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一章 新任大掌柜
小暖出庄,很快跟到了茶楼,化做英俊干练的东家秦日爰后,与三爷告辞就着人出门,直奔绫罗坊。
今日是七月初三,绫罗霓裳内个分号的掌柜和主要管事齐聚一堂,乌泱泱的四十多号人,都在静静等候他们的东家到来。与前几次的大会不同,今天大伙儿都没有说话,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站在前边的大掌柜展柜身上,与上次相见也不过半载的功夫,展柜明显苍老了许多。
众人心知肚明,展柜在失去儿子后,大掌柜的位子也要不保了。这可能是今日大会的主要目的。那么,展柜退下来后,哪个会成为大掌柜?众人猜测纷纷,目光在扬州分号的展福、登州分号的蓝紫晨和京城分号的展聪等人身上转悠。
终于,秦日爰迈步进了议事厅,迈着自信从容的步伐穿过众人,坐在主位上才开口道,“都坐吧。”
“是。”众人齐声应了,分左右前后两排坐下,前排是个分号的掌柜,后排是跟着来的分号主要管事。
前排这些都是她一个个栽培出来的,帮她开疆辟土的掌柜们,是绫罗霓裳的骨干。小暖的目光跟每一个人接触后,才开口道,“百忙之中把大伙儿叫过来,是为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对绫罗霓裳人事的一些安排;第二件,是咱们绫罗霓裳将于文昌郡主的棉坊合作,推出棉布的事儿;第三件是我对店铺的规矩进行的一些改革。现在,咱们先说第一件,展柜。”
短短几日便两鬓全白的展柜立刻出列,“老奴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端看东家要如何处置他。展柜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展鹤,害的棉坊两个护院被杀、工匠被掳走,文昌郡主因此大怒,涉案之人四个人头落地六个坐牢,震惊登州。
在这件事情上,零落霓裳众人心中复杂得很。
文昌郡主陈小暖他们都认得,因为他们在济县时,小暖经常到店里来,也会与他们说笑几句,那是个聪明伶俐又有主见的小丫头。当东家把棉坊送给小暖时,他们也没多大感觉,本以为那不过是个小小的织布作坊罢了。谁成想到转眼之间,那个十二岁就当家的小姑娘成了郡主王妃,而棉坊也成了登州各大布商趋之若鹜之所。
陈小暖可不是善茬,她能用棍子抽得想占她娘便宜的男人浑身是血,可以翻脸不认她的亲爹亲外婆。若是她此次翻脸不再与绫罗霓裳合作,那么绫罗霓裳就不可能再牵头做棉花生意,他们所有的优势都将化为乌有。
前些日子,登州齐家和江家频繁与陈小暖接触,想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要陈小暖不怒,绫罗霓裳就要拿出态度来。
东家会如何处理展柜,才能让陈小暖消火呢?众人屏息看着这个在绫罗坊干了一辈子的老掌柜,很是惋惜。
“柜叔是咱们铺子的大掌柜,这些年来他为店铺发展立下的大功有目共睹。但这次,展聪与登州吕家勾连,里应外合绑走棉坊的工匠,酿成大祸。这件事虽与柜叔无直接关联,但他对儿子管教不严、未察觉其行踪异常之过,也不可不说。展聪能成事,借的就是柜叔的身份。”
“是,老奴有错。老奴为店铺做的那事儿不值一提,再说老奴这三年从东家手里拿的红封是店铺里最多的。东家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愧对东家,愧对大伙儿。”展柜鞠躬认错。
秦日爰又道,“前几日,我带着柜叔去第一庄赔罪,文昌郡主念着旧情,希望我能给柜叔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郡主开口求情,再念着柜叔这几年的功绩,我决定给柜叔一个机会,派他去扬州分号做管事,且观后效。”
总店的大掌柜降到分店的管事,已经是相当严厉的惩罚。柜叔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这还是因为展柜是大掌柜,若是他们犯错,怕是要一撸到底了。
“多谢东家,老奴定会尽心尽力做事,不辜负东家的好意。”展柜没有一点抱怨,坦然接受。这更让众人认识到了东家的手段,心里都警醒着,告诫自己不要犯错。
秦日爰让他退到一边,又接着道,“赏罚分明,有错能改,不追前事。柜叔去扬州后,展福调回济县担任大掌柜之职,史克重任扬州分号掌柜。”
“是,小人一定遵从东家的吩咐,认真做事。”展福站起来应了,因东家昨日就跟他谈过此事,所以他此时面上还能维持平静。实则,能回到东家身边做事,展福恨不得原地蹿三尺,大叫几声。
展柜自觉地站到展福身后管事该站的位置上,史克重微微弯腰,往旁边让了让。史克重跟在展柜身边做事十载有余,是展柜一手栽培出来的。秦日爰选他当扬州分号的掌柜,也是希望他能与展柜相互配合,撑起扬州的摊子。
办完这件事后,秦日爰又道,“再说关于棉布生意的事儿,两个月后摘了棉花,棉坊就会开始织布,咱们的棉布很快就能上市了。在这之前,咱们就棉布的造势宣传,必须跟上……”
这场大会开了两个时辰,按照东家的要求,每个分号的掌柜抱着一摞资料回了各自的房间,与他们带来的管事商量该如何宣传棉布。
秦日爰留下展福、展柜和史克重,让展柜与展福在尽快完成交接,又对史克重与展柜的差事进行了明确划分,让他们明白各自的位置和差事,以减少矛盾。看起来这两个人是一上一下,实则是一明一暗的两个掌柜。
这一番事情交代完,时间便近了晌午,小暖将这里的事儿交给秦三和展福,她返回茶楼去见三爷。三爷见她这样来去匆匆的,也有些心疼,“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展福可还当用?若是不成,不如直接从秦记调个得力的过来。”
展柜走了,秦三又是个半吊子,若是展福再不中用,岂不是要把小丫头累坏了,三爷可舍不得。
第七二二章 三爷的主意
小暖笑道,“展福今年三十有七,本是绫罗坊的二掌柜,他心眼灵活,做事不拘一格,经过扬州这两年的历练又去掉了毛躁的小瑕疵,可堪重任。只是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打算择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讲一讲。”
三爷提醒道,“能干是其次,首先是要忠心,在确定他的忠诚之前,不可轻易托付大事。”
大掌柜等同于她的手足,若是不能与她同心那么用起来必定吃力,小暖点头,“小暖明白。”
三爷又道,“依我看,相信展福还不如多下些功夫,将秦三练出来。”
她何尝不想啊,可秦三实在不是这块料啊!小暖抱怨道,“三爷帮小暖选面具的时候,怎么就选了喜欢刨洞却不喜欢用脑子的呢?”
三爷坦然道,“当时并未多想,只选了个顺眼的。”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两年前还蹲在路边啃瓜的小丫头,现在已经能与他并肩而立呢,三爷回想往事,也觉得缘分甚是玄妙,“你是不是打算让秦三和绿蝶结为夫妻,让绿蝶协助秦三,撑起绫罗霓裳?”
三爷身后的玄散听了,嘴都合不拢了,秦三和绿蝶?怎么可能!
小暖的眼睛亮亮的,“三爷果然厉害!我本也没这个意思,但前些日子我见他俩互生好感才有了这个打算。若是最后他们能走到一处是再好不过,绿蝶在打理店铺上比秦三更有灵性。”
“郡主看错了吧,若说绿蝶再练练能比秦三厉害,属下信,若说她能管铺子赚钱,属下还真看不出来。”玄散下巴直接惊掉了,“绿蝶每次见了秦三都瞪眼揍人,哪有一点儿稀罕的意思啊?”
小暖扫了这个木头桩子一眼,“打是亲骂是爱,你不懂的。”
玄散傻了,“照郡主这么说,那玄舞不会是喜欢属下吧?”
“玄散。”
“属下在!”
“滚。”
“是!”
玄散麻溜地滚了出去后,屋内只剩小暖和三爷。三爷又说道,“若是你觉得合适,直接给他们定了就是。”
小暖摇头,“绿蝶还搞不清她自己的心意,我想等她琢磨明白了来跟我说,我再给他俩做主,否则怕是会弄巧成拙。”
三爷凤眸一转,“这要等到何时,既然她还不明白,让她弄明白就是。待你这铺子里的事儿弄清后,立刻派绿蝶和秦三出门做点需要费心思才能完成的事儿,待他们回来时,彼此的心意也该明了了。”
小暖……
“待到他俩的事儿定下来,绫罗霓裳就名正言顺地归到你的名下,此乃两全其美之策。”三爷接着道,“这般布置之后,展福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就不重要了。知道你这层身份的人越多,你的危险就越大,没必要因此冒险。”
小暖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三爷指点。”
三爷微微倾身,“你叫我什么?”
小暖咬唇,“……严晟。”
接下来的两日,小暖带着绿蝶和秦三,将各店铺的计划一一审核指正后,让各分号的掌柜管事各归各家。
这一散开,再聚在一起时,该是半年之后年底店铺查总账的时候了,小暖心里踏实又激动,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正打算说秦三和绿蝶的事儿,转头一看秦三已经摊在对面的椅子上了。
“总算是弄完了……”秦三喃喃道。
绿蝶抬手帮姑娘按压肩膀,瞪了秦三一眼道,“姑娘动脑子又动嘴皮子还没喊累呢,你这戳在一边打盹儿的却还有脸抱怨。”
秦三嘿嘿一笑,“俺老三不是没姑娘的本事。”
绿蝶鼓起腮帮子,不再搭理他。小暖苦恼道,“现在南山出了事儿,我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京城里的新铺子该如何是好?”
