的丞相之职更显其在朝中尊贵的地位,所以众人很少称李奚然为敬国公,而以官职称之。

    正透窗关注路边右相府的下人的左相收回目光,回道,“家母说今年不是整寿,她也习惯了庄子里的清净,所以不打算回府大办,只在庄子里请亲友吃顿便饭。三位大人若是得闲,也请过来尝一尝新鲜的时疏野味。”

    左相相邀,三人自是应了。

    建王又笑眯眯地问,“秦安人和陈家两位姑娘,当是老夫人今年的坐上宾吧?”

    李老夫人对秦氏母女青睐有加,京城各家女眷也因此更高看了陈小暖母女几分。因为李老夫人是李皇后的母亲,秦氏母女得她青睐,就表明这三人也入了皇后的眼。

    圣上喜爱陈小草之事京城无人不知,晟王把陈小暖当心中宝无人不晓,现在这家人又得了皇后垂青,这真是风光无两、举世无双了。

    左相见晟王不开口,才笑道,“家母只邀了秦安人,因陈家两位姑娘那日要回陈府,不便前来。”

    陈小暖去陈家?这可有热闹看了!建王摸着短须,一脸趣味。

    三月二十这日一早,第四庄里很热闹。

    小暖和小草要去陈府给生父庆生,秦氏要去李家庄给李老夫人贺寿,三人坐成一排,梳头打扮。这样倒也有趣,一屋子人嘻嘻哈哈的,全不把去陈府当回事。

    还未出门时,宫里的“喜讯”便传来了:重华宫郑美人有孕。

    这个她们早就知道了,而且消息还晚了几天出来,小暖有种“总算来了”的感觉。

    紧接着圣上又降了一道恩旨,将关在大理寺半年多的郑笃初放了!

    这个,却比小暖想得快了,得派人去打听一番他的情形。

    还没等小暖吩咐下去,太后的懿旨到了第四庄:准小暖一家明日进宫请安。

    秦氏被这三道旨意打得心慌,她小声问小暖,“今儿是李家老夫人的寿日,圣上便是再欢喜,也该等到明天再下旨吧?”

    李老夫人是建隆帝的岳母,岳母大喜的日子,建隆帝下旨四处宣扬说自己的小妾怀孕了,这不是给岳母添堵吗?

    小暖摇头,给秦氏选镯子的李嬷嬷笑道,“夫人,宫中妃嫔有喜,皇后该高兴才是。这是喜讯,李老夫人也会为此欣喜的。”

    李嬷嬷说得这明显是面子上的假话,但论理来说还真是应该这样。秦氏为李老夫人觉得堵心,不过她现在也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了,“嬷嬷说的是。”

    “郡主进宫时,奴婢想随您一起进宫,给太后磕头。”李嬷嬷又向小暖请示道。

    李嬷嬷是太后派过来教她规矩的,回京了进宫给太后请安、递递消息也是分内之事,小暖点头应了,“嬷嬷待会儿跟着我娘去李家庄赴宴,还是要警醒着些,若是情况不对,就早点告辞回来。”

    今天去赴李老夫人的宴的,全是京中勋贵,在这些人面前,秦氏的六品诰命是在不够看。但李老夫人胜意相邀,秦氏也不好不去,小暖让两位嬷嬷同去,她心里能安心些。

    送了娘亲出门去李家庄,小暖和小草也坐马车赶往东桥街的陈家。不便出门的大黄留在家里,由张冰和玄其陪着。

    东桥街是京中权贵聚集的玉屏街南边的一条斜街,住的多是玉屏街各府里有头有脸的管家、管事和幕僚。贺王给陈祖谟在此安排一处院子,已是很瞧得起他了。

    待马车停在陈府门口时,皮氏已带着小棉,笑呵呵地等着了。小暖和小草今日过来,也是因为皮氏派人去三催四请的缘故。

    小暖和小草上前给皮氏行了个礼起身后,皮氏把小棉塞在小草手里,她则拉着小草的手往里走,“你娘去了李家庄?”

    “是。”小草应了一声,左右看着这个小院子,“郡母还没回来?”

    这死丫头,刚进门就提柴玉媛给她添堵!皮氏冷哼一声,威严地道,“你郡母被你爹赶回了娘家,她没学好规矩就不能回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不提她扫兴,你们快进来,你爹早就盼着你们来呢。”

    盼着她们来?来干啥?

