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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三一章 天生石果

    马车内的小暖,真心想打开车帘看看乌羽的戏演得怎么样,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小声问刚钻上车的玄舞,“怎样?”

    “属下看了,都觉得心里难受。”玄舞觉得小爷方才的模样不似装的,更像是把这几年被他狠狠压在心底的不甘和愤怒稍稍放出来些许,便让见者心惊了。

    小暖闭上眼睛,抿紧双唇。不知道三爷接到消息会怎么安排,这是大事儿小暖不敢轻易行动,只得默默送上祝福。只希望乌家的铁卫够给力,乌羽这次能够顺利捉住柴严亭。除掉柴严亭,不只西北会安稳许多,她的南山坳也会,大黄就能回家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

    秦氏、展宏图的母亲小吴氏、翠巧的娘郑氏、她的二舅母李氏一起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有说有笑地挑豆子。见到小暖回来了,众人都抬起头看过来,脸上洋溢着比阳光也差不了多少的温暖。小暖心头一热,挨个叫了人,在娘亲身边坐下。

    听闺女说晌午只吃了两个大包子,秦氏马上让人送了一碗汤过来。小暖捧着汤,将铺子里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李氏听到大嫂的娘家人去自己男人铺子里找事儿,心里就老大不痛快。现在公婆在她那院子里住着,不只三郎跟着过去,连大嫂都会去蹭饭吃,他们占自己家的便宜,真是没边了!她要是有小暖的一半厉害,他们都不敢这样!李氏捡起簸箕里一颗长得不饱满发不了芽的豆子,用力捏了捏。

    秦氏也皱起眉头,“你大舅母娘家那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过年的时候要不是她那几个侄子起哄,大郎也不至于抡凳子打人。”

    “就是。”李氏附和着。若是大嫂的娘家侄子们不闹,大郎就不会打人;大郎不打人,白氏就不会受伤;白氏不受伤,就不会搬到自己那院里去。归根结底,都是大嫂那帮娘家侄子惹的祸!

    同样有一群不省心的娘家兄长子侄,不过后来都被一勺烩了的小吴氏没吭声,继续帮着秦氏挑豆子。现在跟着秦氏和小暖过日子,她心里甭提多踏实了。

    郑氏说道,“经了这一回,她就不敢去闹了,姑娘想的这法子真好。”

    小暖笑眯眯的,“这不是我想的,是锦绣布庄的信叔想的。对了,三有哥家的嫂子有喜了。”

    一听这个,一圈妇人立刻来了精神。从胡说到翠巧,从翠巧说到坐月子,从坐月子说到孩子,又从孩子说到成家娶媳妇。待小暖喝第二碗汤时,她们把话题扯到了小暖还没影儿的孩子身上。

    小吴氏低声道,“晟王模样英俊,咱们小暖长得也好,孩子的模样一定差不了。”

    郑氏、李氏也跟着夸,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她已经抱上外孙了。小暖被大伙儿说得不好意思了,跑到屋里换了一身轻便的道袍,跑去找师傅。

    师无咎和张玄清正坐在桌边,仔细地擦拭大黄的玉佩们。见师兄爱不释手的样子,小暖大方道,“七师兄觉得好的就收着,这些东西大黄留着也没用。”

    大黄是不是最厉害、最聪明的狗张玄清不知道,但他知道大黄绝对是全大周最富贵的狗。不过张玄清也没想占大黄的便宜,“这些日子我钻研师祖的符书小有所成,以后大黄的护身符和它狗窝的阵法,都由我来做吧。”

    小暖一听就鼓起了腮帮子,“师兄,你还没给我家布置过什么阵法呢。”

    张玄清笑道,“你的四个田庄我都让风露和守一布置好了,只是忘了跟你讲。”

    还是师兄好,小暖又豪气地把大黄的玉佩给师兄抓了一把,张玄清看看师傅,再看看不用他塞银子,反而还会给他塞银子的师妹,真是太幸运了。

    小暖跟师傅商量道,“师傅,九清想让守一以后一直跟着徒儿,您说成吗?”

    田守一的手脚都有断指,以后运功行气受到影响,不适合再在江湖上打拼。小暖看他对管账入了门,又有兴趣,便想把留在身边,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是好事。

    师无咎笑道,“当初派他们四个来,就是让他们跟着你的。为师看他们乐不思蜀的模样,怕是想叫也叫不走了。”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他们想走,我也舍不得放手呢。特别是风露,我娘和妹妹都很喜欢她,守静和守纯做事也很让人放心。”

    师无咎把玉佩推到小暖面前,“既然如此,为师这两日传他们一套内功,当作嘉奖。”

    由师祖亲自传功,这奖励可真是大了去了!小暖赶忙站起来替他们四人谢过师傅,然后又慷慨地把大黄的玉佩推给师傅几块,“师傅留着给以后入门的徒孙们当见面礼吧。”

    “自从收了九清后,师傅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师无咎喜滋滋地收下,还不忘瞟了七徒弟一眼。

    张玄清惭愧道,“师傅,徒儿等以后都以师妹为楷模,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你若是真想孝敬为师,就把符书学成,好帮为师解忧。”师无咎哼道。

    “是,徒儿还有几点不明之处,需劳烦师傅解惑。”张玄清巴拉巴拉地请教符法之事。

    连人人能背诵的师门秘籍都没背下来,更别提什么符书、布阵、做法、论道的小暖,这些完全脱离了她能理解的范畴。于是,小暖低头专心摆弄着师傅和师兄处理好的玉佩,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感觉,小暖拿着这些玉佩,真觉得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师无咎给七徒弟解决了疑惑后,又跟小暖道,“徒儿十一年前入南山迷路爬上去的那块石头,怕是不简单。”

    “啊?”小暖抬起头,就是那块像那啥,又像那啥的石头,师傅见了没笑吗?

    张玄清闷头笑,师无咎却一本正经地取来纸笔,画出了两个石头的形状,“你娘和你舅舅所见的,应是这石头的不同侧面。若是将两者结合,应是这样。”

    师无咎又画了个石头的轮廓,然后倒过来给小暖看,“徒儿看,这像什么?”

    摸着玉佩的小暖仔细看着,“这是个……被人啃了一半的桃子?”

    “不错。这块石头像极了一个桃尖倒埋在土中一截的桃子,而且颜色也像。若是按照半人高的尺寸,整个石桃刨出来,许有一人高。”师无咎又将少了的半截桃尖画上去,“徒儿们看着可眼熟?”

    小暖和张玄清俱睁大眼睛,“这是师祖画上所指的神山上的,那个天生石果?”

第九三二章 导气儿

    京城南天师庙建成那日,把师祖的天师像请进大殿时,帮着抬天师像的小暖不小心把神像底座捅了个窟窿,意外从里边掏出一个卷轴。卷轴展开后,上边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山峰,并写了一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后来,为了引开建隆帝等人的暗桩的关注,好方便小暖进京给被困琴鸣山的三师兄送药,师无咎带着小暖与张玄清两人,去长春观不远的山上登山祭祀山神时,小暖竟真的发现了师祖所画的神山!建隆帝得知此事后,亲临济县,登山祭神,于山巅老树下发现了一块一人多高形似桃子的曾青石。建隆帝大喜,将石头运回京城,置于皇宫之中。

    建隆帝发现这块石头时,小暖已趁着建隆帝出京时,去琴鸣山给三师兄送丹方,不过后来她听玄舞等人几次说起这块石头,并在皇宫御花园内显眼处见过几次。

    之所以将这石头摆在御花园内,据说是因为曾青乃吉瑞之物、国运昌隆之兆。建隆帝把这块神石放在御花园中,是为了让它吸收日月精华,让神佑大周等等。小暖还知道,三师兄炼丹时用的曾青,就是从这块石头上取弄下来的,所以她每次进皇宫经过御花园,都会多看这块石头几眼。

    师无咎和张玄清是随着建隆帝一起登山,亲眼看到了这块石头,所以印象更为深刻。

    现在师傅画出的,小暖儿时入山迷路爬过的大石头,居然是被建隆帝搬进皇宫的神石,怎不叫小暖和张玄清这对师兄妹惊讶。

    “这个……不,不能吧?”小暖有些磕巴,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形状相似,她也无法将这两块石头连到一起去,“天地造物,向来鬼斧神工,两块石头长得相似一点也不奇怪,对吧师兄?”

    小暖转头看她七师兄,不想张玄清却道,“师妹可还记得师祖那张画上的题字?”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暖立刻回道。

    “这诗的前两句是什么?”张玄清又问。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暖磕巴都不打,就背了出来。

    师无咎立刻道,“谁说吾徒九清不学无术,诗句也是能脱口而出的。”

    虽然自己是诗词废柴,但这千古名诗她还是知道的……小暖忍着笑道,“师傅,现在没外人,您不用给徒儿刷面子。”

    师无咎闻言大笑,张玄清又道,“当时师祖留下这两句诗,我等都不知其意……”

    听师兄说到这个,小暖没有吭声。发现卷轴后,师傅曾说上边的诗句没有任何意思,师祖实际想说的是“景平三年,欠钱三十八文”,而且这个钱可能就是师祖找她娘亲借的。这事儿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自己家里人身上,小暖真个觉得她已坠五里雾中,茫茫然不知其处,她真想把师祖找出来问个清楚。

    张玄清接着道,“当初发现石桃并知其是曾青后,玄清便推测,这前两句也是有所指的。‘言师采药去’,意即师祖可能是为了药,才去了那座山,而山巅松树下最显眼的这块石头,就是师祖寻的药。而恰恰,三师兄也是将这块石头做药,入了为圣上解丹毒的丹方。此事,应不只是巧合。”

    让师兄这么一说,小暖还真觉得有点道理,她看着师傅,想听听他对师兄的话如何看。

    师无咎也点了头,“玄清言之有理。清王被葬入南山坳,本就是看中此处风水极佳,妄图聚山川之气为其所用。袁天成布置墓葬时用的邪术需石阵相辅,所以那处山坡上必摆了石阵。”

    “是石阵,就会有阵眼。徒儿挖那处山坡时将石头运至别处,阵型已不可考,不过据你师兄后来所言,为师并未发现那些石头中的阵眼石。所以听闻徒儿幼时入山迷路爬上石头脱险,为师才想到此事。”

    小暖听明白了,“师傅您是说,徒儿当初爬上的那个石头,是清王墓葬的地上部分的……阵眼?”

    “不错,当时应有人发现你上了那块石头,为免阵石被血所污,才暗中相助,救了你一命。”师无咎抚胡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越看越满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清造化不浅。”

    说实话,小暖对师傅说的啥阵啥阵眼之类的,根本就不信,不过她不信,不妨碍柴严亭和袁天成等人信,“师傅,所以徒儿爬的那块石头,后来被师祖弄去了他所画的山上,调了个个儿,摆在山顶?师祖这么做是为了啥?”

    师无咎推测道,“破坏阵眼,一定是你师祖有意为之。至于为何将石头弄到山巅之上,应是为了,好玩?”

    张玄清不满师傅拉低他心中师祖的段位,“师祖是天师,做事必定大有深意。”

    师无咎冲着小暖眨了眨,轻轻笑了。

    小暖是见过师祖,她觉得师祖跟师傅就是同一卦的,师祖无论做啥,小暖都不会觉得奇怪。

    师傅曾说过,建隆帝登基后师祖遁世,一是担心建隆帝向师祖索要长生丹;二是因为袁天成一门入主司天监,师祖要避避其锋芒;三是师祖算到道门将有大劫,所以师祖和师傅云游四方,寻找破解之法。这么说来,师祖捣毁袁天成为清王布置的阵法,也在情理当中。

    不过,“师傅,咱们就算得知了这两块石头是一块,有什么用吗?”

    师无咎玄之又玄地笑了,“现在此处有谣言起,意图将徒儿与清王余党相连?”

    “嗯!”小暖恨恨点头。

    “你将石桃之事告知晟王,他就知该怎么处置了。”师无咎笑道。

    小暖大体明白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徒儿明白。师傅留在南山坳,要做些什么?”

