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一章 被大内侍卫耽误的种田能手
黄子厚念了秦氏和小暖商定的规矩,“九月虽然还没过去一旬,但这个月工钱东家足额发给大伙;今年大伙儿干活儿得力,每个人年发三个月的工钱当奖励,在这里做了两年的,每个人再加二百文,大伙以后每在这儿多干一年,年底就多加两百文,上不封顶!干不好了或者违背了田庄的规矩的,按照规矩办,该扣钱的扣钱,该赶出去的赶出去。”
“哗!”大伙一下就议论开了,这钱比起其他的田庄,又好上了一截呢,他们能在这里干活儿,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除此之外,东家给大伙儿每个人准备了十斤棉花籽和一斤棉絮!这个数值多少钱,大伙儿自己估量,这可是给大伙长脸的好东西,大伙别辜负了东家的好意。”黄子厚高声道。
棉花籽和棉絮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大伙一跳多高,不住地给秦氏道谢。
秦氏也开心,“一斤棉絮不多,大伙儿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添件棉马甲还是成的,棉花籽按照咱们的法子种上,如果老天爷赏脸,明年秋天大伙儿家里就能盖上棉被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咧开嘴笑,“明年卖棉花也能赚不少钱,俺有钱给家里的俩小子娶媳妇了。”
“我也能给我媳妇买个沉甸甸的镯子了。”
“……”
黄子厚又道,“咱们第一庄明年不种棉花,不过明年要种棉花的地方不少,他们急需懂行的,东家给大伙儿三天路:一条是大伙自己跟那些田庄谈,工钱责任你们自己说了算,过咱可先说好了,这样的话,是赚是亏你们自己担着;第二条是由东家派人出面,跟那些田庄统一谈,然后再派大伙儿过去干活,大伙儿还算第一庄的,就是派过去他们那边做工,工钱也少不了。第三条是你们明年还可以留在第一庄干活儿,不过工钱会比出去地少一些,该走哪条路你们自己想好了,走之前跟牛管事说一下。现在,发工钱!叫到谁,谁过来对数领钱!”
众人看着打开的钱箱里一串串的铜钱,眼睛都冒着光。秦氏把钱挨个如数给大伙发了下去,领了谢也道了辛苦,钱箱空了,她心里却满满的。
因为大伙儿都选了第二条或第三条路。这些日子,找到田庄来买棉花籽的人,都想从秦氏这里雇几个人回去指导他们怎么种棉花,秦氏便跟小暖商量这件事儿该怎么办。小暖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这样做对她们和长工都有好处,秦氏琢磨好了细节,由小暖陪着,亲自出面跟买棉籽的田庄东家或管事谈,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总算有进展。
这是秦氏第一次出面谈事,她感受到了难,也体会到了办成事儿后的成就感,更体会到了闺女这两年不易。
“东家,小的想跟您买点棉花棵,您看成不?”有个长工过来跟秦氏商量着,“这棉花棵带回去晒干了能当柴烧,家里明年就能少上山砍几次柴。”
“东家,您给开个价吧,咱也想买点儿带回去。”又有人开口了。
第一庄的棉花棵,四处都堆满了,这么多留下也没用处,黄子厚脑子里立刻开始噼里啪啦算了起来。还不等他算明白,秦氏就开口了,“大伙儿都是本县人,咱们庄子里也有牛车,你们可以自己回去套牛车,也可以用咱们的牛车一人拉一车走,第一车不算钱,第二车开始算。至于这价钱,管家,你和牛管事商量订个数。”
“是。”黄子厚立刻应了。
这个好!众人立刻离开嘴笑了。今年回家过年,不光拿着让一家老少合不拢嘴的工钱,还有棉絮、棉籽和棉柴,光这么想着,他们就觉得有面!
哪个明年自己出去接活不回第一庄,就是傻子!
众人走了后,孤零零拎着几大串铜钱留下的华池走到秦氏面前,“安人,您看咱们棉花棵上还有没晒开的棉桃呢,庄子里的牛也得有人喂不是?不如……小人今年留下来喂牛、干些杂事儿?”
秦氏看着一脸憨厚的华池,委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子里除了长工,还有一些仆从和侍卫,这些活让他们干就成,华池怎么说也是建隆帝的大内侍卫,虽然他干活真的很卖力气也干得很好,但是把他留下合适吗?这事儿秦氏真做不得主,只得道,“子厚,你待他去问问姑娘,看该怎么办。”
黄子厚也知道华池的身份,带着他进了主院去见小暖。
今天大黄又在丰园守着它的宝贝马,华池进主院也不怕被大黄咬,便跟着第一庄的小管家,颠颠地跑去找小暖。
小暖看着比初见时黑了几个色号的华池,只觉得好笑。
大周禁军里若论军饷高,就数建隆帝的近身侍卫千牛卫和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的监门卫了。大内侍卫是千牛卫中的精锐,华池的军饷自然少不了。他拿着建隆帝的高薪,到自己田庄里来干一年几贯钱的辛苦活,还乐此不疲,这要是让建隆帝知道了,该怎么想?
这绝对是被侍卫差事耽误的庄稼把式!
小暖点了头,“你可以留下,还住在原先的院子里,跟着外院的人一起吃饭、做工。”
“是!”华池领了差事,又与小暖商量道,“小人闲着的时候能不能去暖房里帮忙?”
王函昊从第四庄回来后,在第一庄内建起了暖房,他带着几个花匠种花草、琢磨棉花。因为暖房里边暖和又满眼绿色,小暖一家也喜欢在里边待着。她们秘密多,万一闲聊时说漏了嘴让华池听了去,就麻烦了。
不管多爱种田,他也是建隆帝的人,小暖否了,“这个不成。再说过几天我们要去第四庄了,你不跟着?”
华池立刻点了头,“小人跟着!”
小暖默默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华池,待你过几年从侍卫差事上退下来,有什么打算?”
华池啊了一声,见小暖问得这么直白,便老实道,“某想在郡主的南山坳弄块地方,种田、养条狗过日子。”
华池是万狗厌,偏他还挺喜欢狗……小暖笑了起来,“嗯,但愿你能找到一条好狗。”
投桃报李,陪着小暖笑了几声,华池低声道,“郡主,我听高大人说,圣上打算在年前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他要动的是您师傅还是袁天成。”
第七八二章 可怜的弟兄
小暖看着华池这张真诚得吓人的脸,也只得真诚地点了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做这样的事儿,让华池尴尬了,他想抬手挠挠头,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他这个月的工钱和年底的奖赏几大串铜钱……于是他更尴尬了,只得冲着小暖尬笑着解释道,“郡主不在京城,晟王又将您保护得太周密,所以您不晓得这事儿的复杂和严重,一步走错可能就会丧命。您的一举一动关乎绫罗霓裳和田庄几百号人的生计,还请您慎重,再慎重。”
华池这些年暗中监视过的人不少,肮脏龌龊事儿见到麻木,小暖一家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一家,没有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样相依为命的母女仨,华池不希望她们出事儿,而且这半年他发现,种棉花比躲在犄角旮旯里监视人有意思多了,他还想干下去。
小暖再次点头。比起因建马场而被迫从树立里搬进山长茶宿,还腆着脸让她免单,要不就暗示要咋样咋样的高仓颉,小暖觉得华池可爱多了,所以小暖决定对华池再好一点。
“华大哥知道我三师兄吧?他擅长炼丹,我听七师兄说我师傅犯天狗煞那年,我三师兄曾提过他可以给师傅炼一种丹药,吃了之后绝对不会招狗咬。如果以后有机会,华大哥可以找我三师兄要点丹药吃。”
这个可以有!喜欢狗又不能接近狗的华池眼睛都亮了,为了尽快拿到丹药,他又小心地透露给小暖一个消息:“某听高大人说,最近西域那边冒出一个炼丹圣手,声望非常高。”
小暖立刻会意,让黄子厚把华池送了出去后,小暖托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低声问道,“那个西域圣手怎么回事儿?”
暗中的玄迩现身,“属下不知。”
“速将此事报于三爷知晓,记得讲清楚来龙去脉。”小暖吩咐道,万一华池放的是假消息,目的是试探她和三爷的反应呢?她可不能上当。
西域和南越出歪才,如果西域真有炼丹圣手出现,再被当地的番邦送到京中,那么小暖的三师兄只要被他比下去,也许就能从琴鸣山下来了。
玄迩又低声问到,“姑娘何时启程进京?”比起西域的事儿,三爷定然对姑娘还有多久进京与他团聚更感兴趣。
第四庄的长工们也到了该过年回家的时候,小暖得过去给他们发工钱;娘亲的种棉花书稿写好了,这种农经类的书不似陈祖谟那种讲文章的书,审核很是严格。小暖带带着书去京城,须经由工部核准内容后,才可刊印派发。所以,这一趟进京是免不了的,小暖想了想才道,“十日后启程。”
“是!”玄迩立刻将消息送了出去。
又忙了几日,小暖将棉坊的事儿交给绿蝶,绫罗霓裳交给秦三,庄子里和南山坳交待给翠巧和黄子厚后,便带着娘亲和妹妹、大黄,轻装简从地奔着京城而去。
舒服靠坐在马车上的秦氏,看着窗外已经没新鲜感的山峦,感叹道,“以前觉得从咱们村到青鱼湖就远得不行,更别提远在天上的京城,好像怎么也走不到。你爹去京城赶考那会儿,你奶奶提前好几个月就准备着。现在咱们进趟京,轻车熟路的,中间路上歇息两宿,三天就到了,要是赶功夫,起早贪黑两天也能到。”
“如果骑快马,一天就能到呢,咱们有那么多匹好马,下次可以骑马来。”小草最近对马十分痴迷,天天盼着快点长高,只要她的脚能踩到马鞍子,就能骑大马了。
“骑快马的滋味不好受,一两个时辰还行,一天下来咱们受不住。”小暖尝过那个滋味,从马上下来腿都不像自己的,路都走不了。
说起骑马,秦氏见大黄的耳朵转了转,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它的脑袋道,“没人要牵大黄的马,马都好好地在丰园里养着呢,睡吧。”
见大黄安心把眼睛闭上,又跟着马车一起晃悠,小暖和小草都笑瘫了。
丰园建好后,大黄就把它所有的兔子们都叼了过去养着,甚至还把小暖和小草的鞋也叼了过去,想让她们搬到丰园去住,好方便它一起照看着。为此,小草都开始盘算要不要在丰园旁边建个小院子搬过去住,好让大黄少跑点路。
小暖看着大黄,想到三爷到丰园看“他的马”却发现马都成了大黄的,摸都不能摸一下时,那场面……小暖决定避开,不能跟着三爷一起去。三爷的冷她承受得住,撒娇的大黄她真是没辙。
傍晚时分,一家人依旧在益州歇宿。小暖安顿好娘亲和妹妹,又跑去查看益州的分号的情况。上次路过益州时,小暖留下绿蝶,让她撤换了益州分号的掌柜房文信,换了个能干的掌柜。今日,小暖带上围帽,以客人的身份进店里转了一圈,对店铺内摆置整齐的布匹、精神饱满的伙计感到很满意。虽说时近天黑就一两个客人,但进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的店铺,生意都差不了。
小暖从店铺出来,走到路对面与大黄回合,“大黄,咱们现在回去,还是转转再回去?”
坐了一天马车觉得无聊的大黄,听了小暖的话后,立刻开始欢快地摇尾巴。
小暖看明白了,“想走走?好啊,咱们就走走,见到好吃的咱就买点儿,给娘和小草带回去。”
“汪!”大黄开心地跟着小暖慢慢在街上走着,现在天气不热了,街上人也不多,大黄表示很开心。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小巷口小暖继续往前走时,大黄却咬住了她的衣裳。小暖转头望了望这个没人的小巷,“想进去?”
