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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四六章 一同去赏花?

    小暖神神秘秘地凑到三爷耳边,“我师父正在想办法,要将我三师兄从琴鸣山弄出来。”

    姬景清下琴鸣山,自然就不能再替圣上炼丹,依着圣上的脾性,必定会再招炼丹圣手上山,到时候这个炼丹圣手能练出什么丹药,就与上清宫无关了。

    三爷点头表示明白,“我先回城处理些事,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议。”

    小暖虽心疼三爷天不亮就起来忙到现在也没得空歇着,但也只得将他送去。三爷看清了小暖眼里的心疼,心底的情意翻滚发酵,想将她抱在怀里疼惜一番。不过他仍守着礼数,柔声道,“我早已习惯了,你顾好自己,若是忙不过来,便多找几个人替你做事。像舅父一样,创出商号后就交给旁人去做,甚是不错。”

    小暖对三爷的舅父那是相当地羡慕,“小暖也想,不过须得寻到值得信任又能干的人才能托付。我现在手下的人,掌起一两个铺子还行,能撑起全盘的还得等几年。”

    三爷借机给小暖传授用人之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过你不能管得太死,须得放些权下去,才能考教出他们的真本事……”

    两人说着话到了正厅,却见秦氏还在厅里。小暖快步上前,“娘还没睡?”

    秦氏站起来,与三爷道,“在等着你们商量完事儿呢。不知三爷府里哪天方便,我想让人过去量量你和小暖成亲时的院子,好开始置办家具摆设。”

    三爷立刻道,“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严晟正想请二哥二嫂过去赏花,安人带着小暖和小草一块去吧,旁人看总不如您亲眼见了放心。”

    秦氏当然想亲自去,不过这不合规矩才没提出来,三爷以赏花为由请她们过去,真是再好不过了,秦氏连忙答应,“是哪天呢?”

    “安人初到,鞍马劳顿应先歇息两日,后日上午巳时可好?”三爷问道,他去跟二哥二嫂说这事儿,也得容他们一天功夫才是。

    秦氏满意极了,“好,好。”

    “到时严晟过来接您。”

    “没事儿,我们自己过去就成,就这几步路。”秦氏笑呵呵的,“易王和王妃也去,总不好让人家去了家里没人不是?”

    “也好,那严晟在府中恭候。到时咱们先在府里四处看看,用了午膳再去第五庄,庄子里几株玉兰开得也不错,咱们在庄子里用完晚膳,严晟再送您和两位姑娘回来。”三爷的笑,简直不要太灿烂。

    赏花,一天?玄散手里的马鞭子险些落在地上。这还是他家住在天章阁里,忙得连饭也没空吃的三爷吗?

    小暖也不好意思地低头,三爷这样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秦氏却满意极了,“那好,明早我们就过去量尺寸看样子,顺便把大黄……”

    秦氏的话还没说完,大黄就从屋里冲出来,抱住小暖的腿不松爪,可怜巴巴地望着小暖,生怕她又把自己送出去。

    秦氏心疼了,“它这是怕咱们再把它送走呢,这傻孩子……大黄哪也不去啊,咱哪儿也不去啊。”

    小暖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温和道,“娘是想说明天带着人过去,把大黄弄乱的三爷的院子修补上,大黄乖啊……”

    “三爷待大黄多好,大黄这样三爷看了多难受。”秦氏也劝着,“三爷还带大黄去皇宫里玩,去军营里玩呢。”

    大黄听不是要把它送走,才送了爪,抬头看着三爷。三爷也弯腰,拍了拍它的狗头,“以后若是想,大黄还可以跟我去天章阁。”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看样子它对天章阁还真的挺中意。

    秦氏赶忙道,“那多耽误您做事。”

    “有大黄在,其他人不敢偷懒,我也能轻松些。”三爷笑道。

    秦氏和小暖竟无言以对……

    送走三爷后,回房歇着时,秦氏小声嘀咕道,“你有没有看出三爷又长个了?”

    小暖立刻点头,“嗯!”她自己也在长,但她发现自己看三爷时,仰视的角度不只没降低,反而增加了!

    “三爷都二十一了,怎么还长呢!”小暖不服气啊,他在男子中已经算中等偏上了,怎么还长呢。

    秦氏笑了,“傻丫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二十三还能窜一窜呢。你给三爷做衣裳鞋袜,尺寸得重新量了。他天天往外跑,鞋子得穿得舒坦……”

    “咱们家新织出来的那批棉布,做衣裳正合适……”

    一直到躺在炕上,大黄也闭上眼睛睡了,娘亲还在说,小暖无奈地笑了,“娘待三爷越来越好了。”

    秦氏打了个哈欠,“他为了你,都能对大黄那么好,娘对他好点算啥。睡吧,睡醒了得去看李老夫人呢。”

    小暖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大黄的耳朵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大黄见家里人都睡了,前爪趴在炕上,挨个舔了舔她们的脑袋,才安心卧在垫子上睡了。

    左相后晌离开李家庄不久,秦氏就得了消息,立刻准备带着俩闺女去李家庄。不想她们还没出门,皮氏却带着孙女小棉到庄子口了。

    “小棉在家里念叨着要见两个姐姐,老身禁不得她闹腾,就带着她来了。不打扰你们吧?”皮氏笑得一脸精明。

    穿得比红包还亮堂的陈小棉低头玩手指,秦氏被皮氏笑得后背发冷不知道说啥,小草则拉着娘亲的手,琢磨奶奶这是唱得哪一出。

    小暖见皮氏的眼神儿总往娘亲身上转悠,就开口道,“小棉既然想姐姐了,我就留下陪她玩,娘和小草先去李家庄吧。”

    “不行!”皮氏叫了一声,她不是为了拦着秦氏去见左相他娘才来的嘛,决不能让她们去!见小暖和小草都瞪她,皮氏连忙缓和了声调,“李家庄啥时候不能去,老身难得来一趟,小草她娘,咱们娘俩好好地说会儿话吧。”

    秦氏这回不光是后背发冷,心里也开始发毛了。她嫁到陈家十三年,也没听皮氏跟她好好说过几句话,现在都合离好几年了,她怎么想到要好好说话了?

    小暖沉下脸,“客随主便,奶奶莫不是过来一趟,连我们干什么都要管吧?”

    见小暖不高兴,皮氏不敢吭声了,只能眼睁睁地眼见着秦氏带着小草走了,只剩下小暖和大黄在这儿杵着。

    陈小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了大黄后,她拧着小身子挣脱皮氏的胳膊,奔过去要抓大黄。陈家的婆子吓坏了,拉住她哄着,张冰和贺风露也站到大黄面前,不让她靠近。

    “狗,要抓狗。”陈小棉不依地叫嚷着。

    “汪,汪,汪!”大黄大声叫着。

    陈小棉吓得钻进婆子怀里,带着哭腔嚷嚷,“回府,棉儿要找娘亲,找爹爹。”

    小暖不理她,转头见蹲在椅子上的大黄,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明白为啥张冰说大黄与三爷像了。大黄那笔直的腰杆,微微抬起的头和冷冰冰的眼神,还真是有点三爷的严肃样儿呢。

第九四七章 当晟王的老丈人

    相对来说,皮氏更怕大黄,因为小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是人就得守着做人的规矩。自己是她的亲奶奶,就凭这这曾关系,她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否则这世道就容不了她。但是大黄是个畜类,还是被圣上夸奖过的,它要是咬了你,你也不能跟它一般见识,只能认倒霉。

    所以,见大黄那么人模狗样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她,皮氏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一声也不敢吭,这畜生刚到陈家时,她怎么就没把它按在马桶里淹死!

    小暖拍了拍大黄直挺挺的后背,让它放松下来,又扫了一眼哭闹不止的陈小棉,对皮氏道,“三妹现在不想姐姐,想她娘了。”

    小暖这意思就是要送客了,可皮氏哪里肯走,她强撑着笑道,“小棉是被大黄吓的,大黄怪唬人的,你也不管管它,万一要是伤了人……”

    陈小棉那边都哭得声嘶力竭了,皮氏还在念叨,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还时不时地拿眼睛往外扫,小暖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等着娘亲回来。皮氏似乎是见她和小草不好对付,所以转头打算软化好说话的娘亲了?

    娘在陈家当了十三年的媳妇,皮氏简直把娘当牲口使唤,除了当着外人从没给过娘一个好脸色。现在想要好处了,就腆着脸过来套近乎,陈祖谟的脸皮一定是从她这儿遗传的!

    小暖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跟她废话,开门见山地道,“您找我娘有事儿?”

    皮氏笑了,“也没啥事儿,就是时间长了不见……”

    “我娘跟你没这交情,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小暖冷着脸道。

    皮氏依旧笑得一脸和气,“瞧你这孩子说的,奶奶到你这儿来,还能要什么东西?你爹现在的日子过得虽不及你娘,可也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京城里也有大院子住着,还有贺亲王重用着,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他好不好,跟我们没关系。”小暖不想再听她念叨,“真没事儿?”

    “咋会没关系呢,他是你亲爹,这是到啥时候都改不了的。这世上能不求回报对你好的,也就是亲爹亲娘了,别人咋都不行,你别看他们现在巴结着你们,暗地里不晓得打啥鬼主意呢。”皮氏又强调着他们的血缘关系,并点着让小暖明白李家没安好心。

    小暖点头,“我们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得感激我爹的不杀之恩。不对,不该说是不杀之恩,而是他没本事杀我们之恩。”

    皮氏立刻站了起来,摆着长辈的架势训斥道,“你这是说啥呢?谁要杀你们了,他是你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就知道他干过什么。我劝您别在我们这儿费功夫,想要好处还不如去求小棉的外公或者贺王。”小暖也站了起来,一针见血道,“三年前你把我们仨赶出陈家,抱得不就是这个打算吗?怎么,现在看着我们的日子过得比贺王还好了,就改主意来蹭我们了?”

    “您以前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现在为了好处,脸这也不要了?这话我只说一遍如果让我知道你打我娘的鬼算盘,趁早死了心,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杀人这种事儿我是干不出来,但让你们过得不舒坦还是挺容易的,您说是不?”小暖扫了一眼皮氏吓得发白的脸,甩袖出了客厅,“绿蝶,送客!”

    “汪!”大黄没走,继续盯着皮氏。这里是它的地盘,它不喜欢这人在它的地盘上待着。

    绿蝶冷冰冰地道,“请吧。”

    皮氏的脸皮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她气得头脑发胀四肢无力,别说走,就是站起来都费劲儿。还是青柳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才一步步挪出了院门,等候在外的陈忠立刻上来帮着把老夫人弄上马车,灰溜溜地出了第一庄。

    马车上,皮氏还在哆嗦着,“反了,反了……”

    抱着抽泣的三姑娘的婆子不屑地扫了一眼这乡下来的老妇,她这是自找的!连婆子都知道陈小暖根本就不把她亲爹放在眼里,连老爷都放弃了,这蠢妇还自作聪明,带着三姑娘来贴人家的冷脸,这就是找骂!

    若是真惹急了陈小暖,她背靠着晟王,要让陈家没好日子过,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老妇蠢就算了,还要连累大伙都没好日子过。婆子决定回去得跟夫人好生说一说,尽快把她送回乡下去,还有她身边这小妖精!