    “当年袁天成乱了这里的山泽之气,为师趁着有空,过来堪舆地形,将其气理顺。”师无咎说这话时,真有一派之主的架势。

    小暖听得眼睛都亮了,“师傅,您导气儿时,能旺一旺徒儿一家的长寿运吗?”

    什么叫导气儿?

    张玄清听了师妹这门外汉的说辞,额头忍不住挂起黑线。

第九三三章 炼丹大师

    师无咎笑眯眯地应了,“你母亲和小草生来就是福寿之相,再旺一旺也好。”

    小暖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傅,那徒儿我呢?”

    “你财运最佳,其他的端看造化。”师无咎说得玄之又玄。

    以前觉得师妹面相含糊难辨,现在看清了,却觉得师妹面相只是中等偏上的张玄清没有吭声,不想说出来让师妹难受。不过不管面相如何,师妹的造化确实是张玄清见过的最好的人,这也应了师傅经常说得那句事在人为。

    小暖很想非常有气势地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她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只老老实实地道,“嗯。师傅您看,圣上的丹毒也解了,咱们是不是该把三师兄从琴鸣山上弄下来了?”

    师无咎点头,只是,“圣上服了景清的丹药后龙体渐佳,他岂肯轻易将景清放下山,除非景清像袁天成那般自断一臂。”

    三师兄最擅长、最感兴趣的都是炼丹,若是断了一臂,对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若是以这样自残的方式下山,还有什么意思。小暖道,“徒儿进京后想想办法。”

    “你不可轻举妄动。”师无咎叮嘱道,“你与景清谁都不能出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一年半载内,三师兄还不会有事,师妹千万别冲动。”师妹一冲动连皇子都敢告,张玄清真怕她为了接三师兄下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这时有小道童进来报事,张玄清便跟了出去。

    小暖借此机会低声问师傅,“您是不是在打那个去年在西北冒出的炼丹大师的主意?”

    师无咎也学着小暖的样子,与她头碰头小声嘀咕道,“徒儿如何猜到的?”

    “青冥山三田观,无牙道长总不能白待吧?”青冥山乃是西北肃州昆仑山群山下的无名小观,她师祖张昭成选择从那里再次出山,怎会没有深意。

    师无咎颇为欣慰得揉了揉徒儿的小脑瓜,“为师也觉得,那个炼丹大师或许与你师祖有关。所以在那边有动静之前,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或许在师祖把丹方塞在我家天师像背面后时,就已经想好了师傅或三师兄的脱身之策。”小暖对师祖,越发地佩服了。

    待她回到家,叫来贺风露四人,跟他们说师祖要教他们一套功法时,这些沉稳的师侄们一跳多高,“真的?”

    小暖看得直笑,“这还能有假?你们四人明日就过去,待学成功夫后,守一继续去绫罗霓裳账房做事,守静和守纯留在师祖身边帮忙,风露进京找我。”

    四人傻笑了半晌,还是最为稳重的田守一先开口了,“小师姑您说,师侄们过去时要不要给师祖买点东西以表心意?”

    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若是你们有真心想送的就带过去,若是没有就算了,你们师祖也不讲究这些俗礼。”

    师傅这次赶来时给小暖带了一包糖,那是一个徒孙从琼州带回去的,师傅觉得好,便给她带了过来,小暖收到后,没舍得吃一块。

    小暖出门去找左相说事后,田守一几个凑在一块嘀咕起来。

    刘守静拿不定主意,“诚心咱们有,但师祖缺什么?”

    赵守纯也挠头,“师兄,师祖缺的,咱们也寻不到啊。”

    贺风露是女子,要比他们心细一些,“我打算用小师姑给我的棉布,给师祖做几件衣裳。”

    这个好,可他们也不会做啊。田守一盘算了一会儿,“依我看,送什么都不如送银子好。师祖东奔西走,身上有钱心不慌。”

    这个更好!赵守纯立刻道,“师弟这里有四百一十八两,本打算今年攒够五百两再给师傅送回去的,还是先给师祖,师傅那里我再慢慢攒着。”

    “我去年年底时分别给家里和师傅送去了一百两,还剩二百八十两。”刘守静也是个节俭的,都是给小师姑做事,他俩手里的钱差不多。

    “我有一千三百四十两。”田守一道,“咱们三个凑在一处,就是两千零三十八两。”

    师兄比他俩钱多,还在他们面前显摆小师姑教给他的算数本事,刘守静和赵守纯现在很想揍他。贺风露见了他们三师兄大眼瞪小眼,便笑道,“我这里有三百余两,咱们再找小师姑借一些,凑整成两千五百两?”

    “不用找小师姑借,咱们直接去找管家,预支三个月的工钱便能凑够了。庄子里和铺子里的人,有事就能预支工钱。”田守一现在管账,知道的比师弟师妹们多一些,“你们以后手里有钱也不要死攥着,都交给我,我帮你们投到店铺里,到年底总能拿些分红。”

    怨不得师兄钱多!他们更想揍他了。

    贺风露叹道,“咱们到了师姑这里后,还从没为银子的事儿发过愁呢。”

    田守一和刘守静点头,这在上清宫时,都是不可想象的。接到师门给的任务,过来保护小师姑时,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任务还能有这么多银子拿。

    “我发过愁……我藏的银子被大黄刨出来两次,后事我用了六只兔子,才从大黄那里换回来。”赵守纯低头,很是惭愧。

    ……

    小暖见到左相时,他正在房里作画,并将画给小暖看,“郡主觉得如何?”

    小暖这才发现左相竟学小草的风格,画了一匹很是可爱的小马。不过,左相的画多了精致和匠气,却少了童趣。小暖很是诚实地道,“大人画得比小草好,但是小暖还是更喜欢妹妹的。”

    左相一听便明白了,老气横秋道,“老夫的赤子之心,早就失了。”

    听着四十多岁的左相自称老夫,小暖只觉得他不只失了赤子心,还未老先衰了,不过她还没跟左相熟悉到可以说闲话的程度。小暖直接说起正事,“大人,小暖去看师傅时,偶然发现一事,想与您商讨。”

    小暖将师傅说的药丸的事儿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她拿了那么多块玉饰的事儿。左相拿起小暖带过来的药丸,嗅了嗅才问,“郡主觉得,是何人又为了什么将药粉洒在圆通身上?”

    小暖就是不想沾这件事儿,才退到左相面前的,“此事小暖也疑惑着,所以才来请您拿个主意。”

第九三四章 秦氏的担忧

    见小暖这般回答,左相就明白晟王没将圆通可能是清王遗腹子的事告知她。晟王这么做,定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泥潭里。

    晟王既然有此佳意,左相自然不会捅破这层纸惹他不快,“木刑已审问过抓住的人,他们并未得出与圆通有关的线索。这药粉应不是他们撒在圆通身上的,那就另有其人。能接近圆通的人不多,逐一排查便知。”

    排查法也不错,如果不是外人,那么这人不在云开书舍就在镇清寺,算下来也没几个人,不算难查。又商量了几件事后,小暖提起进京的事儿,“小暖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不知大人选了哪日进香?”

    “那便后日吧。”左相本就是在等着小暖她们一起进京的,小暖忙完要启程了,他的“正事”自然也该办了。

    左相连吉日也不选,就随口说了个日子。小暖就知他对佛道之事也不甚在意,便笑道,“那小暖这就去让师兄和智真大师准备着。”

    听小暖把张玄清摆在智真前边,便是要安排他先去归阳观再去镇清寺了,左相言道,“若是郡主不提,老夫都要忘了你还有陈九清这个道号。”

    见左相这么知趣,小暖笑得一脸开心,“让大人忘了,是小道的不是。待后日,小道定着道袍,与师傅和师兄在归阳观内,恭候您的大驾。进香之后您可还有事要办,若是没有,咱们二月二十启程?”

    左相也笑了,“不急,老夫还想去济县西南的神山祭拜山神,不知郡主可有兴趣同往?”

    左相所指的神山,自然是去年建隆帝发现石桃的那座。因天子曾亲自登山祭拜,所以那里就成了济县父老登山祈福的神山,每逢佳节,香火不断,甚至有人不远百里赶来祭拜。这样的宝地小暖岂会放过,她去年就和赵书彦合伙在山腰开了两间供登山之人歇脚的茶肆,并在山顶开阔处修了一座小道观,派门人洒扫供奉,满足众人祭拜神山的需求。

    左相要去也能给她的小道观再添香火,小暖自然欢迎,不过她却没有一同登山的意思,“真是巧了,每月二十正是我七师兄登山祭山神的日子,大人可与我七师兄同去。”

    待小暖走了后,李泗疑惑道,“小人怎觉得郡主一家都对老爷您都颇为忌惮呢?”

    “若你是她们,也会如此。”左相言道。

    小暖一家起于微末,不善逢迎也不喜与为官的来往。而且左相看晟王的做派,觉得就算小暖嫁入王府后,晟王也不想让她做这些。或者说,正是因为小暖不喜与逢迎交际,晟王才娶她为妃,图得便是个清净。

    这样虽然会惹些口舌,让人说晟王府的门槛高不可攀,但也省去不少麻烦,其实也挺好。左相不由得想起自己夫人在世时……

    “不会啊。”李泗打断了他家大人的沉思,“如果小人是文昌郡主,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晟王,都会与相府多走动的。”

    左相平静地道,“所以,晟王看不上你。”

    想到晟王那冷冰冰的眼神,李泗抖了抖,不敢吭声了。

    “你去趟云开书舍,就说本相二十日踏青登神山,问他可有兴趣同往。”左相叮嘱道,“若是丁大人要带女眷,也不必拦着。”

    女眷?李泗愣呼呼地问道,“丁大人的家眷都在京中,老爷您莫不是忘了?”

    左相扫了这又蠢又笨的家伙一眼,真不知道自己怎能忍受了这厮几十年。小暖府中那个十几岁的小管家很是不错,要不自己也换一个?

    李泗被他家大人嫌弃的目光看地后背发凉,赶忙奔去云开书舍传信。书舍内院,云清先生正与来访的友人对弈,珠绿在一旁抚琴,好不逍遥。

    听了李泗的话,云清先生笑道,“好,老夫去为李相引路。”

    珠绿收了琴,起身盈盈一拜,“先生,珠绿想与您同往,为家人祈福。”

    李泗眉眼不动心中却悔翻了天,他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所说的“女眷”指的是谁,恨不得被自己的脑袋捶个窟窿。不过珠绿是王时卿之女,她的家人早就死绝了,还祈什么福?

    云清先生含笑点头,“也好。”

    见云清先生应了珠绿,里屋内正在写大字的圆通顿时一脸羡慕。小草见了,低声问道,“你也想去?”

    圆通老实点头,“小僧多次听人说起神山,还未去过。”

    小草很是小大人地点点头,“现在万物萌发,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咱们跟着先生一块去吧。”

    “可以吗?”圆通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小草反问。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圆通咧嘴乐了,放下笔跑到外边,“先生,小僧和小草也想跟您一块去,可否?”

    这两个孩子许是憋坏了,云清先生却没有直接应下来,“此事须得问过你师父和秦安人。”

    “哦。”圆通欢快地应了,他师父一定会答应的,安人也不会拦着的,太好啦!

    李泗回去后,将事情回了自家大人。左相挑挑眉,珠绿会跟去在他的意料之中,小草和圆通也想去,恐怕会让秦安人非常为难吧,她会怎么选呢?左相不免好奇秦氏会怎么做。

    第一庄内,听说左相要去神山祭拜,云清先生和珠绿都要跟着,秦氏的心就悬了起来,有种要大事不妙的感觉。珠绿是不是想趁爬山时,把左相从山上推下去来个同归于尽,为她的家人报仇?

    听小暖说左相身边有很多高手,珠绿这么做怕是找死吧?秦氏不免担忧起来。

    听到小草和圆通也想去,秦氏更揪心了,小草去她不放心得跟着,可他不想跟左相一起登山。如果她不去,万一珠绿干点啥,闺女没有防备,岂不是很危险?