    小暖与小草对了对眼神,小暖是平静看戏,小草则跃跃欲试。

    这套院子随不算大,但住陈祖谟一家子也足够了。

    经中堂来到后院,小暖见到的仍是一个规整的四合院。陈祖谟站在正房门前,含笑看着走进来的家人。

    若是秦氏也能来,就齐全了。

    想到秦氏回来后,小暖也该出嫁了,家里只剩小草和秦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却多了无尽的好处。想着那时家里会有的新气象,身着新衣的陈祖谟脸上荡漾着真心的微笑。

    “快,小暖、小草、小棉给你们的爹行礼拜寿。”皮氏看着齐刷刷的三个孙女,心里不免难受,儿子娶了俩媳妇,她还是没能抱上孙子。

    说到拜寿,小棉按着奶奶这些日子教的,给父亲行了叩首礼,却见边上的两个只屈了屈膝,小棉就不高兴地嘟起脸蛋儿,觉得自己被人糊弄了。

    陈祖谟也没挑理,温和道,“都起来吧。”

    小草起来后,先是夸爹爹身上的衣裳,“爹爹穿的这是羽衣坊今年的八十八两一件的春衫,爹爹穿着真好看。”

    没想到小草连他身上的衣裳价钱都知道,虽然价格是这个,但陈祖谟只花了二十两买来的,他也觉得这件衣裳体面,得意地笑着,嘴里习惯性地教训道,“你年纪还小,不该关心这些俗事,读书习画为重。”

    “书女儿有读,但做生意也得学呢。等姐姐嫁了后,家里的生意就得靠小草和娘亲管着啦。”小草骄傲地道,“小草八岁了!”

    想到她们俩手里握着的四个田庄和数不清的铺子,皮氏笑得合不拢嘴,陈祖谟脸上也越发温和了,“好,小草长大懂事了。”

    小暖看着陈祖谟和皮氏脸上的笑,忽明白他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不禁暗翻白眼,这真是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小草则抬头看着她这穿着一身新衣风流倜傥地爹爹,夸赞道,“爹爹比林平哥哥还好看,当年爹爹游街时,一定得了更多的鲜花吧?”

    那是自然,陈祖谟刚翘起嘴角,就听自己这笑得可爱的二女儿又道,“爹爹的脸还疼么?”

    陈祖谟笑不出来了,皮氏也皱起眉头。

    天真的小草指着自己的小脸,“爹爹脸上的红印子没有啦,应该不疼了吧?奶奶、爹爹、小棉,你们要不要去永宁街看状元?我家铺子里有位子,不用跟人挤哦。今天是最后一天,小草得接着去撒花呢。你们不去的话,我跟姐姐就去啦。”

第九七二章 第三日

    陈祖谟听了小草的话,鼻子都要气歪了,斥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草歪着小脑袋回道,“今天是爹爹的生辰,小草和姐姐要过来给爹爹行礼,然后等着晌午吃完饭再回家。现在行完礼了,小草不会准备饭菜,不能出去玩吗?”

    小草说得没错!家里有厨娘,现在时辰还早,她当然可以去玩。家里地方小,她出去玩一点儿毛病也没有!可让他去看状元游街,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么!

    想让他去,除非他死!

    看着渣爹一脸那啥,小暖就觉得心里痛快。妹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出门前只教了一遍,她就能说得这么好了!见渣爹没话说,小暖进门后第一次开口了,“我和小草去去就来?”

    皮氏还没见过状元游街的热闹呢,能蹭小暖的马车,还有好位子,她才不会在家里闷着,连忙道,“待会儿还有客人过来,你爹得在家等着。走,奶奶带你们仨看热闹去。”

    母亲要去,陈祖谟也不拦着,只叮嘱两句让小暖看好她们,便由着这一帮在家只会给他添乱的女人们出门了。

    待到了永宁街棉坊二楼的雅间内,看到屋里的丫鬟面前摆着的三大箩筐的野花,皮氏的嘴角直抽抽,“小草,这都是你们摘的?”

    小草摇头,“前两天的是,今天是丫鬟们摘的。”

    自己院里就青柳一个使唤丫头,忙都忙不过来了,她们家的丫头却没事儿干闲得摘花!皮氏眼都嫉妒得发红,这俩死丫头真是太不孝了,且给她等着!