    青柳自是发现了婆子的眼神儿不对劲儿,却假装未见。在京城陈府里,夫人做主管事儿,没人将老夫人看在眼里,连带的她青柳也跟着没脸,处处受气。以前她还能仗着姿色从老爷那里博几分脸面,可自从夫人将姿色也不错的春泥给了老爷做妾,老爷现在对自己也没了兴趣,青柳知道在京城,她绝对过不上好日子。

    她过不上好日子,也不能让柴玉媛舒坦了!青柳知道老夫人打得什么主意,虽然老夫人是异想天开,但就算成不了,也能给柴玉媛添点赌不是?万一成了,秦氏重归陈家,对青柳只有好处,因为秦氏待人比柴玉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青柳是支持老夫人的。怕她这回被小暖吓住,青柳决定回去再给她冲冲劲儿,秦氏现在可是个香饽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谁家娶进门呢。想当晟王老丈人的,可不止李奚然一个。

    李家庄内,秦氏与李老夫人窝在暖融融的小厅里喝茶吃点心,听小草讲着这一段发生的趣事。

    跟大多数人一样,李老夫人也很喜欢小草。在她看来,这孩子懂得分寸,通别是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坦。这个孩子,就算跟她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单靠着这性子和模样,以后也能找个好婆家。可她知道家里不容易,努力读书、学画,这么小就想学着打理庶务,这就更让人稀罕了。

    以后谁家娶了小草,绝对是家门有福。若不是为儿子后半辈子打算,李老夫人真想现在就从李家晚辈中物色个好的,尽快把小草给订下来。

    在李老夫人看来,小草说要招个上门女婿,只不过是句小孩子家的玩笑话罢了。

    “小草,听说你给你李伯伯画了画像?”李老夫人笑呵呵地问。

第九四八章 左相是个不错的男人

    提到自己给李伯伯画的画像,小草自豪又有些为难,“奶奶,伯伯说不让小草给别人看。”

    李老夫人笑得更亲切了,“奶奶又不是别人。”

    小草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娘亲。秦氏恭敬地回话,“老夫人自然不是别人,可是小草既然答应了李大人,就得遵守规矩。那画在李大人手里呢,老夫人想看可以等大人再来请安时跟大人提一提。小草学画时间不长,画得也不好,您见了后可千万别挑理。”

    秦氏虽然话说得不算圆满,但道理却没站歪,李老夫人很满意,“安人看过了没?”

    秦氏不会撒谎,又不好说自己看过了,脸憋得通红。小草立刻道,“奶奶对不起,小草回去临摹了一幅,只给娘和姐姐看了。”

    李老夫人怜爱地揉了揉小草的脑袋,“奶奶才不像你伯伯那么小心眼儿,安人觉得小草画得如何?”

    想起那副画像,秦氏就忍俊不禁,可当着左相亲娘的面她又不敢笑出来,脸憋得更红了,半天才吭哧道,“小草还是个孩子,画得稚气了些……”

    见秦氏都能笑成这样,李老夫人对画像真得有了些兴致,也开心因这画像让秦氏对儿子少了几分畏惧,笑得更欢了,“小草的画稚气中透着鲜活,连圣上和华嫔娘娘都对小草的话赞不绝口的。”

    说到圣上,老夫人又想到有了身孕的郑美人,心中不免气闷,脸上的笑容自然淡了。小草察觉到了,乖乖坐在旁边拉着娘亲的不再说话,秦氏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李老夫人这一生几经大风大雨,这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自非旁人可比。待她回神时,见秦氏母女正看着她,小心翼翼中又带着真诚的关怀,心头不由得一暖。这样的眼神儿,自丈夫和儿媳接连去世,她变得越发严厉后,她这些年也只能偶尔在两个孙女身上见到了。

    不想吓退了秦氏,李老夫人柔和了面容,说起让秦氏能放松的事儿,“过两日天气好时,安人帮着老身把青菜种上吧,最近还有什么能种了,咱们一并种些?”

    提起这个,秦氏能说上许久,“除了青菜,葵菜、黄瓜、茄子都可以亩秧了,还有一些野菜这两日也能采了,可以用来包饺子、蒸包子、蒸咸窝头……”

    为了不跟皮氏碰面,秦氏在李家庄逗留许久才带着小闺女回家。回来见皮氏走了,秦氏才松了口气,“你奶奶这是想干啥啊。”

    小暖接过娘娘带回来了点心打开吃了一块,这是宫里带出来的,好吃不腻又精致,小暖也很喜欢,“她就是变着法子地从咱们这里讨好处,老夫人的身子还结实吧?”

    “结实着呢,面色也好,看着比你奶奶还年轻好几岁,真不像六十大几的。”秦氏羡慕道,六十大几岁就有相爷儿子和皇后女儿,这可是除了太后和皇后外,天下女人顶尖的尊荣了。

    皮氏今年看着面老,其实才刚五十一岁。

    小暖笑了,“老夫人保养得宜饮食有度,自然看着年轻了。等到娘到了老夫人那岁数,一定看着比她还不显老。”

    秦氏才不信女儿的话,老夫人是大家闺秀,整日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自己风吹雨打的,肉皮儿早粗了,“不过,老夫人好像有心事。”

    跟大黄玩手指头的小草也抬起头,“就是,看样子老夫人是在为宫里的事儿烦心呢。”

    能让她烦心的,也就是郑美人有孕的事儿了,小暖把这件事儿跟娘亲和妹妹说了后,秦氏替华嫔娘娘觉得堵心,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大喜事儿……”

    小草就直接多了,“那娘娘怎么办?”

    “娘娘那里还好,三爷让咱们进宫时要躲着郑美人些,免得招祸。”小暖道。

    郑美人肚子里怀的是龙种,碰她一下可了不得。秦氏决定不带着小草去给闺女惹事儿了,“我和小草不跟着你进宫了,你也小心点儿。”

    心心念念想着华嫔的小草也没闹,“姐姐把小草最近画的画像给娘娘带进宫吧。小草这回的话,大都数是圣上拿不走的。”

    自从知道自己的画大都被建隆帝拿去宜寿宫不给娘娘后,小草就精明了。她现在会多画几幅与女人有关的,比如乌将军的漂亮妻子,姐姐和娘亲的日常,秦三奶奶和村里婶子们等,这样建隆帝就不能拿走,画就会留在娘娘手里了。

    小暖笑道,“咱们每次来都是一起进宫请安,这次只我一个人去反而会让人说闲话。咱们明天就给太后娘娘递折子,她许咱们去咱们就去,没准儿咱们这半月都不用去呢。”

    太后一定也很重视郑美人的肚子,没准儿会等她的胎坐稳了,才让她们娘仨入重华宫。秦氏想到这点儿,更替娘娘糟心了。

    想到娘娘,她不免想到三爷。三爷是王爷,以后也要纳妾,等到他的妾室有了身孕……秦氏皱眉,又开始为闺女觉得糟心了,“小暖,益霁候府再送帖子来,咱们就过去转转吧?”

    “啊?”小暖愣了,刚还说着宫里的事儿,怎么转眼就说到益霁候府了?

    “娘还蛮想见见他们府里的太夫人的。”益霁老侯爷对他夫人好了几十年,他夫人的手段一定了不得。若是这手段小暖能学了来,这辈子就能少发点儿愁了。

    小暖笑道,“娘想见那位老夫人也不必去益霁候府,下个月李老夫人寿宴时,她会过来贺寿,到时候娘就能见到了。”

    李老夫人与陈祖谟是同一天的生辰,以陈祖谟的脾气,一定会在陈府摆宴,所以小暖和小草不好去参加李老夫人的寿宴,但娘亲可以去。小暖希望娘可以多见些人,万一遇到能处得来的,以后也多个走动的去处。而且李老夫人对娘亲很有好感,多跟她来往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李奚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自妻子去世后十年未娶填房。不管是因为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是为了家里几个年幼的孩子,小暖都觉得他还算个好男人。

    日后娘亲万一想开口,想再嫁人,李奚然其实是个还算不错的选择。而且从他的举动来看,他似乎对娘亲也不讨厌,所以小暖对李老夫人的心思假装看不懂,也没跟娘亲点明,免得她心里有压力,立刻对他们一家子敬而远之。

    娘亲今年才三十二岁,正是大好年华,没必要因为走霉运撞上一回渣男,就毁了一辈子。

第九四九章 一树桃花

    与左相、三弟一起从宫里出来后,听到三弟居然会邀请他和王妃去晟王府赏花时,二皇子柴严易仔细回忆了一番,“三弟府里只有青松绿竹,哪有花可赏?”

    三爷如实道,“西边的小花园内有一株桃花。”

    一株桃花……三弟府里还有小花园?二皇子沉默许久,“那株桃花真开着?”

    “开着。”三爷异常肯定。就算没开,他也会移一株开着的过去。

    一株桃树,一群人围着赏,场面也是够尴尬的。为了让三弟能顺利娶到他的小王妃,二皇子很有良心地建议道,“要不咱去你二嫂城西的那个庄子吧,那里的几百株桃花开得正好,你也能带着小暖转半日。”

    三爷笑道,“多谢二哥,安人想过府里看看婚房,好准备置办嫁妆,改日再到二嫂园子中叨扰。”

    二皇子脚步一踉跄,另一侧的左相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王爷仔细脚下。”

    二皇子谢过舅舅,又与三弟道,“秦安人对你与文昌郡主的婚事真的,十分用心。三弟放心,明早我与你二嫂定早早过去赏花,要不今晚先从二哥府里移几株桃花过去?”

    岳母亲自登门看婚房的事,二皇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三爷笑道,“二哥放心,桃花一定开着。”

    二皇子又建议道,“未免小暖姐妹觉得不好意思,再让你二嫂多邀几处府里的姑娘去?”

    还不待晟王拒绝,左相便道,“让秋阳和秋彤去吧,她们在李家庄时便与文昌两郡主姐妹见过多次,也算熟识。”

    “这样甚好。”二皇子点头,秋阳和秋彤是他的表妹,算是自己人。

    二哥都应了,三爷也不好拦着,“那就麻烦二位姑娘走一遭,不过府里能玩的去处不多,怕委屈了二位姑娘。”

    “能入大名鼎鼎的晟王府一游,便是赏竹观松,也是她们的幸事了。”左相笑眯眯的,晟王府神秘至极,莫说各府未嫁人的闺阁女子,便是府里的公子,能去过的也没几个。他的女儿们去一圈,权当开开眼界,以后再去别处宴会时,也添个不错的谈资。

    三爷见左相笑得一脸开心,全无放才在天章阁内与程无介交谈时的暗潮汹涌,便笑道,“李大人今晚可去李家庄?”

    “去,今晚全家齐聚,陪老人家一起用饭。”左相言道。

    二皇子也道,“小王今晚无事,也去探望外祖母。”

    左相自是拱手相迎,三爷愉悦地翘起嘴角,“二哥今晚的饭,必定吃得极为开心。”

    “秦安人从济县带了美味的土仪过来?”二皇子琢磨着,他去济县时,可没发觉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三爷但笑不语,左相隐隐觉得不妙。

    待回到李家庄时,左相终于知道为何不妙了。他那严厉的老母亲居然笑容满面地问,“听说,我儿让小草给你画了幅画像?”

    小草画画的本事二皇子是听说过的,眼睛也跟着亮了,左相的儿女们也满怀期待地望着父亲。左相的目光扫向他身后的李泗,吓得李泗两手乱晃悠,“老爷,不是小人讲的,小草姑娘将您画成那样,小人哪敢啊!”

    “画成哪样?我儿将画像取来,让为娘和王爷一观?”李老夫人兴趣更大了。

    腼腆的李厚生不敢说话,胆子大的三姑娘李秋彤跑过去晃着父亲的衣袖,“爹爹,让女儿看一眼,就看一眼,可好?”

    左相腹挺直腰杆收,一脸平静,“母亲昨日问过小草了?”

    “那丫头说应了你,不可以被外人看。”李老夫人如实道。

    “真是个守信用的小姑娘。”二皇子赞道,“舅舅把画像取来一观?”

    左相一摇头,还不待他开口,李老夫人便道,“莫说你已撕毁或没带在身上,你的性子为娘还不知?这里没有外人,取来。”

    老夫人说了这话,在两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知趣地退了出去。

    左相叹了口气,将画像从怀里取了出来。他知道母亲早晚会得了消息提出要看画,只是没想到会当着全家人的面提。罢了,这些日子家里人都为了宫里的事儿发愁,让她们乐一乐也好,“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李老夫人接过画像展开,看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把画像递给外孙;二皇子接过看了小草画得舅舅这惟妙惟肖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李厚生好奇接过,也笑得脸通红肩膀发抖,将画递给两个妹妹;李秋阳和李秋彤迫不及待地看了,李秋阳还懂得收敛几分,李秋彤却笑得比表哥还大声,“这真是太像了,怎能画得这么像呢!我大周年纪最小的丹青圣手,非陈小草莫属!”