秦三立刻站起来,“我去!只是……怕误了姑娘的事儿。”
“你也知道自己会耽误事儿,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还不跟着姑娘好好学!”绿蝶怒其不争。
秦三抓了抓脑袋,“某也想啊,可听了不到一半儿俺这脑袋瓜就不肯转悠了……有好些事儿俺琢磨不明白啊。姑娘,为啥扬州分号可以摆样品炒高价吸引买家,徐州分号就不能呢?”
小暖问绿蝶,“你觉得是为何?”
绿蝶立刻道,“因为徐州没有扬州富庶,那边的人不吃这一套。”
小暖含笑点头,“绿蝶说的很对,咱们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咱们得选价钱最低最合适的那一种。”
秦三茫然。
绿蝶换了个说法,“去京城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陆路可以骑马、坐车还可以走着。你要观山景就坐船坐车,你要打探消息就走着,你要赶时间就骑马。”
秦三恍然大悟。
绿蝶还是很了解秦三的,小暖笑道,“你没去过徐州,不知那边的情形,所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走多看,才能熟知各处的情形。此番进京只你一人我也不放心,绿蝶,你与秦三同去。”
秦三连忙点头,“好!”
绿蝶虽不想离开姑娘,但姑娘分派了差事,她也只得点头应了。小暖给他们俩讲了京城永宁街铺子的诸多事宜后,又道,“你们用空暇时,可暗中关注郑笃初的行踪,看他是否有可疑之处。”
打探消息上,秦三比绿蝶有办法,让他露露脸也好。
“是!”这活儿秦三当然乐意干,立刻响亮地应了。
第二日,送了这俩人上路后,玄舞看着师妹骑马远去的背影,正感叹着自己的师妹要长大了时,忽见旁边的玄散一脸阴阴地斜着她。
玄舞立刻瞪了眼睛,“找打!”
玄散听了眼睛一亮,“打一架?”
“当某怕你不成,走!齐嫂,姑娘交给你了。”玄舞说完,纵身追着玄散而去。
小暖与玄迩相视一笑,正打算回庄时,却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玄迩看清马上之人,便低声道,“应是圣上的旨意到了。”
建隆帝接到三爷和高仓颉送去的消息,按时间推算旨意也的确该下来了。
果然,来人到小暖面前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报道,“郡主,德喜公公已经到了严府。”
小暖点头,看来建隆帝对此事很是在意,否则也不会把心腹大太监派过来了。
第七二三章 大黄的钱袋
德喜是建隆帝的心腹,他出来不了几天,这次必定是快马加鞭完成任务后,急着回京的。
小暖转身,“德喜公公看过石棺后,很快就会到第一庄和南山来。走吧,咱准备着。”
果然,约一个时辰后,德喜带着一帮小太监和侍卫,由玄其陪着到了第一庄,点名要求见小暖和大黄。
小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一脸严肃的大黄,忍不住笑了。大黄这吃货的运气实在是没得说,不知不觉间,已经混到让皇帝的太监总管点名求见了,大周的狗能有这排面的,它是头一份。
母女三人将德喜请了进来寒暄几句后,德喜就直接切入主题,“郡主可否将事情经过给咱家仔细说一遍?
小暖认真讲了一遍,又拿出一封信,“为免遗漏,晟王命我将事情经过详细写了下来,这纸上之言,小暖以性命担保,句句为真。”
这简直是太贴心了,德喜笑眯眯地接过来,又问道,“听说大黄从南山找出来不少东西?”
小暖点头,“是些骨头和布头,都是大黄的宝贝。”
“人骨?”
小暖……
“猪的。”
那骨头就罢了,德喜缓缓笑道,“大黄找回来的布头,咱家可否一观?”
他这满脸褶子再配上直勾勾的眼神,立刻让小暖想起了《西游记》祸起观音寺那个要看唐僧袈裟的金池长老。她忍着笑点头,“大黄叼回来的大都是小草小时候穿过的旧鞋子或布袜,也不晓得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被它弄了去,挖坑埋在南山坡里。”
德喜依旧坚持道,“没想到大黄的记忆如此之好,埋了多年的东西还能找到。正好,咱家也看看这里的小人儿穿什么样的鞋子。”
他想看,小暖也不拦着,“大黄,能把你狗窝里的宝贝拿出来看看不?”
大黄头一转,不乐意。
德喜弯腰哄道,“大黄把东西给咱家看,咱家给你买兔子吃。”
大黄不为所动。
小草开口了,“大黄,你把东西公公看,我就跟娘和姐姐说,让你和玄其大哥出去玩。”
大黄的脑袋立刻转回来,看着小暖和秦氏。
德喜……
秦氏补充道,“在庄子里玩,不能出去,现在外边不安生,过一段才能出去玩。”
见安人同意了,玄其也劝道,“大黄,拿出来看看吧,某也没见过呢。”
大黄这才站起来,摇着尾巴钻进它在梧桐树下刨的狗洞,叼出一只破洞的小鞋子放在地上。
蹲在狗窝边的小草好奇地问,“娘,这真是小草的吗?”
秦氏辨认过,点了头,“这是你姐的,你也穿过一阵子,后来少了一只,原来是被大黄叼了去。”
小暖看着这只还没她的巴掌大的,被大黄咬破的鞋子,不晓得该说什么。
德喜又如狼外婆般得笑着,“大黄,还有东西不?”
大黄抬头看玄其,玄其转头看小暖,小暖伸出一个巴掌,“大黄狗窝里的宝贝都拿出来吧,乖,如果大黄都拿出来,我就让玄其大哥陪你好好玩五天。”
大黄立刻转头钻进狗窝里,一趟趟地往外叼,骨头、鞋子、破布头、布袜、钱袋等堆了一堆。小草见了捧着小脸惊叹道,“大黄,你的狗窝好大哦。”
“汪!”大黄扫了扫尾巴。
“好想钻进去看看啊……”小草喃喃道。
秦氏、小暖、大黄同时开口了,“不行!”
“汪!”
玄其从大黄的宝贝里发现了他自己补过的一只布袜,老脸一阵发红。
德喜蹲在这一堆东西边仔细翻,看到几只补着补丁的破袜子,德喜暗骂陈祖谟不是个东西,就让家里人穿成这样;看到被大黄咬破的鞋子,暗骂大黄是只败家狗;看到这里边新旧不一的钱袋,德喜的眼睛定在其中一个上,缓缓问道,“这些钱袋都是家里用的?”
秦氏仔细看了看,“大多是小暖做的,还有几个是师道长原来的破钱袋,这个皮子的我也没见过。”
德喜把这个旧皮钱袋挑出来,问道,“这个?”
小暖摇头,“这个不是我做的,我没这点手艺。”
小草也一脸迷茫,“小草也不知道。”
德喜捏着钱袋子不松手,与大黄商量道,“大黄,将这个钱袋送给咱家,可好?”
“汪汪汪!”大黄立刻急了。
“公公,大黄说不好。”小草奶声奶气的解释道,“大黄窝里的东西都是它的宝贝,我们都不能动的。”
“汪!”
小暖见德喜捏着钱袋不撒手,便笑道,“公公身上可有什么跟佛道沾边的物件?你拿出来跟大黄换,或许能成。”
德喜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倒出里边的金叶子后将钱袋递给大黄,“这个钱袋是永福寺的主持给咱家的,可行?”
大黄依旧盯着自己的钱袋。
德喜又从腰间摘下一块佩玉,手里的扇子也递给大黄,“这块玉佩是袁大人给咱家的,这个扇子是师无尘道长给的,这三个换大黄的一个旧钱袋,可成?”
小暖暗道大内总管果然是个肥差,随便在身上一划拉,就是一堆好东西。
大黄的目光终于转到这三件东西上,小草立刻道,“大黄同意了!公公好厉害!”
小暖无语望天。
德喜毫不心疼的把三件东西放在大黄的“宝贝”内,笑眯眯地问小暖,“郡主觉得这钱袋是谁的?”
小暖摇头,“小暖不知,大黄的东西大都是捡的,公公认得此物?”
小草也问,“大黄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只带了兔子,这些东西都是在咱们这边找到的,可上次公公来时,我们在第四庄啊,是公公丢了东西在村里吗?好巧啊。”
德喜笑眯眯地道,“咱家没丢东西,郡主觉得这个钱袋会不会是您的师傅的?”
小暖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立刻否定了,“一定不是。大黄对我师傅的东西看得很紧,不信您试试那个破了洞的钱袋,看看能不能换走?”
德喜试过后,才笑呵呵地站起身,“郡主可否有空,随咱家去南山转一转?大黄同去?”
第七二四章 没财运更没赌运
小暖自然不会反对,带着大黄跟了去。转了一圈后,德喜什么也没说,便带着人走了。
小暖回到家,仔细琢磨那个钱袋的事儿,“大黄,你那个皮子钱袋是从哪捡来的?”