    在家里关了快一个月的小棉扑到箩筐边,扒拉了一圈,嘟起小嘴儿抱怨道,“没有大花!”

    大花指的是牡丹和芍药,大花好看,摘下来带在头上还可以,扔着玩小草就舍不得了。她耐心地跟小棉讲道理,“三妹,大花贵,这些山花不用银子买,你别看它们小,扔下去时五颜六色地一起飞着往下掉,可好看了。”

    “不要,大花好看!我要大花!”小棉不依。

    皮氏最是不耐听孩子撒娇吵闹,沉着脸教训道,“想要大花,找你娘给你买去!”

    小棉被皮氏一骂,就委委屈屈地撇着小嘴儿不敢吭气了。

    小暖对皮氏管教孩子的方法她们清楚得很,想必柴玉媛不在家这段日子,小棉被皮氏关禁闭、饿肚子外加用细竹板抽小腿,才会管教得知道收敛性子了。皮氏这些手段,小暖和小草小时候都没少挨,特别是挨饿的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过对皮氏管教陈小棉的事儿,小暖才不会插嘴。她有亲娘有亲爹,现在旁边站着的柴玉媛的心腹婆子都没吭气,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替她说话。

    锣声传来,窗外大躁,趴在窗边的莲年喊道,“二姑娘,来啦!”

    正在摆弄鲜花的小草,立刻爬到窗边的椅子上,小棉也叫嚷着让张婆子抱她过去。张婆子见皮氏没说不许,便抱起三姑娘放在窗边的椅子上,扶着她往外看。

    皮氏也架不住窗外的热闹,挤开张婆子扶着小棉,与扶着小草的小暖站在一起。

    “来啦,来啦!”小棉感染了窗外的热闹,激动地拍着小手喊着。

    皮氏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低声骂道,“这么大声做什么,就怕人不知道你没规矩?”

    张婆子皱了皱眉,依旧没吭声。

    小草两手都抓满了花,高兴地问姐姐,“今天投哪个?”

    若只投一个,小草这一大堆话怕是投不完。小暖笑道,“都投吧。”

    “好!”小草欢喜地应了。

    见丫鬟们都围在小草身边给她的篮子添花,自己身边就一个花篮,也没人来添花,霸道惯了的小棉不干了,“我的,都是我的!给我!”

    皮氏也责备道,“小草,你太不懂事儿了,那老些花你扔得完吗,再给你三妹一篓子。”

    小暖的脸比皮氏的还沉,“小棉的手有多大,一篮子花够她玩了。等她扔完了,再添。”

    皮氏不敢招惹小暖,只得忍了。小棉对上小暖冷冰冰的眼神,也知道她闹了也得不到好处,便老实了。

    骑马戴宫花的三个人快过来了,见小草大把地往下扔花,小棉就急了。她伸小胖手抓起身边的小篮子扔了下去,然后又张着小手抢小草的,“小棉没了,还要!”

    她这动作,真是吓人!皮氏一巴掌打在小棉的后背上,“瞎扔啥!”

    为了防着妹妹掉下去,小暖派了两个人专门楼下守着。好在小棉扔下去的篮子被他们接了个正着,才没伤着看热闹的路人。

    小暖真生气了,指着张婆子道,“你过来,把她抱到一边去!”

    张婆子也怕皮氏扶不住三姑娘,让她掉到楼下去,赶忙上前把她抱走,到一旁哄着。

    皮氏才才不管小棉干啥,只顾着看热闹。这样的热闹,真让她开了眼界,想着三年前她儿子骑马打着过也是这样,皮氏骄傲又惋惜。可惜,一切都迟了。

    今天是游街的最后一天,看热闹的人比昨天还多。大伙儿等着看状元路过观景楼时,会不会接花抬头。

    观景楼上今天看过来看热闹的女眷也比昨日多,不过抛花的却没几个。她们同样在等着看热闹,准确地说,她们在等着看状元郎会不会抬头对着,向他连抛三天花的程无介之女程若云回眸一笑。

    程无介是今科主考,卢林平三人都算他的门生,若是卢林平识趣,这一回眸是肯定的。不过卢林平接花回眸,请是向所有人宣告了他是程无介一党的,有右相照拂,他以后会仕途平顺,但也是仰人鼻息罢了。