    左相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一家人,觉得一幅画可以让她们如此开怀,也没什么不好。笑了许久的李老夫人擦着眼泪道,“这画应拿去给皇后,让她烦心时便拿出来瞧一瞧。”

    想到因为妃嫔有孕而烦心的母后,二皇子的笑容也淡了些,“父皇便是靠着小草的画像解愁的。”

    左相想到宫里的亲姐姐,也同意了,“也可,只是这画像绝不能让圣上知晓。”

    因这幅十分生动的画像,众人这顿饭吃得无比欢畅。饭后,左相母子与二皇子到内堂叙话。李老夫人问了女儿的近况,又叮嘱道,“回去告诉你母后,让她定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

    二皇子记下,“程相那边,还需舅舅费心了。”

    “先不说郑美人这一胎能否顺利诞下,便是她顺利诞下皇子,三五年内他也不敢张狂。王爷只管安心办差,让圣上知晓你的本事是最紧要的。”左相道。

    二皇子今年他领了工部行走的差事,这差事办好了不容易,他每日都不敢松懈。不过比起三弟,他还算好的,三弟那才真是如履薄冰。

    李老夫人又道,“晟王那边王爷也要掌握好分寸,若有那一日,他定是你主要的助力不假,但王爷与现在与他也不可走得太近,以免惹了圣上不快。能暗中施他一些恩惠,让他心怀感激是最好的。”

    二皇子应了是,左相说起他去济县遇到圆通的事儿,“八九不离十,圆通就是清王的遗腹子了。程无介与袁天成走得很近,或许他也知情,所以这步暗棋须须提早布下……”

    “哈哈哈!”二皇子见舅舅算计起人来时这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老夫人也笑得腮帮子疼,“哎呦,我的儿,娘以前怎没觉得你……如此生动呢。”

    左相……

第九五零章 浣衣院

    第二天,小暖一家用过早饭带着量尺寸的软尺到晟王府时,受到异常热情地招待。热情的不只是三爷,还有易王夫妇和李家姐妹。李家二姑娘李秋阳本是个高冷不爱说话的,今天也笑容满面,看着小草的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秦氏有些受不住,拉住小暖的手不只该如何应对,小草挨个叫了人后,便规规矩矩地跟大黄站在姐姐和娘亲身后,没觉得怎样。小暖看明白了,笑问道,“两位姑娘这是看过画了?”

    听小暖点破了这事,李家姐妹笑得更欢了。易王妃见他家王爷也在忍笑,便好奇问道,“小草又做了什么画,竟如此好笑?”

    好笑?易王笑容微敛。

    易王妃马上晓得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知如何挽回。李秋彤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挽住表嫂的手,解释道,“是小草帮我父亲画了幅画像,她把我爹爹画得很可爱。”

    李秋阳也笑道,“王妃见了便知,小草的画非常有趣,祖母笑得肚子都疼了。”

    两人这样一缓,现场气氛马上就又起来了,易王妃感激地握住李秋彤的手,却不敢提看画的事。若是能给她看,他家王爷昨晚回来时便会把此事跟她讲,可王爷什么也没说,王爷觉得她不必知道。

    易王妃看着将目光停留在小暖身上的晟王,不由得一阵心酸。易王待她的夫妻情意,终究比晟王待小暖的差了一截。

    众人转了许久,才到了府府后院的小花园内,这花园虽小却也有两三亩大,花园旁边有个圆形小湖,湖上有游廊小亭,亭内摆了桌凳茶点。今天被赏的那株桃花,在小湖边开得很给面子。

    众人在湖心落座后说了几句闲话,李秋阳提出想请小草帮她画幅画像,“小草想画成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

    她知道这么说了,小草画出来的画像一定别具一格。她不怕小草把她画得丑,只要能博祖母和父亲一笑,她什么都愿意做。自母亲去世后,她们很少像昨晚那么欢快了。

    小草抬头看姐姐,很想试一试。小暖见了便笑道,“秋阳姐姐生得貌美,小草可要好好地画。”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应了,纸笔很快摆在桌上,她便有模有样地拿着笔,认真观察李秋阳的一举一动。趁这会儿功夫,易王笑道,“安人和郡主难得来一趟,三弟不如陪着她们四处转转。”

    晟王从善如流,请了秦氏和小暖去见识晟王府的景致。

    晟王府很大,房屋游廊也修得美轮美奂,虽花草却不多,但点缀其中的松、竹、山、石样样都大气磅礴。秦氏看得连连点头,这才是王爷该住的地方,绝非普通人家可比的。

    虽然来过这里两次,但每次都是直接被带去书房的小暖,也是第一次见到府里的春色。

    怎么说呢?这景色真的很三爷,大气,冷凝,处处精致和无可挑剔的对称,比如面前这个小院门口的两株松树,高度和树形都一模一样,三爷看了应会很舒坦。

    小暖忍不住笑了,“这个院子是做什么的?”

    三爷回道,“这是浣衣院,就是清洗衣物的院子。”

    哦,小暖和秦氏点头,没说进去看看。跟在三爷身后的王府大管家王全桐和管事姑姑霜成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浣衣院住的是太后和皇后赏下来的宫女们,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他们就怕秦安人见了不高兴。

    小暖觉得自己方向感挺好,但在王府的各个院子里绕得她东西南北都不分了,才终于转到了三爷居住的院子。

    小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阳,才又找到了方向,娘亲已经开始仔细查看这院子的模样了。

    这是一个方正的四合院,正房五间,东侧的耳房是三爷小书房,西侧的耳房放的是各式兵器,东西厢房是玄散和玄迩等人的住处。许是因为大黄把院里的竹子都啃了,这里光秃秃的没有竹子,西厢房门前那株一抱粗的梧桐树,便显得格外突兀了,秦氏和小草都明白,这是三爷为了大黄移栽的树。不用问,这只住树的三根粗棍子,也是大黄把树挖倒后才有的。

    三爷抬手请秦氏入正房,向她介绍这五间正房各自的用处。

    娘亲仔细查看屋内的摆置时,小暖拉了拉三爷的衣袖。霜成见了,识趣地拖着王全桐去里屋给秦安人引路,把这里留给这对未婚夫妇。

    三爷微微倾身,小暖点脚抬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把屋里的贵重东西都收起来了?”

    上次她来时,明明记得这屋里放着一株火红的珊瑚树,还有两件巧夺天工的玉雕,现在全不见了。

    三爷也低声道,“这里要用你的嫁妆填满。”

    他清冷的嗓音透着沙哑浑厚,小暖心头不由得一颤,脸不争气地红了。三爷见了,喉头上下滚动,叹息一声,“还要许久。”

    明年就要成亲了,他却说还要许久,想到成亲,小暖的脸又热了几度。三爷不再逗她,而是引着她去了书房,指着窗下道,“这里放一张长榻,你的书放这边,我的书放这边。”

    小暖看着屋内三面墙上的书架,低声道,“我的书脸一面墙都占不了。”

    “那就放账本或空着。读书累了,你我就躺在这长榻上歇息,抚琴。”三爷对成亲后的日子,满怀期待。

    是三爷抚琴她听琴才对,小暖不由得意动。不过,“我还是用西耳房吧,否则来来往往的都是铺子里的人,扰了三爷难得的清净就不美了。”

    三爷笑了,“傻丫头,会客议事的书房在前院,这是你我的院子。”

    她今天好像是有些脑袋不转弯了,小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嗯,那我跟娘说一声,多打一张长榻。”

    打?又是找他们村里的木匠么?三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暖抬头看着院中的梧桐树,问道,“这棵树还能活吗?”

    “能,挖来时带了根和土,桐树好活。这棵树就留在此处给大黄做窝。除了这里,第五庄也要种一棵。”三爷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暖意,小暖忍不住伸手扣住他的,与他并肩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想着以后大黄闲着没事儿来串门,钻进洞里休息时的样子。

    正想着,就见大黄从外边跑了进来,颠进了树下属于他的狗窝里,一会儿就掉叼出来一个钱袋,隔着窗户放到小暖面前。

    “汪,汪!”

    小暖看明白了,“给我的?这是谁的?”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玄散直勾勾地盯着那破了洞的钱袋,满脸都是泪啊,“属下的……”

第九五一章 奇楠沉香

    跟着大黄进来的玄其为它开脱道,“大黄这些年只要师无道长的钱袋,它能看上三哥的,是对三哥的认可。”

    嘴碎的玄散硬是被最笨的玄其噎得说不上话,木呆呆地看着冲他欢快摇摇尾巴的大黄。小暖抽了抽嘴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大黄叫了一声,又钻了他的窝。玄散眼巴巴地盯着洞口,盼着大黄再叼个倒霉蛋的钱袋上来,好安慰他这流血的心。

    谁成想大黄再出来时,叼得不是钱袋而是个八卦盘。这次轮到三爷傻眼了,“这是修建晟王府时,埋下的护府风水罗盘。大黄,你洞里还有什么?”

    小暖看着被大黄啃上牙印儿的八卦盘,更说不出话了。大黄喜欢刨坑,这东西定是它刨坑时偶然发现的……

    大黄又转身钻进窝里,献宝般先后叼出来三个八卦盘、两个长条肋骨,一块不晓得是干什么用的白木头,然后蹲在小暖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等表扬。

    被大黄黑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小暖硬是一句责备地话也说不出来,干巴巴地道,“大黄实在是太干家了。”

    “汪!”

    玄其解释道,“大黄说,这些……请郡主都帮它带回去。”

    “汪!”

    小暖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三爷,“那个,哈,三爷……这八卦盘怕是不能用了。明日小暖请我的师兄,就是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充过来再勘王府里的风水,埋八卦盘。若是三爷觉得我师兄道行不够,待我师父进京时,小暖再请他老人家帮着完善一番?”

    三爷笑道,“这些都由你说了算。”

    三爷的情话真是说得不着痕迹,小暖的脸红了红,又对大黄道,“大黄,把钱袋拿来。”

    大黄立刻把玄散的钱袋叼起来,前脚扒在窗沿上。小暖接过打开,见里边有两张破了几个洞的二十两的银票和几粒碎银子,便与玄散商量道,“这银两我给你补上,我那里还有块请我师父开过光的灵佩,让玄舞一并给你带过来,可好?”

    本想说不必了的玄散,听到是玄舞送过来,立刻应了,“属下多谢郡主美意。”

    小暖含笑点头,玄散对玄舞有心之事,她早就看不出来了。大黄添的乱解决了,小暖就与三爷商量着,“那,我将这些东西被大黄弄坏的东西,都给大黄装了?”

    “玄其。”三爷吩咐道。

    “是。”玄其回屋取来个袋子,帮大黄装东西,大黄的尾巴一直欢快地摇着。

    陪着秦氏从库房里出来的大管家王全桐,看着被玄其装进袋子里的那两根骨头和一截木头,觉得非常眼熟。他刚要开口,却被三爷一眼扫过来,立刻闭了嘴。

    秦氏也见了被大黄弄坏的东西,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没把大黄教好,才让它祸祸了府里的东西。大黄,过来!”

    大黄听到秦氏的语气,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乖过去在秦氏面前一蹲脑袋一歪,萌萌哒看着女主人。

    秦氏的一颗心,顿时化了,咳嗽一声才道,“这里也是家,家里的东西不能乱咬乱翻,知道不?”

    大黄虽然爱刨洞,但它很懂事儿。在自己家里时只在院子里挖,从来不进屋翻腾东西。它虽然在三爷这里住了这段日子,却没有将这里当家,才会乱翻东西。

    “汪!”大黄立刻乖乖承认错误。

    听到岳母亲口说出“家”这个字,三爷还有什么满意的,“您客气了,大黄喜欢什么尽管拿去,别难为它。”

    “汪!”大黄叫得声音大了那么一丢丢。

    众人见它这聪明样儿,都笑了起来。秦氏揉了揉它的脑袋,往外走去。三爷跟在秦氏身边,取出一张王府的地图和一张主院各间房屋的尺寸图,“这些您收着,若还有不详尽之处,您再吩咐,严晟再量。”

    秦氏欢喜收了,连声说好。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霜成低声问身侧的大管家,“那骨头和木头?”