    见娘亲变了脸色,小草立刻懂事地说,“圆通就是想玩,并不一定得去神山,小草带着他在咱们庄南的山上转转也一样的。”

    闺女这么懂事,秦氏立刻就心疼了,赶忙道,“娘不是不想让你们去,只是二十日娘事儿,要不,咱明天去咋样?”

    “嗯!”小草开心地扑到娘亲怀里,“娘最好了。”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镇清寺禅房内。智真大师轻轻拍着小徒儿的背,“你去跟小草商量商量,看能否明日去。如果明日可以,为师可与你们同行。”

    度通也道,“听说神山观香火不错,徒儿也想去瞧瞧。”

    第二日一早,左相听到秦氏母女三人和智真师徒三个要一同去登神山,忍不住大笑。

    李泗莫名其妙地问,“老爷笑什么?”

    “小草有个好娘亲,圆通有个好师父。”左相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李泗还是搞不清楚,不过因怕他家老爷再嫌弃他蠢,李泗用力点了头,“然。”

    左相见他这蠢样,立刻笑不出来了。

    还是换了吧。

第九三五章 闹肚子

    娘亲和妹妹要去登山,小暖不管多忙也要陪着。

    今日风和日丽,也的确是个外出踏青的好日子。沿着开辟出来的山路,众人拾阶而上,边走边欣赏着树梢上和石缝间的浅浅春色,心情舒畅。

    “九清道长,小僧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度通踩着稳固的石阶,尽量不看跑在前边的小草和师弟。

    “度通请讲。”小暖笑道。

    “修这条山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度通问道。这条上路的石阶整齐漂亮,可以说就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度通觉得以小暖的作风,不该花这冤枉钱才是。

    小暖也不藏着掖着,“山顶发现神石曾青时,易王和晟王曾以为此山内有曾青矿,便派了人凿了一些山石取宝,后发现此处并无可采的曾青,才收了手。开凿山石时,为了不破坏神山,贫道让他们将山石凿成阶石摆在山下,铺就了咱们脚下这一段石阶。待庙修成后,有人登山祭神,贫道便允他们搬一块上山修阶,这山路便是如此修成的。”

    会上山祭神的能亲自参与修石阶,定是荣幸之至,并将此广告四方。也就是说,小暖修石阶修的物料和工钱都没花,简直太绝了!度通两眼放光,“阿弥陀佛,九清道行远在贫僧之上,贫僧佩服之至。”

    “哪里哪里,你能借用天时地利,造就人和,让镇清寺的香火日渐旺盛,贫道也佩服之至。”小暖说的是真心话,度通绝对是个人才。可惜他出家了,还不是道士。

    两人聊得正兴起时,忽见前边的圆通蹬蹬蹬地捂着小肚子跑了下来,脸色惨白。

    度通赶忙拦住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圆通急切道,“师兄快放手,圆通肚子好痛,要去方便。”

    这里是神山,不能随处方便,小暖着人沿着山路边修了几处茅厕,离此处不远边有一个。

    圆通捂着肚子跑过去,半天才捂着肚子从里边出来,小脸惨白惨白的。智真过去帮他擦着额头的虚汗,轻声问道,“可还难受?”

    “嗯……”圆通羞愧地低着小光头。

    还不等智真说话,秦氏就体贴地开口了,“身子要紧,咱们快回去让华郎中瞧瞧,改日再来祭神也是一样的。”

    智真颔首,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先带徒儿回去,安人和郡主既然已到山下,不上山进香实为不妥。”

    到了山下不上去拜神,的确不敬,秦氏送他们上车后,才带着小暖和小草上山。

    小暖招手唤来玄,低声道,“这事蹊跷,立刻告知李相,让他派人查查。”

    玄会意,立刻派两个侍卫回去传话。

    本就是带着圆通出来玩的小草,不想让娘亲和姐姐觉得扫兴,扬起小脸笑道,“娘,姐姐,咱们去山顶,画那棵大松树,好不好?”

    小暖也来了兴致,“好,一人画一幅,看谁画得好看!”

    “一定是小草!”

    “一定是我!”

    秦氏与小草异口同声,说完母女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完又想念不在家的大黄。

    好在快能见到了,母女三个心情更加迫切,秦氏一手拉住一个,迈步往山上走。小暖则一直想着为何最近的事情都会或远或近地扯上圆通,圆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登个山怎么也会拉肚子。是巧合、这山不妥还是他出门不妥等。

    一家人上山、烧香祈福、画孕育出石桃的松树,待回到山下时,已近午时了。

    问起圆通的情况,她们才知不止圆通,庙里的四个和尚以及在去庙里蹭饭的秦大郎,都闹起了不舒坦。

    “怎么会这样?大伙儿没事儿了吧?”秦氏连忙问道。

    “众人吃了华郎中开的药,已经无碍了。华郎中查出是他们今早吃的豆腐不新鲜,吃多了肠胃会不适。圆通因早上吃得多,所以最先撑不住了。”玄回道。

    莫非真是巧合?小暖皱起小眉头,总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对劲儿。晚上,木刑过来与小暖道,“郡主,虽然没有证据,但属下怀疑镇清寺的行止有问题。”

    “今早的豆腐就是他做的,若他真有问题,他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玄舞疑惑道。

    木刑分析道,“异常自信的犯人便是如此,他们会反着想事情因为这件事一看就是他做的,大家才不会以为真是他做的,而是有人嫁祸给他的,从摆脱嫌疑。”

    这么说也有道理,小暖点头,“那就将计就计,你把他带去问话,查个明白。”

    “属下遵命!”木刑高高兴兴地走了。

    谁知审问了一个晚上,木刑竟没有找出任何线索,这件事表面看来真的是行止疏忽所致。但是木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被此事激起了斗志,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小暖叮嘱道,“用你的手段继续追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有害群之马,我南山坳绝不留他。”

    “是!”木刑躬身,响亮地应了。

    帮小暖整理道袍的秦氏嘀咕道,“娘就说,行止说话和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的。”

    “咬人的狗不露齿,坏人不会在脑袋上刻字,咱们还是要小心些。”小暖道。

    站在凳子上的小草把道冠给姐姐戴上,瞪着大眼睛道,“姐姐又趁着大黄不在家说大黄的坏话,其实咬人的狗比咬狗的人少多了。”

    小暖笑了,捏捏妹妹的小脸叮嘱道,“小草说得很有道理。今天李大人要进香,我得在归阳观呆半日,你不要去南山坳,乖乖跟娘在家呆着。”

    左相是奉旨进香,排场自然小不了,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少。有热闹就容易出事儿,小暖不想娘亲和妹妹去凑这个热闹。

    一向将姐姐的话当圣旨用的小草立刻点头,“好,小草在家读书,哪也不去。”

    “娘在家安排春耕的事儿,也不出门。你也要当心,跟在你师傅身边,不要乱跑。”秦氏也不放心闺女。

    小暖应了,起身直奔青阳观。在路上,遇到了一脸腊白的秦大郎。

    本来弯着腰的秦大郎见小暖骑马走过来,立刻挺直瘦瘦的腰身,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得走过来。

第九三六章 秦大郎之死

    待走到小暖面前时,秦大郎斜着眼不屑地扫视小暖身上的道袍,讽刺道,“比起我佛门的僧袍差多了,一点出家人的气度也没有,花里胡哨,不伦不类!”

    今天是左相进香的日子,镇清寺和归阳观都将开放,许百姓入内,周边赶来的村民络绎不绝。他们听了秦家大郎的话,都吓了一跳,站在路边不动了。

    秦大郎见自己镇住了场面,抬起下巴,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感。

    在镇清寺混了几天,就当自己是和尚了,还站队瞧不起道士?小暖才不会惯着他,沉下脸道,“玄舞,派人去告诉玄,此子辱我师门,以后不准他入我南山坳一步。”

    “你……”秦大郎气得手指头都哆嗦,“你这个……”

    “我怎样?”小暖冷冰冰的看着他,围观的村民们都吓得缩了脖子。

    好男不跟女斗!秦大郎哆嗦半天,一个字不敢说就甩袖子走了。

    小暖跨马直奔归阳观而去,今天是大日子,她得跟着师傅和师兄摆出该有的气势来,才没功夫跟秦大郎较劲儿。

    左相进观,念建隆帝的圣旨,焚香祷告,祈国泰民安,张玄清接旨做法事等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用去半天功夫。完事儿后,小暖拖着疲累地双腿、带着冒烟儿的嗓子回到第一庄灌了好几被茶,就瘫在了炕上。秦氏问她,“大郎又咋滴了?”

    小暖滚到娘亲身边,“他拿眼斜女儿,还说风凉话侮辱我的师门,女儿不准他再去南山坳占便宜。”

    其实秦大郎去镇清寺也不算占便宜,他要挑水、劈柴、打扫院子才能吃上饭。不过他敢瞧不起道门,就别再想进南山坳,这一点毛病也没有。秦氏叹了口气,“为了这事儿,大郎她奶奶又在村里哭闹,说咱们欺负秦家,见不得他们好。”

    “回头我跟二舅说一声,如果他们再闹事儿,秦家村也不必呆了。”小暖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秦氏一顿,摸着女儿的额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恁大的火气?”

    小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娘亲的腿上,“女儿也不知道,在观里待着的时候就觉得心浮气躁的,总想发火。”

    “莫不是被那些陪葬品上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吧?”秦氏立刻担忧起来。

    小暖闷声道,“应该不是,师傅给了女儿护身符和药丸,那些玩意还伤不着女儿。”

    “莫不是……小日子要来了?”秦氏用手掌顺着女儿的背,小暖初来葵水是去年腊月底,至今已有五十天了,虽说不少人初来这一年小日子不稳,可她托的时间也太长了,再不来秦氏就要请华郎中开药了。

    “可能是吧,娘,女儿想睡觉。”小暖打了个哈欠。

    “好,吃了东西换好衣裳咱们就睡,睡够了咱再起来。”秦氏立刻吩咐人去书房叫小草,准备吃完饭。

    小草进来见姐姐不舒服,也学着娘亲的样子摸着她的脑袋哄着,“姐姐歇着吧,有事儿让小草去做。”

    被娘亲和妹妹这么关爱着,小暖烦躁的心情平复许多,吃了些东西便沉沉睡去。

    谁想她刚睡着,玄就派人来报事。小草压住要起身的娘亲,穿鞋子颠颠跑了出去,低声问道,“什么事儿?”

    怎是二姑娘呢?侍卫虽然疑惑,但还是回道,“秦家大郎闹着要进镇清寺取回他的被褥和书卷,大人让属下来报姑娘定夺。”

    因今日围观的人多,不让他进去拿自己的东西恐怕不妥,让他进去又违背了郡主的命令,玄这才派人来请小暖示下。

    当时什么大事儿呢,小草有模有样地道,“帮他拿出来不就好了?”

    “寺里的和尚除了拉肚子的,都在忙着后晌李相进香的事儿,我等不好叨扰,秦家大郎也非要亲自进去不可。”侍卫回话。

    镇清寺里就五个人,拉肚子加准备接待李伯伯,确实没空。小草有模有样地点头,“那派人跟着大郎哥进去,让他取了东西就出来。”

    侍卫见二姑娘身后的玄舞大人微微点头,便拱手应下退了出去。小草又倒背着小手,有模有样地对玄舞说,“玄舞姐姐,我姐姐不舒坦,不是紧要的大事儿就等姐姐睡醒再说,行不行?”

    “属下明白。”玄舞见二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分忧了,很替安人和姑娘开心。

    小暖这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然后被隐隐的肚子疼唤醒。迟到的小日子总算来了,她松了一口气,懒懒躺在炕上,提不起什么精神。

    秦氏将暖手的汤婆子放在女儿小肚子上后,便喜气洋洋去给她准备补身子的药膳。小草趴在姐姐身边,有点搞不懂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姐姐病了,为什么娘亲还看着挺高兴的样子?