    在内心里,众人都希望他跟上一科的状元陈祖谟不同,是一股清流,不思结党营私,一片丹心为国进忠。

    骑马的卢林平到了观景楼下,众人屏住打开窗户向下望着。路两旁的人见状元的马慢了,立刻把手里的花大巴大巴地撒出去,再不撒,就得等着三年后了。

    小草的两只小手也在不停地忙活着,鲜花从她手里若霓裳般散开,旋转着下落,比观景楼上程若云抛下的一大朵名贵牡丹还显眼。被鲜花埋没的探花苏茂盛,抬手接了一朵粉色的野菊花,微微翘起嘴角。暗道三日来,别人的花一天比一天少,这小姑娘却一天比一天多,她这花儿从哪里摘来的?

第九七三章 状元看上你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停住的状元郎。

    出乎意料地,卢林平竟没有看观景楼,而是转头抬眸,对着小草笑了!见他抬头,苏茂盛微微皱眉,也抬起头对着小草笑。

    他们身后的探花虽不知前边两位在干嘛,但也随大流地抬起了头,对着这个热情给他撒了三天花的小丫头笑。

    这仨人,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

    这一幕惊呆了满街满楼的人,众人花都顾不得撒了,都顺着状元的目光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年不及豆蔻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谁,为何能同时得了状元、榜眼、探花的倾慕?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于是乎,所有人沸腾了。

    皮氏被这老些人看着,退回屋里小声欢喜着,“小草,状元看上你了!”

    正在专注给走到窗下的探花撒花的小草,也傻眼了,无措地转头看她姐,“姐姐?”

    小暖一脸安抚地笑,“继续撒吧,跟卢大哥打声招呼,说是卢夫人让咱们帮她撒花,恭贺卢大哥得状元的。”

    哦!小草把怀里的花都撒了下去,然后挥舞着小手与刚刚经过她窗户下的卢林平打招呼,“卢大哥!”

    卢林平在马上行了书生礼,笑道,“陈家妹妹,这三日辛苦你了。”

    小草笑得一脸开心,“不辛苦,很好玩。卢夫人让我们替她多撒些花,卢大哥得了状元,家里人都很高兴呢。还有,也恭喜苏大哥和曹大哥。”

    小草一个没落下,都恭喜了一遍。

    哦,原来是受了卢家人的拜托来的,这就难怪了!

    今年的状元游街没有什么谈资,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免失望。观景楼里看了程若云笑话的女眷们,心情还算不错。有几家女眷准备启程,去俯李老夫人的寿宴了。

    顶楼雅间里的程若云,怒极。

    或许街上的百姓不知道这事儿,但观景楼里每一家都清楚,这小姑娘是文昌郡主的亲妹妹,得太后和圣上几次夸奖,拜了华嫔娘娘和云清先生为师的陈家小草!

    她居然败给了一个不足十岁的乡下野丫头!

    小暖靠在窗边,对卢林平的这招祸水东引,非常生气。

    第一日游街时,小草大巴地撒花,卢林平没有跟她们打招呼的理由很多,比如他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她们,比如清楚小暖家跟右相家有些嫌隙,所以避嫌,无论是哪样,小暖都能理解。她们来看热闹撒花是为了高兴,不是与他卢家攀关系的。

    第二日,街上没这么热闹,卢林平依旧对她们视若无睹,小暖就知道他是避嫌了。

    第三日,在众人都关注他会抬头看谁时,他却意外地对着小草笑!不同于榜眼和探花,卢林平这一举动,含义颇深。

    他以这一笑,化去对程若云抛下的鲜花香果置之不理的尴尬。等到了程无介面前,他就可以用小草做筏子,解释他的行径。比如说他知道小草得圣心,为了大局,他不好拂了小草的好意云云。

    有这个理由,程无介不好责怪他,但程若云会恨上小草,很多看热闹的人会认为新科状元中意小草。

    如果这之后卢家没有到第四庄提亲,那么坊间便会传出小草不自量力,痴心想配状元。如果卢家来提前,秦氏不答应,坊间又会说秦氏教女无方,若是对新科状元无意,干嘛在此撒三天花,坏了人家的姻缘!