大黄舒服地躺在地上,让玄其给他顺毛,眼睛都不睁一下。小暖只得叮嘱玄其道,“这件事儿,玄其大哥回去别忘了跟三爷说一声,德喜公公看那钱袋的眼神不大对劲儿。”
回到严府的德喜,看着面前仪表堂堂的晟王,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说陈小暖是晟王的福星也不为过,晟王上次去登州找她时,捉了带着丹药逃跑的大内侍卫朱远,被圣上准入内阁。这次晟王来济县找陈小暖,又从地底刨出了清王的尸体。
没有几个人知道,清王的尸体埋入皇陵没几日便被盗了,圣上命人秘密寻了十年都不见任何踪迹。谁成想,近日却被陈小暖家的狗给刨出来了……
晟王派人送进宫的玉握,正是清王在世时时常把玩的把件,圣上一见便认了出来,这才让他过来查看详情。见到清王那一身葬衣,德喜都能想到圣上见了后,怒喜交加的样子,晟王这次怕是又要得赏了。
“王爷,可有刺客下落?”
晟王点头,“从他们挖的地道的盗土里,发现了此物。”
德喜接过巴掌大的弯弯的刀鞘,一看便知这并非周人惯用之物。
“我命人打探过,最近有来自析津的一队行商在此贩售货物,这队客商在长春观出事后已经不知所踪。我将两名被我杀死的刺客实体让行商的掌柜辨认过,证实了他们的身份。现已张贴画像抓捕余孽,尚无所获。”
晟王做事利索周到,这样自己回去后也好跟圣上交代了,德喜又问道,“郭老将军带兵驻守析津,王爷可有与老将军联络过?”
晟王摇头,“乌桓将军曾派人知会老将军济县有敌情,请他提高戒备,我忙着这里的事儿,并未来得及与老将军联络。”
既忠心,又不借机触碰圣上最在意的军权,晟王做事滴水不漏,前途无量,在往上就是……德喜态度越发恭敬了,“圣上请王爷携石棺随老奴一起返京。”
这日傍晚十分,三爷到第一庄辞行。听到他要走,小暖压下心中的不舍,含笑道,“三爷放心回去,这里有重兵把守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里有我在。
这样霸气的话,女子中也只有他的小丫头能说得出口了。没想到这世间会有这么一个女子,能让他牵肠挂肚却又如此放心,三爷的抬手帮她把额角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石棺移走后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会随之转移,几日后金吾卫官兵会撤回大营后。不过你无须担心,此处会有人暗中日夜巡守,只要你们不进深山,安全无虞。”
“我师兄那边也有人保护吗?”小暖低声问道。
三爷点头,“有,想必上清宫派的人也快到了。这件事牵扯甚广,你不了解前因后果,不要贸然牵扯其中,除了南山出土石棺之事,其他的你一概不知,可明白?”
小暖用力点头。这是牵扯谋逆的大案子,稍不留神就会满门抄斩,她当然不敢沾。不过,“德喜公公拿走的那个钱袋?”
三爷低声道,“袁天成师门的弟子,多用鹿皮钱袋。”
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正愁这件事儿跟袁天成扯不上关系呢,没想到他们就自己露出马脚了,“大黄,干得漂亮!”
三爷布下的迷阵还没用上,德喜就从大黄的狗窝里刨出了钱袋,这也是天意。三爷笑道,“嗯,大黄很能干,该赏。我将玄其留下陪它玩几天,你也将诸葛卿从登州叫过来,凡是涉及到石棺的人或事,都交给他俩处理。你只管安心种棉花、管铺子。”
“明白!”小暖抬起头,看着要走的三爷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舍。马上要乞巧节了,她本以为他们俩能一起过节的。
三爷见她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兹事体大,圣上不会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哪一个人负责,而是让几个人共管。我会寻机会过来,陪你一起过中秋,可好?”
一竿子就打到一个多月后了呢,小暖抬手帮他整理整齐得不能再整齐的衣领。中秋宫中有盛宴,三爷是内阁大臣,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小暖笑嘻嘻地道,“中秋不成,我答应了要跟娘亲一起陪小草过生日呢,三爷八月底回来也不错。”
“嗯,小草的生日重要。”三爷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微微醋了。
第二日一早,三爷和德喜押送石棺启程归京、当天傍晚,师无咎便从赶到了济县长春观。
风尘仆仆的师无咎见到七徒弟没缺胳膊少腿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抬手就是几个爆栗子凿下来,“叫你不好好练功!叫你不多招几个弟子!”
张玄清抱着脑袋阵阵哀嚎,“徒儿知错了,知错了,徒儿明日就开观门广纳弟子……”
“你现在收,哪个还敢来!”师无咎气呼呼地一摆手,“这几个你先用着!”
“弟子等拜见师傅!”跟着师无咎来的八个弟子,呼啦啦跪下地给张玄清行礼。张玄清看得眼圈都红了,“师傅……”
“甭说废话,为师饿着呢,煮一碗素面来!”师无咎气鼓鼓地道。
观里损了弟子,师傅难受得都不想吃肉了,张玄清惭愧不已,跳着脚出去吩咐厨里给师傅做饭,安顿师傅刚分给他的徒弟们。待徒儿端了面回来,师无咎呼噜几口吞下去后,便开始查看从石棺上拓印下来的脱困飞升图,张玄清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地陪着。
师无咎看了许久,才断言,“此图确实是高手所绘,而这高手定非你师祖。”
听师傅这么说,张玄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虽然他与晟王和德喜言之凿凿地说此事与上清宫无关,但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现在师傅也这么说,他才算放心。张玄清指着飞升图上的几个图案,请师傅解疑,“您看这几个隐含的墨,与师祖留下的符书中的墨已有八成相似了。”
“这不足为怪,那本符书上的符字和墨除了你这里,袁天成的师傅也有一半,那是当年你师祖与袁天成的师傅打赌输给他的。”师无咎脱下满是尘土的袍子换上件新的,得意洋洋道,“你师祖不光财运差,赌运也不佳,不像为师,十赌九赢。”
张玄清……
“为师马上启程进京,将此事与圣上说个明白。”师无咎一边更衣一边叮嘱笨手笨脚的傻徒弟,“玄清吾徒。”
“徒儿在。”
“你不可轻举妄动,凡事都等师回来再说。”
张玄清不忍师傅如此奔波,劝道,“师傅睡一晚再走,以您的脚程,明日启程也能在进京前赶上晟王的。”
师无咎摇头,“若是为师在此住下,你师妹得了信一定会跑过来的,为师还是早走为好。”
第七二五章 南山坳
小暖得到师傅到了济县的消息时,师傅已经启程去追三爷了。她抱着看了一半的店铺账册喃喃道,“师傅怎走得这么急,休息一夜也好啊。”
“七师叔说此事非同小可,师祖有些话要在三爷面圣前跟他讲清楚,才急着赶过去。”田守一掏出一个甜瓜,“这是师祖专门给小师姑带过来的甜瓜,说是味道极好。”
小暖接了甜瓜,心中越发想念师傅了。
贺风露道,“小师姑放心,师祖是坐马车走的,师祖的那马车改造过,赶路也能躺得舒舒服服的睡觉。”
在书房看书的小草抬起小脑袋,“是改成咱们家这样吗?”
贺风露摇头,“比这个还舒服,师祖在马车里挂了吊床,马车走起来后摇摇晃晃得甚是好睡。”
小草眼睛立刻亮了,“姐姐……”
“嗯,去弄吧,只是别伤着。”小暖笑眯眯的,只要妹妹不天天捧着书在她面前当学霸,玩啥小暖都支持。
小草弯起大眼睛,“待小草背完这页书,姐姐也一起去。”
“小草啊,你背那么多书干啥?还不如多出去跑跑呢,你看大黄和玄其大哥,玩得多开心。”小暖苦劝。
小草端着小脸,一般正经地道,“先生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小草要多念一些书,等见到爹爹时,一定要说得他说不出话来!”
“就算你不念书,姐姐带着你往他面前一站,他也不敢说啥了。念这么多书,多辛苦啊。”小暖继续劝说妹妹放弃辛苦背书,渣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早已不足为虑。
小草却很坚持,“那是因为爹爹怕姐姐,不是怕小草。小草要读书比他还厉害,让他也不敢小瞧了小草。到时候爹爹论身份比不上姐姐,论功夫比不上大黄,论名声比不上娘亲,论读书比不上小草,看他还敢不敢骂咱们!”