大黄甩了甩尾巴,欢快地跑了进去,然后抬头看着一片墙,“汪!”
这是,见到熟人了?小暖正要进去却被玄舞拦住,“姑娘,小心为上。属下派人去看看。”
小暖点头,待暗卫翻身上了墙,看到躲在一片爬山虎中,一脸吃土模样的自家弟兄时,沉默了。
第七八三章 是否要告知三爷
躲在爬山虎墙里的暗卫看了一会儿墙头上的家伙,又低头看了看摇尾巴的大黄,转头默数面前的爬山虎藤上有几只脚。
站在墙头的暗卫抽了抽嘴角,跳下去抱起大黄就出了巷子,一本正经地回报,“墙上有只大黑猫,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汪!”大黄不干了,转头喷了这家伙一脸口水。
小暖无语望天,自从出了大黄这个bug,三爷的暗卫都快变成明卫士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玄舞咳嗽一声,“姑娘,咱们去给大黄买‘肉骨头’?”
见大黄的脑袋果然转了回来,小暖揉了揉它的脑袋,“走吧,买骨头和包子去!”
待回到客栈,刚啃了几口肉骨头的大黄忽然跳起来,向着门口跑去。啃肉包子的小草笑眯眯的,“大黄这么开心,一定是玄其大哥来了。”
果然,玄其很快带着大黄回来了,向着小暖拱手行礼。
玄其虽然好欺负,但在三爷的暗卫里他的地位可不低,能让他出来执行的任务,一定不是寻常事儿。小暖带他进了厢房才问道,“我们没坏了你的事儿吧?”
如果小暖猜得不错,玄其到益州,应该是为了上次柴严亭在此处现身的事儿。
玄其一般正经道,“没有。”
……那就是坏了,小暖看着玄其身边连肉骨头都放弃啃的大黄,决定弥补一下子,“玄大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是在找东西吧?”
姑娘可是三爷的心头宝,他的任务怎么敢劳烦姑娘出手,若是让三爷知道,他估计就得到南山坳割草喂马了。
不过,姑娘的运到极好,说不得她能有些好点子。玄其低声问道,“若是姑娘有一大批兵器不能明着运走,会藏在何处?”
果然是为了前年在益州南边的山里发现私挖铁矿,却没有找到多少兵器的事儿。小暖沉吟片刻,“可藏大批兵器的应该不是小地方,商家的大仓库、大院深宅、隐蔽的农家、地洞等都有可能,范围太大,查找不易。”
的确是这样,前年他们就没找到,玄其道,“所以某属下正带着人暗中挨个排查。被姑娘辞退的房文信也在排查之列,所以属下让人暗中跟着他,看是否有线索。”
今天被发现的暗卫,是在暗中跟着房文信的?如果房文信跟私藏的武器有关,那么他为何要入绫罗霓裳呢?
小暖沉吟片刻,忽然站了起来,“灯下黑!他们可能用绫罗霓裳的路子运送武器!绫罗霓裳是我的,用的是九号镖局的车船,不会引起你们的怀疑!”
玄其也明白了,正是因为用的是九号镖局的车船,送的是姑娘的布匹,所以他们才不会严查。这恰好让人有空子可钻。只是,“姑娘运的多是布料,与武器相差甚大,镖师们不会察觉不到。”
“不都是武器,还有纺织用的纺车等物,我没少从外地采买物资。”小暖当机立断,“我立刻送消息回去,让秦三和展福理清近半年从益州分号或者经过益州分号的货物清单,玄其大哥也让奕整理一份出来,特别是这些货物运去了何处,经了哪些人的手,再把木刑调过来。明日一早,我要拿到详细资料,见到奕、木刑和秦三!”
若姑娘猜得对,那么这事儿就大了。玄其郑重点头,“姑娘,此事是否要先跟三爷讲一声?”
小暖摇头,“这只是我的推测,待查清楚了再说,不要给三爷添麻烦。玄其不要妄动你已部署好的人手,以免我猜测失,破坏了你的计划。玄舞派人送信,让田守一带着秦日爰的印信,先去秘密核查益州绫罗分号的库房管事和伙计,若有蛛丝马迹,即刻来报。”
待玄舞和玄其走后,小暖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才深吸一口气,在桌后坐定,沉稳的端起茶杯喝茶,凝眉细思。
玄迩从暗中现身,低声道,“三爷有令,若是姑娘这边发生大事儿,要立即报他知晓。您看现在?”
小暖缓声问道,“三爷现在何处?”
“天章阁或着晟王府中。”玄迩回话。
“他得了消息会怎样?”小暖又问。
玄迩沉默了,三爷得了消息,必定想亲自过来,但他现在身份非比寻常,要出京得告知圣上。待消息送到京城已是半夜了,难道要三爷把圣上从龙床上挖起来,告知圣上这件无凭无据、仅是姑娘推断的事儿?
依着建隆帝的小性子,没事儿也得整出事儿来。
所以,三爷只能派心腹过来,协助姑娘处理此事。她、玄舞、玄其,哪个不是三爷的心腹?
小暖站起身,“待明早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三爷,别让他跟着着急。”
玄迩只得点头。
“你不是喜欢吃这家客栈的豌豆糕么,走,咱吃饭去。不管什么事儿,都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办。你放心,有你们这么多人在,没有咱们办不了的事儿。”小暖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蹲在门口啃骨头的大黄身边时,玄迩听着它“咔咔”啃骨头的声音,看着姑娘与往常无异的步伐,也跟着定下来。她跟在三爷身边,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能因为事关姑娘就乱了。
若是无事还好,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凭着他们在益州和济县的这帮人,将益州与此事相关的人全部灭口,也完全办得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慌的。
这夜北风很紧,小暖听着院内沙沙作响的紫竹,看着窗上摇晃的竹影,根本就睡不着,所以春花一进来,她便轻轻坐起身。
春花到她耳边低声道,“田道长扛回来个人。”
小暖点头,轻手轻脚地到了屋外,进入亮着灯的西厢房。田守一拱手道,“小师姑,师侄查了账册,审问了益州分号几个管仓库的管事,这个南城仓库的小管事说约莫一个月前,房文信借着店里的船,送过几箱私货去登州码头。”
小管事赶忙行礼,解释道,“郡主,这实不关小人的事儿,房文信是掌柜,他让小人加几箱货,小人哪敢不听。”
第七八四章 大黄,小暖这里出事儿了
“几箱?”小暖严肃问道,她这才察觉自己对手下各分号的掌控力度不够,完全不够!
用铺子的渠道搭载自己的私货,这可是极其严重的问题。她早在铺子的管理规矩中写得明白,但因鞭长莫及,分号无人监管,这些规矩只能是一纸空文。
小管事低头,“三……箱。”
“有多大,里边是何物?”
“约半人高,箱子打着商号的封条,房文信走货的时候说的是纺车上用的锭子。”这管事小声道,为了这件事,他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挖出来,拎到杀人不眨眼的文昌郡主面前,这事非同小可,为了将功赎罪,他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又道,“郡主,房文信没胆子做违法的勾当,最多也就是运点私货赚个倒手的钱,那箱子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儿,也该是别人糊弄了他,请郡主明察。”
小暖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人把他押了出去,吩咐道,“把房文信捉来。”
被暗卫从温柔乡里拎过来的房文信,见到小暖时还是蒙的。他跟文昌郡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郡主半夜捉他干嘛?
不过见到这个阵仗,房文信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听训。小暖仔细打量他片刻,才问道,“你在一月前,用绫罗霓裳的商船用了三个大箱子去登州码头,里边是何物?”
房文信的眼睛快速眨动,左右瞄了几下,“郡主,小人冤枉……”
“上刑!”小暖冷声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哪还有工夫听这厮废话。
玄舞将房文信扔给手下,暗卫将他拎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拎回来时,这厮脸色煞白,额发丝丝缕缕地粘在额头上,嘴唇都在不住地哆嗦,“郡主饶命,那箱子是小人新纳的姨娘家的货物,就是她们家作坊里炼制的矾块。”
大周的矾可分为四类:明矾、绿矾、黄矾、胆矾,矾在女人用的胭脂水粉、日常清洗衣物的皂角、入药、造纸、制墨、冶炼等行业中均有使用。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矾是禁运的,但制矾也是大半由官方垄断,只有少数由商户炼制。小暖在暗卫送来的上一期邸报中看到,上次早朝上已有工部官员提出要将矾跟盐、茶、铁一样,列为朝廷禁榷之物。
还好,现在还没开始实行。小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审问得知房文信以前用绫罗霓裳的渠道,帮他这小妾娘家家运了好几次货。
小暖问明那小妾家的所在,立刻让玄舞带人去检查。消息很快传回,那小妾的家人已经得了消息逃走了,那家虽然有炼矾的器具,但显然已经多日未用。
玄舞伸出一只手,手心是比米粒大一些的黑漆漆的东西,低声道,“姑娘,在那户厢房的地上发现了铁粉,属下已知会玄其,让他速去跟查。”
蓄暖皱起眉头。如果当初益州南山内私开铁矿的人没有直接炼制兵器,而是炼出铁粉后转运或私藏,这就更麻烦了。不同于矾,铁粉是完全禁榷的东西,偷运这个超过几斤就要被砍头的。
小暖沉吟片刻,轻轻地唤道,“大黄。”
在院里睡觉的大黄立刻蹿到小暖面前,小暖摸了摸它的耳朵,低声道,“大黄,小暖这里出事儿了,需要大黄帮忙。”
大黄蹭了蹭小暖的手,抬头看着她。
“大黄帮我找出几个人和一大批东西来,就是这个。”小暖把铁粉给大黄闻了闻,又道,“那几个人,让人带着你去认认,大黄去找他们,成吗?”
大黄站起来,甩了甩尾巴。小暖拍了拍它的背,吩咐道,“风露、张冰、守纯,你们三个跟着侍卫一起去,别的任务你们不用管,只需要做一件事:保证大黄的安全。”
张冰三人领命,连夜带着大黄跟着暗卫走了。
近丑时,秦三、木刑和九号镖局的分号镖头奕到了,小暖派人将事情跟木刑讲了一遍,然后把管事和房文信交给了木刑,她则带着秦三与奕核对与益州分号有关的运货详单。
货单加上木刑审问的结果,发现房文信的小妾,通过房文信先后运了十八箱东西到登州!这些箱子里如果都是铁粉,足够房文信等人死一百次了。不止如此,秦日爰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个,可就严重了。小暖沉思片刻,吩咐道,“奕,立刻派人彻查与绫罗霓裳有关地所有货船,玄舞速速知会玄,让他带人在济县秘密检查北上货物,搜查铁粉下落。切记在宜州官府行动之前,不可让高仓颉等人知晓。秦东家,天一亮你就去告官!”
告官,就是讲事情摆到明面上去,变数太大。已经抽刀子准备杀人灭口的玄舞和玄迩赶忙劝阻道,“姑娘,告官不如将房文信等人杀了灭口省事,一了百了。”
小暖摇头,“杀了之后,也会留下把柄,在暗处监视我的人非常多。”
“姑娘无须为此担心,这些人咱们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可以去谈,只要条件谈妥,就不会捅到上边去。”玄舞在这方面,经验十分老道。
小暖问道,“是以我的名义去和他们谈,还是以三爷的名义?”