    虽然小草才八岁,虽然撒了三天花的人数不胜数,但这也挡不住好事者的嘴。所以,在众人看过来之时,小暖立马应变,让妹妹跟卢林平打招呼,表示她们是与卢林平熟识,且是受了卢夫人的拜托才来撒花的,好化解众人的猜疑。

    不过这个梁子,小暖记下了。

    江南来的苏茂盛许不认识她们是谁,但他抬眸见小草呆愣愣的样子,他的笑是善意的,是为了解围,为了不让状元的笑显得别有深意。

    这份情,小暖也领了。

    至于探花,小暖看得出来他纯碎是为了凑热闹,而且竟然还能比前两个笑得还灿烂。三爷跟小暖说过,曹仲皎的文章写得很好,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经过方才的事,小暖觉得就凭他这随波逐流的劲儿,入了泥沟般的官场,绝对不会是个清流。

    “娘哇”还不等小暖想明白,她身后的小棉忽然爆发出河东狮吼的威力,差点震聋了小暖的耳朵!

    这一声也穿透热闹的大街,惊讶了游街的状元郎,传到了斜对面的观景楼上。小暖忍着嗡嗡地耳鸣,向对面楼望去,在观景楼二楼的一个窗户里,找到了柴玉媛。她正恶狠狠盯着这边。

    “娘娘”二十几日不见娘亲,小棉的思念和委屈瞬间爆发,不顾一切地大哭着要找她娘亲,“娘”

    观景楼内的柴玉媛被女儿哭得心都碎了,特别是看到女儿打扮得居然还没小草好时,柴玉媛的怒火更是飙涨!怎么?趁着她不在家,就欺负她的女儿,带她出来给小草当陪衬么!

    柴玉媛紧紧握着窗棂,气得直喘粗气,眼看就要爆发了。吓得她的大嫂辛氏赶忙吩咐婆子们,“快,捂住她的嘴,关窗户,快!”

    “陈呜!”柴玉媛刚吼了一个字,就被婆子及时捂住嘴拖走了。

    “啪!”二楼的窗户关上,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失望,对面楼里的小棉见不到娘亲,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了。

    皮氏也脑仁疼,她上去就抽了张婆子一个耳光,骂道,“你是傻子吗?还不快捂住她的嘴!再哭,再苦回去打死你!”

    抽完了,皮氏才想起来窗户还开着,她僵硬地回头,见斜对面一楼的人都冷漠的看着她。皮氏心虚了,小声嚷嚷着,“快关窗户啊,还不够丢人啊!”

    这真是热闹,小暖抬手让人把窗户关了。

    状元三人行也有些傻眼,前边带路的礼部和吏部的两位官员连忙喝道,“愣着做什么,鸣锣,继续走!”

    前边的衙差回过神,鸣锣想起,游街队伍继续前行。马上的卢林平的喜悦,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冲没了。

    他没想到属于自己的荣耀,竟是以小儿的哭声收场了。

    而且,这小儿还是陈祖谟的女儿,这便更晦气了!莫非,他的状元也留不长久么?

    棉坊二楼雅间内,张婆子哀求道,“老夫人,姑娘,让老奴带三姑娘去见见夫人吧。这样哭下去,三姑娘的嗓子都要哭坏了,若是病了可怎么使得。”

    皮氏已经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暖见此,便吩咐道,“绿蝶、秋月,你们俩送她们过去,莫让行人挤伤了。”

第九七四章 小草的花环

    皮氏一听小暖要把小棉给柴玉媛送过去,就急了,“不能送!”

    小暖点头,“好,那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皮氏吓唬了哭嚎不止的陈小棉几句,见一点用也没有。孩子又小,若是堵住她的嘴真怕出事儿,皮氏也只得挥手,“去,快去!”

    张婆子连忙抱着一路哭叫的三姑娘下楼,由绿蝶和秋月护送着,去了斜对面的观景楼。小棉哭叫,引起了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终于耳朵清静了的小暖揉揉额角,她没想到柴玉媛会出来看热闹,按说因为三年前的往事,这种场面该会让柴玉媛觉得尴尬,避在家中才对。没想到她不但跑出来了,小棉也跟着自己出来了,还正好让小棉看到了她,引起这样一场事。

    观景楼二楼的贺王府家眷包下的雅间内,静太妃和贺王妃的脸一个赛过一个的难看。若非柴玉媛的娘亲苦苦哀求,她们怎会带着柴玉媛去给敬国公太夫人贺寿!