霸气!小暖恨不得给妹妹鼓掌。
“姐姐,其实小草觉得读书一点也不辛苦,可有意思了,书里有好多好玩的事儿。小草每背下一篇文章,都觉得好开心。娘娘说小草很有读书的天赋,小草想努力读书,这样娘娘每次见到小草时,都会觉得小草比上次还要有天赋呢,她就会越来越喜欢小草了。”小草挥了挥小拳头,又干劲满满地看书。
背书有意思?小暖目瞪口呆,在读书这方面,她已经被七岁的妹妹秒成渣了有没有……不过想到过几年妹妹就能把渣爹秒成渣,小暖又来了精神,“姐姐这里人来人往的也打扰你读书,待会儿让人专门给你弄一间安静的书房吧。”
小草摇晃小脑袋,伸出三个胖胖的小指头,“不要。小草不怕吵,小草在这里读书,还能跟姐姐说话,还能跟姐姐学管事,一举三得。”
小暖……
“齐嫂,扶我出去走走,我头晕……”
师傅走了五日后,驻守第一庄和南山坡的金吾卫官兵也撤走了,秦家村人总算敢走出大门了。他们有的扛着锄头到地里除草,有的聚在一处谈论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书生们又开始跑到五更书舍排队读书,南山坡的工匠们也喊起了号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又下了一场小雨后,小暖带着黄子厚、王全柏和刚刚赶到的诸葛卿视察南山坡。书香世家出身的诸葛卿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心情激荡,“待老夫修书几封,为郡主找些不错的制笔工匠来,撑起纸笔作坊。”
诸葛卿懂行,他说不错的工匠,就一定是非常好了。小暖很是高兴,“有劳卿叔,卿叔跟他们讲,只要是有手艺又有德行的匠人,来了咱们这里后,工钱比他们原先的涨一倍!”
拿着丰厚月例、过得比在晟王府时还滋润的诸葛卿当然放心,郡主别的不好说,待下人那真是大方的很,只要你能做事,绝不会为银子发愁,“郡主的封地可起好了名字?”
总这么南山、南山地叫着,确实不方便,小暖眼睛一转,随口道,“干脆叫南山坳,你们觉得怎么样?”
黄子厚立刻点头,“这名字非常好,一听就知道是哪里!”
王全有却浑身别扭,郡主的地盘不都是叫第几庄,连累的三爷新近得的两个庄子也拍上了号,为啥这里又不按号排了呢?
诸葛卿捋胡须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坳,俗中带雅,确实是个好名字!郡主题字后可让工匠寻巨石雕刻成界碑,竖在入口处,以彰天下。”
本来喜滋滋的小暖一听到要题字,立刻否了,“我的字着实拿不出手,这字请云清先生题比较合适。”
待到了五更书舍,云清先生听了南山坳这个名字也赞不绝口,不过他却没有题字,只笑道,“回去让你娘和小草各写一副,用她们的字做界碑更为妥当。”
娘亲的和小草的字都可以拿出来用了吗……小暖无比骄傲,“就依先生所言。先生,小暖在南山坳里给您留了一块地方,您有空去转转,想建什么样的院子就跟黄子厚讲。”
云清先生含笑谢过,“那老夫就愧领了,南山坳建成后,老夫想在坳里谋个差事,可成?”
小暖自然举双手欢迎,“先生领书舍的掌书差事,小暖再给您找两个书办打下手,如何?”
掌书,是负责图书的保管和借阅的职事,书办是掌书的助手,负责日常杂事。小暖的南山坳要建供读书人看书交流的书舍,掌书是个清闲雅致又体面的差事。
村里的陈家族学内教书先生已经够用,云清先生已很少去了,待他搬进南山坳后,就有了更多空暇教小草读书了。
云清先生笑了,“只建书舍,不建书院?”
小暖嘿嘿两声,“小暖学识不够,没资格建书院。”
大周教人读书的地方分很多种。私人办的只收一两班学生的叫私塾,由宗族或村里人集资办的叫族学或义学,由名士筹资兴办的书院和由朝廷衙门出资兴办的各级教学机构算作正规机构,这正规机构根据出资的衙门等级不同,可分为县学、州学、府学和国子监等。
书院论规模比私塾或族学义学大,大周内又几处知名的书院,甚至比其所在地的州学、县学名声和影响还大。因为书院的影响越来越大,朝廷为了将强对书院的控制,也会赐敕额、书籍,并委派教书先生、调拨田亩和经费等,所以现在的大多数书院算作半民半官性质的教育机构。若按照现代等级来划分,书院类似于大学,是学术学问和宣传自己思想、积累政治资本的地方。
小暖一不需要积累政治资本,二没有思想想传播,三更没兴趣研究学问,所以她对办书院一点兴趣也没有。
第七二六章 我凭什么让他们满意
云清先生看着小暖一脸精明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你这丫头是怕麻烦吧!”
不光麻烦还不赚什么钱,做来干什么。小暖笑眯眯的,“先生果然知我,过几年小草长大了,她要是想办书院,咱们再办。到那时,您这前国子监祭酒大人,又该走马上任了。”
小暖若是现在办书院,她爹陈祖谟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不过云清先生也知他们父女之间芥蒂颇深,小暖对她娘亲和妹妹有求必应,但对陈祖谟,不给他添堵已是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他来做书院的山长。
陈祖谟其身不正,累及他的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可怜又可恨。云清先生略过他,又道,“书舍的书办老夫给你荐举一人,你看珠绿如何?”
小暖正有此意,“先生用着顺手就好,除了珠绿,我再给先生配个能跑外场的。”
两人相谈甚欢时,珠绿推门进来上茶。小暖点头致谢,随意往门外看了一眼,正好与一个年轻书生四目相对,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待他过去后,小暖问珠绿,“那身着白衫的书生是何人?”
珠绿顺着小暖的视线看过去,手里的茶微抖,面上平静地答道,“是来书舍读书的,珠绿也不知晓其名姓。”
小暖笑道,“这人好生面熟,玄舞去‘请’他进来坐坐,吃杯茶再走。”
玄舞正要出去要请人进来,田守一急匆匆地跑了来,“小师姑,赵少爷回来了,他说登州田庄里的棉花被偷了!”
这可是大事!
小暖立刻站起身与云清先生告辞回去。不过她还是叮嘱玄舞,“派人跟着刚才那个书生,探清他的来路。”
小暖回到家见到赵书彦,见他一脸凝重和疲惫,立刻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儿?”
赵书彦声音有些嘶哑疲惫,“是登州城南十里那处棉田,被人摘走约五六亩的棉花,幸好现在棉花开得不多,损失不算大。”
现在刚进七月,棉花棵最下层的棉桃刚开,五六亩的损失的确不算大。但是,丢棉花不论多少,都是大事儿!赵书彦接着道,“你派过去的花匠梁果霄发现庄子里的棉花被摘了,但田庄的大管事不当回事儿,梁果霄派人知会愚兄,愚兄才告知了粮科官宁大人。”
登州城南那三百亩棉田乃是官田,田庄的管事是登州小吏,按说丢了棉花这种大事儿,他不该如此散漫才对。小暖暖问道,“那万达人和宁秋盛怎么说?”
“万达人得知后怒极,让宁秋盛严查棉花下落,愚兄回来时尚无头绪。”赵书彦脸上少了笑容,显出本有的严厉,“依愚兄看,此事有监守自盗之嫌。”
小暖点头,转问诸葛卿,“卿叔看呢?”
诸葛卿分析道,“登州知府万伯庸只派粮科官宁秋盛追查棉花下落,而不动用州衙的捕快差官,就说明此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多少知道些内情。如此看来,正如书彦所讲,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很大。”
今年登州共种棉花两千三百余亩,小暖的田庄里有一千亩,剩下的都在登州城附近的官田中。这些官田的棉花,按照万伯庸与诸葛卿商定的协议,种子由小暖提供,指导栽种棉花的人由小暖出,种出棉花后棉絮归小暖,棉花籽归万伯庸。
现在棉花刚开,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抢收成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小暖火气,问诸葛卿,“依卿叔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这批棉花怕是追不回来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亡羊补牢,暗中派人盯着棉田,抓他们个现行再从严发落!”诸葛卿也很恼火,他到了郡主身边后没几日就被派去登州打理棉田相关事宜,本以为自己这几个月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不想他刚到济县没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这不是打他的老脸么,他领着一个月几十贯钱的月例,这点事儿都没做好!
小暖点头,“卿叔言之有理。”
“登州棉田有四处共一千余亩,若是都用咱们的人怕是力有不及,不如加上登州各商号的人手,郡主觉得如何?”
登州棉田内的棉花,小暖已经跟登州商号签了合作协议,会按收成分给他们一部分。现在棉花丢了,就等于他们能分到手的棉花减少了,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赵书彦补充道,“我回来时,已经与齐家和江家通过气,这几日他们会派人暗中盯着,不过那毕竟是官田,咱们不好明目张胆地派人进去。”
这也是赵书彦回来找小暖的原因,他的身份不足以压制登州官面上的人,但小暖可以。
小暖明了,“卿叔,你和黄子厚、玄澄带着人去一趟,若是田庄的人敢有二话,你们看着办!”
“属下明白!”玄舞领命。
诸葛卿忧虑道,“郡主如此强硬,怕是会惹得万伯庸等人不满。”
小暖冷笑道,“棉棵上长出的棉花,每一朵都是我陈小暖的!他们敢抢我的东西,就没打算让我满意。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让他们满意?看来刚落地的四个人头还不足以让他们警醒,那就再添几鞭子!玄澄,你去第二庄把华池和李千耳带上。你跟华池说,只要他们能抓住偷棉花的贼,我就调他到第一庄来做事!”