    “姐姐,你还难受吗?”

    小暖点头,“有一点儿,过几天就好了,没事儿的。”

    “哦。”小草放心里,贴着姐姐躺着,低声道,“姐姐不要生病,小草害怕。”

    “姐姐努力不生病。姐姐就算病了,咱们有最好的药最好的郎中,也会很快好起来的,别怕。”小暖忍着不舒坦坐起来,把小草搂在怀里,挠着她的小脖子,“你看姐姐现在不就好多了。”

    小草咯咯地笑了起来,与姐姐闹在一处。

    端着汤药走到门口的秦氏听到屋里的笑声,嘴角也翘了起来。见脚步匆匆的玄舞要进去,秦氏唤住她低声道,“若是没什么大事儿,就让小暖歇一歇吧,她的肚子还疼着呢。”

    关键这事儿不能拖啊,玄舞上前压低声音道,“夫人,秦家大郎死了。”

    秦氏闻言,端着的托盘一歪,汤药碗眼看着就要滑落。玄舞眼疾手快地将碗扶住,接过秦氏手里的托盘,“夫人当心。”

    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郎,大郎他怎么会……”

    “秦大郎死在来咱们庄子的路上,尸体是被秦三奶奶发现的,已找了秦家人收尸。为了避嫌,属下命人不得靠近,所以死因还未探明。”玄舞也觉得这事儿比较麻烦,还是得快点请姑娘拿主意。

    秦氏腿都软了,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玄舞把汤药轻轻放在桌上,“夫人,您看?”

    “缓缓,你让我缓缓。”秦氏现在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根本就提不起来,她只能抓着一个点,那就是不能让闺女受委屈。

    “玄舞啊,你有没有法子马上将小暖和小草带走,这里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第九三八章 报仇

    玄舞没想到夫人会让她带姑娘先走。

    往常出事,夫人拿不定主意时,都是让姑娘处理的,这次的事儿明显很棘手,夫人却让她带着两位姑娘走,由她自己来应付。

    玄舞感动于夫人对姑娘的维护,但还是劝道,“夫人,这事瞒不住,姑娘走了更是落人话柄,显得咱们心虚了。”

    “小暖以后还能在村里待几天,不怕他们说道。小暖脾气暴,这事儿让她去不合适,我过去,他们不管怎么骂我都忍着,毕竟……是一条人命。”秦氏虽然不喜秦大郎,但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侄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秦氏也心疼。

    玄舞正不知如何回应时,门帘挑开,小暖满眼温柔地走了出来,“娘,女儿没做错事,为何要走?您在家歇着,我出去瞧瞧。”

    秦氏立刻拉住小暖的手,闺女来了小日子,手比往常凉一些,秦氏更不想她这时候出去了,“你别去,他们哪个肯讲理,现在大郎死了理都在她们那边,咱不能来硬的,便……由着她们闹吧,不疼不痒的……”

    小暖反握住娘亲的手,“大郎死了,她们可以去衙门闹、去家里闹,就不能到咱们这里闹!娘等着,我去去就来。”

    “姐,小草也去。”小草的小脸也绷着。

    “你还小,不能去,在家等我回来。”小暖不想让妹妹见死人,她再能干也还是个孩子,不该受这个惊吓。

    秦氏见劝不住小暖,也只得跟着站起来,“娘跟你一块去。”

    在遇到大事时,小草都是听姐姐的,她乖乖退到一边,看着姐姐与娘亲一起走出去,才问翠巧,“小草长到多大,才能让姐姐觉得小草长大了呢?”

    翠巧怀着孩子,见到小草这样心里真是软成了一片,“二姑娘无论长到多大,在姑娘眼里都是需要她护着的妹妹;不过奴婢觉得,等二姑娘长到十二岁时,就可以啦算长大了,姑娘就是十二岁开始出门做事的。”

    十二岁啊,八岁的小草回想了一下自己漫长的一生,挫败地低下头。四年,要很久,很久。

    李嬷嬷见二姑娘如此,上前劝导,“四年不短,二姑娘正可趁着这四年努力学本事,四年后定能大放异彩!”

    小草握了握小拳头,用力点头。

    秦大郎突然死了,小暖也很惊讶。她上午见到秦大郎时,他的脸色虽然有点难看,但还算正常,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如果是他杀,谁会杀他,是因为什么?如果是突然暴毙,病因是什么?这些必须搞清楚,而且要尽快。小暖边跟着娘亲往外走,边下了几条命令防患于未然,绿蝶接令,立刻去办。

    出院子还没出庄子,呼天抢地地哭声远远传来,这是白氏和张氏的哭声。

    白氏最疼的孙子就是大郎,虽然过年时她被大郎一凳子抡破了脑袋,但她疼了大郎这么多年,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大郎死了,她怎能不难受。

    秦氏听着这哭声就头皮发麻,不过她还是暗中给自己打气,拉着闺女的手,一步步地走出庄子。

    秦家村和第一庄由一条宽敞的土路东西相通,与去县城的南北路在正中相交,行成一个十字。秦大郎死在十字路口西边,也就是说他真是奔着第一庄来的。

    他来第一庄想做什么?按照她对秦大郎的了解,自己上午刚跟他发生了争执,他不该来的。若是有事,他也会使唤白氏或张氏来才对,小暖眉头微微皱起。

    见到秦氏和小暖出来了,披头散发的张氏像受惊的马一样不要命地冲过来,“陈小暖,你杀了我儿,老娘跟你拼了!”

    玄舞和玄澄抬手挡住张氏,小暖也不理她,穿过人群到了秦大郎的边上。

    秦大郎脸色惨白带青,不过面容并没有扭曲,也没有七窍流血,看不出什么。

    坐在孙子身边痛哭的白氏抬起头,悲痛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你逼死我孙,干脆连我老婆子也杀了吧!”

    自己来了还一句话没说,就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小暖平静地扫过哭闹的白氏婆媳,哭得心不在焉的秦大妮儿,狠狠瞪着她的秦大舅,问道,“谁说秦大郎是我杀的,拿出证据来!”

    “哎呦……”张氏扯着嗓子就要哭。

    “你给我闭嘴!”还不等小暖说话,被吵得脑仁儿嗡嗡直响的秦德大声吼了出来,吓得白氏和张氏都不敢吭声了。

    秦大舅不哭,不过说话却更有份量,“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儿都死了,我们无能替他报不了仇,还不能哭几声了?”

    秦德怒道,“你们哪个眼看到大郎是被……人杀的?”

    秦三奶奶赶忙开口,“正埔啊,我说了好几遍了。大郎真是一个人出村,然后踉跄两步趴在地上不动的,谁也没跟在他身边。我喊了两声他没回,这才过来看,他哪会儿就没气儿了。大郎出事儿时,小暖早就回第一庄了,她见都没见到大郎啊。”

    “大郎的死跟小暖无关,你们别冤枉人,大郎就是身子不好突然去的,怨不得谁。”秦德给大郎的死定了性。

    秦大舅不干,“我儿今天跟小暖绊了几句嘴就被她赶出南山坳,要不是这个,我儿也不会过来,不过来就不会死!”

    秦氏看到秦大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听着老娘和大嫂的哭声,心疼又害怕。不过大哥声声指责小暖,她更心疼,秦氏把闺女护在身后,小声问,“那大哥说要怎么办才好?”

    秦大舅吼道,“哪个是你大哥!我儿到底怎么死,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查清楚!伤了我儿的,一个都跑不了!”

    小暖开口了,“既然如此,告官吧。是你们去县衙还是我派人去?”

    秦家人愣了,李氏拉了拉大姐的衣裳,劝道,“姐,别告官了吧,我已经让人去叫四郎他爹了。咱们自家人怎么都好说,告了官……”

    “是啊,大郎是自己摔死的,告什么官!”秦德也道。

    秦大舅皱了眉头,白氏和张氏不吭声。大郎是自己趴下没气儿的,告了官又能怎样,还不是不能帮大郎讨回公道。

    小暖见此,便道,“里正爷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里正韩二爷看了这半天,一直没吭声,小暖问到他头上,众人才想起他来,转头看过去。

    韩二爷上前一步道,“要是咱们这些七老八十的,摔个跤死了,大伙不觉得有啥。秦家大郎才十八,平日里身子虽不壮实但也没听说有啥大毛病,摔个跤就没气儿了确实说不过去。告官吧,让卢大人查个清楚,大伙心里才能落个明白,要不这事儿过不去。正埔,你去吧?”

    听到韩二爷这么说,秦德皱了皱眉。

    村里死了人没啥,告了官就是个大事儿,就是给知县大人添麻烦,知县大人不高兴了,里正和村子都落不了好啊。这韩二哥,真是老糊涂了!

    秦大舅被里正点了名,就不好说不去了。正骑虎难下时,满头大汗的秦二舅从城里跑了回来。

第九三九章 牛毛细针

    见到二弟秦正田回来了,秦正埔立刻哽咽道,“二弟,你快骑马进城告官,咱家大郎被人害死了!”

    秦正田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我先去了官府才回来的,刑捕头稍后就带着人过来。大哥放心吧,不管大郎是怎么死的,咱们都得查个清清楚楚!小暖,你这边有消息没?”

    听到二弟都没跟他商量就先告了官,秦正埔心里有点别扭,再听他向小暖打听消息,秦正埔就更不痛快了,“大郎就是被她害死的,你还问她,她有个屁的消息!”

    秦正田皱了眉,“小暖怎么可能会害大郎,她们是表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话别人说说就算了,你说这不是寒我姐和小暖的心吗!”

    “她们要是还有心,就不会把大郎从南山坳赶出来!”张氏嚷道,“他二叔啊,你侄儿尸骨还没凉呢,你就踩着他去巴结人了,你的良心呢!”

    见老大两口子越说越离谱,还攀扯上正田,白氏也觉得不像话了,“吵吵什么,等官爷查清楚再说!”

    秦二舅的目光转了一圈不见父亲,便问媳妇,“爹呢?”

    张氏小声道,“爹背过气儿去了,由二郎在家照顾着。”

    秦二舅心里一酸,忍着难受跟秦氏道,“姐,娘他们心里不舒坦,你别往心里去。”

    秦氏点头,“要不把大郎先抬回去吧?”

    小暖摇头,“邢捕头没带人看过前,他们是不会让人动大郎的。二舅喝口水歇一歇,接下来这几天事多,你别累着。”

    张氏见小暖还晓得关心她二舅,心里舒坦不少,赶忙上来给自家男人递了块帕子擦净。秦二舅胡乱擦了擦,低声问小暖,“这是咋回事儿,大郎怎么就?”

    小暖摇头,“还不清楚,我正在派人查。”

    秦二舅红了眼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大郎是不招人待见,这到底是咋会儿事啊,拉肚子也不会把人拉死啊。”

    邢捕头来得很快,他先给秦氏和小暖行礼,又听了张氏等人的哭诉,简单问了几句,就上前验看大郎的尸体,“尸体无伤痕,双唇没发黑,不是被打也不是中毒,许是这一跤摔得巧了,所以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你们想怎么着?若是觉得秦大郎是被人害死的,就让仵作开膛破肚验尸;要是就这么算了,就搭回去入土为安吧。”

    众人……

    小暖抽抽嘴角,邢捕头这审案的,也真是轻巧。

    “捕头大人!我儿被文昌郡主赶出南山坳,来找她理论时才摔死的!”张氏不依。

    邢捕头瞪眼,“别管他是去干啥,他摔死就是摔死了,攀扯不到别人。这要是你儿摔死在去寺庙的路上,你们还要告菩萨不成?”

    张氏一噎,不敢说话了。韩二爷接着问,“正埔,大郎死了咱们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这事儿得办明白了,你们打算怎么着,验还是不验?”

    白氏眼泪刷刷地掉,“我孙儿都死了,你们还要把他开膛破肚,你们好狠地心啊!”