    原本,静太妃是想让三孙女在李老夫人面前露露脸,她在从旁说几句好话,希望李老夫人能看在自己的薄面上,在皇后面前为孙女眉言几句,让皇后召柴玉媛进宫拜见,帮她提一提颜面。

    现在倒好,敬国公太妃还没见着,就闹出这么大一场笑话,还让整个观景楼的人都看了去!不用想也知道,待会儿到了李家庄,众家的太夫人和夫人定会把这件事与状元的事当做谈资和笑话。

    就凭着柴玉媛和她那更没规矩的女儿恨不得震惊一条街的响动,静太妃哪还有脸在敬国公太夫人面前张嘴!

    柴玉媛的大嫂辛氏感受到祖母和大伯母的怒火,头都不敢抬了。她暗自埋怨着,不管是小姑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只要带她出门,就没一次不丢脸的!

    柴玉媛现在顾不得旁人,她快要被陈小暖气死了,只有拿鞭子抽得这死丫头皮开肉绽,才能消了她的的怒火!

    见三孙女全然不知悔改的模样,静太妃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初她就说,将这孩子远远嫁了,任她怎么折腾也传不到京中来。可老二两口子舍不得,京中又无人敢娶她,拖来拖去她竟看中了陈祖谟,非嫁不可。

    静太妃原本觉得陈祖谟的模样、才学都拿得出手,再加上他家世不好又大了柴玉媛十几岁,许能忍下她的坏脾气,讲究着过日子,这才准了。

    谁成想,陈祖谟是能忍,他家的闺女陈小暖却忍不了。一个陈小暖,这几年就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老二的爵位没了,老大的爵位降了一等,好不容易才又挣回来。

    有晟王护着,陈小暖她们惹不起,只能躲着!静太妃听着由远及近的哭声,也懒得多说什么,只道,“听声音小棉也要上来了,你带她回去好生教养着,莫骄纵。”

    “玉媛给祖母丢人了,玉媛告退!”柴玉媛很是干脆地站起身行了个礼就往外走,把静太妃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辛氏连忙站起身,“祖母,孙媳送三妹妹和孩子回家吧?”

    静太妃挥了挥手,让她速去。

    张婆子抱着小棉一上楼,就见自家夫人怒气冲冲地站在房门口,她的腿就开始哆嗦了。小棉才不管这些,挣扎着落地,张着小手跑到娘亲身边,抱住她的双腿哇哇大哭。

    气不能撒在女儿身上,又打不过绿蝶,柴玉媛将小棉拎开,一脚把张婆子踹飞,“没用东西,三姑娘哭成这样,怎不早点带她过来见我!”

    张婆子在柴玉媛抬脚踢过来时,就非常有经验地翻滚两圈轻轻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哀嚎,然后哆哆嗦嗦地跪在角落里磕头认错。

    观景楼内的人见柴玉媛嫁人三年,还如在柴府时一样暴虐,都不由得叹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绿蝶懒得理这里的热闹,拱手道,“陈夫人,我等奉陈老夫人之命护送三姑娘过来,三姑娘已交到您的手上,我等告辞回去复命。”

    是那老婆子让人把小棉送过来的?柴玉媛才不信!一定是陈小暖那死丫头!因她爹娘耳提面命地告诫了无数遍,她打陈祖谟、骂婆婆都成,但绝不能再惹陈小暖和陈小草,否则就不许她登家门。所以,柴玉媛就算是气炸了肺,也只能忍着。

    观景楼的人见柴玉媛在陈小暖的丫头面前怂成这样,又开始议论她的无能,在继女面前真是一点威风也没立起来。

    绿蝶回去复命时,街上的行人也三三五五地散了。今日她们出门看热闹,却被人当热闹看了去,小暖觉得扫兴,转头正要跟小草说去陈府吃饭然后回家,却见自己的妹妹竟编了一个漂亮的花环举过来,甜甜地道,“姐姐,这个给你戴。”

    小暖看着妹妹的小脸和漂亮的花环,整颗心都化了,她弯腰让妹妹帮自己把花环戴上,捏了捏她的小脸夸奖道,“我家小草手最巧了,花环编得真漂亮。”

    小暖都要当亲王妃了,还打整得跟个村姑似的像什么话!皮氏刚皱起眉头,却见小草举着一个大大的花环跑了过来,“这个给奶奶戴。”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戴这小孩玩意儿干啥!但看着小草笑得花一样的小脸儿,皮氏硬是生不起气来,接过来握在手里,闷声问道,“啥时候编的?”