有李千耳在,办事必定事半功倍。这俩家伙在郡主的第二庄混吃混喝混种田这么久,也该出点儿力了,玄澄立刻转身去办。
小暖又与诸葛卿道,“卿叔回去后只管稳住万伯庸和宁秋盛等当官的,抓人的事儿让玄澄做,黄子厚跟着赵大哥一起联络登州各商号的人,发动大伙儿的力量守住棉田。待过几日这里的事儿处理清了,我立马带人赶过去。这件事如果让他们糊弄过去,后患无穷。”
黄子厚是小暖的管家,在外边可以代表她行事,让他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赵书彦提醒道,“你的田庄也要派人看好了,莫丢了棉花。”
小暖点头记下,待送走了赵书彦和诸葛卿等人,小暖才抽出空来询问五更书舍内的年轻书生的身份,“他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属下无能,他进了茶宿茅房后一直没出来,待属下进去查看时,人已经不在了,四处追查也无其行踪,这人好像是忽然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迹可查。”跟踪书生的暗卫跪地请罪。
第七二七章 不是一伙儿的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玄舞立刻道,“属下再加派人手去找!”
小暖摇头,“应该找不到了,那人戴着面具,咱们连他现在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
戴着面具?那个书生的脸在玄舞看来并无不妥之处,“姑娘怎知那人并非真容?”
小暖指了指嘴角,“这里,他轻擦嘴角的动作,暴露了。”
经常戴面具的小暖对这个动作非常熟悉。面具再贴合舒服也不是真的,戴上面具后张嘴说话或喝茶吃饭,贴着一层东西的嘴唇会觉得不舒服,小暖会习惯性地摸一摸或压一压唇角,看面具是否贴服。方才那个书生的动作与她压唇角的动作如出一辙,所以小暖才想把他叫进来看他是怎么个情况。
谁成想后来出了事儿,这个书生也进了茅厕再没出来。这说明他换了张脸走掉了,利用其他方法,很难如此轻易地逃过经验老道的暗卫的跟踪。
玄舞也紧张起来,“姑娘确定?”
小暖点头,“八九不离十。”
“速去告知玄和齐嫂,自现在起不分日夜严加守护第一庄。”玄舞下完命令,又对小暖解释道,“若是姑娘没有看错,那么今日五更书舍中出现的书生应该与青鱼帮的恶匪是一路的。如此逼真的面具乃是独门秘技,通晓此门秘技的人只有师兄弟两个,一个在三爷手下,另一个在青鱼帮,不过在青鱼帮的那个已经在青鱼帮被攻破时,被他师兄清理了门户。”
小暖非常肯定地摇头,“那个书生跟青鱼帮的恶匪们不是一路的,他身上没有一点银子味儿。”
“姑娘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玄舞立刻点头。若是别人说这话她绝不相信,但她家姑娘说的她还真信。因为青鱼帮的六个匪首,除了扛把子的老大是被三爷杀的外,剩下的五个被抓都与她家姑娘有关。
姑娘去青鱼湖游湖,憋晕了在水底装王八的青鱼帮老四;姑娘进城迷个路,撞上进城打探消息的老三,一膝盖将其顶倒;姑娘进城买个东西,顺手就用墨砸倒了老五;姑娘进城过个八月十五中秋节,关个门就能碰上老六;最狡猾的老二,也在姑娘推倒三爷的那晚,被她顺手捉了。这一笔笔赏金流入姑娘的钱袋,成了她开铺子的本金。
对姑娘靠银子味儿辨匪的本事,晟王府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为此,三爷还专门请她曾到严府传授技艺数月,不过一番折腾下来,暗卫中也只有木刑学到了八成,其他人只能算刚摸了点门道,玄舞自己便是如此。更有甚者如木开、玄其这样的,连门都没摸着。
小暖接着分析道,“那个书生的目光沉稳坚定,也就是说他底气十足,对咱们没有惧意。他会逃走,应该是不想跟咱们正面冲突,而不是怕咱们,这样的气度不是青鱼帮那帮人能有的。待我休书一封,速将此事告知三爷。”
玄舞问道,“姑娘为何如此在意此人?”
小暖卷袖子提笔,“直觉,我觉得这是一条比青鱼帮恶匪还要大的鱼。他手里的面具如果出自青鱼帮那边,就应该跟大皇子有关联;如果是出自三爷这边,那就说明咱们的人出了问题。还有,你想他来此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我,该是为了什么?”
玄舞立刻明白了,“南山的石棺!”
“不错。青鱼帮那些鱼还在三爷手中吧?”小暖提笔问道。
三爷早有吩咐,姑娘想知道的事儿,除非姑娘知道后有危险的,其他的他们要如实告知。是以玄舞立刻回答道,“三爷拎了三条跟大皇子交换东西,还剩两条在府里。”
这就好办了。小暖立刻道,“你让人把那书生的样貌画出来,同我的信一起送出去,让他们多画几幅,好追查这人的来路。”
待玄舞将画着书生的样貌和写着书生的特征的纸拿过来后,小暖看着暗卫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信,无语了。现在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她的字也就比大黄和黄子厚的强点了。
玄舞他们不都是暗卫嘛,一个个的字写得比刻板印刷的还整齐干嘛!抓坏人还要比字吗?
小暖把信封好递给玄舞,“速派人送出去。”
玄舞接过后,暗道这字也就是姑娘写的,若是旁人的字迹如此不齐整,三爷定不会看一眼……
玄舞出去后,小暖拿着画像认真端详时,小草颠颠地跑了进来,“姐姐,去玩摔泥碗不?”
“在哪儿挖的胶泥?”小暖把画像递给旁边的暗卫,让他们拿去四处问问,看茶宿或书舍里是否有人见过此人或跟他说过话。
摔泥碗是村里小孩儿喜欢的游戏,碗用摔软的胶泥土捏成。托着泥碗的小孩子会在摔之前问小伙伴,“破不破?”
若是小伙伴说不破,他若是能把泥碗的地步摔出一个破洞,就可以从小伙伴的胶泥上抠一块补上,最后谁能把所有胶泥赢过来制成最大的碗,谁就赢了。小暖已经好久没玩过这个游戏了,她也有点怀念,“在哪儿挖的胶泥,好用不?”
“大牛哥在南山里挖的,这么大一块,可好用了!”小草张开小胳膊比划着,一眼瞧见了暗卫手中的画像,“咦,这个哥哥小草见过,姐姐要找他?”
小暖立刻问道,“你在哪儿见过?”
小草歪着小脑袋道,“就今天头晌,小草去书舍找先生时见了,他还冲着小草笑呢。笑起来眼睛这样,嘴巴这样,姐姐看像不像圆通?”
小草用小泥巴手把自己的小嘴往两边一拉,满脸的可爱。
圆通是永福寺的小和尚,小暖他们在京城时,他到第四庄找小草和大黄玩过好几次。小暖笑眯眯地点头,拿出帕子给小草擦脸,“有点像,这个哥哥的事儿你跟姐姐讲一讲,他去书舍干嘛了?”
小草乖乖抬起头让姐姐擦,“他就哪本书坐在亭子里,看一会儿书,就四处瞧瞧。”
第七二八章 寻人
“他都瞧了什么?”小暖拉着妹妹黏糊糊的小手往外走。
“他跟其他人一样,在偷看珠绿姐姐呢。”
珠绿?小暖给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离去后,小暖又问妹妹,“小草见过他几次?”
“就一次,姐姐要找他吗?可惜大黄跟着玄其大哥跑了没见到他,否则让大黄闻着味儿去找,一定能把他找出来。”小草抬起小脑袋。
小暖也暗道可惜,“小草以后见了他要离得远远的,他叫你也不要过去,知道不?”
“好”小草乖乖应了,拉着姐姐的手去摔泥碗。
小暖读书没小草厉害,但玩这个还是非常在行的,待她把大牛、秦二妮儿和小草的胶泥都赢过来后,叉着腰笑得无比欢快,“你们把胶泥揉成小球,晒干了过几天咱们用弹弓打鸟去!”
小家伙们立刻欢呼着去了,小暖才问回来的暗卫,“怎么样?”
暗卫低声道,“四处问过了,这个书生今日是第一次来,在书舍读了一会儿书就走了,没见他跟什么人接触,珠绿也说他没什么可疑之处。”
那书生一看就不是好色之徒,他看着珠绿一定不是被她的容貌或身段吸引。这个书生不是来找她的,如果也不是冲着南山石棺来的,那就有可能是奔着珠绿来的,小暖吩咐道,“知会派暗中保护云清先生的人,让他们时刻关注珠绿的行踪,并立刻派人调查珠绿的家人中是否有与这个书舍形貌相似的。”
第二天小暖起来后,仍然没有白衣书生的行踪,那人就像暗卫说得一样,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迹可寻。
这必有问题!
玄其一边给大黄顺毛,一边道,“郡主勿忧,此人来此定有缘由,只要他的目的没达到就一定会再来,属下等布置下人手,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小暖的小下巴压在桌上的账本上,“你们怎么知道哪个是他?”
玄其……
当年青鱼帮的恶匪们就是因为有面具在手,所以才一个比一个难抓。三爷要灭了他们,也是为了消除这个隐患。面具这种东西,自己人有就好,对手有就是个大|麻烦。
小暖心生一计,“接下来三天,我要去五更书舍读书!”