当然是三爷的名义,玄舞低头。
小暖站起身,“我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牵连三爷,不能让他为我收拾烂摊子。”
“可如果不是因为三爷,也没有这些暗中监视您的人。”玄舞劝道。
“我的生意做大了,暗中监视我的不是这帮人,也有其他人。我干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所以要扎扎实实地往上走,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留下大的隐患,官场适用的那一套,拿到商场上来,未必见得管用,做大一个商号,必须有官面支持,但不能靠着这个。秦东家!”
已经准备好秦三视死如归地站出来,“郡主尽管吩咐,刀山油锅,日爰绝不眨一下眼。”
小暖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偏了。确实,如果通过这件事将秦日爰问罪,她陈小暖就可以接管绫罗霓裳,管事们也不敢有什么抱怨。
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小暖笑道,“想什么刀山油锅,你是苦主,刀山油锅还轮不到你下。”
第七八五章 安排
“苦主?”秦三愣了,铺子监管不利让手下人惹了祸,他该罚才对,怎么成了苦主了?
小暖点头,“你去衙门击鼓鸣冤,告绫罗分号的前掌柜房文信用铺子的货船夹带私货,让他赔钱。”
“可是,那箱子里……”奕萩的红方脸此时都有些发紫了。铁砂啊!这不只会灭了绫罗霓裳,九号镖局都得被抄了,他罪无可恕、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当然,这也怪他的手下人,谁让他们收货时验看不仔细,让人钻了空子呢。不过若不是因为这货是秦日爰的,他们能这么放心吗!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秦日爰这死小子。他每个月让自己给他护几趟免费镖也就罢了,还整出这么个大篓子来!
铁砂,正是众人最担心的。告官之后此事就无法遮掩了,到时候大伙就得一块玩完。
小暖笑问,“那箱子里是矾块,有什么问题?”
众人……
“房文信说的是矾块,九号镖局验货的单子上也写的是矾块,奕镖头收货前仔细眼看过,的确是矾块才封了箱,只是镖头不知矾块是房文信的私货而不是铺子的货物,前几日与秦东家核账时,你们才发现的。这样有什么问题?”
奕萩干涩的眼睛,渐渐有了亮光。不错,郡主的脑袋比他和秦日爰的都好使!只是,“只是这事儿万一被查出来……”
小暖面容一凛,“房文信不知里边是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坦然无惧。逃走的小妾家人知道,所以他们绝不能再出现,捉住之后多余的灭口,剩下一个有用的交给木刑审问。那个小妾也让木刑问明白,若是她知情,直接杀了。此案与铁砂没有任何关联,待审结之后,隔段日子再揭发铁砂之事。玄舞疏通关系,让衙门尽快结案,必须快,因为很快矾就会成为禁榷货物,到时就麻烦了。能做到么?”
玄舞立刻点头,“能。”
经小暖这么一安排,这案子听起来还真的挺简单,众人心里稍稍有底。
“那小妾本是个暗门子,是那户人家买来讨好房文信让他帮忙运货的,她不知情,也可以上堂。麻烦的就是那对老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逃走了。”审问完犯人的木刑走了进来。
“他们不在,这案子能否结案?”小暖问木刑。
木刑点头,“有那小妾、房文信和管事的口供,勉强可以结案。那三人潜逃就是有罪,衙门发海捕文书捉拿到案,再对三人进行判决。”
那三人捉不到,这案子也就算这么拖过去了。
小暖点头,吩咐道,“木刑熟知大周律令,报案上堂的事儿由你跟奕镖头和秦东家仔细推敲,务必万无一失。再派人通知玄其,就算捉不到那一家三口,也要安排好人守着,决不能让他们在堂审之时出现在大堂之上。这案子审结了,什么都好办!”
“姑娘放心,这点绝没问题。”玄迩低声道,这点若是还做不到,他们也不必跟着姑娘混了。
“接下来,就看玄其和大黄的了。”小暖揉揉额头,“大伙分头行动吧,切记不要走漏消息,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自厢房内鱼贯而出时,与走进来的秦氏撞了个脸对脸。小暖转头看着发白的窗户,才发觉这天已经亮了。
秦氏闻着一屋子的灯油味儿,走到小暖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起的,这是……出事儿了?”
“起来没多大一会儿,益州分号的前掌柜用店铺货船运私货,被秦东家查到了,咱们得在这里耽搁一两日。”小暖轻描淡写地道。
铺子有事儿,她们当然不能走。秦氏点头,“娘能干点啥?”
小暖把小脑袋埋在娘亲怀里,“娘给女儿按按吧,女儿的脖子和肩膀都是酸的。”
见秦氏一下下地为姑娘按压小肩膀,玄迩默默退到一旁。只有这时她能想起来,撑起绫罗霓裳和南山坳偌大摊子、处变不惊的姑娘,今年才十四岁。
秦氏左右看看,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赶忙问道,“大黄呢?”
“大黄出去帮忙抓贼了。”小暖窝在娘亲怀里闭上眼睛。
“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黄能成吗?”秦氏担心道。
“嗯,论起这方面,再没人能比大黄更厉害了,不信娘问齐嫂。”小暖打了个哈欠。
玄迩点头,“大黄真的很厉害。”就算是三爷的暗卫,也没几个能逃过它的鼻子。那对老夫妻再厉害,也不会想到他们会用狗寻人。
初冬的早晨,风冷露重。一身浓密棕黄毛发染了寒气的大黄,在山村小路上飞奔。几条身影在它身后呈扇面分布,随着它快速前行。
每跑一段儿,大黄就会停下来四处闻闻,再选个方向继续跑。跑了一夜的张冰第一个撑不住了,他停了下来喘气,前边的大黄也停下,回头看他。
气喘吁吁的张冰摇头,“张某惭愧,拖大黄的后腿了,你们先走,某歇息片刻再去追你们。”
“汪!”大黄又往前跑去,有一暗卫停在张冰身边,递给他一个水袋。张冰顾不得客气,拿过来狂灌了几口,才擦了擦嘴,连沮丧的功夫都没有,赶忙闭目调息。
大黄转完三个山村,到第四个时才在一扇柴扉前停住,用爪抓了抓木门。玄其明白了,“在这里?”
大黄摇了摇尾巴。
玄其抬手,几个暗卫立刻分四方包围住农家院,玄其抱着大黄,从正门墙头上跳了进去。农户人家都起得早,这户人没炊烟也无人声,确实有些蹊跷。玄其放下大黄,“大黄在某身后……”
还不等他说完,大黄已经当仁不让地向前蹿去,吓得玄其和贺风露等人魂儿都飞了,“大黄,停住!”
大黄冲向的不是正房,而是西侧的柴房,冲进去后,就埋头扒拉地上的稻草。
“大黄闪开。”贺风露握长剑、玄其持腰刀上前。
“你们都让开。”随手抄起一把农家做活的四股木叉的赵守纯上前,几下就将厚厚的稻草叉到了墙角,惊讶道,“这是木板?”
大黄用爪刨了刨,“汪!”
在这里!三人都露出笑容,玄其吩咐道,“两位道长护着大黄退后,这里交给某了。”
“大人当心暗器!”赵守纯和贺风露护着大黄站在墙角,只见玄其用刀挑起木板,点着稻草扔了下去。
这招很管用,在玄其扔到第五把稻草时,有个黑影蹿了出来。早有准备的玄其手起刀落,不想“砰”地一声,黑影炸裂发出巨响!
“汪汪汪!”大黄暴怒就要窜过去,赵守纯赶忙死死抱住压住它。
紧接着,两个身影从地下窜出向外逃。捂住口鼻的玄其甩出绳子套住一个,蹿到门外的那个被暗卫按在地上。
玄其抓住人之后先卸了他的肩膀再砍晕捆好,扔到贺风露脚下,门外的也被擒拿。玄其点了火折子到地底查看,然后喊道,“劳烦贺道长带大黄下来一趟。”
赵守纯守住晕倒的贼人,贺风露带着大黄走入简陋的地洞中。玄其正在敲打周围的墙壁,“大黄看看,这里还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大黄四处闻了闻,很快从地洞的角落里刨出一个包袱。
第七八六章 商量
这日早间,益州衙门前的鸣冤鼓被秦三重重敲响,益州知县升堂问案。此案案情清楚,证据确凿,不到两个时辰便审结了,房文信连同他的小妾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逃走的三人由捕快搜索缉拿,秦三和奕从衙门出来时,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奕跟小暖辞行,急匆匆赶回济县的镖局,他要严查镖局接的货物,前车之鉴,决不能再犯;秦三回了益州的绫罗分号,召集全部管事和伙计,以儆效尤,接连处置了三个管事,重申了店铺的规矩。
待处理清这些后,秦三返回客栈向小暖汇报情况,然后道,“姑娘,分店越开越多,咱们该加强对分店的掌控,否则以后也保不准会有麻烦。”
小暖也在考虑这件事,“你回去后与展福、绿蝶拿个章程出来,等我回来咱们再议。这几日先派人将各分号巡查一遍,务求稳妥……”
待处理清事情,时间已过未时。睡醒午觉的小草抬头看着转到西边的太阳,锁起小眉头担忧着还没回来的大黄。
做针线的秦氏也不住地望向跨院门口,大黄出去快一天一夜了,它从来没出去过这么久,实在让秦氏揪心。
小暖见了,安抚道,“玄其大哥那边已经送了消息回来,大黄平安。不过他们白天回来太扎眼,要等天黑了才好行动。”
待到天快黑时,大黄还没回来,三爷派的人却先到了。这大胡子侍卫一进正房,小暖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小暖挥退屋内之人,快步走到大胡子侍卫身边,低声道,“三爷!”
三爷微微点头,“是我。”
小暖急了,“你怎么跑来了,若是让圣上知道该怎么办!”
三爷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能不来。”
三爷晌午接了消息后,便找了借口提前从天章阁回了第五庄,然后换了模样快速来,天亮前他还要赶回去,以免惹人生疑。
小暖焦急道,“若是圣上忽然找你怎么办!”
“母妃在宫里缠着他,今晚无事。”三爷低声道。
为了自己的事儿连华嫔娘娘都惊动了,小暖咬咬唇,娘娘虽然是建隆帝的妃子,但她内心里并不喜建隆帝,她现在为了自己,要将建隆帝留在重华宫……
三爷揉了揉小暖的小脑袋,“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不过牢里房文信二人,应灭口,以除后患。”
小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三爷,“现在灭口,不是欲盖弥彰么?”
三爷低声道,“若是他们还用其他铺子的货船运送铁砂,待东窗事发,旁人必定会想到你这里的两人。留着他们就是留下了后患,只有他们死了,才是死无对证。到时便是旁人有所怀疑,也无从查起。你觉得如何?”