    秦德皱紧了眉头,“这是不是问你们要不要开吗,哪个就狠心了!”

    韩二爷不急不缓地继续问,“弟妹这意思,就是不想验尸了,对吧?”

    白氏和秦大舅夫妇都默不作声,大郎一看就不是中毒死的,开膛破肚干嘛,死了还要受罪!

    韩二爷刚要跟邢捕头说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不想小暖却先开口了,“大郎死得蹊跷,虽然初看起来不见伤,还是得劳烦仵作帮着看看。不需开膛,就看身上有没有暗伤。”

    邢捕头立刻点头,“郡主言之有理!”

    见白氏等人也不反对,韩二爷让人帮忙把大郎的尸体抬回秦家,请仵作验看。这时,秦德才抽空过来跟小暖说话,“小暖啊,你这么说,是觉得大郎是被人害死的?”

    小暖摇头,“我也不知,仔细查查才能放心。万一是有人作恶,要尽快将其铲除才能安稳。”

    的确是这个理儿,秦德也忐忑地等候仵作验尸体的结果。

    给大郎验尸的除了仵作,还有木刑。两人仔细将大郎的身体从头到脚仔细查了一遍,才从厢房出来。仵作手上托着个托盘,托盘内三根一寸半长的牛毛细针。在夕阳光下,隐隐发着寒光,众人瞪大眼睛,不晓得这是咋回事儿。

    “这三根针是在尸体后脑的风府、百会和风池三穴中发现的,应是秦家大郎的死因。这三根针全部没入穴位,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若非木大人察觉不妥,小人也难发现。”仵作道。

    听到大郎真是被人杀的,白氏等人哭声大噪,声声请邢捕头给大郎做主。

    “这么说,秦大郎真是被人杀的?”韩二胖怒道,“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敢在秦家村害人,让老子知道是谁,第一个废了他!”

    木刑接着道,“这针用寒铁打造,是江湖人才会用的暗器,能用此针伤人的,内力定十分深厚。”

    邢捕头给小暖行礼,“此案给怎么办,小人请郡主示下。”

    小暖回道,“这是发生在卢大人治下的命案,捕头该请卢大人示下才是。”

    南山坳是小暖的地盘,但秦家村不是,她不想越俎代庖。

    邢捕头抱了抱拳,命人回去通晓知县大人后,开始询问秦大郎与何人有仇,今天又有何异常等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村里人众说纷纭,小暖也没必要留下了。她劝了还想留在秦家帮忙的娘亲回家,只让黄子厚留下给秦二舅打下手。

    很快,被派去查案的绿蝶回来了,“秦三奶奶说,秦大郎出村时显然是带着气儿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回头看,像是有人跟着他,但秦三奶奶什么人也没瞧见。秦大郎去镇清寺拿东西时去两两趟茅房。镇清寺的和尚都在闹肚子,秦大郎在茅房时,度通和行止都跑了趟茅房。侍卫离得远,不晓得他们在茅房里说过什么。”

    玄舞也道,“左相还在镇清寺祭拜,几个和尚都在,属下已令人严密监视,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抓捕归案,尤其是行止。”

    木刑分析道,“秦大郎从镇清寺拿了行李后,不多时便出村赶往第一庄,不过他并不着急,还时不时地回头,也就是他可能是做给人看的。属下推测,应是他在镇清寺发现了什么他认为了不得的事儿,并以此要挟镇清寺的和尚。假装要将实情告知郡主便是他想到的恐吓和尚的策略,却不想被人灭了口。”

第九三九章 没人理的陈祖谟

    木刑的推断合情合理,小暖点头,“我也觉得大郎的死因跟镇清寺有关,他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玄舞也推断道,“秦大郎定是发现了他觉得了不得的大事,打算以此要挟镇清寺哪个和尚,结果用错了方法。他当真以为别人会像夫人和姑娘这么忍着他?挡了别人的路,却以为踏进了生财门,也不掂量他自己的斤两!”

    “不管怎么说,他掌握的消息应该有些价值,否则对方也不会杀他灭口。”绿蝶又说起她调查的情况,“还有一事,秦大郎从南山寺回来后曾去拜访了陈先生,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

    哦?几个人听了,都提起了兴趣。秦大郎自与陈祖谟断绝师徒关系后,一向是形同陌路,怎么忽然去拜访他?

    小暖翘起嘴角,知道大郎是被人杀的,想必渣爹正提心吊胆呢,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左相来的这几天,本来打算启程进京的渣爹上蹿下跳地想办法接近左相,却没寻到门路,现在算不算得了个不错的梯子呢?

    正说着,陈忠就来了。小暖让人放他进来,想听听她爹怎么个打算。

    陈忠进来,知道小暖怕麻烦,也不敢废话,直接道,“老爷请姑娘过府一趟。事关秦家大郎的死因,老爷想请姑娘陪他一同去见李大人。待见到李大人,老爷便会讲清缘由,还姑娘一个清白。”

    小暖听得想笑,还她一个清白?她有什么不清白的?让她过去接上他,保护着他一起去见左相,想趁机抬高他的身价?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事关我表兄之死,我理应避嫌。他要去见李相,便自己去吧。”

    啊,哈?陈忠愣了,“可是,姑娘……”

    小暖眼皮一撩,陈忠立刻不敢吭气,默默退了出去。

    待陈忠回到陈家将姑娘的话告知自家老爷,陈祖谟扶着自己越来越痛的肝儿,暗骂这个不孝女,自己要帮她,她竟这么不领情!

    “小的方才见姑娘脸色惨白,许是病了。”陈忠小心翼翼地替姑娘解释她不能来的原因,好让老爷有个台阶下。

    “该不会是因为大郎的死,小暖正烦心着吧?”皮氏脸上刚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马上又转为关心同情,劝儿子道,“这个时候你这当爹的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她没说不让你去,就是领你这份情的,儿啊,快去吧?”

    陈祖谟的脸白了白,他倒是想去,可万一那些杀大郎的人知晓了,连他杀了该如何是好?

    斟酌再三,陈祖谟决定让陈忠先去试探试探,“你去秘密给李相递个消息,说有关秦大郎的死,我有些事想亲口告知李相。”

    他去传这个口信,万一被人灭口了怎么办?吓白了脸的陈忠建议道,“老爷让马得银去,成不?”

    马得银会功夫,万一有人偷袭,还能挡一挡。陈祖谟点头,“你让马得银跑一趟。”

    自马得铜与汀兰南下后,马得银便被陈祖谟从族学叫回来,保护家宅,如今就在西厢房末间里住着。马得银接了管家的吩咐,倒也没说啥,直接去了南山坳。不想他很快就回来了,“李大人的侍卫说老爷若知案情,理应去禀告卢大人或邢捕头知晓。”

    陈祖谟闻言,久久不语。

    马得银解释道,“老爷,侍卫说得在理。李大人是奉圣命来南山坳进香的,他不是巡抚都督不担着巡视地方政务的差事,此案他不该插手。小人去县衙禀告卢大人?”

    陈祖谟微微摇头,“不必去了,大郎临死前过来也只想向我请教学问,我只想通过这个由头见一见李相,你且下去歇着吧。”

    既然没事儿,那您这是折腾啥,马得银憋着一肚子气,默默退了出去。

    陈祖谟晚饭也不吃,一圈又一圈地在屋内转悠着。大郎过来问他知不知道镇清寺的几个和尚,尤其是圆通的来历,陈祖谟追问缘由,大郎却一副“我知道,就不告诉你”的死模样,惹得陈祖谟很是不快。谁成想,秦大郎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被人杀了!

    镇清寺的和尚是京里来的,按说这应该是个大事儿,陈祖谟没想到陈小暖那不孝女不管,左相也不管,只让他去找卢大人,这说明什么?

    陈祖谟定定看着黑黢黢地院子,他们都不想管的事儿,或许不是个好事儿,圆通真牵扯着什么碰不得的秘密?陈祖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有道理,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找到回京后跟贺王交差的法子了!

    那边厢,左相也在房内对烛沉思。李泗匆匆跑进来,“大人,镇清寺的行止死了。”

    左相目光睿智而犀利,“怎么死的?”

    “说是拉肚子一直不好,今天后晌又奔波操劳,吐血而亡。”玄给小暖回话,“李相那边也知了消息,还未见有动作。”

    小暖点头,“你派人去问问智真大师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若是需要,就派几个话少的过去,帮行止料理后事。”

    玄领令而去后,小暖敛眉思索一会儿,才目光坚定地唤道,“玄迩。”

    一直隐在暗处的玄迩现身,拱手。

    “待会儿你亲自去将行止的尸体偷出来,并做出行止是被柴严亭的人盗走的假象,然后请我师父验看行止是不是诈死。如果是,就将人交给木刑;如果不是,就将尸体处理了,行事一定要小心。”小暖吩咐道。

    玄迩也领命走后,玄舞低声问道,“姑娘,此事……”

    小暖解释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直觉,以防万一罢了,你把玄澄叫进来。”

    待玄澄进来后,小暖如此这般叮嘱后,让他去将军府找乌锥通报详情,好教乌羽有个准备。虽然她拿不准圆通与柴严亭有什么关系,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圆通一定对柴严亭的人很重要,知道这个消息,对乌羽或许有帮助。

    前日姑娘还说不会干涉乌羽,也不会插手没把握的事,怎得今天又决定出手了?玄舞不知道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没再开口打扰姑娘沉思。她是姑娘的侍卫,只尊姑娘的命令行事,只要姑娘做的,就一定有道理。

    与外边的风起云涌不同,死了一个人的镇清寺内却一片安宁。

第九四零章 盗尸

    度通和行正给行止净身换上崭新的僧袍,智真带着圆通念了经文后,站起身道了声阿弥陀佛,“在后殿架起柴堆,送行止早登极乐。”

    度通立刻去准备,行正却犹豫道,“主持,半夜起火堆太惹人注目了,是否改为土葬?”

    智真平静地看着行正,行正缓缓低下头,双手合十道了阿弥陀佛,便转身出去准备。智真到了行止床前,帮他理了理僧袍,又回头看闭目敲木鱼念经的小徒弟。

    圆通若有所感,张开眼问道,“师傅,行止能登极乐吗?”

    智真微微摇头,“为师不知。”

    圆通哦了一声,更加虔诚地念经,希望能助给他做了十年好饭的师侄能登极乐,自此无灾无难。

    待火堆架起,度通和行正抬了行止放在柴堆上。智真带着弟子们焚香念经后,吩咐道,“度通,点火吧。”

    度通拿着火把走到柴堆边,弯腰刚要点火,院里的四盏灯笼忽然灭了,紧接着就是度通手里的火把。赶到一阵恶风的度通立刻将火把扔了,转身护住师父和师弟,大喝道,“什么人,胆敢来镇清寺装神弄鬼?”

    院内无人回答,惨白的月光中,只见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扑来。度通一见便知不敌,立刻扯着脖子大叫,“有刺客,来人,来人啊”

    镇清寺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与黑衣人杀在一处。护着师父和师弟慢慢退入身后的僧房中后,度通急急道,“师父在此稍后,徒儿出去支援!”

    智真拉住他的胳膊,“徒儿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在此已是帮了侍卫们的忙了。”

    度通点头,随手抄起墙角的棍子,保护师父和师弟。

    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圆通担忧道,“师父,他们来咱们庙里干什么,莫不是……想抢师兄的银子吧?”

    度通的手一哆嗦,“师弟,小声点儿,莫让他们听了去。”

    圆通立刻捂住嘴,不说话了。一直隔着门缝关注这院内打斗情形的行正惊呼道,“怎么又来了一批人!”

    智真睁开眼又闭上,默诵经文。

    度通也担心着他房里的银子,犹豫着要不要去藏起来。正这时,行正却惊道,“这些打斗的人没僧房,他们,他们带走了师兄的尸体!主持,他们带走师兄的尸体做什么?”