    “早晨丫鬟们把花采回来后,小草就偷偷编了花环藏在篮子里啦。”花环她编了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姐姐,可奶奶来了,她若送了姐姐不给奶奶,奶奶又该多嘴了。其实,她也好想戴啊。

    小暖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皮氏手里的花环,便将自己脖子上的摘下来,套在她的脖子上,又拉起她的小胖手,“走吧,咱差不过该回去吃饭了。”

    想到回家见儿子,皮氏心里打怵,不知回家后该怎么跟儿子说。

    陈祖谟正在跟几个读书人吃茶聊天,见母亲带着小暖和小草回来了,却不见小棉,便问道,“小棉呢?”

    皮氏不吭声,小暖便道,“去看热闹时碰巧遇到了郡母,小棉闹着要找娘亲,我和奶奶便让她跟着郡母去了。”

    皮氏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啥。

    陈祖谟正在为怎么去皮场街接柴玉媛犯难,小棉正好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借口,便开心点了头,“进屋歇息会儿,饭快好了。”

    小暖和小草吃了碗长寿面告辞后,去外边办事儿回来的陈忠将永宁街上发生的事儿跟自家老爷一五一十的讲了。

    陈祖谟听完,捂着阵阵作痛的肝儿瘫在椅子上。他就知道陈小暖这个不孝女不安好心,不过她算计自己也就罢了,竟连无辜的小棉也不放过!

    陈祖谟恨不得立刻去第四庄质问这不孝女,让小棉丢脸,对她有什么好处!

第九七五章 周氏琼华

    小暖和小草刚回到第四庄的主院,等了许久的大黄立刻窜过来,小草抱住大黄的脖子就是一顿蹭。

    看着半天不见就甚是想念的两个小家伙,小暖脸上笑意浓浓,问道,“我娘还没回来?”

    指挥长工们耕田的管事田归农回道,“李家庄还没开宴,宴后还要听戏,夫人回来怕是得后半晌了。”

    他们与李家庄就隔着一道墙,两边的管事仆从都很熟悉,打听消息最是方便。

    小草抬起小脑袋,“姐,咱们去找娘亲吧,她一个人准胆小了。”

    田归农连忙回道,“夫人送了信回来,让二位姑娘回来后在庄子里歇着,她在那边挺好的。”

    娘亲说挺好的,就是不太好但是又不想她们担心的意思。小暖猜测可能是娘亲听说了永宁街上发生的事儿,才会传话回来让她们不要过去,免得她们俩成为宴会上最受瞩目的人物。

    小暖虽担心娘亲一个人应付不来,但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时刻陪在娘亲和妹妹身边,她们要学着独自面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越早开始历练越好,“娘既然这么说,咱就在家等着吧。”

    “好。”小草乖乖应了,继续玩大黄的爪子。

    大黄躺在地上,任她摆弄。俩个小家伙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小草有时掌握不好力道弄疼了大黄,它最多哼哼两声,从不会生气。

    小暖见着大黄毛茸茸的样子,手心也开始发痒,干脆拿起刷子给大黄刷毛。一边刷毛,小暖一边问绿蝶,“可扫听过今天李家庄都去了哪些人?”

    绿蝶早就打听好了,“除了身子不太好的肃王妃和宁太夫人,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和各王府家的女眷,基本上都到了。二皇子和王妃替圣上和皇后给老夫人贺寿,太后派了慈宁宫的大太监安顺,送贺礼。”

    “宁侯府老夫人也去了,还有已故李夫人娘家江南周家的女眷,周家带来一位尚未婚配的女儿。听线报,周家盯上了左相,想请宁侯府老夫人保媒。”

    绿蝶的线报有三爷那边的消息,还有绫罗霓裳的路子。像这等隐蔽不为人知的消息,应是三爷那边的。

    左相今年四十七岁,其妻去世七年有余,他模样长得不错,洁身自好又位高权重,一直被各家惦记着。李奚然之妻是江南望族周氏女,两家的联姻算是强强联合,现在周家又送女儿进京给左相当填房?