虽然不认为留着房文信有什么问题,但小暖还是点了头,拉他到桌边坐下让他歇歇脚,“小暖听三爷的。”
三爷握住她递过茶杯的小手,解释道,“我知你不愿杀人,但若是留下后患,死的人只会更多。再说房文信这样的,死不足惜。”
小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反手握住三爷的大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道也很好看。爱干净的三爷,现在却满手尘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手指都是凉的。为了这件事,他在寒夜里纵马奔驰而来,待会儿还得匆匆赶回去,小暖心疼了,“三爷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就好,你的命令,小暖一定会听的。”
三爷微微摇头,“不是命令,是商量。”
她是自己的女人,但并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而是要独撑一片天的比肩者。派人给她下令,她会照做但也会损了她在下属心中的威信,三爷不愿如此。没打算娶她为妻之前,三爷很欣赏她的聪慧独立,希望纳她入麾下为自己做事。现在要娶她为妻了,三爷倒希望她能多依赖他一些,可她要强,三爷也由着她。
小暖听了三爷的话,眼圈就红了。她把小脸贴在他的大手里,道出自己的软弱,“昨夜突然出了事儿,小暖也很害怕。可那么多人看着我,身后还有无辜的娘和小草,小暖不能露出来一点慌乱,我得撑住,得快速想办法,把危机一一化解。昨夜到现在,小暖还没睡过,好在是化险为夷了。”
这个傻丫头。三爷粗粝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小脸,低声道,“有我在你不必再撑着,睡吧。”
小暖摇头,“我不要,三爷比我更累。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一直走下去,等到我实在撑不住时,会在三爷身上靠一会儿的。如果三爷累了撑不住了,也可以靠着我歇一歇。咱们是夫妻,可以相互扶持,但小暖不要吊在三爷身上成为累赘。”
谁也不是生而强大的,严晟十岁起便独行,累、痛、怕皆有之,不过都是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现在有个小丫头要与他相互扶持前行,分担苦和累了,她能行吗?
能的,她能。
三爷低喃道,“若是与你早相识十年,该多好。”
十年前她还在苦哈哈地读高中,如何相识?小暖翘起嘴角,说起正事儿,“三爷,房文信你打算怎么杀?”
三爷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了好点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小暖狡猾道,“将计就计,故布迷阵彻底免除后患。哪怕有朝一日有人因房文信之事过来找我的麻烦,也无人信他!”
三爷一听便明白了,低低笑了起来,“嗯,此计甚妙,让玄舞去办,她在这方面比较机灵。”
“三爷稍待,小暖去去就来。”小暖出门与玄舞嘀咕几句,玄舞的眼睛一亮,点头即刻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玄舞便办妥回来了。得知此事办妥,小暖便劝着三爷赶回去。三爷也知他没多少时间,便叮嘱道,“这里的事儿交给玄其,你明日一早便启程,你我京城相会。”
小暖应了,正要送他出门时,却见玄其抱着大黄回来了。大黄见到三爷后,提鼻子闻了闻,立刻挣扎着落地,向着小暖跑来。
第七八七章 彻查店铺
一边是为她奔了几十里赶来的三爷,一边是为她连夜缉凶的功臣大黄,小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决定先顾更会撒娇的大黄。
“大黄辛苦了,腿累不累,吃饭了没?”
“呜……”大黄哼哼两声,全身戒备地盯着三爷。
他贴了胡子能瞒过人,却瞒不过大黄的鼻子。三爷眉头微皱,没有应声。
玄其立刻拱手,“属下已带着大黄吃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姑娘放心,大黄吃得饱饱的。”
小暖点头,示意玄其道,“辛苦了。玄大哥带着这位京城来的‘兄弟’下去用饭、歇息。”
玄其没听懂小暖的暗示,向这位眼生的大胡子侍卫拱手,“请随某来。”
三爷向着满眼歉意的小暖点点头,才随着玄其走了。他一走,正房里的小草立刻蹿了过来,“大黄,你回来啦!”
“汪!”大黄奔着小草跑去,俩小家伙亲亲热热地闹在一处。
秦氏也从房里走了出来,满是慈爱地看着大黄,“大黄累不,过来我给你揉揉。”
大黄呜呜几声,跑过去赖在秦氏身边躺下,让她和小草给它顺毛揉腿。
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小暖看看走到门口的三爷,又看看舒服的大黄,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走到大黄身边,加入撸狗队伍。
三爷现在不能让人认出来,小暖不能去送他,否则就露馅了。不过看他这样出去,小暖真得好心疼。
三爷出跨院门一回首,见被母女仨围住的大黄正拿它的小狗眼戒备地望着自己,瞬间有种要将大黄丢到漠北的冲动。
玄其见这大胡子家伙居然满眼杀气地望着大黄,不高兴地道,“在下晟王府玄其,这位兄弟从哪来的?”
三爷……
“兄弟可能不知,这大黄狗不只是郡主的掌中宝,也是晟王的心头好。兄弟若有什么想法,某劝你趁早歇了心思,否则我家王爷怪罪下来,莫怪某的刀快。”
掌中宝、心头好?三爷沉着脸跟着玄其进了远离跨院的客房。玄其才问道,“兄弟可要吃酒?”
“关门!”
这声音……玄其看着这大胡子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觉得那关门声都在骂他蠢!
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玄其本能的模仿大黄,嘴角往后脑勺一拉,两眼无辜又惊喜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三爷!”
三爷嘴角抽了抽,这厮跟大黄学坏了。
“三爷,好消息!郡主察觉了绫罗铺子的管事有猫腻,属下带着大黄顺藤摸瓜,抓住了两个偷运铁砂的匪类,已交给木刑审问。三爷,悬了两年的案子,终于能破了!”
三爷停了片刻,才道,“细细讲来。”
“是。”逃过一劫的玄其立刻将这半个多月的事娓娓道来。
门口的玄散望着天上闪烁的寒星,暗道一声玄其这厮的命,真是越来越好了。
三爷听完,吩咐了后续诸事,站起身看着玄其。
“属下有错,请三爷责罚。”玄其立刻单膝跪地,心里开始长草,他的刀可没三爷的剑快啊。
“若是再让本王听到你胡言乱语,你就跟大黄姓。”
“是。”玄其赶忙点头。
饭已送到,玄散推开门把饭送进去,见玄其退了出来,煞有介事道,“黄大人,好走不送。”
玄其默默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玄散。真是奇了,他居然连三爷和玄散都认不出来,难怪木刑说他是个不长眼的木头。
连大黄都认出来了,他居然没认出来!再这么下去,他以后只能跟着大黄混了……
送走三爷没一会儿,县衙的差官急匆匆跑去绫罗分号找秦日爰,“房文信死了。”
秦三懵圈了,“死了,怎么死了?”姑娘不是说留着他么,怎得忽然改变主意了?
差官一脸别扭,“他想杀了姜氏,然后反被姜氏杀了。”
姜氏是房文信那个小妾。秦三忍了半天,才没问这分关男女牢的俩人,是怎么杀到一块的,跟着差官去了衙门。
秦三发现牢里的尸体居然是两具时,又有点傻眼。牢头解释道,“姜氏杀了房文信后,也撞墙自尽了。你认认这是不是房文信和姜氏?”
还能这样?姑娘到底让人干了什么?秦三除了点头,一时竟不知该问什么。
师爷低声道,“大人请秦掌柜去书房说话。”
找他干嘛?蒙圈的秦三跟着师爷到书房见益州知县。待见到知县如满脸通红两眼冒光的模样,秦三的心提了起来。罪犯都互殴死了,这厮还高兴个啥?这是哪里出了差头?
知县让人关上门,才跟秦日爰讲了事情经过。秦三听完,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子地上,暗道这主意是哪个出的!
原来,房文信为求脱身,趁着牢头不备隔着牢木与姜氏小声商量,想让姜氏翻供替他顶罪。伤心欲绝的姜氏不肯,一来二去两人就吵了起来,房文信说是姜氏害了他。姜氏言道:“若非奴家替老爷担着,老爷怎会只被打几杖、蹲几年的大牢。”
“为啥?”秦三不解问道。
知县叹了口气,“房文信也是这么问的。”
秦三……
“那姜氏被逼问得急了,便说她父母打着运矾的名头,其实是让房文信帮他们偷运铁砂!是她于心不忍,才将铁砂偷偷藏了,否则房文信得被灭了三族!你可知铁砂是什么?铁砂啊!”
秦三吞了吞口水,点头,“大人,然后呢?”
“然后这两人就打了起来,都死了。”知县两眼冒光,“秦日爰,你可知你也逃过一劫,若那箱子里真是铁砂,便是你的身家性命也得折进去!”
秦三瞪大眼睛,“大人,不能吧?”
“本官也这么想,但在姜氏说的地方,本官真的找到了铁砂,好多铁砂!”知县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铁砂啊,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招绝了!秦三一拍巴掌,“知道!大人歪打正着立了大功,即将平步青云!”
知县抬拳挡住嘴,咳嗽一声,“秦日爰。”
“草民在。”秦三站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要派人彻查你的店铺。”这是知县找秦日爰过来的原因。若非这铺子背后有晟王和文昌郡主撑腰,知县才不会如此客气,让人直接抄家伙就围了。
秦三立刻道,“是,请大人彻查,证明草民和铺子内四十余人的清白。”
算他识抬举,知县点头,“文昌郡主那里?”
“大人放心,郡主深明大义,绝不会阻拦,反而会派人帮大人搜查。”秦三义正言辞道。
让她帮着算怎么回事儿,知县立刻摇头,“不敢劳烦郡主,本官亲自带人去。除了铺子内,仓库等处也要一并搜查,若是查出铁砂?”
“草民该领什么罪,就领什么罪!”
第七八八章 招祸
官兵搜查铺子是大阵仗,立刻惊动了益州城的百姓,闹得众人惶惶不安。前年南山开矿一案,城西菜市口血流成河的场面,百姓们还记忆尤深,这才安生两年,衙门又要砍人了么?
这家最近生意很火的卖棉布的铺子到底干了啥,被这么多官兵围着,怕是要完了。真是可惜了他们家的棉布。
店铺内,秦三正在陪着知县大人吃茶,向他解释自己的棉布来源,“小店里的棉布,九成来自文昌郡主的棉坊,郡主只有济县两间小铺子和京城的一个大铺子,吃不下太多棉布,所以大部分都放给了登州的布商。草民与郡主家也算是故交,所以才多得了些。”
知县抚摸着手感柔滑的棉布,点头道,“文昌郡主此举,功在后世。”
这话他知道怎么接!秦三向着北边抱了抱拳,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这是圣上高瞻远瞩,亲自扶犁、播种、摘棉,引着众人重视棉花耕种,郡主将棉布制成衣裳后,草民送到皇宫去,圣上穿在身上多日,并对棉布青睐有加。圣上如此用心,郡主岂敢片刻懒惰,草民更是不敢。”
秦日爰现在虽不是皇商却胜似皇商,怕大周的任一个皇商也没敢说秦日爰这样的大话。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县含笑点头。
厢军将铺子过筛子般仔细查过,就连发现的两个耗子洞都撬开青石板挖出一窝小耗子,也没发现铁砂。秦三自是喜上眉梢,知县也放下心,美滋滋地拿着中意的棉布回了县衙,安排人彻查铁砂后,既可写折子向上奏报邀功。
百姓见官兵一个人没抓、一匹布没弄破,还与这店的东家有说有笑地告了别,都有点看不明白了。这店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心里揣着疑惑的秦三跑到客栈求教。小暖解释道,“他们俩当然不会自相残杀,我也没有迷人心智的本事,只不过是让玄舞找人移花接木假扮成他们的样子,然后演了一出戏罢了。”
原来是这样!秦三连连点头,也确实是,那俩人在牢里都披头散发的,派几个人高手去趁着老牢头不备将他们宰了,然后再扮成他们的狼狈模样演出戏给老头看,并不难。
“姑娘这计策免除了后顾之忧,比让他们活着稳妥多了。”秦三打量小暖,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姑娘忽然改变了主意,将这两人斩杀。
小暖没有解释,只是语重心长地吩咐道,“自古诸事,都是福祸相依,咱们铺子的生意越好,越要谨慎。咱们时刻要如履薄冰,要战战兢兢,一步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此事你和绿蝶、展福必须重视起来,制定详尽可行、花钱又少的方法,让店铺的管理更加严格化。首先是掌柜和管事的监督问题……”
小暖将铺子的事情一一交代给秦三后,便到了傍晚十分。小暖问玄迩,“那对老夫妻的儿子还没抓到?”