    见主持不答,行正的眉头跳了跳,扫见度通一脸沉思,他也不敢再吭声,只得继续关注院里的动静。黑衣人走后,侍卫小统领进来道,“大师,是我等无能,行止的尸体被他们抢走了。”

    智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行止的魂魄已脱体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他们拿去便拿去,大人无须自责,此番有劳了。”

    侍卫小统领点头,带着人帮着把堆起来的柴堆又放回柴房,便退了出去,继续在寺外站岗。行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越发地不安了,“主持,过两日咱们跟着郡主一块回京吧,此处实在不安稳。”

    智真却稳如泰山,“老衲是圣上亲封的镇清寺主持,岂能擅自离寺?浴佛节将至,永福寺正需用人,你跟随郡主归京,不必再回来了。”

    行正慌了,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主持,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去吧。”智真说完,拉着圆通出了厢房,走回后院。

    行正跪爬两步,哀求道,“主持,寺内人少,行正若走了就更无人保护主持了。”

    智真不再开口,圆通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师侄、旁边一脸严肃的师兄,便乖乖跟着师父走了。

    “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待过两日郡主启程时,你搭他们的马车回去,这样快些,也能省了盘缠。”度通拍了拍行正的肩膀,便去追师父和师弟。

    待到了后院,见圆通正在烧热水,度通便跑进屋里,低声与师父商量,“若是让行正回去了,师叔也会派别的和尚来的。”

    行正是智藏的眼线的事儿,他们两师徒心知肚明,只是行正行事稳妥,度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让行正走,再来个还不晓得怎样呢。看来得想办法绝了后患,度通挠挠头,“师父,咱们不妨从济县招三个身家干净又愿意入寺修行的,填上行正和行止的空缺,再请文昌郡主帮忙,拦住师叔再派来的人,您觉得如何?”

    智真点头,“便依你的意思去办吧,欠了郡主的人情,以后咱们再慢慢还。”

    度通笑道,“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办法还上郡主的人情,她这世间少见的通透人……”

    还不等度通说完,圆通稳稳地端着木盆进来了,“师父,洗脚。”

    度通赶忙上前接了师弟手里的东西,“怎不叫师兄过去端。”

    圆通憨憨地笑了,“圆通已经好了,一盆水一点也不沉。”

    度通把师弟按在师父身边,又出门端了两个木盆进来,师徒三人一起泡脚,气氛与往日并无不同。洗漱罢,度通回了僧房,圆通便裹了被子躺在里边不动了。

    智真关上门,把小徒弟刨出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圆通闷闷地问,“师父,徒儿能做些什么?”

    智真轻声道,“还与往日一样便可。生死有命,徒儿无须难过,凡事都有师傅在。”

    受了一天惊吓的圆通这才安心睡去,智真给他盖好被子,在旁边盘膝打坐直到天明。第二日早上用斋饭时,智真让度通去给左相传信儿,“你去告知李相,为师想与他同登神山。”

    “那弟子和师弟?”度通问道。

    智真摇头,“你们留下,将庙里收拾妥当。”

    待小暖听到智真与左相、云清先生一起登山时,便道,“只他个人去,看了智真大师也决出问题来了。”

    昨夜,智真大师忽然决定将行止的尸体火化,玄迩不得不改变计划,入寺庙抢走尸体,却不想与另外一批去盗尸的黑衣人撞上,再加上守卫镇清寺的侍卫,三批人打成了一锅粥。不过过程虽然曲折,结果却还不错,玄迩得手了,只是为避开耳目,尸体被她妥善藏了,还未请师无咎验看。

    通过这件事,小暖觉得智真大师就算知道或猜到了什么,也与柴严亭不是一伙的,稍稍放了心。只要智真没问题,度通就没问题。

    而圆通,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

    神山之下,珠绿随在与左相、智真闲谈的先生身后,一步步踏上石阶,向着山巅走去。

第九四一章 讲不得

    左相与丁中和同朝为官多年,相处起来自是融洽;智真也是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句句还带着佛理,博得左相与丁中和的频频赞叹。是以,三人这一路登山观景,甚是惬意。

    相比之下,作为这三十余人中的唯一的女子,跟在丁中和身后的珠绿就显得突兀了。而且,李泗还站在她与左相之间,时刻防备这面无表情的丫头偷袭他家大人。

    见左相的侍卫如此小心谨慎,珠绿嘴角泛起冷笑,目光越发苍凉。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这个该死她全家的佞臣推下山崖,让他粉身碎骨!

    可是,她不能。她现在是在陈小暖的书舍内做事,她若是行为有错,别人只会怪罪到陈小暖头上。珠绿握紧拳头,指甲扣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她不能恩将仇报,今日来此,只是想问明白一些事。

    经过这段时日,珠绿明白柴严亭远不如陈小暖可靠。若是自己想活下去,丁先生能依靠一时,但文昌郡主陈小暖,却可以让她依靠一世。

    比起男人来,在怡翠楼受尽屈辱、看尽炎凉的珠绿,更相信陈小暖。因为她是女子,她们一家都是女子,她们不会对她另有企图,也不会让她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她们一家现在已足够强大,所求的却异常简单,她们不屑如此。

    跟在她们身边,自己就必须放弃报仇。珠绿的手紧了紧,鲜血一滴滴从指缝间渗出,落在山巅的石板上。

    正在四处查看这神山有何蹊跷的智真见了珠绿的手,又看她因仇恨而狰狞的面容,便知她深陷八苦难得自在,便得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珠绿回神,发觉众人都看着她,便平静地将双手收入袖中,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云清先生似是未见,只温和道,“你也来拜拜吧。”

    “是。”珠绿敛容,轻移莲步上前焚香,跪拜,“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姐姐……”

    珠绿念了一串的亲人,眼中却没有一滴泪,“你们勿担心琼华,琼华如今在济县南山坳栖身,终得度宁日。若是你们魂魄无所依,便来琼华这里。琼华已为你们立了衣冠冢,便在南山坳之南,琼华余生将岁岁祭拜,年年扫墓……”

    听着珠绿的话,云清先生看了左相一眼,只见他面容平静不愠不怒,心中不免唏嘘。

    待珠绿起身后,云清先生轻声道,“你已脱贱籍,可恢复本名了。”

    方才她口口声声以本名琼华自称,云清先生便知她心中对珠绿二字,也是不喜的。珠绿之名出自被西晋石崇以珍珠十斛换得的宠妾绿珠,而石崇失势后,此子坠楼而死。自此,以“绿珠”或“珠绿”为名的妓子,不知凡几,意为此女貌美如珠绿,忠贞也如她。即便如此,绿珠在俗人眼中,依旧是不得人敬重、易招致杀身灭门之祸的风尘女子而已。

    “珠绿身垢,不敢辱家门。”珠绿起身,抬起满是杀意的眸子看着左相,还未开口,智真便挡在左相面前,“阿弥陀佛,祸从口出,施主请慎言。”

    左相左移一步,扫了一眼被山风吹得甚是狼狈的香烟,问道,“你有何话,直讲便是。”

    珠绿一字一顿地问,“珠绿登此山只想问一句:你当年为何陷我父于不义,令我王家家破人亡?”

    左相摇头,“此中有些事,与你讲不得。”

    “我全家都死了,你还有什么讲不得!”珠绿嘶吼,双眼充血。

    左相静静看着她,“本相本无意陷王时卿于不义。”

    这里除了自己和智真,都是左相的人,面对珠绿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弱女子,左相没有必要说谎话。丁中和双眸微深,世人都说是左相为了讨好圣上,才构陷王时卿,莫非事实并非如此?事发时他还在京中国子监任职,为何没听到一点风声?

    珠绿追问道,“你就算无意,还是做了!”

    “做这件事的不是本相。”这是左相不愿提起的往事之一,但这女子是王时卿之女,他才会如此耐心地说上几句。

    珠绿咬牙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圣上陈明实情,还我父清白?”

    左相平静道,“他身为一家之主却意气用事,不能护家人周全,本相为何要帮他?”

    这句话听似无情,但事实便是如此。云清先生暗暗叹息,他任国子监祭酒时,王时卿曾在那里读书,两人有些师徒情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收珠绿在身边。

    珠绿的拳头又开始滴血,“是谁,你说是谁?”

    左相见她身子已然开始颤抖,便劝道,“听说你向王夫人发了毒誓,此生不得报仇。知道是谁也无甚用处,还不如在此安安生生地过日子,秦安人和文昌郡主心善不会难为你,又有云清先生替你说话,你该知足了。”

    珠绿还待再问,已看出左相并无吐露实情之意的云清先生,便道,“珠绿,够了。”

    珠绿虽不甘心,但还是慢慢退到先生身后。

    左相不再理会她,只将目光转向立在老松下的智真大师,“大师在此伫立良久,可有发现?”

    智真的目光从起伏的群山上收回,微笑摇头。早已侯在神山观中的张玄清出来,只当未察觉这微妙的气氛,请众人去房内歇息用饭,众侍卫才算松了口气。

    “姑娘,您说李相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第一庄内,绿蝶好奇地问。

    坐在榻上抱着被子歇息的小暖道,“他没必要骗珠绿。”

    “那会是谁这么狠心啊!”秦氏叹了口气,一大家子人呢。

    小暖摇头,能让左相如此的,恐怕与建隆帝脱不开关系,不过若只是与建隆帝有关,左相也不会这么说。那么,能做此局的,也就朝中那几个了。

    绿蝶又道,“难为李相替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锅。”

    小暖没有吭声,秦氏却道,“李大人看着笑呵呵的,没想到心这么冷,就算不是他害了王家,可他知道王家是冤枉的却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他们家破人亡,这样的人,交不得。”

    “若是心不冷,他也坐不到现在的位子。好了,娘不必理会这些,咱们该准备启程要带的东西了。”小暖笑道,“大黄一定盼着咱们早点去呢。”

    秦氏犹豫着,“可大郎那里……”

    “案情不审清,他们是不会让大郎入葬的,咱们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小暖也是个冷心冷血的人,除了家人,她对其他人并不在意,更何况是与她屡屡作对的秦家人。

第九四二章 一家团聚

    这里的事情都办妥后,小暖一家就与左相一起上路归京了。

    此行也有几人随着他们的车队一块出发。其一是被智真赶回京中的行正,其二是搭小暖家的车去益州进货的韩二胖几个村民,其三是陈祖谟母子。

    前两拨人还算说得过去,但陈祖谟母子硬要跟着,着实让小暖无语。陈家也没提前跟她打招呼,就在启程这早在村口等着了。见小暖她们的马车出来,撩着车帘的皮氏乐呵呵地跟小暖打招呼,“真是巧了,奶奶跟你爹也打算今天进京,咱们一路走吧,也好多个照应。”

    巧你个大头鬼啊!众人见皮氏笑得那般自然,心中真是万分地佩服。当着过来送行的这么多人的面,小暖也不好跟皮氏一般见识,便让他们的马车在队尾跟着。

    待到启程离村后,陈祖谟见侍卫没有将他们的马车排除在外,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小命保住了。稍稍安心的陈祖谟,拿起一本书消磨路上的时光。皮氏则嘀咕着,“你们看见没,李大人的马车跟小暖娘仨的马车中间,就隔了一辆车!”

    陈祖谟实在烦了老娘总在他耳边念叨小暖三人的事儿,握书的手紧了紧。青柳见老爷无意谈这些,便劝道,“老夫人,车队出行都将主人的马车安排在中间,便于侍卫保护。”

    “这意思就是咱们不是主子呗!”皮氏一听就不高兴了。

    青柳顿了顿,“老夫人当然是主子,否则姑娘也不会派人保护咱们的马车了。”

    皮氏哼了一声,“让陈忠跟小暖说一声,晚上老身要挨着她们歇下!儿啊,你晚上过去多跟小暖和小草聊聊,再亲的关系也架不住不说话,这样早晚也得生分了。”

    “那院里都是女眷,儿去于矩不合!”陈祖谟觉得奇怪,上次他请老娘跟他一起回京,老娘说她习惯了乡下的日子,住不惯深宅大院。这次老娘却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进京住一段日子,而且还总在他耳边念叨小暖一家,莫非她打算讨好小暖一家的心还不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陈祖谟为了生计,能在贺王等人面前卑躬屈膝,但在小暖一家面前,就是把他的腿打折了,他也不会弯一下!因为就算折了弯了,那死丫头也不会看他一眼!陈祖谟越想越气,叮嘱道,“母亲进京后,少在玉媛面前提起小暖和小草,免得惹她不高兴。”

    皮氏立刻委屈了,“她们是你亲闺女,玉媛也算她们的娘,为啥不能提?这些年为了她,闺女们不能在家住也就算了,娘现在连提一声也不成了?”