其他人认不出白衣书生,但只要他再来小暖就一定能认出来。因为小暖识人靠的不只是五官,还有眼神和气质以及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总之,很准。
“可是姑娘……”
小暖抬眸,“你们这多人明里暗里保护着,我怕什么?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大黄,走,咱去书舍陪着小草去读书!”
大黄睁开眼站起来,抖抖身子跟着玄其往外走。小暖到了书舍门前,先是往南山坳内望了一圈,确定那白衣书生没来后,才进了竹门。
正在小书房内跟云清先生读书的小草见姐姐居然来读书了,立刻抱着她的书跟在姐姐身边。云清先生见小暖来了,问道,“那人还没寻到?”
小暖点头,“消息全无,先生近日也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以防生变。”
云清先生点头,低声道,“老夫昨晚仔细回想,也觉得那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想必他应是哪条路上的故人,小暖莫慌,老夫觉得他不似坏人。”
不是坏人,却有可能与心狠手辣杀了她十个师侄的刺客是一伙儿的,小暖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小暖随手抽了一本书,带到凉亭内坐在白衣书生坐的位置上翻看,小草则抱着一本书幸福地靠坐在姐姐身边,认真看着。
小暖低头看了几眼,嘴角就抽出了。倒霉催的,她随手就抽了本满是生僻字的《诗经》,这一页上的字她一半多都不认得……
小暖没了读下去的欲望,转头看小草的书,“小草读得什么书?”
小草把手里的书往上举了举,“这是《平水韵》,比前朝的《广韵》少了一百个韵部,简单又好用。”
“嗯,好好读吧。”小暖默默地转开眼,她才不会问什么叫“韵部”这么没水平的问题呢。
看不进去书,小暖就四处乱看,这亭子位置修得位置高,坐在这里就能看到南山坳内的情形。小暖望过去,发现石棺的那个山坡上依旧杂草丛生,只是多了个黑黝黝的洞,就像山坡张开了大嘴,从这里望过去都有点人。
那书生看着这张大嘴,会是什么心情?
小暖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书舍内,正好看到珠绿抱着书缓缓走过。珠绿出了怡翠楼后少了些风尘味儿添了些书气,看起来的确更吸引人了。
珠绿见到小暖看她,转身对着小暖恭敬颔首,行礼。
小暖也微微点头,珠绿很聪明也很善察言观色,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青楼内好吃好喝地呆了十年,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在白衣书生这件事上,珠绿有没有隐瞒什么?
小暖目光转回书上,看着一个个极其笔画多的生僻字,又开始头晕了。
“姐姐,该回家吃饭了。”
时近傍晚,小草摇醒靠在栏杆上睡着的姐姐。
小暖惭愧得捡起书,又睡着了,她又睡着了!这一天不光没有任何收获,还让书舍的书生都知道了文昌郡主发陈小暖是个一读书就犯困的家伙!简直是破坏形象有没有!
小暖擦擦嘴角站起来,“守一,明日把我的账册抱过来!”
“是。”田守一憋着笑应了。
两日后,五更书舍的书生们又知道了一看书就犯困的陈小暖的另一个本事:她一眼就能看出账册上的猫腻,别人休想从她的手里骗走一文钱。
众书生见此,便忍不住担忧起来,满身铜臭的“文昌”郡主要如何昌文?
三日一无所获的小暖,终于不再来了,而是启程去往登州处理棉花被偷的事儿,五更书舍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无人知道的是,离开济县的是木黛,真正的陈小暖正埋伏在南山坳东边的密林内,暗中观察南山坳和五更书舍的动静。
前三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现在才是真正的埋伏抓人,小暖这一埋伏又是五日,却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白衣书生再未出现。
第七二九章 毁坏庄稼
这五日,小暖收到了暗卫整理的珠绿家人的资料,才知她家有多惨。王时卿一几十口,男丁基本死绝了,活着的几个旁支男性族人从身高特征上,无一人与那白衣书生相符。
珠绿,该是心有不甘的吧,也不知她打算怎么做?小暖略沉吟,吩咐道,“派人暗中盯紧珠绿,但不要轻易打扰她。”
童稚之年亲眼见家人被斩或流放,自己也从官家嫡女变作卖笑为生的青楼歌姬,珠绿这十年过得着实不易。
小暖放下这些资料,又拿起三爷的回信。三爷将石棺运到京城后,建隆帝见到石棺内龙袍加身的白骨,立刻大怒。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验明了清王的身份后,令人将尸骨取出挫骨扬灰,令其永坠深渊不得超生,又令大理寺和刑部共查长春观遇袭一案,必要追查逆贼下落,将其绳之于法,严惩不贷。至于清王的家眷十年前早已斩杀干净,所以现在也不存在株连之罪,是以这件事并未引起朝中权位更替,未兴起什么明面上的风浪。
三爷在信中写道,“若是此石棺早出现几月,你的文昌郡主难封。”
当年珠绿的父亲王时卿是因为替无辜获罪的清王鸣不平,才被建隆帝寻借口处置的,此事激起了御史台和天下读书人的不满,影响历久弥深。建隆帝封小暖为文昌郡主是想昌文风,弥补当年之过。现在清王穿着龙袍被挖了出来,证明建隆帝当年对清王的处置无错,何须弥补?
小暖看到这里,冷笑一声建隆帝此人做事的阴狠,挫骨扬灰的是他亲哥哥啊,他真下得去手!
三爷又写道,“若是不封郡主,你便不会开南山坳;不开南山坳,就不会发现石棺;不发现石棺,也不能得到清王的罪证。事有因果,时也运也。”
小暖看着三爷写的“南山坳”三字,这字体工整匀称,笔锋凌厉透纸,怎么看怎么有气势,比妹妹的更适合做界碑,不过现在已经订下,也不能改了。不妨让三爷多写几幅招财进宝,于在南山坳内的作坊中悬挂,增加财运。
三爷又道,“木刑已经从京城起身赶来,追查白衣书生下落和身份之事交由他负责。不过你出行在外仍需小心,此人或许还会与你偶遇。慎之,慎之。处理棉花被盗一事,无须手下留情,杀一儆百。不必在意万伯庸等人,有我在。”
有我在,你随便折腾。小暖翘起嘴角。不过三爷这两个“慎之”又让她哭笑不得。小暖到了这里后,偏财运极佳,所以可能她不必去寻找那个白衣书生,他也有可能哪日突然蹦到自己面前,还真是该谨慎一些。
所以这趟登州之行,也得小心才是。小暖闭上眼睛,在马车的摇晃中睡了。
第三日傍边,马车到了登州城内。因身体不适休养了几日的陈小暖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丢了棉花的田庄内。
在赵书彦走后,这里的棉花又丢了一次!
小暖目光扫过面前管事和长工们,最后落在田庄的大管事梁迢身上,“棉花丢了两回,梁管事身为田庄总管,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小人不知,小人有罪,请郡主责罚。”梁迢毫不在乎地往地上一跪,态度很是无赖。
小暖缓缓笑了,“不如把你小舅子叫来,问他知不知道?”
郡主怎么知道这事儿跟他小舅子有关?梁迢惊得抬起头,目中有了些惧色。江玺程一看就知道这货有问题,上前怒问责问,“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从实招来!”
大管事低头不吭声,小暖的目光在田庄众人身上扫过,“你们参与其中的和知情不报的,是等着本郡主一个个点出来押去衙门,还是自己站出来?”
在田庄做事的管事和长工们你看我我看你,也都跟大管事一样,低头装傻充愣,法不责众,他们不过是帮着摘了几朵棉花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郡主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一个个拉出来!
小暖冷笑几声,“很好,有骨气,那就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衙门的板子硬。玄舞!”
“是!”玄舞手一摆,几个暗卫立刻上前,拎了十几个人出来,麻利地绑了。梁迢回头看清捆的都是什么人,冷汗都流下来了。
齐之毅惊讶不已,“这么多?”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监守自盗,怎么会将三十余亩棉花连夜弄走!”小暖听见这些人喊冤,冷声道,“尔等可知你们犯得是什么罪?”
梁迢等人低头,口称饶命,心底却满不在乎,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郡主再厉害,又不是正管,能奈他们何!
小暖问刚被赵书彦请过来的登州通判张永驻,“张大人,本郡主已经查明,此次棉花被偷,乃是官田管事梁迢带着长工监守自盗,偷运出去的棉花就在登州城东的方家库房内,请大人明察。”
江玺程皱了眉,方家并不牵扯布匹生意,他们怎会搅进来?
陈小暖都人赃并获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是一帮子废物!张永驻脸拉得比驴还长,“依郡主之见,此案当如何裁决?”
他是正管的官吏,却来问她?小暖平静地看着他,“本郡主不通法令,不知他们的罪行论律当如何处置?”
张永柱绷着脸没有开口。
诸葛卿替他答道,“按《大周刑统》律令,恶意毁坏百姓庄稼者,罚银十两,充苦役三载;恶意毁坏官田者,重可斩首,轻则罚银百两,充苦役十载。”
大周以农为本,毁坏庄稼禾苗乃是重罪。这在古代也并不少见,三国时的曹操就曾下令凡是毁坏庄稼者,一律斩首的严令。
小暖转眸问张永驻,“此田所种,乃是圣上下旨督促、亲自扶犁耕种之物,张大人觉得这些人偷盗官田的棉花数十亩,算是重罪还是轻罪?”