玄迩摇头,“音信全无,怕是还在哪个土洞里躲着。姑娘,留下他后患无穷。”
小暖点头,“让玄其带人严密搜查,务必将他擒获。”
说完,小暖低头看了一眼团在她脚边睡觉的大黄,大黄昨晚和玄其奔波了一夜,寻到了两个人、刨出了一堆铁砂,这战绩已经够吓人了。今夜可不能再派它去寻人,因为现在已经惊动了官府,动静太大了。如果大黄今晚出去一定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小暖不想让人知道它的真本事,以免给大黄带来杀身之祸。
玄迩低声道,“姑娘放心,玄其虽看起来傻呆呆的,但做事细心周密。现在已有两个案犯在手,刨出剩下的铁砂指日可待。”
小暖微微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启程继续南下,去京城!”
三爷还在京城等着她呢。
接下来无话,待到小暖一家到达京城时,益州知县的折子也到了天章阁。右相拿着折子看又看,皱起眉头,果然小暖在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儿。这么个招祸的女子,晟王真要娶进门?
见他拿起奏折就要走,三爷开口问道,“右相拿的是什么折子?”
明知故问!右相方才明明见到晟王拿着这份折子看了半晌的!
不过,行势比人强,右相不想得罪晟王,只得扬起奏折意思一下,“登州知府递上来的益州的奏折,老夫将它呈送御览。”
紧要的折子,天章阁要尽快送到建隆帝面前,请他拿主意。
三爷盯了右相手里的奏折几眼,才点头,“此事耽搁不得,您老速去。”
说完三爷低头继续忙活,本以为晟王要抢走奏折的右相立刻起了疑心,莫非这个奏折有什么问题,所以晟王自己不送,反而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来送?
那他送还是不送呢?右相地目光左右看了看,干脆将奏折放在了翰林学士卢正岐面前,“老夫还有事要忙,正岐将此奏折呈给圣上吧。”
天章阁秘书卢正岐见三爷伏案不动,便老老实实地拿起奏折去了宜寿宫。建隆帝仔细看了后,问道,“卢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卢正岐老老实实地回话,“单就奏折所书此事尚未明了,无法断清情况。不过悬了两年未决的案件有所进展,微沉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若是能追回铁砂,也可消除不少隐患。”
确实如此,建隆帝拿着奏折沉吟片刻,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拟旨,令大……二皇子柴严易即刻启程,亲自督查此案。”
“是。”卢正岐领命而去后,建隆帝叹了口气。德喜知道刚才圣上是想让大理寺卿督查此案,可现在大理寺仍在办着清王石棺的案子,金益昀实在脱不开身。不过此时圣上能想起易王,皇后娘娘又该高兴了。
“德喜,此案为何又与陈小暖又关?”建隆帝拧眉问道。
德喜就知道圣上会这么问,笑道,“益州商号论底子硬,秦日爰的铺子是首当其冲。贼人想用秦日爰的货船运铁砂,是为了避开官兵的验看,这也算正常。”
建隆帝依旧皱着眉头不语。
第七八九章 皇商
德喜见圣上还有疑惑,便又进言道,“此事也可能是有人故意针对文昌郡主,想着陷她于危境。若非那些铁砂阴差阳错地被人换下,秦日爰性命不保也就罢了,他的铺子也危矣。那铺子中定有文昌郡主的股份,此举必定会大挫郡主的士气……”
“你这老东西,怎会替陈小暖说话?”建隆帝慢悠悠问道。
德喜捂着嘴,尖声尖气地笑了,“文昌郡主怎样,德喜不关心,但晟王入天章阁后,做事勤勤恳恳,您现在每日能多睡半个时辰,气色也越发的好了。德喜想着若是陈小暖因为铺子的事儿闹起小脾气,晟王怕是会分心,到时怕内阁的大人们都少不得要抱怨几句了。”
建隆帝也笑了起来,“自圣祖开朝以来,晟儿还是皇族内第一个重情的,这孩子……挺好。他在内阁朕确实松了不少心,若论才干,晟儿比当年的左相一点不差,能养出这样的好儿子,朕心甚慰。”
情种当不了皇帝也易被控制,有这样的儿子,建隆帝越想越开心,“传旨,以后皇宫中用的棉布,都由陈小暖的棉坊中出。她既喜欢钱,朕便给她,省得朕得皇儿因此闹心,惹出乱子。”
“郡主知道了,不晓得要怎么高兴呢。”德喜笑弯了眼睛,不管圣上百年后哪个皇子当皇帝,都离不开晟王的辅佐,他只要讨好了晟王,就是为自己留了条活路。晟王是个记仇又记恩的人,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只能讨好,你帮他做了事,他一定会记得。
如此下去,他以后的路也就稳了,德喜的脸如菊花般绽放。
待卢正岐快步走进天章阁,一直等着的右相赶忙问道,“正岐,圣上现在心情如何?”
“下官也看不出来。”卢正岐微微摇头,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做事。
这意思也就是说圣上看了益州的圣旨,也起了疑惑了!右相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却偷偷翘起嘴角,晟王和陈小暖现在风头正盛,此事他可要与贺王好好运筹一番,杀杀晟王的锐气,好让圣上分眼看明白朝中不只他儿子能干……
正说着,有太监来传话,“圣上派易王亲自督办益州铁砂案,请卢大人拟旨。”
右相闻言转头见晟王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折子,心中嘀咕着这案子让易王去办,可见昌郡王这段时日日日进宫请安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易王和晟王这哥俩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不知易王这次会不会把陈小暖牵扯进案子中,以此要挟晟王站在他的一边。想必晟王面上沉稳,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
右相正要说两句局动摇晟王的心性的话,却听又有人来了,“圣上传旨,以后皇宫所需棉布皆由文昌郡主的棉坊供应,请卢大人拟旨。”
刚提笔写完一份圣旨的卢正岐微愣,赶忙提笔写这第二份圣旨。刚刚还窃喜的右相,顿时被泼了一瓢冷水。还没等易王去查案,圣上就亲手把小暖摘了出来,还给了个皇商的身份!这是几个意思?
右相心中郁闷,面上却笑得十分和煦,“恭喜晟王。”
写圣旨的卢正岐也跟着道,“恭喜王爷。”
三爷合上奏折,心情甚好地点头,“多谢。卢大人这旨拟好后不必着人去传旨,待会儿本王带过去便可。”
卢正岐心领神会,提笔狂书,誉美之词连成串地落在明黄锦绢上。右相笑眯眯地问道,“有了这笔大买卖,文昌郡主必定开怀不已。”
三爷亦笑道,“能给祖母和父皇送布做衣,她必然是开心的。小王听说贤文也想做棉布生意?若是他有什么不懂之处,可派人去棉坊请教,棉坊内有登州几十家织布行的工匠共同钻研技艺,贤文的工匠去了,必定获益不浅。”
右相内心挥舞小拳头,面上则带着惊喜,“王爷所言甚是,老夫回家后便与贤文讲,让他尽快派人过去,还有秦安人写好的种棉书,刊印出来后老夫也想向王爷讨一本。今日阁中折子少,听闻郡主已经到了第四庄,王爷不如先回去传旨?”
晟王含笑接过卢正岐写好的圣旨,“也好。小王桌上这些奏折,就劳烦程大人和卢大人了。”
右相……
卢正岐拱手,“王爷放心。”
三爷拿着圣旨去了宜寿宫请建隆帝盖玉玺,建隆帝见沉稳的儿子也沉不住气了,笑了他一阵儿才盖了玉玺,又问道,“小草可跟着一起来了?”
“她们母子三人一起来的。”三爷回话。
建隆帝愉悦地眯起眼睛,“你跟秦安人说,让小草到宫中陪你母妃住些时日,好让你母妃指导她作画。”
三爷先喜后忧道,“父皇,儿臣听秦安人讲过,小草自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她身边,离了她就睡不着,若是让小草进宫,怕是得折腾几个晚上才能安稳。”
孩子离不开娘,但秦氏是外妇不能跟着一起来宫里住着,建隆帝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让她白日来,晚上回。”
三爷点头,“儿臣替小草谢圣恩。”
期待小草的画许久的建隆帝叮嘱道,“让她带着近日做的画来,朕要看看她是否有进益。”
待三爷到了第四庄传圣旨后,又说了建隆帝的口谕,小草一跳多高,“娘,姐姐,大黄!小草能进宫去见娘娘啦!”
“这次你的画技必定能涨一大截。”小暖替妹妹开心,又替她担心。宫中复杂,小草一个小娃儿去总去,可不是好事儿。
“汪!”大黄跟着叫了一声。
秦氏欢喜道,“你去了好好跟娘娘学,可不能惹娘娘生气,知道不?”
“小草知道。姐夫,娘娘说让小草几点进宫呢?”小草跑到三爷身边,抬着喜悦地小脸问道。
三爷笑道,“若是你想早一些,每日我进宫时带你过去,回来时再带你回来也可。”
小草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不知道这样可以不可以。
三爷把小草送去再接回来是为了保护她,小暖自是同意的,“如果这样不耽误三爷做事,那是最好不过。”
第七九零章 全家总动员
小草立刻欢呼起来,与娘亲叽叽喳喳地说起明日进宫要给娘娘带点什么。晟王则与小暖去书房说话,大黄见了立刻跟上。
进了书房后,三爷摸了摸小暖微凉的小手,叮嘱道,“冷就多添衣物,拿出斗篷披上。王府里有不少银霜谈,我明日让全桐送几车过来。”
“才刚入冬,哪就要烧炭了呢,我加个毛茸茸的暖袖就好了,前两日铺子里刚得了几张好皮子,做这个正合适。”小暖拉着他坐在椅子上,正要说话,大黄却挤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小暖。
小暖只得放开三爷的手,坐到另一边椅子上,大黄立刻把狗头凑到小暖膝盖上。小暖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扬声道,“春花,把我的蓝色小包袱拿进来。”
春花拿了包袱进来,见到趴在姑娘腿上的大黄,忍不住偷看了三爷一眼,被他的冰冷吓得一激灵,赶忙退了出去,暗道这家里,最不畏惧三爷气势的,或许就是大黄了。
小暖打开包袱,拿出一双自己刚做好的皮手套,递给三爷,“天气冷了,三爷戴着这个手套骑马手就不冷了。”
前日他赶到益州时,小暖握着他冷冰冰的手就有了这个主意。大周的衣裳袖子的确很长,垂下来可以盖住手背,可骑马时却挡不住寒风往袖子里钻。三爷经常骑马,戴副皮手套很是不错。
小暖拉过他的大手,给他戴上,“我知道你不是很怕冷又不喜欢丑胖的东西,这手套是用软羊皮做的不算蠢笨。这个不算成品,就是让三爷试试尺寸,下一双小暖一定做的比这个更舒服。三爷活动一下手指,看行吗?”
三爷动了动手指,这护住手心又裹在手指头上的东西叫手套一点也没错,它整个把自己的手罩住,有碍灵活。不过这是小丫头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心意,三爷点头道,“很暖和。”
小暖摸着紧绷在三爷手指上皮子,嘀咕道,“还是紧了点儿,三爷的手指明明看看很细啊,我还是故意放大了一些呢了,怎么还会小呢……”
她的小手来回在手套上抚摸,三爷心头一阵发痒,反手紧握住她的小手,倾身过去……
把脑袋放在桌子上的大黄却不干了,“汪!”