    王全桐也低声道,“我后晌就去查。”

    若是他没看差,大黄装走的那两根骨头是三爷主库里的虎骨,这是圣上狩猎亲手射死猛虎后,赐给王爷的。截看起来白乎乎的木头,那可是沉香中的极品,万金难求的奇楠沉香!上次往济县送东西时,王全桐就想把奇楠沉香送过去,是三爷特意叮嘱留下来,打算等王妃入门后,再送给她赏玩的,谁成想,让大黄给叼去啃了……

    这可都是库房里锁着的宝贝,大黄是找到,还搬回狗窝里啃着玩的?王全桐百思不得解。

    晌午用过膳,三爷带着小暖一家和二皇子等人去第五庄赏花后,王全桐立刻带人去库房查看,接过发现库房的四墙和门都完好无损,可进了屋,他们就傻眼了。大黄不晓得啥时候、更不晓得是从哪儿打了个洞进入库房,取走了它中意的东西。

    王全桐盯着这洞看了一会儿,喃喃道,“郡主说得不错,大黄真得很干家。填了吧,也不差这一个了……”

    说道这里,王全桐觉得自己上次不小心踩进狗洞里崴到的脚脖子,仍在阵阵作痛。他现在就怕郡主嫁过来时,秦安人会把大黄当陪嫁送过来……

    在第五庄转了一圈后,秦氏带着两个闺女和大黄回了第四庄。跑了一天的小草和大黄用了饭就睡了,秦氏拉着小暖唠闲话,“娘看三爷那屋里地方不小,可放得东西不多,不过那些可都是东西。娘觉得啊,三爷喜欢敞亮,不想在屋里放太多东西?”

    这观点小暖实在是太赞同了,“嗯,三爷喜欢霍亮,屋里弄得东西动了,他怕是就不愿进去了。”

    其实,从屋里的摆置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内心越充实的人,屋里的东西越少,只有必备的桌椅床柜就够了;而内心越空虚的人,越倾向于在屋里摆很多物品,好填补他内心地空虚,这一点可以在很多人身上得到印证。三爷内心强大而充实,所以他屋内的东西少而精。

    那是闺女和女婿的新房,女婿不想进去那还了得!秦氏立刻道,“既然这样,咱们的嫁妆单子再改改,往屋里头放的东西再减点?”

    “还是娘想得周到。”小暖笑得开心极了。

    秦氏说完自己家的事儿,又说起易王家的,“娘瞅着易王待他媳妇也不算上心,他跟媳妇说的话,还没他跟俩表妹说得多呢。当着外人都这样,这俩人回府了怕是话更少了。”

    易王妃是皇后为儿子千挑万选的,但满足李皇后的要求,却不一定合二皇子的口味。小暖听人说过闲话,易王更宠幸府里的蒋侧妃。

    不过她不会跟娘亲说这些,让娘亲又担忧她嫁过去后过得不好,于是道,“二皇子虽然跟易王妃说的话不多,但该给她的体面还是给了的。女儿听说易王妃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后院的事儿二皇子都交给她管着。”

    秦氏听了果然安心了些,“就该这样!易王妃是正妻,就该有正妻的气派。要是让侧妃和侍妾夺了权,那就乱套了。”

    这时,绿蝶快步走进来,“夫人,姑娘,咱们的人刚得到确切消息,陈府刚闹腾了一顿,陈夫人把陈老爷给打了,陈家老夫人闹腾着要休了陈夫人,把陈夫人的娘都闹过去了。”

    虽然这话不好说出口,但秦氏听了,真觉得痛快极了!

第九五二章 儿再把秦氏娶回来吧

    以前她在陈家做错事,皮氏用家法教训她,也会嚷嚷着让儿子休妻。那时候秦氏是真得害怕,觉得自己很丢人,回了娘家也不敢说,只能自己忍着。忍着陈祖谟的冷漠,忍着皮氏的责骂,努力做好每件事,好少受些气。

    柴玉媛不是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金枝玉叶,才不会受他们陈家的气,皮氏嚷嚷又怎么样,让陈祖谟休了柴玉媛,他才舍不得呢!秦氏抿起嘴角,觉得陈家闹成这样,完全是他们自己找的。

    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渣爹挨揍的挫样儿,小暖心里也舒坦极了,“他们为什么闹起来?”

    “这却不知,绿蝶这就派人去打听清楚。”绿蝶转身就走。

    秦氏立刻把她唤住,“他们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让他们闹去吧,咱们自己的一大摊子事儿还折腾不清呢。”

    秦氏这回却说错了,陈家这次的事儿跟她不是没关系,而是有很大的关系。

    京城东桥街陈家院里,柴玉媛的母亲赵氏被皮氏闹得肚子里都是火。可她女儿把女婿给打了,还辱骂婆婆,这些都是大错,是她教女无方,所以现在被这乡下婆子指着鼻子的骂,赵氏也不能发作,只能忍着!

    被柴玉媛一巴掌抽晕过去的陈祖谟其实已经醒了,现在闹成这样,他起来也是没脸,干脆继续闭着眼睛继续装晕。母亲虽言语不堪,但柴玉媛又敢动手打他,极损他的颜面。这口气,陈祖谟也忍不了,不过他是斯文人,不过口出污秽,让母亲骂骂也好,算是帮他出口气。

    “老身说得有错吗,啊?”皮氏指着柴玉媛的鼻子继续骂,“你嫁进我陈家三年多,就只生了那么个不懂事儿的丫头片子,我儿都过了三十了,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

    “你是给我儿纳了妾,但有啥用?可春泥比我儿还壮实呢,我儿能压得倒她……”

    这次不只赵氏,陈祖谟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蹦,老娘这话更损他的颜面,他怎么就压不倒春你了,他明明已经压了好几回了!

    见皮氏一点住嘴的意思也没有,柴玉媛真忍不了了,“你给我……”

    “闭嘴!”赵氏大吼,一肚子的怒火和憋屈,都冲着女儿发了出来。

    “啊!!!”柴玉媛也大吼一声,用力挠着自己的头发,本来姣好的容貌如厉鬼一般狰狞。嫁给陈祖谟后,她自觉受的委屈可不是一点半点。吃穿用度上矮了一大截就不必说了,以前常玩的闺蜜们都不愿跟她来往,她还主动把自己手下最好看的丫鬟送进丈夫房里!她都如此忍让了,这老妖婆还敢挑她的不是!

    嫌她生不出儿子,要再给陈祖谟弄个人进门?她想弄谁?柴玉媛抽出腰间的皮鞭,啪地一声将地上的石板抽成两半!青柳那小贱人呢,今天弄不死她,她就不姓柴!

    感受到了妻子的怒气,陈祖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的眼睛闭得更紧了。皮氏见此,更不干了,“亲家母,你自己瞧瞧!瞧她现在跟疯婆子有两样吗!再把她留在陈家,我儿早晚得被她折腾死!”

    赵氏看着女儿癫狂的模样,就知道她快控制不住脾气了,若是现在闹出人命,就没法收场了。赵氏站起来,冷冰冰地道,“您说的是,老身教女无方,实是家门有愧。不敢劳烦您动肝火责骂,老身将她带回去教导!玉媛我儿,去收拾东西跟娘回府!”

    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柴玉媛听到娘亲肯带她回去,立刻恢复了清明,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不行!不能让柴玉媛回皮场街,让她回去了,自己还得过去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回来。躺在床上的陈祖谟眼皮颤悠得更快了,假装要醒来,阻止她随着岳母出门。

    已经站起来的郑氏见了他这模样,冷哼一声道,“女婿不必醒了,告辞!”

    陈祖谟一僵,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柴玉媛怕她不在陈府时,这老妖婆真让陈祖谟将青柳收了房,便擦了眼泪吩咐道,“早莺、春泥,你们不必在家好生照顾老爷。”

    “是。”早莺和春泥立刻心领神会。

    “张嫂,带上三姑娘……”柴玉媛还没说完,赵氏便怒道,“小棉不必带了,她是陈家的姑娘,自有陈家人教导。”

    见娘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柴玉媛只得追了出去。

    本还洋洋得意的皮氏,见她们母女真得走了,心里也没底。她将柴玉媛的武婢赶出去关好门,才回到儿子身边,低声问,“儿啊,她们不带小棉,是何意?”

    陈祖谟被抽了的半边脸还火烧火燎地疼着,他不想说话,干脆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动。皮氏坐在儿子身边,继续嘀咕道,“那老婆子不会是想不放她闺女回来了吧?”

    陈祖谟的眼皮颤了颤。

    “休了她也好,她爹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儿,留着她干啥!再说她进了咱们陈家门后,咱们就没一天顺当过,休了她再娶个旺家的,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起来了。若说旺家,谁也不及……”

    “够了!若是休了玉媛,贺王府的差事儿还能不能干下去?如果没了贺王府的差事,儿如何养家?”陈祖谟听老娘越说越没边儿,气得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捂着发疼地半边脸训道。

    “没了她咋就不成了?儿再娶个比她更好的……”皮氏继续嘀咕,“你自己琢磨琢磨,这几年她拿你当她男人敬着了么?”

    凭良心说,柴玉媛只要不闹脾气时,待他还是可以的,但她闹气脾气来,的确完全不顾及他身为大丈夫的脸面,陈祖谟捂着脸不说话。

    “儿啊,不休了她也成。我儿这么聪明,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别说旁人,连娘都替你委屈!”皮氏说着就抹起眼泪,“我儿自小到大,娘何曾打过你一巴掌,看着你被她这么欺负,娘心疼啊……”

    娘是真为了他好,陈祖谟心头也不由得一软,“娘莫忧心,待儿在贺王府里靠本事博出名头……”

    “那得等到啥时候?”皮氏反问。

    陈祖谟被噎住了,“那依着娘,儿该如何是好?”

    “儿再把秦氏娶回来吧……”皮氏的话还没说话,陈祖谟就从床上跳起来吼道,“这绝不可能!”陈祖谟算是明白为何老娘忽然对小暖她们和颜悦色的,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这怎么可能,让他再娶那蠢妇进门,除非他死!

    皮氏也晓得儿子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扶着儿子又让他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低声劝道,“儿啊,你静下来想一想,娶她回来有一点儿坏处吗?娘都明白的道理,你能不明白?娘去看看你的药熬好没,你先歇会儿。”

    听到关门声,陈祖谟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睁开眼死死盯着桌上炒卷了的灯芯,一动不动。

第九五三章 春闱会元卢林平

    三月初六这日,小暖一家正在庄子里点豆,田归农从外边跑回来送信儿,“东家,姑娘,贡院张榜了!”

    田归农这么激动,定是会试前几名里有他认识的人。秦氏放下手中的小锄头问道,“会元是哪里人?”

    春闱会试第一名,被称为会元。田归农一边擦汗一边道,“会元是江南南安来的举子苏胜茂,第二名是遂安卢林平!”

    卢林平是现任济县知县卢奇渊的长子,秦氏点头。

    “卢少爷年后到京城时,还在咱们庄子里住过两日呢。小人当时就觉得他非同一般,只要他这几天不出事儿不生病,殿试怎么说也该是三甲了!到时候咱们庄子也跟着脸上有光啊!”田归农傻呵呵地说完,才猛地想起姑娘那没良心的父亲陈祖谟就是状元,在东家和姑娘眼里,前三甲又能算得了啥?田归农状况自己说错话了,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小暖看出田归农的紧张,笑眯眯地道,“卢林平住过的那间屋子可空着,专门留作日后老家举子进京会试时专用的房间,图个吉利。”

    田归农见姑娘没生气,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里边的摆置也不动了。”

    其实,小草和小暖现在才不管是谁状元,只要能有更年轻的人把她爹拍在沙滩上,她们就高兴。小草憧憬着状元插花游街时的模样,“卢大哥穿状元袍一定非常好看,到时候小草也要给他扔花,扔好多。”

    秦氏也笑着,“若是他能中状元,卢夫人得高兴坏了。”

    殿试三甲一般会从会试前十名里选出,名次与会试差别不会太大。卢林平之父卢奇渊与本科主考程无介相交,程无介熟知建隆帝的喜好,只要他肯帮忙,卢林平入殿试三甲定是稳稳的,中状元也不无可能。但是小暖不想让他中状元,给程无介再添一条手臂。

    三爷来了,听了小暖的担忧后,却毫不在乎,“状元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卢林平若真有本事,等他十五年后入了朝堂再论。”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中了状元入官场,混到能上早朝的三品大元或者成为外放官员中值得入三爷的眼的一方知府或节度使,少说也得十五年。这十五年中朝堂局势会怎样小暖不知,但无论朝堂怎么变,十五年后的三爷一定会更强!