    小暖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这位周家姑娘怎么样?”

    绿蝶又道,“听说是周家正房的嫡女,李夫人的亲侄女,模样和性子都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十七岁。”

    李夫人的之女配给左相?小暖弹了弹手指,笑道,“周家相中的,怕是另有其人。咱们看戏就好,这事儿与咱们无关。”

    李家庄内,宁侯府的方老夫人正在为敬国公太夫人引荐周氏嫡女琼华,“我那老嫂子舍不得琼华进京,可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归宿,还是让她娘把她带过来给您瞧瞧。”

    宁侯府老夫人也出自江南周家,她口中的老嫂子,正是周琼华的祖母,李夫人的母亲。

    不同于太后,李老夫人对保媒这档子事儿没什么兴趣。但对方是儿媳的娘家人,就算不看儿媳的面子,看在家里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李老夫人也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周家人难看。

    她含着笑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老身看看,上次见你时,你还不满七岁呢。”

    “是。”厅中跪拜的周琼华落落大方地应了。待她缓缓抬起头,只见肤若白雪,双眼皮下是一双时下最受欢迎的杏核眼,秀气的小鼻子,红润饱满的双唇,再配上一头乌黑秀美的长发,模样果然很好,众人一片称赞。

    因被这许多人盯着,周琼华微微红了脸,雪白的肌肤若染朝霞,美不胜收。

    李老夫人夸奖道,“好,非常好。岚儿觉得如何?”

    这一声岚儿,把屋里的人都问愣了。

    岚儿是谁?

    陪坐在益霁候太夫人身边的秦氏见李老夫人看过来,才明白这声岚儿居然是在唤她?

    虽然不知道李老夫人为啥问自己,但秦氏还是站了起来,如实夸奖道,“周姑娘貌似天仙,仔细看得话,模样与三姑娘秋阳很有几分相仿。”

    李老夫人身后的两个孙女,也在大量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姐妹。

    众人的目光在周琼华和李秋彤之间看了几圈,发现她们还真有些像。不过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同,周琼华更稳重,李秋彤则欢脱了些。宁候太夫人笑道,“秋彤与琼华是表姐妹,自小就长得很像。”

    “……”秦氏不知该该怎么接话了,见她傻站着,益霁候太夫人直接伸手把她拉回椅子上,又往她手里塞了几个小樱桃,“没事儿,咱接着吃。”

    秦氏羡慕极了益霁候老夫人的沉稳,便真的老老实实地跟她一起吃樱桃看着。

    这么多人,秦氏能不怯场已是难得,还能跟她念叨过几次的益霁候家攀谈上了,就更是不错了。李老夫人向着秦氏点了点头,再看周琼华的目光便有些深沉了。

    与其说周琼华与秋彤很像,倒不如说她与秋彤的娘很像。从气质到模样,都像。

    周家送这么个女儿进京,还真是奔着自己的儿子来的?李老夫人却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秦安人说的对,这孩子跟秋彤像双生姐妹,老身看着也很喜欢。她大嫂,你带着孩子在庄子里住下吧,也让三个孩子多亲近几日。”

    听到老夫人说琼华与她的孙女像双生姐妹,这便是无意让琼华给李大人做填房了。周琼华的娘亲蔡氏大喜,跪在女儿身边谢过老夫人。

    李家的两位姑娘上前服气舅母和周琼华,四人欢欢喜喜得相见。

    蔡氏欢喜了,宁侯太夫人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李老夫人依旧笑得温和,又与蔡氏攀谈几句,便听门外的婆子进来送喜,“易王和晟王来给老夫人拜寿了。”

    甚少在这等场合露面的晟王也来了?李老夫人惊喜,“快请他们进来。”

    听到两位皇子到了,屋里的众女眷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尤其是跟着来的各家姑娘和年轻媳妇,眼神格外的热烈。

    她们早就听说晟王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好模样,今日定要看个明白,周琼华随两位表姐妹坐在一处,也害羞又好奇地看着。

    两位身姿挺拔的皇子进厅给李老夫人贺寿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晟王身上,更是嫉妒陈小暖的好运气了。

    这真是若传闻般天神一样的人物,怎就偏偏看上个一无是处的农家女呢。

    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女婿看,秦氏心里很紧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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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农女介绍: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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