小暖……
三爷脸一沉,“玄其!”
“属下在。”玄其立刻推门进来,先给小暖行了礼,又哄大黄道,“大黄,第五庄的围墙建好了,要不要去跳墙头玩?那围墙老高,跳墙老有意思了。”
见大黄摇了摇尾巴,玄其立刻弯腰将它抱起来拐走了。
小暖弯腰趴在桌子上闷笑起来,三爷绕过桌子,将她抄起来安置在怀里,急切地唇便压了下来。
小暖配合地抬起小脑袋,乖乖让他亲了个够。有情人之间的温存缠绵,总是欲罢不能,三爷怕唐突了她,浅尝辄止地抬起头,抬起她的小爪子看着上边针扎的小孔问道,“做手套时扎的?”
小暖依偎在他怀里,双唇都是麻酥酥的,“也不只是做手套,我娘让我给你做一双冬靴,我们那边订了亲的姑娘,过冬时都要给未婚夫做冬鞋。我在这方面不大灵光,这点小伤就是看着下人,其实一点也不疼的。”
三爷亲了亲她被针扎了的小手,“鞋子拿来。”
小暖立刻从包袱里摸出鞋底子和扎孔的锥子,三爷熟练地扎出一个个横平竖直的针|孔,方便小暖纳鞋底。窝在三爷怀里的小暖忽然道,“三爷若是学做鞋,肯定比小暖做的好。”
三爷手一顿,小暖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三爷紧了紧胳膊,咳嗽一声道,“皇商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亦有之,上个月登州齐家刚夺得绢布的皇商身份,你可多问问齐之衡,各中门道他应该很清楚。至于内侍省和少府寺那边你无须担心,他们不敢造次。”
小暖乖乖点头,“有三爷在,他们绝不敢难为小暖的。小暖这棉布皇商,是干赚不赔的买卖。”
三爷抬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点也不惊讶?”
“有一点,我没想到圣上说的是‘以后’而不是‘今年。棉布的尖端工艺本来就在小暖手里,这个买卖一定是小暖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江家不能,右相家更不能!”小暖自信道,虽说朝廷明文规定说令官员及其子女不能经商,不过却不限制他们买田。所以官员多田庄,但也有不少人转个弯经商,比如让其子侄经商或入股大商号等。右相家的田产庶务等由右相的第三子程贤文掌柜,程贤文从登州知府手里弄了一大批棉花籽的事儿小暖当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小暖也知道。
不过,他们要想追上小暖棉坊现在的技艺,起码还得三年。三年后的棉坊,当然比现在更厉害,而且三年后的三爷也比现在更厉害,右相家到那时更不足为惧。
三爷低笑道,“我许了右相,让程贤文送几个工匠去你的棉坊观摩,想必程贤文很快就会来第四庄了。”
来的正好,正好借此打碎程家的自信,让他们知道这个生意谁才能独占鳌头。小暖笑弯了眼睛,“三爷放心,小暖知道怎么做。三爷最近可还负责羽林卫的事?”
三爷摇头,将扎完空的鞋底放在一旁,低头看着小暖,不知道她为何问起此事。
小暖帮他揉捏手指头放松,嘀咕道,“用吃的不成,比功夫或抓兔子也不成,我觉得三爷可以带大黄去羽林卫营中转转。当大黄知道三爷有多少兵将后,或许会收敛些。当然也不一定有用,如果再不管用,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天天被大黄当贼盯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三爷道,“过几日沙场练兵时,我带大黄去转转。”
“转转可以,三爷别吓坏了它,大黄还是个小狗呢。”小暖叮嘱道。
三爷顿了顿,“好,安人的书带来了?”
“带来了。书的序言是小暖写的,书中的插图是小草画的,书中的内容是娘亲带着花匠们编写的,都是大白话,很好懂。书是按照棉花从耕种到开花摘棉的顺序写的……”提到全家总动员编写的种棉指导书,小暖就停不住嘴儿了。
小暖做序、秦安人编写、小草画插图?三爷对这本书也好奇起来。
第七九一章 暖农书
这本书,委实跟其他书大不相同。因为它用句不讲究排比对仗,用词不讲究华丽,只用平常说话的语气,从如何施肥、如何深耕、播种的行距和株距、何时修理棉腿、什么是疯叉、什么时候打尖、棉虫什么时候抓最好、有了枯叶是怎么回事儿等种棉的要点一一将来,易读易懂。此书的目录也是极为详尽,每一个环节都在目录中记录的清清楚楚,页码也标得明明白白。
小暖做的序也是这种风格,用平白的语言和精准的数字将种植棉花的好处一一道来,读过之后让人觉得此物值得一种,也对种棉的辛苦有了一番估量。
然后小草的插图,倒是意外的严谨,这风格很不小草。
建隆帝盯着仿真小芽芽和棉虫等插图,略有遗憾又觉得就该如此,一时之间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只得道,“这孩子的确有些灵性。”
荒诞夸张的她会画,这么规规矩矩的植株她也画得出来。若是不知,哪个会想到这图是一个七岁小娃儿画的。
殿下的户部尚书方简荣补充道,“圣上所言甚是,为此书作画的除了小草,还有万大人次子万学权,此子今秋乡试得了登州谢元。”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登州知府万伯庸身上,微微点头,“不错。”
能让儿子在明年春闱前在万岁面前挂个名,还能得万岁一句称赞,万伯庸喜不自胜,赶忙跪地谢恩,“犬子顽劣,不敢当圣上夸奖。请万岁为此书赐名。”
此书若得了圣上赐名,便是镀了一层金,身价大不相同。所以秦氏将书送到他面前时,万伯庸才想了这么个点子,既能哄圣上开心,还能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建隆帝果然很高兴,抚须道,“棉花由园子里供人赏玩的玩意儿,变作千家万户身上衣、床上被,着实让朕唏嘘,此乃天赐之物,佑我大周昌荣。朕为此书赐名《暖农书》,希望天下百姓依照此书栽种棉花,皆可得温暖。”
“此名满含万岁对天下百姓的爱护之心,闻之感人肺腑。”万伯庸感动落泪。
方简荣也不甘落后,“万岁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两人一顿拍后,建隆帝又叮嘱方简荣让人仔细勘阅此书,更正完善后刊印成册,登州但凡种棉的村子都发放一本,以做种棉指引。安排好这些事后,建隆帝迫不及待地到重华宫去见小草,进宫门见到小草坐在窗前提笔作画,华嫔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建隆帝便停住了脚步。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他的六女儿还活着时的场面,因时日太久,建隆帝都忘了六公主的模样,或许与小草相仿?所以华嫔才对小草这般另眼相看?
“万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郑美人从侧殿出来,快步过来娇滴滴地给建隆帝屈膝行礼。华嫔和小草抬起头,见建隆帝正看着她们发呆。小草嘴角一扯,露出纯真的笑容,华嫔则敛了笑,带着小草出房门给建隆帝行礼。
建隆帝抬手,“平身,小暖没跟着一起来?”
“回万岁的话,姐姐也来了,这会儿正在陪着皇后娘娘唠嗑呢。”小草规规矩矩地回话。
唠嗑……德喜捂嘴笑了。
建隆帝眼角也微微挂了笑意,迈步进书房大咧咧地坐下问道,“小草近来书画学得如何?拿来给朕瞧瞧。”
小草笑得甜甜的,“小草的画都被太后娘娘留下了。”
这样啊……建隆帝站起身,“你好生跟华嫔学画,朕去去就来。”
建隆帝出书房,见郑美人可怜巴巴看着他,便随意招了招手,“爱妃随朕同去。”
“多谢万岁。”郑美人大喜,立刻跟着建隆帝出了宫门,出门后她回头看了华嫔一眼,却见她木头人般垂眸站在宫门口,便得意地笑了。
待建隆帝走远后,小草拉住华嫔凉丝丝的手回了书房。小草凑到华嫔耳边说起悄悄话,“娘娘,我姐姐说太后一定会把今天小草拿来的画留下,所以只让小草带过来一小部分,画得好的都在家里呢,明天再给娘娘带过来看,好不好?”
华嫔水润的美眸定在小草鲜活的小脸上,轻轻点头,“你姐姐很聪明。”
小草笑弯了眼睛,“姐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姐姐说小草比她还聪明,所以小草是这世上最最聪明的人了。”
华嫔眼里便有了笑意,“嗯,你们俩得天独厚,都是聪明又好运的姑娘。”
三爷从天章阁到重华宫带小草回庄子时,见到小草依偎在母妃身边其乐融融的模样,眼里便有了暖意。
小草辞别了华嫔,跟着三爷回了第四庄,扑到娘亲怀里道,“娘,娘娘的手好冷,娘给娘娘做个暖手的毛毛袖吧,这样娘娘的手就不冷了。”
听了小草绕口令般的一串话,秦氏和小暖都笑了起来,三爷也面含笑意。秦氏应了闺女的话,又问三爷,“今晚您在这里用饭再回吧?”
三爷摇头,“我二哥出京在即,四弟在摘星楼摆酒为他践行,我过去看看。”
二皇子要去益州查铁砂的案子,明天就要启程了。现在天色不早,怕是很快要关城门了,虽说城门关了三爷也能叫开,但那样总归麻烦不是?秦氏赶忙道,“快去吧,天冷吃点酒是能暖身,但吃多了也伤身,三爷明日还要早起做工,最好能收敛着些,小暖送三爷出去。”
“好。”娘亲现在已能很自然地跟三爷相处了,小暖很开心地站起来,送三爷出门,大黄见了立刻跟上。
出了门,小暖把一双刚做的手套递给三爷,“这是小暖今天新做的,三爷看合适吗?”
三爷把手套戴在手上,活动了几下手指,的确比上一双舒服许多,“辛苦了,手指有没有扎伤?”
“哪能总扎伤呢,这个好做,就是不知道暖和不暖和。”小暖刚把小手伸出来给三爷看,却见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黄,只得落了下去,“天色不早了,三爷路上小心。”
三爷也看了一眼大黄,“明早送二哥出城后,我带大黄去羽林卫转一圈再去天章阁。”
小暖低声道,“这个不急的,三爷先忙正事。”
三爷倾身在小暖耳边低声道,“再没有比这个更急的事儿。”
“汪!”大黄见了立刻挤过来。
怎么在外边就一本正经地开撩了呢,小暖觉得热气从耳朵蔓延到全身,她都要熟透了。
第七九二章 娶个小和尚
这夜,母女三人躺在暖和的炕上睡觉时,睡在娘亲和姐姐中间,单独钻个小被窝的小草满是有伤地讲着宫里发生的事儿,“圣上干嘛把那么多娘娘都关在宫里,他娶那么多媳妇干嘛呢?”
小暖……
秦氏赶忙低声道,“这话咱们在家里说说可以,可不能出去说,让人听了要惹祸的。”
“小草知道,也没跟外人说。圣上来娘娘的屋里坐了一会儿人却带着郑娘娘走了,郑娘娘走时还回头拿小眼儿瞟娘娘,当时大黄不在,否则小草一定让大黄咬她!”
“汪?”睡在院里的大黄竖起耳朵。
小草捂住小嘴儿,“姐姐对不起,小草声音太大了。”
小暖从被窝里伸出手,帮妹妹压了压被角,“没事儿,大黄耳朵灵,没外人能听到。”
“那也不能乱说,让人听了总不好。”秦氏又叮嘱道。
小草应了一声,又颇为小大人地叹了一口气,“小草不喜欢郑娘娘,她看着娘娘和小草也不顺眼,娘娘干嘛让她住在重华宫里呢?”