    嘎嘣!陈祖谟额头蹦出一根青筋,险些将手里的书摔在老娘脸上。什么叫为了柴玉媛小暖她们才不回家住?那俩死丫头,根本没把他这里当家!

    眼见着劝不住了,青柳不敢继续在马车里待,退到外边与管家说了投宿的事儿。

    陈忠一听就成了苦瓜脸,“我,真是太难了……”

    再难,也得办。陈忠厚着脸皮将皮氏的要求跟绿蝶提了,绿蝶冷冰冰道,“此行都是由李大人安排,你们想住哪里跟李大人说去,咱管不着。”

    陈忠扫了两旁骑马侍卫的看他的小眼神儿,吭都不敢吭一声,就灰溜溜地走了。待天晚后在益都投宿时,皮氏气得差点吐血左相包下一家客栈,却没给他们母子留一间屋子!

    母子二人只得到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留宿,没了侍卫保护的陈祖谟,总觉得暗中有人要杀他,晚上不敢独处,便叫了会功夫的马得银在屋内值夜。

    秦氏听了之后,真想拍手叫一声痛快!心情舒坦了的秦氏便跟小暖道,“李大人出趟门,回京时也不晓得给他家里人带没带土仪,咱们济县是没啥好东西,但益州可不少呢,李大人或许不晓得吧?”

    小暖美滋滋地喝着汤,“这点女儿早就想到了,临行前让子厚给他送了咱们棉坊工匠刚织出来的吸水布,还有一箱南山笔。”

    躺在炕上的小草立刻滚过来,“李伯伯回去后,会把这些东西送给他的好友和家人,他们如果喜欢就会到咱们京中的分号买,生意就上门了。”

    小暖笑弯了眼睛,“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秦氏也忍不住笑了,“还是你有法子。娘记得你从益州买回去的甜肉脯大黄挺爱吃,要不让人去买点儿?”

    给大黄买东西,小暖和小草立刻赞同。小草补充道,“多买点,十一公主应该也喜欢吃,还有街上的小玩意儿也多带点儿,她关在宫里,啥都没见过。”

    十一公主自去年春天跟随建隆帝去第四庄种棉花后,便与小草成了不错的朋友。小草进宫时会碰个面,平时两人也有书信往来。

    小暖当然应了,吩咐玄澄一一去买时,又加了一项,“泉酒挑最好的,带上一壶。”

    第二日启程时,绿蝶小声道,“姑娘,陈家的马车又早早在路边候着了。”

    小暖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暗道真的很惜命呢,早知现在,当时何必跳腾。

    这一路上,陈祖谟蹭着小暖和左相的护卫队,平平安安到了京城。临分别前,皮氏还让青柳过来谢过小暖,并说待小暖得空了,就回家住两日。

    小暖才懒得理这些,她现在只想见到大黄!哪知他们到了庄子门口,却不见大黄的身影,一问才知今日早朝,大黄跟着三爷去上朝了!

    母女三人顿觉失落,小暖都不明白了,“大黄为啥要去上早朝,圣上能准它进大殿?”

    “姑娘有所不知,大黄现在日日跟在三爷身边。若是三爷进宫,它便在天章阁等着。三爷在天章阁内给大黄置了一把舒服的椅子。”过来迎候小暖一家的第五庄管家王全有禀道,自从大黄进了王府,他们才知道三爷对这条狗有多纵容。

    母女三人竟一时不知该说点啥,她们是听说大黄到了京城后时常跟在三爷身边,但没想到竟跟到了这个地步。

    大黄不在,母女仨便开始处理庄子里的事儿。秦氏叫了庄里的管事田归农询问田地肥料的情形,小暖则与等候着她的京城各铺子的管事们议事,小草安静跟在姐姐身边,认真听着。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晌午,三爷和大黄下朝,从京城出来了!一出城门大黄就跳下马车,一溜烟地跑向第四庄,负责保护它的玄其和张冰紧在后边撵着。

    三爷也催促车夫,“快一些。”

    一家人终于见面了!被秦氏母女围着嘘寒问暖的大黄舔舔这个蹭蹭那个,一会儿又呜呜地叫两声,惹得小草和小暖的手就没从它身上离开过。进门见了这场景,三爷对大黄升起由衷地羡慕,他真心觉得人活得还真不如一条狗自在。

第九四三章 瘦了的大黄

    见到三爷来了,小暖立刻直起腰,快步向他走去。

    见小丫头眼睛里都带着光,三爷的心瞬间就被抚平,面容也柔和了许多,他身侧玄散则笑得一脸荡漾。姑娘来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秦氏招呼着女婿落座上茶,先问起宫里的华嫔,“娘娘的身子可安好?”

    “母妃安好。”三爷言简意赅,小暖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好来。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小暖笑看着将头放在小草膝盖上的大黄,问道,“这段日子,大黄没给三爷添麻烦吧?”

    三爷含笑道,“刚来的那两日大黄想你们想得厉害,后来渐渐平静,很好。”

    是很好……玄散望天,玄其看脚尖,小暖见了就知道大黄没少惹事,正要问一问,门外的田归农快步进来,报说左相想请三爷去一趟李家庄,说是有要事相商。

    左相归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家庄探望老母,应会陪着李老夫人用了午膳才回城。三爷看向小暖,小暖立刻会意,“三爷请随我来。”

    小暖带着三爷去书房后,小草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大黄的脖子一顿蹭,“大黄,大黄……”

    秦氏先谢了这段日子照顾大黄的玄其,问了他的伤势。待玄其出去后,秦氏让小草和大黄一起玩,她则带着张冰到了外边,“这些日子,大黄没闯祸吧?”

    张冰如实道,“到了京城后,大黄在第四庄里找不到您和两位姑娘就发了火,将三爷院子里的竹子全咬断了,闹着要回去。”

    秦氏听小暖说过晟王府里种了不少竹子,那么多竹子大黄都拿嘴咬,没伤着吧,秦氏想立刻回去扒开大黄的嘴看看有没有伤口,“三爷没生气吧?”

    张冰摇头,“没有,三爷容着它咬,后来是玄其大人把大黄哄好了。三爷为了让大黄住得舒服,还从王府花园里移了一棵大梧桐树到主院,并在树边给大黄留了个洞让它歇着。哪知大黄不晓得怎么挖的,居然把树挖倒了,险些将三爷的书房砸坏。三爷也没生气,只让人又把树重新种上。”

    秦氏想着那场面,心里就砰砰跳,觉得很是对不住她女婿,“后来咋着了?”

    “后来三爷就带着它在身边,去哪儿都带着,连睡觉也让大黄在屋里。后来……后来大黄就,越来越像三爷了。”张冰说完,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啊?秦氏缓了缓才道,“我看大黄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想啊。”

    “许是因为您和二位姑娘到了,大黄就好了。”张冰低声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大黄去了天章阁,在里边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就让人心疼。小人和玄其大人拦着不让它去,它还不高兴。为了大黄的安全,我等也不敢带它去林子里,所以便由着它跟三爷进宫做事……”

    书房内,小暖向三爷讲着最近发生的事儿。左相的,乌羽的,镇清寺的,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后,小暖低声道,“我师父说玄止生机未断,他已配置了解药,现在行止应该醒了。撬开他的嘴,应该能得到不少消息,我已吩咐木刑,让他把得到的关于柴严亭的消息,都给乌羽送一份过去,好让他有些准备。”

    之前打算诈死脱身是袁天成,如果行止真的是诈死,那他必有有人接应,那人手里也有解药。三爷立刻想到明白小暖的话,行止或许是柴严亭一党的关键人物,否则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诈死脱身的确是良策,只是他们没有算到智真要把行止火葬,这才有了后来的夺尸。若非小暖机警,行止已被他们夺了去。

    三爷见小暖双目明亮地看着自己,便夸奖道,“这几件事你都做得很好,我先去见见左相,再回来与你细讲。”

    小暖被三爷夸一句,就像吃了蜜枣一样舒坦,眼睛更亮了,“不急,我等你回来,一起用晚膳。”

    现在已到吃午膳的时候,三爷过去见左相,按说应在那边用膳的,可是方才娘亲已吩咐准备午膳,三爷去了左相那边不回来吃似乎又不妥,所以小暖才这样说,好让他安心去。

    三爷笑了,“我与他没几句话讲,去去就回。”

    小暖立刻道,“我准备了上好的泉酒,等你回来后一起吃两杯。”

    吃多了,听她说胡话?三爷捏了捏她的小脸,“肚子不是刚不痛了么,还不能吃酒,待过几日再说。”

    连自己来葵水他都知道!小暖脸色爆红,鼓起腮帮子不知该说什么。三爷笑出了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才快步离去。

    小暖稍事平复,才回了后院,厨里已飘出饭香,小暖大黄喜欢的骨头汤味儿,便知这是娘亲的手艺。小暖脚步轻盈地进了正房,进里屋隔着屏风,就听到小草正在哼小曲儿。

    “睡吧,月亮陪着你;睡吧,星星陪伴你;睡吧……一个星星掉下来,你该怎么办;星星砸在身上,就问你疼不疼;谁把星星扔回天上,是我家大黄……”

    前边是村里人哄孩子睡觉哼的小调,后边这纯属小草的自有发挥了。小暖翘起嘴角,若真有星星掉下来,可就不是疼不疼得事儿了。她进去见大黄和小草在炕上晒的着太阳的一块,面对面躺着,大黄闭着眼睛,小草一下一下地拍着它的背,唱歌哄睡。

    听到小暖进来,大黄张开眼摇了摇尾巴,小暖看着瘦了一圈的大黄,心也疼了。她脱鞋上炕凑过去,手轻柔地落在大黄脑袋上。大黄又摇了摇尾巴,安心地闭上眼睛。

    三爷到了李家庄,先去拜见了李老夫人,谢绝了老夫人留饭后,才跟着左相去了书房。李老夫人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低声与身边的婆子抱怨,“这么好的女婿,却被小暖得了去,难怪那些有女儿的家人都心里不舒坦,费尽心思地想着往晟王府里塞人。”

    婆子陪笑道,“若非遇到陈家姑娘,谁能晓得冷面晟王是会是个体贴的人呢,他与宁侯府二姑娘定亲时,可不是这样的。”

    李老夫人也笑了,“可不是么,当初皇后为了寻个模样配得上他的,可没少费心思。找来找去,他原来不是想找个模样能与他登对的,而是想找个性子能与他合得来的。小暖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

    婆子立刻跟上,“正是呢,也就秦夫人能教出这么好的姑娘来。”

    听婆子提到秦氏,李老夫人笑容满面,“她今年回来得早,过两日请她过来,教咱们种青菜的事儿,哦,对了,还有柳芽和椿芽,今年老身也要尝一尝。”

    李老夫人笑得正开心时,左相却在书房里一脸凝重地问三爷,“镇清寺的圆通,三爷打算怎么办?”

第九四四章 喷饭

    “圆通有何不妥?”三爷问道。

    见晟王如此平静,左相就明白了他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奚然只是觉得这孩子的模样有些面熟而已,所以有些好奇。”

    三爷端起茶喝了一口,把问题推了回去,“不知李相有何打算?”