梁迢可不敢担这个罪责,“郡主容禀,小人也是奉……”
“混账东西!哪由得你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将他的嘴堵了!”张永驻立刻喝断梁迢,然后又偷着拿眼看陈小暖,生怕她追查下去。
小暖看着张永驻紧张到抽搐的脸,缓缓笑了,“张大人觉得他想胡言乱语什么,是万大人、是您还是您的……”
“没有,郡主莫信这些小人嚼舌头,万大人和下官在此事上皆是清清白白的。”张永驻哪敢让陈小暖说下去,连忙作揖讨饶,“郡主放心,此事下官一定查个明白!”
第七三零章 给条活路
“希望张大人能说到做到。”小暖冷声道,这件事本就是张永驻的侄子与方家大少爷方人俊一起做下的,他们打算将棉花偷摘后藏一段时日,再高价卖出去渔利。此事万伯庸和张永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又不损失他们自己的利益。
登州官田内有上千亩棉花,他们以为摘几十亩自己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真真是好笑!当她还是两年前没钱没势的陈小暖么!
不对,就算是两年前没钱没势的自己遇到这种事儿,也会找人把棉花再偷回来,还要顺便把他们的库房搬空。
待张永驻将人拖走时,小暖转头吩咐诸葛卿,“卿叔速将此事如实上报晟王,昨日晟王还写信向我询问棉花被盗之事的进展,王爷说圣上还惦记着呢。”
张永驻一听这话,立刻旋风般转回小暖面前,躬身哀求道,“是下官失察,还请郡主原谅则个?”
这厮说这话的语气跟她渣爹一样一样的,小暖立刻不耐烦了,“大人做了什么需要我来原谅?小暖不过是个种棉花的,可没这个能耐!”
说完小暖不再理他,直接与赵书彦等人道,“走,咱们去查看其他三处官田,看看还剩几朵棉花,也好一并报给圣上。”
赵书彦和江玺程等人拥着小暖上马离去,徒留张永驻在原地转圈圈。
跟在小暖马车边的江玺程低声道,“通判大人向来小气,郡主如此行事,仔细他事后报复。”
黄子厚笑道,“那也得看他事后在哪里。”
只这一句话,江玺程就不吭声了。这意思是陈小暖要仅凭张永驻的家人偷了几亩地的棉花,就要拿掉他这个登州通判?
怎么可能!
黄子厚也不多言,跟上小暖的马车后隔着车帘报下个田庄的详情,“郡主,下一个田庄共有棉花四百亩,田庄管事名叫万大熟,他是知府大人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都会到知府大人家走动,在知府大人面前还算得脸面。万管事有个侄子在衙门做事,人面也很广。另外,万管事是个老庄稼把式,为人还算公正厚道……”
听着黄子厚嘴巴不停地把关于下一个田庄的人和事一件件报给陈小暖,其中有些事连他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江玺程感叹一声,与并行的赵书彦低声道,“这样能干的小厮,日爰怎舍得送给郡主呢。”
赵书彦暗笑,“我表弟手中能干的人可不只一两个。”
江玺程哼了一声,“也不尽然。若他手中能人辈出,为何派个女人来打理登州的铺子!”
“丁大嫂打理铺子有何不妥?”赵书彦笑眯眯问道。几个月前,蓝紫晨替换仲韧,成为绫罗霓裳登州分号的掌柜,蓝紫晨虽是女流,但行事周到,手段泼辣,连他都佩服小暖的看人的眼光。
不妥!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寡妇,谈生意的那一套搁她这儿都行不通。江玺程心里郁闷,为了拉拢这个比泥鳅还滑溜的丁大嫂,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用上了,还是没讨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反倒赔了个妹妹进去。因为他的妹妹现在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丁大嫂如何不容易,如何厉害!
拿了第一个田庄十几个人家后,接下来这三个田庄小暖视察得顺当无比。转完田庄后,小暖又带着一众布商回城议事,却没想到在城门内遇到吕家人拦路痛哭。
吕虎和两个管事在济县被判了斩立决,失了家主的吕家日子大不如前,当他们听到陈小暖来了后,便几次到她下榻的客栈求见,想拿回棉花生意。哪知陈小暖根本不见他们,今日听闻她带着人去视察田庄,所以吕家人便商量下计策,在路边等着她回来,让路人帮着他们求情。
他们这一哭闹,很快就有看热闹的人连同小暖的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纷纷替吕家老少求情。
处理这种事儿诸葛卿不擅长,玄舞也干不了,赵书彦隔着车帘低声对小暖道,“你莫出面,让黄子厚处理。”
小暖点头,“子厚,交给你了。”
“是,郡主稍事休息片刻,马上便好。”
黄子厚下马走到拦跪在马车前的一帮子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因何事吵闹?”
吕虎的夫人磕了个头,哽咽道,“民妇吕刘氏,是吕虎的妻子,这些都是我的家人。郡主,我家老爷想请您的工匠回来织布,的确是不懂事儿该死,您砍了他的头我们也不敢埋怨您。只求您给咱们一条活路,让咱们继续跟着您做棉花生意,赚点钱买米糊口。”
“求求郡主大慈大悲,给咱们一条活路。”吕家老少磕头哭求。
民众多同情弱者,见到吕家老的老小的小便心生同情,帮着求情,更有人开始大声指责陈小暖得理不饶人。
黄子厚怒喝一声,“你们真真地放肆!吕虎的死刑是圣上亲自核准下旨,济县知县大人监斩的,怎成了我家郡主杀的?”
“吕虎被斩,不只是因为他掳走工匠,更因为他杀了棉坊两名护院。他的手段极为残忍,直接将护院的脖子拧断,还将尸体挂在城外的树林里!”
众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不吭声了。
“那不是我家老爷所为……”吕刘氏含泪道。
“这是楼知县审问来后,知府大人看过断刑、提交刑部核准、圣上亲自过目的。你们若是觉得冤枉,自去击鼓鸣冤告状,拦着我家郡主算怎么回事儿!”黄子厚声音比吕刘氏还悲伤,“尔等可知,棉坊被吕虎杀死的两个护院也有老小要养活,他们其中一人的儿子刚刚满月!”
“按照吕虎年初时与我们签下的协议,最多也不过分得两三百斤棉絮。吕家有良田六百亩,店铺十八间,少了这三五百斤棉絮,你们就没了活路?”
仇富也是民众共同的特征,听到跪在地上装可怜的吕家人居然这么有田有产,众人的同情心立刻没了,风开始向回吹。
黄子厚根本不给他们还嘴的机会,又抱拳道,“我家郡主将自己种的棉花拿出来与登州商家合作,为的就是让大伙儿能尽快受益,明后年家家能有棉衣御寒、棉被安睡。为此,郡主各处奔波,日渐消瘦。虽然吕虎破坏协议在先,但郡主念在吕家人无辜的份上,不只免了你们一半的罚银,还替你们向登州衙门求情,希望衙门不要为难你们。郡主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想要什么活路?莫不是想让我家郡主把你们供起来,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黄子厚像炮仗般当当当地说完,吕家人就被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的声音淹没了。
第七三一章
黄子厚自底层爬上来,最是晓得这些人怕什么,几句话下去堵得吕家人无言后,很快清开道路,让小暖的马车平安回了客栈。
与众布商商议了接下来的合作细节后,小暖让黄子厚送客,只留下赵书彦。
赵书彦见小暖面色疲累,便道,“你先歇着,后晌咱们再讲也不迟。”
小暖摇头,“就几句话,但却是大事儿。邸报上有新消息,苍南夹缬工艺有了重大突破,此工艺染的布花纹清晰鲜亮且煮烫也不掉色。”
“当真?”赵书彦立刻站了起来。赵家染坊已经开了起来,砸了不少银子进去但几道关键工序还是不够精湛,他和父亲正四处寻找破解之法。
夹缬是染布的三大手法之一,苍南夹缬乃是当今最好的,苍南工艺有新突破,若是他能借鉴过来,必定对他的染坊大有益处,这个消息真的很重要。
小暖点头,“小妹查过了,苍南现任知县是明德先生的门生,姓贺名少游。不知大哥与他可相识?”明德先生与云清先生同为京城三泰斗,赵书彦与明德先生还算有些交情。
赵书彦摇头,“不曾,不过他既然是明德先生的门生,愚兄便有办法与他套上关系,搞到想要的东西。”
本还想着若是赵书彦不认得贺少游,小暖就用三爷的门路帮他套个关系的,不过见赵书彦如此信心满满,小暖便消了念头,“此去苍南路途遥远,大哥一路小心。”
赵书彦不放心小暖这里,京城、登州、济县和南山处处都是事儿,她怎么忙得过来,“我此去少说也要近月,你多加小心。若是忙不过来,让书卓过来帮你,他虽不着调,但跑跑腿总还成的。”
赵书卓是赵书彦的堂弟,脑袋还算灵光得用,如今赵书彦的父亲为了生意的事儿在外奔波,赵书彦再离开,赵家也就只能依靠赵书卓和几个管事了。
小暖点头,“大哥放心,有我在,家里都不会有事儿。”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小暖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赵书彦也没再跟她客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离去。
赵书彦走后,小暖倒头就睡。
她这里睡下了,张永驻那边却睡不着了。他在万伯庸书房外焦急地转了几百圈圈后,才被万伯庸叫了进去。
张永驻进书房,立刻巴拉巴拉地将田庄的事儿给知府大人讲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问道,“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万伯庸皱眉,“本官早就跟你讲过,让你约束好家里人,莫让他们在这关键时候惹事,结果还是出事儿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张永驻太阳穴跳了跳,强忍着心底的不痛快,弯腰连声认错,“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不听大人的良言,让家人犯下这样的大错。只是陈小暖邪门得很,她怎么晓得棉花在方家,还能将田庄的管事一网打尽……”
这一点上,万伯庸倒比张永驻看得明白,“本官听闻晟王给了陈小暖两百侍卫,她身边的几个姓玄的都是晟王的亲卫,手段自然了得。你如今被人家人赃并获,还惊动了晟王和圣上,此事不好办了。”
张永驻低声道,“您不是不说右相那边……”
“蠢货!右相是写信过问了种棉之事,可他却没说过别的。”万伯庸斥道,“你纵容家人做出此等蠢事,右相知道了第一个绕不了你!”