秦氏也不知道,抬起头问大闺女,“是啊,为啥?”
小暖解释道,“因为重华宫是离着圣上的宜寿宫最近的后宫嫔妃住的宫殿,还有就是三爷现在官位越来越高,后宫嫔妃跟华嫔娘娘套个近乎也有好处。重华宫的侧殿也不能总空着,住进去的不是郑美人,也会是其他人。”
小暖未说的一点是,因为三爷没有争皇位之心,所以皇上才会放心地把他后宫第一美人摆在身边宠着。皇上去重华宫去得多,后宫有意争宠的妃子,自然想钻到重华宫去。郑美人虽然讨厌,但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玩心计的好对付,所以华嫔才许她住进去。
“好想让娘娘有个自己的院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小草憧憬道,“郑娘娘跟着圣上从慈宁宫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坐着,巴拉巴拉地说话,娘娘都不能安心教小草画画了。”
秦氏也不高兴了,“圣上不管她?”
“圣上还总笑呢。”小草鼓起腮帮子,想到那场面就替娘娘憋屈,“姐,要是姐夫娶了你后再娶别人,你就拿棍子抽他!”
那可不成,三爷怒了就不好收场了。秦氏更正道,“你姐是正妻,不一样的。就算三爷纳了小妾,那小妾在你姐面前也是下人,不敢闹事儿。对了小暖,娘咋听说三爷府里养着好些个太后赏赐的小妾,是真的吗?”
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到三爷身上来了,小暖只得轻声道,“但凡成年的皇子,太后和皇后都会赐几个宫女下来伺候,以示长辈的关爱。三爷已经成年,府里有宫里赐下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长者赐不可辞,这该死的规矩!小暖暗暗咬牙。
秦氏别扭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大户人家都这样,总之你姐也不是会吃亏的脾气……咱还是睡吧。”
小草打了个哈欠,“小草以后要招赘个听话的女婿进门,嫁出去太糟心了,像小和尚那样的就挺好……”
什么和尚?秦氏和小暖都坐了起来,却见小草微张着小嘴睡着了,母女俩默默相视,秦氏低声道,“哪个小和尚?”
“小草认识的小和尚就那一个吧?”小暖低声道,“她才几岁,只不过是跟小和尚玩得好罢了,娘别担心,和尚不能还俗的。”
“道士可以不,万一小草长大后相中了道士呢?”秦氏问道。
这问题让她咋回答,她也不知道啊,小暖也叹了口气,“娘……咱还是睡吧。”
她们这里休息了,城里却正热闹着。
三爷骑马从城南的王府到了玉屏街,巧遇刚出门的二哥。皇子柴严易的府邸离着摘星馆不远,而今天月色好二皇子的心情也好,于是他便踱步边赏月边赶往摘星馆。兄弟两个相遇后,三爷也牵马跟在二哥身边,一同散步。
眼尖的二皇子见到三弟手上戴着黑乎乎的东西,关怀道,“三弟的手伤了?”
三爷把手伸到二哥面前,“小暖说天冷了,怕我来回骑马受冻,就做了这个送与我。这总是她的一番心意,也不好不戴。”
……怎么听着有一股炫耀的意味呢,这还是他三弟吗?二皇子笑道,“衣袍、鞋子、披风,这个……”
“手套。”三爷补充道,“披风不是小暖做的。”
“……”二皇子说不下去了,干脆上手把手套从三弟手上扒下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套在自己手上,这个比手炉好。二皇子酸溜溜的,“三弟好福气。”
三爷翘起嘴角,“小弟不过是小福气,二哥被父皇委以重任才是大福气。”
正为此事得意的二皇子低声道,“此事还需三弟帮忙。”三弟的人在登州暗查多日,掌握的消息怕是不少。
三爷微微点头,也低声道,“待二哥到了益州,玄其会将那边的情形将于二哥后再撤回来。”
“三弟……”二皇子感激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身后传来嗒嗒嗒地马蹄声,大皇子柴严昌的高亢的声音一并传来,“二弟、三弟,你们在讲什么?”
二皇子含笑道,“只是闲聊罢了,大哥从何处来?”
大皇子也跳下马,半是炫耀道,“我刚从衙门出来,那帮吃闲饭的,我不亲自盯着便不肯下功夫干活,让人好生恼火!”
大皇子被放出来后,被建隆帝派到工部主推水利之事,这也是个重要差事,他这话分明有些炫耀的意思了。
不过他被关了那么久才被放出来,重归朝堂,炫耀几下子他们也能理解。三爷和易王默默听着不插话,三爷将自己的手套取下来放在马鞍子下的暗袋中,不想让老大和老四看到,再摸来摸去地弄脏了。
大皇子一直说到了摘星馆,等候在门口的四皇子笑意浓浓地迎上来,“三位哥哥让严昙好等。”
摘星馆的前众人看着当今四大皇子齐聚一堂兄友弟恭的场面,只觉得阵阵发寒。若是圣上的儿子只有一个出色那是大幸事,四个都是人中龙凤,这是要出事儿的。
莫看他们现在谈笑风生,不论哪个上了台,怕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清王便是前车之鉴。哪个能笑到最后便看他的本事了。
第七九三章 大黄跟你们不一样
第二日,小草不用去宫中学画,闹着要去找圆通小和尚玩儿。有了闺女昨日那几句捣鼓,秦氏现在再听到圆通的名字,都觉得脑袋有点发炸。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去吧,可不许总欺负人家,圆通不是大牛,他无父无母的,你欺负了人家都没地方诉苦去。”
“圆通是他师傅一手拉扯大的,他的几个师兄待他也特别好,他有好多人护着呢。”小草一本正经道,“好多人!娘知道吗?在永福寺里好多比圆通高一两个脑袋的大和尚都要叫他小师叔呢,可威风了。”
“他师傅怎么会收这么个小徒弟呢?”秦氏觉得挺奇怪,“那也不许你欺负人家。”
小暖听了娘亲和妹妹的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觉得有些不靠谱,便摇了摇头。
“知道了娘,大黄咱走吧!”小草从凳子上跳下来,叫上大黄就要出门。大黄刚站起来,小暖便阻拦道,“大黄在家再等一会儿,三爷要带大黄去羽林卫的大营转转,小草先去,待会儿让张冰送大黄去找你们。”
小草两眼亮晶晶,“小草也想去!”
秦氏则关心大黄为啥要去军营,“羽林卫也出事儿了,要大黄去帮忙?”
小暖解释道,“大黄跟三爷的关系越来越拧巴,女儿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所以让三爷带大黄去营里转转,好让大黄知道三爷的能耐,让它认可三爷也是家人的身份。小草不能去,大营不同别处,管得非常严格,女娃儿不能随便进去的。”
上次她以木黛的身份跟着三爷进去,还打的是帮着姜公瑾查账的名头。
小草乖乖点了头,弯腰认真跟大黄讲,“大黄,三爷很厉害的。有好多好多,比咱们村里还多的那么多人都听三爷的话。如果你跟三爷成为好朋友,那些人就会听你的。他们能帮着你抓兔子,帮着你守丰园,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大黄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小草,舔了舔她的小手,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秦氏却觉得闺女和三爷还没成亲,大黄防着点三爷,不让他占闺女的便宜没有什么不对。所以等三爷送了易王出城后,来带大黄去羽林卫大营时,秦氏还叮嘱着,“三爷,大黄看着壮实个头大,其实它啥都不懂,军营里人多、刀枪棍棒多,它要害怕了到处跑惹麻烦,还得麻烦您让人照看它,莫让它伤着。张冰跟着去吧,待转完了军营就送大黄去找小草和圆通。”
“是。”张冰立刻站到大黄身边去。
看着自己的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彻底沦为大黄的保镖,还很忠心耿耿的样子,三爷微微点头,“安人放心,有严晟在,无人敢伤大黄。”
有了三爷这句话,秦氏就放心笑了。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大黄跟着三爷去看看吧,军营里很不一样,大黄还没去过呢。”
看着大黄严肃着狗脸,三步一回头地跟着三爷走了。秦氏跟小暖叨咕着,“大黄这是明白咱们让它干啥去了,回来怕是又要躲在窝里不出来了,娘让人给他熬一锅肉粥准备着……”
小暖从三爷的背影上移开,笑着问娘亲,“有时候小暖觉得,娘待大黄比待小草还要宽容,大黄做什么娘都由着它。”哪怕大黄错了,娘也很少骂它。这也就多亏了大黄懂事儿,否则还不得折腾到天上去。
秦氏望着大黄跟着三爷的马跑远的身影,低声道,“狗的命再长也不过十几二十年,所以娘才由着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娘能护它一辈子。你们姐妹了不成,娘会走在你们前边,所以娘得教会你们做人的规矩,这样娘闭眼的时候才能安心。你样样比娘强,娘就是现在走了,也能安心把小草和大黄交给你。”
小暖没得到娘是这样想的,她对这个家,对娘亲、小草和大黄的情浓得化不开,无法想象少了她们日子会是什么样,“娘才三十岁,还有至少五十年可活呢,娘还要看着女儿和小草成亲生子,听着孩子们会叫祖母,然后咱们一起看着他们长大,给他们娶媳妇找女婿,再等着他们的孩子给您叫曾祖母。”
秦氏笑了,“真活那么老,娘就成了老不死的,惹晚辈们嫌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女儿和小草都离不开您,小辈儿若是敢,咱们就拿棍子一个挨一个地打屁|股,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小暖气势十足地道。
“孩子哪是靠打才懂事儿的,你和小草长这么大,娘可从来没打过你们一巴掌。”秦氏拍着女儿的小手,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那么大岁数,也不知道自己活到那么老还有啥用,“我奶奶活了六十五,爷爷活了六十三,外公五十上就去了,外婆六十二,娘怕是也活不到七十岁吧。”
小暖很是自信地道,“华郎中说了,如果咱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妄作劳、饮食有度,就都能活到八十岁以上。家里的长辈们没活到,是因为他们饮食不周或缺医少药,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啥都不缺!”
秦氏眼里闪了泪花,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小暖这样有本事的好闺女,这才让她能沾闺女的福,过上不为吃穿操心的好日子。
“夫人,前院的老夫人派人送了两筐萝卜过来,说是她们院子里收的,让您和两位姑娘尝尝鲜。”田归农带人抬了两筐青萝卜过来。
秦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这萝卜籽还是今春时,我给李老夫人的。老夫人说他们去年种的萝卜不脆,腌着不好吃,我就把咱家的送了她一些。老夫人做事讲究,咱们也不能不讲究,娘把咱带来的腌萝卜梗给老夫人送一坛子过去,你去不?”
前院住的老夫人可是当今圣上正经八百的丈母娘,听说是京城一等一难伺候的主,娘亲却与她走得挺近。小暖摇了头,“娘去吧,女儿今天得去铺子查账,顺便订一下接下来冬至和年关时卖货的事儿。”
这些事儿秦氏帮不上忙,便带着她的丫鬟禾风、细雨去了前院找李老夫人唠嗑。哪知她进了屋才发现,左相李奚然也在。
第七九四章 给我吼
见到老夫人的儿子在屋内,左脚已经迈进门的秦氏赶忙又收了回来,在门外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夫人安,小妇人给您送了些家里腌的萝卜梗过来,您可以早上就着喝粥,庄子里还有事儿,小妇人先回了。”
屋内,满头银发的李老夫人和颜悦色道,“棉花都收了,庄子里还能有什么事儿。快进来坐会儿,尝尝我儿刚送来的茶。”
李奚然也站起来拱手,“秦安人,请入内落座。”
秦氏只得硬着头皮进来,在李奚然对面坐下,规规矩矩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放下,表示自己喝过茶了,可以随时走了。
李老夫人见她这紧张的模样就笑问道,“怎么样?”