    到那会儿,莫说一个小小的卢林平,便是程无介都不敢直着腰杆站在三爷面前!想到那场景,小暖瞬间骄傲了。

    看着小丫头的两眼闪亮亮,三爷不免想到小草画得同样闪亮亮的画,笑容赛过春天盛放的百花,硬生生地把小暖看呆了。

    “明日朝堂无事,你用秦日爰的身份,咱们一同去踏马游春如何?”三爷问道。

    小暖晕乎乎地点了头,才反应过来三爷说了什么,小声问道,“不会惹事儿吗?”

    “有我在,现在可以惹点事儿,把事情往前推一推。”

    小暖立刻明白了,美滋滋地点了头。

    第二日,小暖贴上了久违的假面,站在铜镜前边端详半日,又回头看看身边的秦三,叹道,“天天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对比我才发现你真是变化不小。”

    “某看到小东家,也是这么想的。”秦三摸着的脸,得意地笑。现在他已经比姑娘高了一截,也大了一号了,他秦三是条真正的汉子,个头也快追上寻常男子,站在人群里不算矮子了。

    绿蝶看看姑娘又看看秦三,“还是姑娘的秦东家更有气势,让绿蝶看着就心里踏实,跟着就觉得有底气。”

    秦三也追忆美好岁月,“某也想再跟在东家身边,当个啥心也不用操的小跑腿。”

    小暖也颇为怀念那段,以男子身份四处奔走与人谈生意的时光。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且不说身高骨架问题,她这已经裹不住的胸,假扮男子也不像了,“这两年,你和绿蝶把铺子管得比我想得还要好。”

    一被表扬,秦三的二劲儿就上来了,将胸脯拍得梆梆响,“再过两年,咱就能帮姑娘掌起场子,到时候姑娘就能安心在王府里带小郡主、小王爷了!”

    绿蝶用胳膊肘一拄秦三的肚子,“瞧把你能的!给你三两香油,你就想开油坊了?”

    小暖却笑眯眯地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有姑娘捧场,秦三笑得更欢了,“绿蝶,到时候你也跟姑娘一块在家里带娃娃,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老三!”

    绿蝶的脸一下就红了,“再胡说,我扯烂你的嘴!”

    这一年来,绿蝶和秦三的感情逐渐稳定,也到了该订下来的时候了。小暖问道,“我跟娘说一声,你们俩的亲事也订在明年吧?”

    绿蝶立刻摇头,“在姑娘能真正掌起晟王府内院前,绿蝶绝不嫁人。”

    小暖嫁入晟王府时,能带过去的人不多,绿蝶是跟她最久,也最明白她的心意的,小暖还真离不了她。不过,“跟在我身边做事,跟你嫁不嫁人没关系。不嫁人你是我的大丫鬟,嫁了人你是我的管事媳妇子。”

    “那不一样。”绿蝶坚持,很多事丫鬟的身份可以做,但嫁了人的仆妇就不能做了。

    秦三也没想过这么早成亲,“姑娘,某和绿蝶的亲事最早也得三年后,等某过了二十才成。”

    待小暖骑马与三爷汇合去踏青时,眼神不住地往三爷身上看。三爷见她这有话又问不出口的模样,便笑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暖咳嗽一声,压着嗓子道,“三爷,小的现在是秦日爰!”

    三爷抬手按了按她头上的帽子,“我知道。”

    知道你还按……小暖整了整冠,那句话终究问不出口。虽然很好奇,但要她一个未嫁人的黄花大姑娘追着三爷问:您和秦三练的是同一种内家功吗,不到二十岁不能破童子身的那种?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暖心情非常好,扬起马鞭道,“三爷,咱们比试一把,谁能更快骑到山脚下?”

    佳人有此兴,三爷怎会不陪着呢?两人扬鞭而去。

    躲在路边茶肆内的陈祖谟隔窗盯着“秦日爰”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他就知道,秦日爰是这不孝女假扮的!他要在这儿等着,看她还有何话讲!

    很快,程无介也得了消息。他放下文书冷笑道,“柴严晟带着陈小暖如此招摇过市,莫不是以为他在京城已能只手遮天了?我倒要看他这次如何收场!”

    左相也得了消息,笑眯眯地道,“三爷有此雅兴,不晓得哪条鱼会上钩。”

第九五四章

    大周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似明清那般苛刻,但越是高官富贵的人家,越是喜欢把女儿关在大宅里养着,美其名曰娇养、贵养。他们的女儿出门坐轿子,上街带围帽,很少在人前露脸,这样才显得越发金贵。

    马,特别是通晓人性的好马,是有钱人家才养得起的。

    是以,能骑马出门的女子,在大周也只有将军家的女儿或者不在乎繁文缛节的王爷家的郡主。小暖虽也不在乎,但宫里那些人在乎,为了少些麻烦,她现在出门坐车居多,能如此畅快骑马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所以,她这一圈,跑得极为畅快。

    到了山脚下,两人将马交给随从,登山观景。待到周围无外人后,玄散现身,低声道,“三爷,属下在出发时路边的茶宿里,发现了陈老爷,他盯着秦东家的背景看了许久,面色狰狞。”

    不晓得何时,小暖和三爷身边的人,不再尊称陈祖谟为先生,而是用起“陈家老爷”这样寻常的称谓。因为在他们眼里,陈祖谟实在配不上“先生”二字。

    小暖笑眯眯地问,“他的脸好了?”

    念着他是姑娘的父亲,玄舞才压住满心的不屑,“应是没好利索,他擦了粉,脸白得有些吓人。”

    小暖望天,“为了我,他也是辛苦了。”

    魏晋时期,男子以阴柔为美,肤色白如脂玉为佳,所以才有君子美者,“容颜如玉”之说;形容男子醉酒行径不羁,才会用“若玉山之将崩”来形容其形态之美好。但隋唐至大周,男子不再重颜色,而以威武雄健为胜,覆粉博白的阴柔之美成了小众。陈祖谟居然不惜擦粉掩盖脸上的巴掌印儿,也要出来验她是不是秦日爰,小暖该说他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呢,还是该因为他在意自己的身份比在意他的脸面还多,而感到荣幸呢?

    三爷冷哼一声,“若非他没用,此事怎会拖到现在。”

    小暖抽了抽嘴角,渣爹在三爷眼里,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陈祖谟正月里就派了他身边最能干的丫鬟汀兰去扬州套绫罗霓裳前任大掌柜展柜的话,想弄清秦日爰的真正身份。可十几岁的汀兰怎么会是展柜的对手,几次试探后便放弃了,跟着马得铜在扬州游山玩水,流连忘返。

    登州通判张永驻想从霓裳登州分号掌柜蓝紫晨那里下手,阴谋阳谋用尽,却屡屡被蓝紫晨和诸葛卿破局。张永驻也在诸葛卿的算计下丢了官职,被贬戍守边镇。这件事也镇住了登州内的官员,不敢再打绫罗霓裳的主意。是以,登州嚷得真假秦日爰的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

    近日,小暖为了见三师兄,三爷为了解决石果和圆通之事,殊途同归地主动提起此事,但愿这次程无介和陈祖谟等人莫叫他们失望。

    小暖打趣道,“嘉和四年时,三爷还曾想着提拔他呢。”

    与小暖相识半载有余后,三爷察觉了自己的心意,想娶小暖为妃,但二人的身份实在相差悬殊。为了提高小暖的身份,三爷计划尽快把陈祖谟的官职提到三品以上,然后请太后为自己赐婚。可小暖不赞成,后来她硬生生地用她的法子,撇下陈祖谟带着娘亲和妹妹,杀出现在这条畅快的大道。

    回想往事,三爷不禁感慨道,“怪哉!在那厮身上,一点也看不到你和小草的聪慧和天赋。”

    小暖抿唇淡笑,三爷其实真相了,因为她跟陈祖谟在头脑上的关系,莫说八竿子,就是八千杆子也打不着。

    “三爷,其实小草姑娘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随了他爹的。”暗中的玄散忍不住跳出来发表意见,“不过姑娘经商的本事和好到惊人的财运,跟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贪财,却没有好运道。”

    三爷回头扫了一眼,玄散立刻笑得一脸大黄,“属下不是说姑娘贪财,是说姑娘运道好。”

    “玄散。”

    “属下在。”玄散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三爷抬手,“对面山崖上的红花,半个时辰内去采一百朵含苞待放的回来,插瓶。”

    王府哪有花瓶可插花啊!玄散望着那遥遥的山崖,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叫你多嘴!玄舞跟着三爷和姑娘走了几步,才回头张嘴无声道,“活该!”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玄散简直是用飞得下了山,觉得他的腿脚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三爷拉着小暖的手爬到山巅,远眺大好山河,神情愉悦。小暖则想着山河外的乌羽,也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暖来京后与三爷说了乌羽的计划,三爷听后果然没有派人去阻止或帮忙,三爷说乌羽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此番行事无论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一番历练。

    小暖本想说乌羽才十九岁,可转念一想三爷今年二十一,自己也不过十五,如此算来,乌羽也不算小了。但在深宫中长大,只在漠北历练了两年的乌羽,能敌得过潜伏十年的柴严亭吗?

    三爷握住她的小手,小暖抬头见三爷双眸深深地望着自己,摇头笑道,“一时想事儿想得入神了。”

    和着山风,三爷低声道,“在想乌羽?”

    小暖惊了,自己一个字没说,他怎么知道的?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她遥望漠北方向,面上有思隐隐含忧,自己怎会看不出来?三爷教导她道,“若是不想让人察觉你的心事,就要学会不动声色。若是觉得有些难,也可以学着左相与赵书彦那般,时刻以笑示人。”

    小暖眼睛亮了,“三爷也觉得赵大哥与左相有些像?”

    三爷点头,“论心智和胆识,赵书彦都不弱。”赵令德死后,赵家的生意虽得小暖庇护,但没有形成墙倒万人推的局面,主要还是因为赵书彦有本事。他只是出身差了些又无心仕途,否则假以时日,定是撼动一方的风云人物。

    说起赵书彦,小暖就想到了一件事,“前些日子,登州方家的嫡女方芸玲到第一庄,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是看上了赵大哥,想嫁入赵家。”

    “甚好。”三爷道。

    小暖颇为诧异地抬头,“三爷认得方芸玲?”

    三爷摇头,“听你说过,应是个有主见的。”

    其实,无论谁要嫁给赵书彦亦或赵书彦要娶谁,三爷都觉得好。因为赵书彦成了家,才不会再惦记自己的小丫头。

    小暖哦了一声,与三爷手拉手吹风看风景,便听他又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方芸玲会与你说起此事?”

    小暖点头,“她应是认定秦日爰就是我,觉得我与赵大哥关系好,想着央媒人去赵家提亲之前,先来探探我的口风。我什么都没说,赵大哥是赵家长子,他的亲事自然要父母做主、赵大哥点头同意才成。”

    三爷开心了,低头在小暖额头亲了一口。

    小暖小脸一红,低声道,“三爷这样下去,京城很快就会传出你有断袖之癖的闲话了。”

    三爷更加放肆地搂住她的腰,又亲了一口,声音如美酒,“为了夫人断袖,严晟甘之如饴。”

    光天化日之下,又玄舞等暗卫在暗中看着,小暖可没他的脸皮。她害羞地推开发了疯的三爷,低声催促道,“咱下去吧,时间长了鱼儿跑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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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五章 程无介与陈祖谟

    在山上欣赏了会儿对面的悬崖,三爷与小暖缓缓下山,身后跟着空手的玄舞和捧着一大束野蔷薇的玄散。玄散几次试图将花送给玄舞,潇洒凌厉都是一脚将他踹开。

    小暖回头看了,觉得这两人的画风实在别致。可惜她那丹青圣手妹妹没来,否则这幅画定能让华嫔笑上一阵子。

    说起华嫔,小暖低声与三爷道,“小暖进宫请安的折子送进去,太后说最近身体不适,让我们过些日子再进宫请安,现在太后可好些了?”