    晟王装糊涂,老狐狸左相自然不会当出头鸟惹人厌烦,他也云淡风轻地道,“奚然老了,喜欢看见这样生性单纯的孩子,本想着他下次进京时,带他四处转转的。”

    至于圆通是自己进京还是被押着进京、左相又带他去哪里转,三爷都没兴趣问,“李大人若无别的事,严晟就告辞回去了,家里人还等着严晟回去用饭。”

    听到他说家里人,左相忽然觉得腮帮子发酸,感叹道“王爷的日子,好生让人羡慕。”

    三爷站起身,“李大人再娶一房妻室,便不必羡慕旁人了。”

    “奚然过惯了清净日子,不想让家里乌烟瘴气的。”左相说着话,送三爷出庄。

    “似乎老夫人与您的想法,并不相同。”三爷似是闲聊。

    左相不敢把晟王的任何一句话当做无心的,便解释道,“家母是担心我无人照顾,不过他老人家明理,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左相将三爷送到第一庄门口,隔着栅栏看着庄子内横平竖直的田垄,找寻大黄狗的踪迹,“可惜,奚然不能与大黄同阁为政了。”

    这却说不好,大黄似乎很喜欢天章阁,它以后或许还会想去呢。三爷神情愉悦地进了庄内,待进主院厅堂闻到饭香、听到里边的热闹时,三爷的脚步更快了。小暖一家回来后,他的心就有了归宿,便是遇到再难办的事儿,也会耐下心来办妥。因为他知道办完差事后,会有人在这里等着他。无论多晚,他来了后总能看到最真诚干净的笑脸。

    这里没有外人,三爷依旧与小暖她们同桌用饭,大黄在旁边守着一个大盆吃得正香,见三爷进来了,大黄晃晃尾巴打了招呼,埋头继续大吃。小暖她们来了,大黄的胃口立刻好了,吃了这一不算大的一盆,根本就不在话下。

    秦氏请三爷入座后,问道,“怎这么快回来了,李家老夫人身子骨可还硬朗?”

    “老夫人安好,方才她还向严晟问起您,念叨着您说的腌椿芽。”三爷待秦氏动了筷子,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今日早朝,他天不亮就垫补了几口东西去上朝,直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现在早已饿了。

    “椿芽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吃,榆树快发发芽了,过几天咱们打糊饼吃,也给老夫人送一些过去。小暖,小草,咱们后晌去李家庄给老夫人问个安,顺便把带来的礼品给她老人家送过去。”秦氏说完,又小声问女婿,“李大人后晌就不在了吧?”

    三爷点头,“他要进宫复命,今晚也不会回来。”

    秦氏一听就放心了,高兴地给小草和小暖夹菜。三爷见岳母如此,又看看旁边吃得开心的小暖,不免有些好奇。岳母看不出来也就罢了,精明如小暖,不会发现不了李老夫人的打算,她为何不制止?

    小暖见三爷看着她碗里地排骨,便把自己面前的一大盘糖醋排骨推向三爷那边,“三爷饿了吧,多吃些。”

    三爷颔首谢过,夹了几块肉,优雅而快速地吃着。小草看看姐夫又看看狼吞虎咽的大黄,好奇问道,“姐夫上朝时,怎不偷偷带点吃的垫垫肚子呢?”

    “汪!”大黄头也不抬地发声,然后埋头继续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家人激动坏了。

    三爷说起上月早朝上发声的一幕,“我的位置靠近龙椅,吃东西会被圣上察觉。不过居于殿内后位的,确实有人偷偷吃东西。正月初九第一次上朝时,礼部侍郎齐善便偷偷吃茶点,不想圣上正好点到他。齐修善被干巴巴的茶点卡住,咳得惊天动地,还喷了他前边的礼部尚书一袍的碎渣。”

    母女三人听了都笑出了声,小暖知道齐修善,他是渣爹入礼部时的顶头上司礼部主客郎中,是个看起来就八面逢迎的人。去年年底刚升了官,才得了上早朝的资格,不想就捅了这样的篓子。怕是他这礼部郎中干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扒下来了。

    小草想着那喷茶点的场景,笑得眼睛都没了,“姐夫,后来呢?”

    “汪汪汪!”大黄跟着叫了一声。

    “这一幕惹得圣上大笑,百官也哄堂大笑,圣上便体恤百官,提前散朝了。”三爷道。

    “圣上真好,没罚他还提前散朝。大牛哥他们若是敢在学堂里偷吃东西,让先生发现了会被打板子罚站呢。”小草言道。

    小暖解释道,“因为学堂的孩子还小,先生要教给他们为人处世的规矩,所以严格了些;能上早朝的百官都是大人,会偷吃东西的一定是饿坏了,所以圣上才不会责备他。”

    秦氏也道,“你姐说得对,再加上年底正月头里大伙胡吃海喝惯了,冷不乍地早起上朝,肚子受不了吧。”

    小草立刻道,“娘说的对啊,那为啥圣上不上一半朝让百官们吃点东西,再接着上下一半呢?”

    这个……

    秦氏求助小暖,小暖求助三爷,已经开始吃第三碗饭的三爷解释道,“首先,从未有人提议过此事,所以没有添饮食。其次,若是早朝过半吃些东西,前后少说得用去半个时辰,诸位大人一定更想早些散朝,好让他们回去继续忙着铺子和店铺的事儿。”

    这也有道理,小草又接着道,“若是上朝能像咱们这样一边吃一边说就好了。”

    秦氏教育小闺女,“若是一边吃一边说,圣上上朝的大殿怕是坐不开。而且,如果大伙都吃东西,谁还听圣上说话呢?”

    “如果安排上朝吃东西的差点,还得拨专项款去置办,这样浪费时间又花银子的事儿,着实不合算。”小暖琢磨着,莫说大周,就是现代社会的茶话会也是摆着水果和鲜花充充样子,真正动手吃的人是很少见的。

    “对呀!小草又忘记花银子的事儿了,钱能挣要多挣,能省就好省!”小草立刻道,“早吃吃东西,费钱,不合适。”

    于是,一家人探讨起既省钱又有效的法子,吃完饭时,话题已经扯开十万八千里,拉也拉不回来了。

    随后,秦氏带着小草去内院歇息,三爷和小暖又进了书房议事。小暖张嘴第一件事儿,就问,“圆通的父母,究竟是谁?”

第九四五章 郑美人有孕

    “圆通乃是清王的第二子。”三爷没再瞒着小暖,直言道。以前不告诉她是为了她的安全,现在告诉她是因为即使三爷不说,小暖也马上要弄清楚了行止招供之后,一切将真相大白。

    小暖惊得小嘴儿半天没合上,喃喃道,“小暖以为,圆通是袁天成的私生子呢,没想到竟然是清王的……”

    “不是私生子,是棺材子。袁天成服各种丹药已有几十年,他的身体早就坏了,不可能有孩儿。”三爷抽抽嘴角,袁天成的私生子,她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听三爷将圆通的身世讲了一遍后,小暖追问道,“所以,三爷也没有不能推翻的铁证,证明圆通就是清王的第二个儿子。那三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柴严昌口中得知清王还有一子后,我便开始怀疑圆通了,因他年纪相当,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三爷说完,又看着小暖,慢悠悠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严晟。”这久不出口的名字很烫嘴,烫得小暖的脸都红了,三爷目光灼灼盯着她,似是一头盯着猎物的豹子,看着怪吓人的。小暖的心砰砰直跳,生怕他扑上来把自己撕吧了,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年纪相仿、容貌相当的也不止圆通一个,别处小暖不知道,只玄妙观里十一岁容貌又清秀的孩子就有好几个呢,比如青瓜,他也是自小被人遗弃在玄妙观门口的。”

    三爷摇头,“青瓜的容貌不似清王或清王妃,月份也对不上。”

    没想到三爷连青瓜都筛查过了,小暖抱着小脑袋苦恼道,“圆通算是小暖请去南山坳的,他与我们一家人走得很近,小草都把他当未来的女婿人选栽培了。如果圆通真是清王的儿子,那真是……麻烦了!”

    小草那里,她要怎么去说,以后她们与镇清寺的关系怎么处?小暖有些头疼。

    三爷又道,“左相已知圆通的身世,他方才寻我就是为了此事。”

    “那咱怎么办?”小暖更苦恼了。

    老狐狸左相也知道了,这事就超出了三爷的控制范围。如果说赵书彦是笑面虎,左相就是笑面虎王,他冷血又精明,而且还是建隆帝的亲信,他知道了就等于建隆帝知道了,建隆帝一定会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将圆通斩草除根,而她们家和三爷也会被牵连。

    难道要先左相一步,供出圆通以求自保?小暖心思百转,虽然她不愿意这么做,但如果事情到了危及娘亲和小草的地步,她别无选择。

    三爷伸手将她的小拳头握住,“咱们静观其变。”

    “可以吗?”小暖盯着三爷,这样消极应对,能行?

    “圆通的事儿,该操心的人不是咱们,是柴严亭和智真。。现在行止在咱们手上,咱们就掌握了先机,进退都有余地。”“咱们”这样亲昵的词,着实让三爷觉得舒服,不免多说了及几遍,“左相离开南山坳之前曾与智真秘谈。只要智真给的好处够多,左相就不会开口。现在的圣上,早已不及盛时。”

    现在左相更亲近二皇子,他做事首先考量的是这事儿对二皇子继承皇位有没有好处。小暖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乌羽能将柴严亭宰了,不管圆通是不是清王的棺材子,他都是无辜的。柴严亭一死,他是谁的儿子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要圆通身上流的是清王的血,他在有些人眼里就不是无辜的。三爷不愿让小暖知晓那些人的阴毒心思,“圆通的事交给我,石桃的事儿你也不要声张,你娘那里也不要讲,我自有安排。”

    小暖点头,在家时觉得事儿多,想着进京后该能轻松几天,进京后发现这里事儿更多。

    三爷紧了紧手中的温热的小手,低声道,“还有一事你当知晓:郑美人怀了龙种,应会在今年殿试后昭告天下。你们进宫请安时,一定离她远远的。”

    这消息太吓人了!小暖消化了片刻,才担忧道,“娘娘那里?”

    “郑美人有孕后,更不敢招惹母妃。不过,待郑美人有孕之事昭告天下后,郑笃初就要被放出来了。”

    小暖感叹,“郑笃初的命真是太硬了,在大理寺呆了这么久居然没死!不过这也算个好消息。郑笃初中了那么深的丹毒还能活下来,是因为服用了我三师兄的丹药吧?”

    三爷点头,“圣上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观察中丹毒之后的症状,郑笃初疯癫咳血将死之时,圣上才让人给他服了丹药。郑笃初起死回生恢复神智,郑美人又怀有身孕,让圣上信心倍增。”

    这当然是建隆帝期望见到地。而且,在后宫嫔妃四年无人有孕后,郑美人有了龙种,这也是个让朝野兴奋的大消息。

    这个龙种在右相程无介的内侄女肚子里!一旦郑美人诞下龙子,而建隆帝的身体还能撑十几年,那么郑美人的儿子就会成为二皇子的主要竞争对手。身为二皇子母妃,李皇后绝对不愿见到这种局面。

    因为郑美人怀孕,后宫又要暗潮汹涌了。小暖觉得那地方,实不是她们这种小鱼小虾能去的,有多远离多远为好,无法脱身的华嫔,也是在可怜。

    “不能把郑美人从重华宫弄出去吗?”

    “现在便是赶,郑美人也不会走的。”三爷皱起眉头,当初让郑美人住进重华宫,实是失策,谁成想圣上竟会看上这等女子,多次招幸!

    小暖一想就明白了,因为后宫中再没有地方比重华宫更安全了。三爷无意争位,华嫔为了避嫌就不会对郑美人肚子里的龙种下手,而且还会尽量保住这个孩子,以证自身清白。若生下来是个皇子,他在重华宫长大,与三爷的关系就近了一层,对他日后争夺皇位有利。

    刚怀上龙种,郑美人的脑袋就想着当太后的事儿了!

    想到郑美人当了太后会是什么德行,小暖紧紧抓住三爷的大手,这事儿,绝对不能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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