秦氏很是不好意思,“不瞒您说,小妇人是个粗人,只能喝出茶叶苦不苦,其他的就实在品不出来了。”
说得真实诚,左相含笑低头。李老夫人笑道,“老身就喜欢你这实诚性子,这几日有空你多过来坐坐,老身这里有十几种茶叶,咱们一样样地品,总能品出点不同来。”
秦氏很是心虚地道,“小妇人笨得很,怕是跟您学半天也学不会,惹您生气。”
左相看出秦氏对学品茶没什么兴致,便替她解围道,“其实茶叶只要不坏,喝了就能明目、清肠胃,品不品得出来并不要紧。安人方才说要回庄子里忙,是要做些什么?”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很少跟内宅妇人说话的儿子,满意地笑了。
秦氏错了错身,认真答道,“夏天时田庄里生了一茬马耳菜,小妇人割下来晾晒好,留着冬天做馅包肉包子吃。这个馅的包子庄里的人都喜欢,小妇人待会儿要带着人泡发一些,晌午蒸包子。”
秦氏说的不是家里的孩子们喜欢,而是庄子里的人都喜欢,可见她没把家里的下人们当外人,是个真正和气的主子。李老夫人点头,“老身也有十几年没吃过马耳菜了,奚然也想不起这是什么了吧,你父亲在世时也好这一口。”
左相站起身赔罪,“是儿不孝,儿这就让人去准备。”
秦氏赶忙道,“小妇人庄子里多的是,待会儿给您送一筐过来。”
左相本以为母亲会拒绝,哪知她却心安理得地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了,自己家里晾晒的总是吃着放心些。”
见秦氏没听出什么不妥来,而母亲也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她根本没说什么,倒也少了些不必要的尴尬,左相便岔开话题,问道,“不知晌午晟王会不会回来吃包子?”
秦氏一听左相问起女婿,立刻紧张了。闺女说过让她小心左相这个人,说别看左相长得跟白面书生一样,其实他是建隆帝的第一心腹,替建隆帝做了不少心狠手辣的事儿,是个能说着笑着就把人坑了、宰了、卖了的狠角色。他问起自己的女婿晌午回不回来吃饭是想干嘛,女婿回来吃饭有什么不妥吗?
秦氏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保守地回道,“晟王每天忙着朝中的事儿,回不回来吃饭小妇人也不晓得。老夫人,小妇人这就回去给您挑些马耳菜送来;丞相大人,小妇人先告退了。”
李老夫人见儿子把秦氏吓到了,也不好再留她,让身边的婆子送了她出去后才责备儿子,“好端端的,你吓唬她做什么。”
左相很是无辜啊,“儿子没想吓她,只是想跟她唠几句家常罢了。”
不过秦氏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模样,还真是有趣。她已年过三十,怎还是这么实诚呢。她为何惧怕自己,是陈小暖跟她说了什么?她们母子连冷如冰的晟王都不怕,怎么会畏惧自己呢?左相颇为好笑地捋着胡须,琢磨着陈小暖会在背后会说他什么坏话。
李老夫人扫了儿子一眼,“你怎还坐在这里不走?”
左相颇为恣意地端起茶杯,“今日朝中无事,儿陪着您吃了晌午饭再走,也尝尝这久违的乡间美味。”
李老夫人哼了一声,“晟王进了内阁后日夜忙碌,你倒越发地闲散了。”
“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儿也该退一退,让位给年轻人忙活了。”左相说得心安理得。
“你退下来做什么?房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屋打苍蝇么拍蚊子么!”李老夫人更气不顺了,别人家死了媳妇,出了百日就商量着娶填房的事儿了,她儿子倒好,口口声声说要为亡妻守空房十年!他媳妇活着时也没见多恩爱,死了他倒长情了。
听到老夫人提起此事,左相又有些头大,“儿为朝中事费劲心机,回到府中后只想陪您说说话或读书写字,可不想再为女人的事儿烦心了。您与其在此打儿的主意,还不如多想想厚生、秋彤的亲事。”
左相有两子三女,皆为正妻所出,如今尚有一儿一女的亲事未定下来。其妻已去,孩子们亲事就要劳烦母亲帮着张罗了。
李老老人冷哼一声,“老身在这儿住着是为了清净,才没闲工夫为你的事儿操心!”
左相含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儿听说晟王带着陈小暖的狗去了军营,娘说他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派人打听去!”李老夫人见儿子四两拨千斤的否了她想娶秦氏进门给他当填房的主意,心里正不高兴着,哪会理一条狗的事儿。
“您说的是,儿这就派人去打听。”左相见母亲生气了,立刻趁机溜了出去。
羽林卫军营的校场上,三爷带着大黄站在点将台上往下看,几百名兵士正在互练搏击,尘土飞扬,这场面很是让大黄热血沸腾。
待到兵士们练完这一波收队,齐刷刷地站好。羽林卫大将军张立海向着晟王抱拳,“王爷,您看接下来练什么?”
三爷吩咐,“大声吼。”
张立海愣了那么一息,扬声吼道,“我羽林卫将士听令,吼出你们的气势来,吼!”
吼?吼啥,咋吼?三军二郎愣在原地。
第七九五章 我要跟王爷打
“杀啊”台上的大将军张立海以为晟王要通过这个方式检验羽林卫的士气,见将士们不动,他就率先吼了起来,“冲啊”
有带头的就好办了,在校场练兵的几百将士拼尽全身力气吼了起来,“杀啊冲啊”
几百人齐声高吼,振奋人心,蹲在三爷身边的大黄也跟着激动了,跟着仰头吼了起来,“汪,汪,喔”
将士们吼完,看着晟王身边狂吠的大黄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干啥?
三爷在大黄的声音里听出了挑衅,微微翘起嘴角。见到此等阵仗还敢叫嚣,不管大黄的底气从哪里来,都是条有血性的好狗。
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众人白跟着吼,三爷想想检验一下羽林卫的拳脚功夫顺便给些赏赐,他抬起拳头,放声道,“众将士不分军职高低,只要觉得自己拳脚够硬的,站出十人来与我身边的侍卫对打,十招之内不败者,赏金十两!”
这可是大好事儿,虽然都听说过当今皇子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还是想上去试一试,输了没啥,赢了就是赚啊。站出来的一群人中因高冲将军被贬而憋着劲儿的二愣子赵青吼道,“末将赵青听说晟王功夫一流,某想跟王爷打,赢了也不要赏金!”
这一句话出口,方才还沸腾的校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伙儿都转头看着这不知死活敢挑衅王爷的家伙,不知该佩服他的胆量,还是感叹他嫌自己命长。
晟王是在金银窝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便是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外边的传闻岂可尽信,你跟他打啥?输了丢人,胜了也不显得你厉害。你战胜了冷面冷血的晟王,万一他不高兴宰了你,都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听到有人敢跟三爷叫号,玄散和玄其都乐了。这二愣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立海正要上前喝止赵青,却见晟王上前一步,站在点将台边朗声道,“你们且选出十人来与本王过招,三招之内能碰到本王者,赏金百两,官升一级;十招内能伤本王者翻倍,本王绝不翻后帐。”
“哇!还有这等好事儿!”众将士又沸腾了,几百人闹哄哄地比斗了一阵,才选出十人站在队伍前,摩拳擦掌等待晟王下场比试。
三爷看着这些将士,对大黄道,“大黄,看好了。”
三爷纵身落到校场正中,看着这十人道,“未免受伤,躯体着地为输,上吧。”
大黄想跟着跳下去,张冰和玄其同时抬手压住它的背,“在这儿看着,莫去。”
大黄这才蹲下,低头看着校场。
玄散看着一本正经的大黄狗,暗道王爷都这么下本了。若是这次回去了它还不知好歹地挑衅王爷,他玄散可就要教教它做狗的规矩。
校场中,赵青拉开架势大吼一声,拳头呼呼带风直击三爷的命门。三爷不躲不闪,抬手快如电地抓住赵青的拳头,向前一带向后一推,四两拨千斤地将赵青推了出去。赵青退出三部愣了愣了愣,又大吼一声冲了上来,这次三爷没跟他近身的机会,抬脚将他踢开,赵青横飞落地拍起一片尘土。这厮躺在地上回不过神儿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剩下的几个也跟赵青差不多,三招之内被三爷打倒,见晟王这么厉害,校场鸦雀无声。还未上场的最后一个将士觉得自己这么上去也得躺了,便挺着胸膛大声道,“王爷,末将更擅长马上功夫。”
三爷吩咐道,“牵马,取兵刃。”
暗卫立刻牵来三爷的御马,并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长枪递上。三爷提枪翻身上马,与那副将分立校场两头,端得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未开战,张立海便知晟王这场又要胜了,如此可不成,他也得上,正好趁此机会立一立他在羽林卫中的军威,于是张立海吩咐人去牵他的战马,取他的兵器。
果然,那副将大吼一声驾马与晟王冲到校场正中,只一打照面就被晟王挑飞了长矛。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时,他们的大将军张立海已经提枪上马,大吼一声向着晟王杀去。
张立海是一员猛将,与晟王战双枪交错战过了三招后,两人才牵马停住。张立海抱拳,“王爷,承让。”
三爷高声道,“张将军马上功夫在小王之上,小王佩服。”
已经被三爷的手中枪震得虎口发麻的张立海暗自汗颜,晟王用的不过是校场的寻常兵刃,他拿的却是趁手的兵器。自己征战沙场二十余载,却没在三招之内让这从未上过沙场的黄口小儿露出颓势,如何敢当这句佩服。
不过,初到羽林卫急需立威的张立海还是承了晟王的好意,转身与三军儿郎吼道,“我羽林卫将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今日败在晟王手下,我等心服口服。但明年呢?”
“明年某要在晟王面前过五招!”赵青吼道,十招是不敢想了,五招应是不难。
“末将拼了死地练,也要在晟王面前过五招!”众人齐声高吼。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张立海向着晟王抱拳,“王爷?”
“明年今日,本王再战羽林卫三军猛将。”三爷应战,此举既可鼓舞士气又不用花军饷,用小暖的话说就是以最低成本达到最好效果,他何乐而不为?
今年初时,晟王奉命整顿左羽林卫,月余中羽林卫将士们见过晟王数次,却从未见他动手。大将军高冲被晟王弄成走马卒后,将士们不是不恨他,但都怒不敢言,今日一见才知晟王是如此高手。势服人,心不然。武服人,方无言。现在众将士看着连战十一人还能轻松跳上点将台的晟王,眼神含着火热。
“回吧。”三爷与张立海客气几句,带着大黄与侍卫们往外走。跟在大黄身边的张冰第一次见到禁军练兵,血液还在沸腾着,心脏砰砰砰地直拍胸口;大黄则跟三爷并行,看起来甚是严肃,不晓得在想什么。
虽然到现在都没摸清晟王来干什么,但张立海热情的送客,并不时低头看一眼晟王身边的大黄狗,暗道晟王待狗来军营是要作甚。
三爷这才解释道,“这是被圣上赞过勇猛的大黄狗,本王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让它见见世面。”
一条狗还需要见什么世面?张立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搭话。
“汪!”大黄忽然叫了一声,站住不走了,“汪汪!”
张冰立刻道,“王爷,大黄说这里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三爷扫视四周,认出旁边这排矮房正是服毒的赵书铎生前所住的地方,立刻道,“大黄,去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