    三爷点头,“皇祖母安好,待过了三月二十,就能去了。”

    也就是说,三月二十是郑美人的胎坐稳了,向外传出喜讯之日,小暖点头表示明白。

    “姑娘,来了。”玄舞低声道。

    终于来了!

    已经到山下的小暖抬眸远望,见她的渣爹陈祖谟骑马缓缓而来,为了假装他不是跟踪而是偶遇,陈祖谟东瞧西看,就是不往小暖他们这么明显的一大群人这边看。他这做派着实有些滑稽,小暖抽抽嘴角,转眸见三爷的目光扫了渣爹一眼,便忽略了他的存在,看着小暖,小暖点头表示明白。

    待到还有二十余米时,陈祖谟下马牵着缰绳站在路边,等候他们到了近前,陈祖谟一躬扫地,恭敬道,“草民陈祖谟,拜见王爷。”

    三爷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小暖笑得一脸亲和,“先生这是何处去?”

    这声音!这该死的声音!他以前怎么那么傻,竟然认不出这死丫头!陈祖谟气炸了肺,也忘了对晟王的惧怕,抬起头怒冲冲地盯着居然连马也不下的不孝女,“几日不见,日爰清减不少。”

    小了一号的秦日爰笑得一脸自然,“嗯,最近店里的生意忙,所以清减了。”

    陈祖谟真想用马鞭子把小暖脸上的面具抽下来,看看她还能用什么脸面对自己!不过晟王在旁边,他别说抽鞭子,连质问一声都不敢!陈祖谟咬牙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他不上来质问自己,揭穿自己的身份?这也……

    三爷不想见他这怂样,跨马继续前行,小暖也跟了上去,暗叹指望她爹是不行了,希望今天还能碰上其他大鱼。

    快到第四庄时,见右相骑马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小暖翘起嘴角。她爹不中用,程无介这来势汹汹的模样,总能成了吧!

    程无介到了近前,暧昧地目光在小暖和晟王之间来回穿梭几圈,三爷不悦地拨转马头挡住他的视线,脸也沉了下来。程无介不惊不惧道地拱手,笑得一脸故事,“王爷,好雅兴。”

    程无介身后的六人纷纷下马给晟王见礼。三爷叫了起后,才平静道,“程相的雅兴也不小。”

    程无介语带疲累,“程某与几位同僚相邀,出来透透气。”

    三爷看了一眼程无介身后,见都是跟随程无介一起评阅此科会试举子文章的翰林院、国子监和御史台的文官,便点了点头,“诸位大人辛苦了。”

    程无介身后的诸位连忙齐声道,“为朝廷选栋梁,下官等荣幸之至,不辛苦。”

    春闱阅卷是盲阅,也就是先命人将诸举子的文章抄写一遍,再交由评阅的诸位大人品阅评出等次。无论是抄文章还是评阅文章,都是在贡院内进行的,并由圣上派侍卫监督,相关人员在放榜前不得离开贡院。现在会试已张榜,所以程无介才说是“出来透气”。

    程无介又笑着问跟在三爷身后骑马低头的“男子”,“不知这位公子是?”

    三爷依旧平静,“本王的一位朋友。”

    程无介笑得越发欢快了,主动向三爷身后的小公子自我介绍道,“这位‘公子’看着年轻,没想到竟是王爷的朋友,在下程无介,幸会。”

    小暖也抱了抱拳,虚应道,“幸会。”

    言罢,三爷径直带着小暖回了第四庄。程无介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他与翰林学士张景园道,“三爷向来独来独往,本官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同道中人,模样竟也如此清秀。”

    晟王容冠京城,却极讨厌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程大人这个“也”字让张景园听得胆战心惊,只得含糊道,“三爷卓如青松翠柏,这位小公子定也是人中龙凤。”

    御史台的蒋如晦皱着眉头细思,“下官怎觉得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蒋大人认得他?”去年秦日爰进宫献布时,蒋如晦就在宜寿宫奏事,曾与秦日爰有过一面之缘。这也是程无介邀请蒋如晦同游的目的,他现在对蒋如是的记性很满意。

    蒋如晦点头,“应是见过,不过下官惭愧,一时竟想不起了。”

    程无介嘴角抽了抽,随及笑道,“无妨。继续往前便是李相的庄子,也不知他今日在不在庄中。程前,你去打听一番,若是李相在,我等便邀他同游。”

    程前一会儿就回来了,“李相今早给李老夫人请了安,便进城了。”

    他这是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避开了?程无介笑容里带着不屑,李奚然现在只想明哲保身,早已没了当年扶圣上登基时的气魄,“真是不巧,我等不进去打扰李老夫人安宁,走吧,前边有个不错的园子,花开得正好。”

    “姑娘,程大人他们奔着南边去了,应是去了春景园。”待程无介他们走了后,绿蝶回来报信,春景园是京城富商赵青城开的观赏园子,这几日正百芳竞秀,美不胜收。

    小暖点头,“秦东家,接下来看你的了。”

    秦三嘿嘿一笑,“姑娘放心,看俺……”

    见三爷一眼看过来,秦三腾地跳起来,有模有样地行了礼,温文尔雅地道,“郡主安心,日爰自有妙法。”

    小暖嘴角抽了抽,勉强点头。三爷吩咐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出去。”

    秦三啥也不敢问,立刻响亮地领命。

    小暖不解,“他们刚走,一炷香的时间是不是短了些?”

    “程无介会以为我等做贼心虚怕被他们察觉,所以才要趁着他们走远时,尽快让秦日爰脱身,一盏茶后出去,正好能撞上他们。”三爷笃定道。

第九五六章 大大地不妙了

    果如三爷所料,秦三骑马从第一庄出去走了没几步,就被三个人回来寻掉落的玉佩的程无介堵住了。

    程无介身边的程前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可见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玲珑雕竹的白玉佩?”

    秦三摇头,“秦某未见。可是相爷将玉佩落在附近了,秦某帮着一起找找?”

    “那就有劳了。”程无介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秦三有模有样地行礼书生礼,“在下姓秦名日爰,祖籍岳州,如今在京中开着三家小铺子。”

    “啊!”还不等程无介说话,他身后的蒋如晦就大呼一声,将程无介吓得一哆嗦,“程大人!下官想起来了,这位公子就是曾进宫献棉衣的济县布商秦日爰,去年下官曾与他在宜寿宫中见过一面!”

    你终于想起来了!程无介貌似惊讶道,“竟有如此巧事?你就是绫罗坊的东家秦日爰?”

    秦三笑着拱手,“这位大人好记性,您记得秦某,不过秦某却不知您是……?”

    “在下御史台蒋如晦。”蒋如晦盯着面前的浓眉大眼的秦日爰,疑惑道,“秦公子刚与晟王同入庄门,怎得如此快便出来了?”

    秦三打着哈哈,随手一指明晃晃放在篱笆墙下的玉佩,“大人,您看那可是您丢失的玉佩?”

    程无介貌似惊喜道,“不错,多亏了秦公子,本相才能将玉佩寻回。”

    秦三客气两句,匆忙心虚地走了。蒋如晦盯着秦三的背影,慢慢皱起眉头,与他身边的张景园道,“这位秦公子与方才跟随晟王入第一庄的小公子,可是同一人?”

    张景园摇头,“他们二人虽容貌相似但身量不同,应是亲兄弟吧?”

    “亲兄弟么……”蒋如晦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谣言,心中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程无介满意地笑了,示意旁边傻呆呆的程前,“玉佩!”

    程前立刻跑过去弯腰去捡,哪知这这时一只大狗爪子从篱笆里探了出来,将玉佩捞了进去!

    程前眸中厉光一闪,这该死的畜生,老爷的东西它也敢抢,“老爷,小人这就带人进庄子将玉佩抢回来!”

    程无介隔着栅栏望着里边拨拉玉佩玩的大黄狗,笑道,“想必这就是文昌郡主家名为大黄的大黄狗吧,果然名不虚传,贪财喜玉。”

    跟在大黄身后的张冰不高兴了,还不等他催促让大黄把玉佩还回去,大黄就一爪子将它玉佩扫了出去,翻狗眼看了看马上的程无介,转身走了。张冰明白大黄这是没看上这块玉佩,他偷看了一眼程无介垮掉的脸,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程前怒了,这死狗是怎么个意思?看不上玉佩,还是瞧不起他家大人?!

    程无介也察觉到了大黄的不屑,不过他却不气。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陈小暖已是好景不长,他何必自降身价跟一条狗斗气,“蒋大人、张大人,多谢二位折回帮程某寻玉,咱们走吧,莫让诸位大人在景园门口久候。”

    小暖得知门口发生的事后,赞赏地给大黄挠下巴,暗道这朝廷斗志,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程无介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三爷已黄雀在后。

    见三爷盯着大黄背上的几根杂草,小暖先将大黄的毛整理干净,才问道,“三爷,蒋如晦跟程无介不是一路的,对吧?”

    “不是,但蒋如晦是揭发此事的最佳人选。蒋如晦去年见过进宫的秦日爰,今日又先后见了你和秦三,不用程无介说什么,他就会联想到济县关于你与秦日爰的谣言,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他的状子定会呈到御案前。”三爷盯着地上的几根杂草,觉得十分碍眼。

    小暖经常看朝廷的邸报,知道蒋如晦是当今御史台除了御史大夫荆正外,最头铁的一个御史。他以检举言行有失的官员为使命,以死谏为光荣,几乎过半的朝官都被他告过,这是令朝堂上下头疼不已的人物。

    只要他发现不妥,不用任何人授意,就会追根探底,不弄清楚誓不罢休。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现在盯上了自己和秦三,小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光荣呢?

    三爷离去后不久,门人就进来报说,陈祖谟来求见东家。

    小暖挑挑眉,“求见我娘?”

    “是。”门人不敢抬头,“陈老爷说,有要事要与东家商量。”

    这倒是奇了,他发现了自己假扮秦日爰的事儿,不回去找贺王通风报信,也不过来找自己算账讨好处,却来找娘亲,他要干什么?

    不管他干什么,都没必要让他烦到娘亲面前。小暖刚要吩咐人将他请出去,绿蝶进来道,“夫人已经得了消息,请陈老爷去前厅了。”

    小暖明白娘亲想帮自己挡事儿的心意,吩咐道,“绿蝶过去盯着,若是他敢找事儿……”

    “绿蝶立刻派人来请姑娘,或者找由头直接将他请出庄子!”绿蝶立刻道。

    小暖满意点头,“去吧。”

    “汪!”

    “大黄也去吧。”小暖拍了拍它的背,有大黄和绿蝶在,娘心里就会踏实些。

    前厅里,陈祖谟看着裙摆都是泥点子的秦氏,眉头微皱,这妇人都是诰命夫人了,还如此不知整洁,真是上不得台面!

    没合离前,秦氏怕陈祖谟生气,怕他见到自己不体面的境况,不过现在她却一点也不在乎。秦氏坦然地坐在主位上,用棉坊新织出来的吸水手巾擦净手上的水,接过禾风手中的茶喝了一盏,才问,“你来干什么?”

    这话问得陈祖谟额头直跳,抬下巴吩咐道,“陈某有话与安人讲,请安人屏退左右。”

    “什么话还要藏着掖着,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秦氏不想再见他这高高在上的嘴脸,他现在哪来的第七,敢在自己面前摆谱!

    陈祖谟气得难受时,绿蝶带着大黄进来了,一左一右站在秦氏身后。见人不止没少,还多了一个!

    陈祖谟更气了,不过想到今天来的目的,陈祖谟还是压住性子,低声道,“安人可知,陈某出城偶遇何人与晟王一同出游?”

    他看到闺女跟女婿了?秦氏低下眼皮,冷冰冰地道,“不知道!”

    陈祖谟一看就是知道秦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紧张了,心中不由地得意,“是扮作秦日爰模样的小暖!陈某不知她是如何扮得那么像,不过陈某身为看着她长大的亲人,还是一眼家将她认了出来。若是让圣上知晓,小暖就要大大地不妙了!”

第九五七章 一箭双雕

    小暖跟女婿出去的事儿,秦氏当然知道,但她忙着种豆子,没注意小暖是以秦东家的身份去的,还被陈祖谟撞见了!

    虽说闺女说过对她假扮秦东家的事儿暴露了有些安排,但不管怎么安排,她女扮男装让人知道了后,非议一定会不少,所以秦氏是不希望让人知道的。

    谁成想,竟被被陈祖谟撞见了!秦氏心里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祖谟第一次正眼盯着秦氏,看着她垂眸假装镇静,被袖子半遮的手紧握,眼皮不住地颤悠,她这模样竟不算难看。

    “秦安人眉眼生得很好,初见不惊艳但很耐看。她的脖颈修长,气质恬淡;眉若远山,不画也齐整;脸若鹅卵,浓妆淡抹皆宜。青柳觉得她的模样,很像书上画的颜如玉。”

    前两日初听青柳说这些,陈祖谟是反感厌恶的。

    为求功名,他自小出门求学,很少留在村内,对秦氏自然没什么印象。是母亲说秦氏八字与他相合,能旺夫、旺家,而且秦家家境不错,还能填了他家的亏空。秦氏家虽有些家底,但也是寻常农户,秦氏嫁入耕读的陈家算是高嫁,她入门后不敢折腾,得处处按陈家的规矩来,这样家里就多了个做活的人,能让操劳半辈子的母亲歇一歇。

    陈祖谟恃才傲物,自觉能与他匹配的该是天上的鸾凤,而不是秦氏这等大字不识的乡野草鸡。所以他虽遵从父母命娶了秦氏,并在母亲的要求下与她圆房,但他印象里,秦氏一直掀开盖头时那张惨白配着血红嘴唇,跟吊死鬼一样的脸,想起来就让他觉得不舒服。

    后来秦氏被休,做了数不清有损陈家名声的事儿后,陈祖谟更是烦透了她,更没拿正眼看过。

    现在她坐在自己面前,虽然穿着粗布,头上也未佩戴钗环,但若仔细看她的五官,陈祖谟不得不承认青柳的话有几分道理。秦氏的容貌气质,像极了家里书上画的颜如玉。

    陈祖谟不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而是因为秦氏身份高了识字了,所以腹有诗书气自华,有底气了才会如此。

    把她再娶回去放在家里,不会让人看不起,还能有吃穿不尽的金银、亲王女婿……就如母亲说的那样,有说无尽的好处。

    拿下她,不在话下,这个女人喜欢什么又在想什么,陈祖谟自认非常了解。

    他挺直了腰杆,拿出他最佳的如兰气质,静静看着秦氏,目光里盛满了担忧,声音了揉足了和气,劝道,“好在小暖和王爷并未进城,只在山间闲步,是以遇到的人不多。安人应让小暖更谨慎些,她若德行有失,怕是再难嫁入皇家。”

    看着他擦着粉比吊死鬼还白的脸,听着他阴阳怪气地腔调,秦氏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的闺女,不会德行有失!”

    就知道她怕这个,陈祖谟含笑,俊秀的五官舒展,也是风采照人的。他这样的笑迷倒柴玉媛、青柳和无数歌姬,秦氏当也如此。

    不想,秦氏见了却怒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汪!”大黄威严地叫了一声,转头看身旁的绿蝶。

    绿蝶被大黄看得蒙圈,它这是希望自己像圆通和大牛那样,一起增加气势?

    “安人问你话,没听见?”绿蝶低沉地开口配合,却见大黄没摆尾巴,绿蝶就知道自己理解错了大黄的意思,看了看大黄旁边的张冰,张冰点头,指了指他的脑袋,让绿蝶待会儿看他的。

    这妇人就算识了几个字,也是有眼无珠不识货的。自己这笑容里可没有一毫地轻蔑!

    为了让秦氏知晓他是真的关心小暖,而不是以此要挟她,陈祖谟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安人毋怒,祖谟是小暖的父亲,当然与安人一样看她样样好,但旁人却不这样觉得。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未嫁人时帮父母解忧,嫁人后相夫教子。小暖不守妇德,着儿郎衣衫在外行走,混迹于男子间实为不妥,就算你我相信她不会借此胡作非为,但旁人……”

    陈祖谟未说出口,而是抛给秦氏一个“我不说你也明白”的眼神儿,让她明白他们夫妻多年,是有默契的。

    秦氏见了他对自己挤眼睛,觉得浑身难受,她脸一沉,喝问道,“哪个敢给我闺女扣屎盆子?我绝对饶不了他!我家的事儿不劳你操心。”

    陈祖谟气得眼前一黑时,就听已经站起来的秦氏又道,“咱们两家现在井水不犯河水,你闲着没事儿别往我的庄子跑,你不在乎名声,我还在乎呢!”

    陈祖谟这次真是要气得吐血了!这该死的蠢妇,居然敢看不起他!

    “汪!”秦氏走后,大黄没挪地方,而是又威严地叫了一声,转头看着另一边的张冰。绿蝶盯着张冰,看他怎么做。

    张冰上前一步,抬手冷冰冰地道,“陈老爷,请吧!”

    绿蝶见大黄满意地小幅度地摆了摆一下尾巴,才明白张冰猜对了。绿蝶心里诧异,大黄之前想赶人都是它自己上,现在怎会使唤人了呢,它这是跟谁学的?

    看着大黄蹲得正经八百的架势,绿蝶忽然一激灵,暗道它这莫不是在学三爷吧?

    受了一肚子气的陈祖谟怒冲冲地走后,绿蝶带着大黄回到内院,就见夫人正在姑娘面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地转悠着,“小暖刚才没见你爹那阴阳怪气地样儿,娘觉得他这次不是为了要钱,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扶着她坐下,问道,“娘怎么跟他说的?”

    “娘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说咱家的事儿跟他没关系,让他以后少来咱们这儿。”秦氏忐忑问道,“这样成不,没留下什么话柄吧?”

    “成,娘应对得非常好。咱们的事儿,他没有关系,他也无权过问。”小暖肯定娘亲的做法,明年她成亲后在家的时间就少了,到时娘越沉得住气,家里就越安稳。

    秦氏握住女儿的小手,“这事儿该咋办?”

    小暖低声道,“娘放心,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是我和三爷商量的。正月里有人爆出这件事儿,一方面是为了给咱们添堵,另一方面就是引人怀疑我的面具来源。因为圣上他们以为这种以假乱真的面具,只有柴严亭的人才做得出来。让人疑心暗中调查,不如让他们闹到圣上面前,给我机会说明白,洗了这个嫌疑。”

    秦氏恍然,“那到时候就说,是你三师兄给的?”

    小暖点头,“不错。”

    三爷要借三师兄的手洗脱小暖身上的嫌疑,小暖也借此事让人知道三师兄有多么的“多才多艺”不靠谱,好让三师兄借机脱身。

    右相的反应在预计当中,可陈祖谟这一出,小暖却有些看不懂了。

第九五八章 陈祖谟的烦恼

    依照小暖的推测,陈祖谟发现她假扮秦日爰后,要么气得跳脚,跑去跟贺王合计怎么坑三爷一把;要么跑到第四庄威逼利诱,从她这里讨好处。

    但是他两样都没选,而是跑过来假惺惺地在娘亲面前关心起自己来。他这次想要什么?小暖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莫说她想不明白,气呼呼赶回家的陈祖谟也想不明白,他居然跑到第四庄去让秦氏讥讽他,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进门就听到小棉撕心裂肺地哭着要找娘,陈祖谟没好气地指着抱着小棉的早莺和一旁的张婆子骂道,“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要你们何用,滚,都给我滚!”

    小棉见到爹爹吓人的模样,哭得更大声了,早莺平静地抱着三姑娘向大门口走去。陈祖谟见了,又怒道,“你带三姑娘去哪儿?”

    早莺回道,“您不是让奴婢滚么?”

    山下见了小暖,小暖不把他放在眼里,晟王更是不拿正眼看他;去了第四庄,秦氏那蠢妇寒掺他;回了自己家里,丫鬟居然还敢拿话堵他!

    陈祖谟憋了几天的火烧上大脑,他大步冲过去,抬手狠狠地抽了早莺一巴掌。这一下他用了全力,手掌都打疼了。

    武婢早莺一动不动地受了,吭都没吭一声。她怀里的陈小棉哭得更大声了,张婆子吓得退到一边不敢吭气。

    看着早莺红起来的脸,陈祖谟觉得想打人就打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难怪柴玉媛会屡教不改。他把手背到背后,指着内院厉声道,“带三姑娘回房,教不通规矩,不许吃饭!”

    “是。”早莺顶着巴掌印,抱着哭闹的陈小棉回房,关上房门后,小棉的哭声也被压住了。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的皮氏见儿子走进来,连忙问道,“秦东家真是小暖假扮的?”

    陈祖谟在青柳端来的铜盘里洗净脸,露出尚未消退的巴掌印,疲累地坐在椅子上,才道,“儿亲眼所见,还能作假?”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但皮氏听了儿子的话,心里的怒气还是不住地翻腾着。这死丫头为了赚钱,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且给老身等着,等你们再回了陈家,看老身怎么收拾你!

    “儿去第一庄了没,小草他娘怎么说?”皮氏继续问道,青柳也抬起盈盈双目看过来。

    提起这个,陈祖谟就气不打一处来,“狗咬吕洞宾,不可理喻!”

    母亲还说秦氏那蠢妇对他还有情,陈祖谟方才在她那里只看到了厌恶,一点也没看出情来!

    皮氏见儿子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儿还是不懂女人。女人都是口不应心的,她说什么都步用管,关键是看她怎么做。儿啊,秦氏待你的两个女儿如何?”

    陈祖谟皱眉,“那是她亲生的!”

    “但她们身上流的是你的血、跟的是你的姓。若是秦氏真恨极了你,她根本就容下不你的女儿在她身边转悠。”皮氏道。

    陈祖谟觉得老娘这样说是不对的,但他累了,懒得跟她争辩。

    “女人只有嫁了人,才算过上正经日子。秦氏刚过三十,模样不差,家底又殷实,若不是她还念着旧情,为啥合离三年多了还不改嫁?”皮氏劝说儿子,让他不要松劲儿,“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对你有多少怨气,心底就对你有多少情分。你让她把怨气撒出来,剩下的就是情了。”

    “我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你之前对她冷鼻子冷脸的,她都死心塌地跟着你,你现在给她几个好脸,她还不乖乖跟你回来?就算不为了她自己,她也会为了小草和小暖考虑,跟着谁能比跟着亲爹强?”

    “小暖咱就不说了,你没看见小草看你那直巴巴地眼神儿?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尴陈祖谟实在听不下去了,甩袖进书房把门一关,躺在榻上闭目歇息。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叩响。这样温柔的敲门声,一听便是青柳了,陈祖谟睁开眼起身,疲惫地道,“进来。”

    青柳端着茶进门,又把门关上,给陈祖谟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陈祖谟这才发觉自己口渴得厉害,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后,陈祖谟拉住青柳的手让她坐在榻上。

    青柳抬手帮他按压额头,陈祖谟顺势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善解人意的青柳没开口烦人,陈祖谟舒服地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将小暖就是秦日爰的事告诉贺王,贺王知道了又会有什么打算。

    陈祖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非常明白,他能在贺王府立足,除了贺王看中他的真才实学外,还因小暖的缘故。

    所以,小暖若毁了前程,他在贺王府也就没了立足之地。陈祖谟微微皱起眉头,该怎么说又献什么策,才既让贺王满意,又不会真折了小暖,还让秦氏领他的情呢?

    青柳抬手指,轻轻将陈祖谟眉心的竖纹展开。陈祖谟张开眼,对上青柳真诚的目光,心中叹道,为何待他这么好的不是柴玉媛或秦氏,而是这小小的歌女呢!

    待歇息够了,陈祖谟去见贺王讲了事情经过后,还不等他献策,柴梓里便道,“蒋如晦已在追查此事,我等先静观其变。圆通的事你查得如何?”

    陈祖谟惭愧低头,“祖谟这几日在家中养伤,此事尚无进展。”

    贺王柴梓里看了看侄女婿雪白的脸,劝道,“夫妻没有隔夜仇,玉媛已受了训斥知道错了,你去把她接回家吧,小棉不能离了娘。”

    贺王这话,也算是给了他台阶。陈祖谟应了,出贺王府便赶往皮场街找着柴玉媛。不过他到了皮场街,看了会儿岳父家紧闭的大门,转身就往回走。

    晃悠悠回来的柴智岁,假装没见到陈祖谟过家门而不入的决然模样,,而是乐呵呵地上前搂住他的肩膀道,“妹夫,来接三妹了?”

    陈祖谟摇头,声音带着冰渣子,“家母气未消,不许祖谟接她回去。”

第九五九章 漠北正是好风景

    这件事上,虽然老娘也有错,但柴玉媛顶撞婆婆、殴打丈夫的错更大。岳母将她领回来后,一点表示歉意的举动也没有,让陈祖谟觉得很没面子,索性再冷柴玉媛一段时间。反正听贺王的意思,柴玉媛是不会与他合离的,陈祖谟一点也不怕。

    挨了两次揍后,维持夫唱妇随的好名声的事儿,陈祖谟已经不抱希望了。

    柴智岁同仇敌忾,“就是,等婶娘气消了再让她回去,咱不惯着她!望春楼里新来了几个能歌善舞的胡姬,妹夫跟我去瞧瞧?”

    陈祖谟皱眉,哪有大舅子引着妹夫去逛青楼的!他不怕柴玉媛知道了抽他?

    “走吧,小六他们几个都到了!”柴智岁不由分说,拉着陈祖谟就走。

    陈祖谟拗不过他,便想着去望春楼跟柴智岁这些人打听关于圆通的消息,下次也好向贺王交差。

    赏了胡姬别具风味的舞姿,随着众人向台上扔了银子,被歌姬们夹坐的陈祖谟便向他们打听起清王府里的事儿。

    常与柴智岁来往的这批人虽都没正行,但消息却是极为灵通的。不过讨论清王府乃是一件极为忌讳的事,若非喝多了又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开口。

    酒过三巡,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家的三公子汪英堂才提起一件事儿,“爷我听说啊,清王妃入棺时身上是带着血的。”

    “清王妃是病亡,带着血有啥大惊小怪的!”柴智岁往嘴里塞了块果脯。

    “清王妃一尸两命,听说那血滴滴答答的,都流到棺材外了。这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心有不甘呐!没出出就成了厉鬼,这要是被心术不正的道士捉去炼化……”汪远堂越说越邪乎。

    陈祖谟问道,“清王妃死时,怀胎几月?”

    清王府出事儿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清王妃又深居简出,他们哪知道她的肚子多大,也不可能关心这事儿。

    柴智岁吃了一杯酒,哈哈道,“说这个,还不如赌一赌四皇子什么时候才能剿净了柴严亭的老巢回京呢!”

    同不想讨论清王府的程小六立刻道,“小爷赌六月,十两银子!”

    “我赌七月!听说四皇子带着人去了漠北,那地方去了就不好回来。”

    柴严亭,圆通,清王妃肚里的孩子……陈祖谟觉得自己抓住了方向,不禁喜上眉梢。若真是如此,他就要立大功了!

    清王余孽的分量在圣上心中应该不轻吧?

    “四皇子去了漠北?莫不是柴严亭就在漠北吧?”陈祖谟借机打听道。

    “管他在哪儿,等他被抓行刑时,老子要去刑场边吃酒!”程小六怒哼哼地道。

    他在程家,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多。柴严亭勾结封江兆和袁天成,炼丹药赚钱并图谋颠覆朝廷的事儿,程小六也听了点儿风声。

    那丹药不只害了郑笃初,还将程夫人折腾得不轻。程夫人不舒坦,就折腾得府里的人,程小六已经烦透了。

    兵部侍郎家的外甥徐成蹊打了个酒嗝,胳膊搭在身边美娇娥的身上,又爆出大消息,“漠北怕是要有大动作。这几天漠北来的折子都不需经过天章阁,就能直接递给圣上,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就会批复,随之便是兵马、饷银出京……嗝……且等着吧,又有人要倒霉了……”

    有人倒霉就有人乘势而起,柴智岁满脸羡慕,“估计这次回来,昙郡王就要变成二子王了,真是前无古人……”

    程小六大笑,“三皇子十七岁称王,二十岁入天章阁,那才叫前无古人!二哥莫不是喝醉酒,又忘了身上的刀疤疼吧?”

    柴智岁醉酒调戏三皇子,被人家追砍一条街的事,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他们这帮人吃酒必提的事儿,提起来便是一场大笑。

    笑话完柴智岁,徐成蹊又转头问陈祖谟,“陈兄与晟王近来可有往来?”

    陈祖谟就知道话题会扯到自己这里,儒雅笑道,“今日陈某去登山,还与王爷山下偶遇,聊了几句。”

    “哦”众人拉长音应了,然后又哈哈大笑,陈祖谟听得头皮发麻,他说的本就是事实,他们笑什么!

    “能与晟王偶遇闲聊,陈兄才是这世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吧?”晟王哪是会与人闲聊的人!

    “年不满四十的白衣秀才,却有了亲王女婿,当然是空前绝后!”

    “……”

    一众陪酒的歌姬好奇地看着脸色白如雪的陈祖谟,她们来自关外,尚不知这迷人的俊俏覆粉的男子是谁,明明和这些人看起来很不一样,为何会与他们厮混。

    柴智岁一巴掌拍在程小六的背上,险些将他的酒给拍出来。程小六连忙咳嗽几声,低声说起别的新鲜事儿岔开话题。

    坐得笔直的陈祖谟拳头握得紧紧的,被这帮酒囊饭袋嘲笑,他心里憋屈!

    这帮废物只是投了个好胎,成年后却能荫承不错的官职,人前道貌岸然、人后潇洒自在地活着。

    他出身卑微,寒窗苦读二十载,满腹诗书一腔热血,却要被这等废物们嘲笑!出身,人的出身比什么都重要,他娶郡主,为儿挣出身,有何错?

    既然天待我不公,我便要与天争!卓尔不群的陈祖谟饮下一杯热酒,热血澎湃下决定投笔从戎,去漠北拼出一片天地,好教世人刮目相看!

    可第二日酒醒了,陈祖谟便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跑到贺王府报信了。

    漠北的确实局势紧张起来了。大周境内动荡,境外的匈奴虎视眈眈,只待冰雪消融,就会再战黑山口!

    驻守漠北的大将军藤虎夜不能寐,起来后第一句话便问,“乌羽那死小子呢?”

    右金吾卫副将高冲依旧是那句老话,“乌将军出营狩猎,尚未归来。”

    “他娘的!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敢出去狩猎,一去便是半个多月!”藤虎爆了粗口,“若这时匈奴攻进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当石弹用!乌锥呢?”

    “乌锥回济县大将军府迎亲,归期未到。”高冲依旧是老话。

    镇守漠北的大军依旧是三派,本地的漠北军、左金吾卫、右金吾卫各成一系,乌羽和乌锥是右金吾卫公认的首领,他们俩一个都不在!

    他娘的,一个都不在!

    藤虎拿起头盔怒吼,“你他娘的!十日内乌羽不归,老子就告到圣上面前去!走,随老子巡营!”

    “是。”告到圣上面前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藤虎当三爷在京中是吃闲饭的不成?高冲安心地随着主帅出巡。旁人紧张,他却热血沸腾,想既刻征战沙场!

    三月,济县已是百花盛放,漠北却冰雪初融,春意微露。乌羽带着乌锥等人跨马疾驰,天黑透了才投宿路边荒驿歇息。

第九六零章 乌羽的觉悟

    三年前,乌锥也这样觉得。

    老将军将乌家托给乌羽时,乌锥还替乌桓少爷心怀不平。但跟了乌羽三年,乌锥发觉乌羽的枪法虽不及乌桓,但他的谋略、毅力丝毫不比乌桓差。而且,他身上还有老将军和乌桓少爷没有的品质:忍辱负重、能屈能伸。

    乌家人都是热血直肠,宁可掉脑袋也不肯低头的铁汉。这样的汉子,打江山必不可少,但守将江山,却让人生厌。乌家之败,不就是因为乌老将军不会在建隆帝面前低头做小,逢迎献媚么。

    乌桓能做的事,乌羽能做;乌羽能做的事,乌桓却做不到。所以,这一代的家主只能是乌羽,乌羽死,乌家败。

    乌羽又说了两句话,也不见乌锥回应,转头见乌锥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提高声音道,“锥叔,明日起你们的马不要在我四处,要更加显露出我因体力不支跟不上队伍,好让柴严亭的人看清我的‘窘境’。”

    乌锥应了,又小声道,“若是情况紧急,少爷需先自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机会灭杀柴严亭。”

    乌羽却不觉得,“柴严亭是条记仇的毒蛇,若是错过这一次,咱们就得时刻防备他从暗处反扑。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手。我怀里揣着三嫂给的玉佩,乌桓给的护身符,必取柴严亭颈上人头!”

    乌锥点头,没再多话。

    第二日一早用饭,乌锥在前,拿着金吾卫的印信层层通关,进入白马军司的掌控区。两日后,将穿出白马军司时,乌锥和乌羽都觉察到有人在追踪他们。

    来了!被乌家铁卫落在后边的乌羽挂上了一脸阴郁之气,好让暗中人知道他的处境。

    行了约五里,乌锥在马上回身,见铁卫将乌羽落在后面,便不耐地皱起眉头,示意铁卫将乌羽保护在正中。铁卫领命换了位置,但又渐渐地将乌羽落在了后面。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只是尊乌锥的命令行事罢了。

    暗中观察了乌羽半个多月的柴严亭,决定动手了,今晚,乌羽将要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内。成了,与他联手推翻大周报杀父之仇;不成,就让他把命留在这里,为漠北除掉一大隐患。

    失了威势渐涨的乌羽,右金吾卫会人心动荡,柴严亭再借机生事,就能搅乱漠北军,然后他再与匈奴里应外合,毁掉黑山口。

    匈奴攻入,漠北军败北后,黑山、白马、黑水和甘肃四大军司又各存私心,必定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匈奴大军。到时朝中不稳,大皇子就会趁乱逃出皇陵入白马军司,起兵自立为王,与建隆帝争夺天下。他们父子相残,他柴严亭就可坐收渔翁之利,替父母报仇!

    忍辱负重筹谋十年,成功近在眼前,柴严亭也急切起来。当乌羽一行通过白马军司的守备重地,傍晚入住路边一处不起眼的驿馆时,他便冒充驿馆杂役,亲自去试探乌羽的态度。

    连日赶路,乌羽一行皆已疲惫。在大堂用饭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乌羽坐在椅子上吃了口茶,心中焦急。若是过了今晚柴严亭还不露面,那他的计划便要落空了。柴严亭为何还不来?

    敲门声有气无力地响起,乌羽的声音也透着疲惫,“进来。”

    柴严亭弯腰缩头,提着水进入房中。见乌羽已去了甲胄,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靠在床边,只等着梳洗后便要睡了。乌羽扫了他一眼,便指了指屏风后,继续埋头想心事,不再理会。

    柴严亭将水倒屏风后入浴盆中,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候着。乌羽没有认出他,这机会着实难得。

    待房内水声停了,柴严亭又进屋将脏水提出来。送茶水进屋后,他轻轻把门关上,是时候与乌羽聊一聊了,“这位军爷,您可是乌羽将军?”

    乌羽点头。

    “小老儿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柴严亭从怀里取出自己的亲笔信,送到乌羽面前。

    见乌羽抬起头,见这送信人容颜苍老,声音也透着体虚气弱,他手上松垮垮的黑皱肉皮与雪白平整的信封形成鲜明的对比。乌羽压下心中的喜悦,没有接信而是警惕地问,“哪来的?”

    “他只说是您的一位故人,说您看过后不必回信,但要小老儿在这儿候着,看您把信烧掉。”杂役低声道。

    居然派了这么个外人来磨叽功夫!乌羽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你做这事,收了多少银子。”

    “不敢瞒将军,够小老儿吃用到死,再买副上好的棺椁了。”杂役抬头,讨好地冲着乌羽笑了一下。

    因离得近又被烛光照着,乌羽清楚看到杂役左眼球内侧的白眼仁上,有个几不可察的小黑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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