“大人,依您之见,此时当如何是好?”张永驻拉着万伯庸不放手,当初说得好好的,这事儿成了好处大家分,不能出了事儿万伯庸就不管了。真要死,大家就一块!
万伯庸点道,“这么个小案子,是舍车保帅还是全军覆没,还想不明白?”
可那个“车”是他的亲侄儿,他大哥的独子啊!张永驻咬咬牙,“下官明白了。”
很快,通判张永驻与粮科官宁秋胜审问过田庄的管事梁迢后,就派了衙差将张永驻的侄子和方家的大少爷方人俊捉捕归案。
这两个人被抓,立刻在登州城内挂起一阵狂风,卷遍每一个角落。众人都在传着陈小暖如有神助,一出手就找到了偷棉花的管事,逼得通判大人捉了自己的亲侄子张英擎和方家大少爷方人俊开刀!
张英擎和方人俊本在登州素有恶名,他们平日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若狗皮膏药般惹人厌烦。这两个人被抓真真是大快人心,登州百姓奔走相告,只盼着郡主直接将他们咔嚓了才好。
赵书彦听闻此事,丝毫不觉得意外。小暖将晟王和圣上都搬了出来,由不得万伯庸和张永驻不怕,官家情薄,到了生死关头,便是血亲说弃也就弃了。小暖这次的事儿,办得漂亮。
小暖能这么直击要害,应多少与她身边的谋士诸葛卿的建议有关。
诸葛卿是晟王的得力幕僚,他到了小暖身边后,小暖如虎添翼。处理官场的事儿,几乎不用小暖费心思。赵书彦收了笑,将厚厚的银票收在贴身的钱袋中,他不得不承认,晟王为了小暖的确花了许多心思。
他也要努力了!
赵书彦拉马启程,立刻赶往苍南,能不能赶上这个发展的重要契机,成败就在这一年,今时今日的赵家已不容有失。
赵书彦与齐之毅辞行后出了南城门,却被江家的二姑娘江佳姗拦住了。
江佳姗请了赵书彦到路旁的茶棚喝茶。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与这简陋的茶棚格格不入,引得行人频频回首观望。
江佳姗也觉得不自在,她这次来得确实仓促了些,“佳姗冒然前来实在不合礼数,还请赵大哥海涵。”
虽说商家不如书香人家讲求规矩,但江佳姗这样做,的确有碍闺誉。赵书彦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他不是那等迂腐得认为女人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否则也不会与小暖成为搭档。江佳姗出来没问题,但她这样堂而皇之地出来还拉他在路边坐,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让让赵书彦觉得她没脑子。
“江姑娘寻赵某有事?”这等没脑子的女人,赵书彦没兴致也没时间跟她周旋。
江佳姗察觉了赵书彦的不悦,纱帽内的小脸微微羞红,咬了咬唇才道,“听闻赵大哥与文昌郡主有些交情,您可否在郡主面前,帮方大哥说句话……”
第七三二章 良人
江佳姗与方人俊的妹妹方芸玲交好,方人俊被衙门抓走后,方芸玲求江佳姗陪一起去陈小暖面前为兄长求情,希望仗着她们与陈小暖年龄相仿这一点,能与她说上几句话,让她网开一面。
可两人到了陈小暖下榻的客栈,却连跨院的门都没能进去!
恰在这时,江佳姗听说赵书彦要走,便立刻拉着方芸玲过来了。父母和兄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江佳姗听得明白,赵江两家都有意联姻,此事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她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看起来毫无铜臭气息的翩翩佳公子,就是她的良人。
她来找赵书彦,名义上是为了方人俊的事儿,实则为了在他走之前见他一面,与他道别。她就是听到他要走,舍不得而已。
江佳姗见她问完后,赵书彦脸上越发温和的笑容,小脸更红了,他果然没有生气呢,他也喜欢她、中意她,比那个好男风的秦日爰好多了。
“赵某从客栈出来时,听闻郡主身体不适,此时实在不便打扰。若是江姑娘实在不放心,可去通判大人家打听。抓走方人俊的是通判大人,这案子怎么判也该是通判大人说了算。”赵书彦说完站起身,“赵某有要事在身,在此别过。城外人多眼杂,姑娘速速回城,莫在此逗留。”
江佳姗站起福了福身,目送赵书彦出茶棚才上马,才上了她的马车。车上的方芸玲立刻问道,“怎么样?”
江佳姗摇头,“他急着走,也帮不上忙,让咱们去找通判大人。”
方芸玲急得泪珠子打转,“通判大人把他侄子都抓了,若是这案子能保人,他也会先保住他的侄子,怎么会管我哥的死活!找他没用,咱们还得另外想办法,还有什么人呢?”
江佳姗被她晃得头晕,“你莫急,咱们算算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在陈小暖面前说得上话。”
马车行到城门口时,江佳姗的小丫鬟在姑娘耳边道,“姑娘,赵少爷还在茶棚外呢。”
江佳姗的心神立刻被勾了去,羞涩问道,“他在等人?”
“看样子应是在目送姑娘回城。”小丫鬟喜滋滋地道。
江佳姗抿唇而笑,幸福溢满了小心肝儿。
方芸玲急了,“你是来找他的,若是在城外出了事儿江家能饶了他才怪!他当然得确认你进了城才能走。佳姗,咱们去找绫罗霓裳的丁大嫂怎么样?”
江佳姗疑惑道,“找她能有什么用?”
方芸玲咬唇,“陈小暖与绫罗霓裳关系匪浅,丁大嫂也该与她打过交道,咱们去问问陈小暖有些什么喜好也行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待两个小姑娘赶到绫罗霓裳,与蓝紫晨道明来意后,蓝紫晨笑了,“两位姑娘真是来对了,我与郡主还真有过几面之缘。”
“丁大嫂,她为人如何,真如外边传得那般凶悍无情吗?”方芸玲急忙问道。
凶悍无情?姑娘十二岁就智斗薄情状元郎撑起家门,护着母亲妹妹过上好日子,还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凶悍是有些,但绝不无情,她是蓝紫晨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自从知道陈小暖是绫罗霓裳真正的东家后,蓝紫晨对她的敬仰之情,犹如江水不绝。
“郡主处事公正,她绝不是无情之人,否则也不会念着我们东家的一点恩情,就把棉布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我们绫罗霓裳做,这算涌泉相报了。”蓝紫晨笑道,“方大少爷的事儿也怪不得郡主,二位说是也不是?”
江佳姗皱眉,“若不是她咄咄逼人,通判大人怎么会捉人呢?”
“这话可不像通情达理的江姑娘会说出的呢。”蓝紫晨笑眯眯地看着江佳姗,莫非这小丫头为了赵书彦,对郡主有些不满?
他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这醋吃得真是没道理。再说了,郡主已经有了晟王,她有什么好吃醋的。
江佳姗被蓝紫晨看得心虚了,错开眼睛嘀咕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
江佳姗确实因为赵书彦与陈小暖早些年的诸多来往,而略有不快,不过这些她可说不出口。
蓝紫晨淡笑着,“案情自有公断,郡主也干涉不了通判大人审案不是?二位姑娘若是实在不放心,我晚些时候过去求见郡主,看看她怎么说。”
见蓝紫晨肯为了她们的事儿去见陈小暖,方芸玲大喜,立刻站起来道谢,“多谢丁大嫂,您这份情方家铭记在心。”
待蓝紫晨到了客栈时,小暖正要用晚膳,便让人给她添了一副碗筷。
蓝紫晨谢过坐下,看清了桌上的两个清淡小菜就笑了,“郡主晚上就吃两个菜,真是不称您的身份呢。”
小暖就喜欢蓝紫晨这种态度,她现在是郡主,身边有些人跟她渐渐疏远恭敬了,但蓝紫晨没有,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这让小暖觉得舒服,“那依大嫂之言,小暖该吃几个菜才成称得上郡主身份?”
“听说圣上一顿饭要吃一百零八道菜,王爷要吃八十八道,按这个理儿,郡主怎么也该吃上三四十道吧?”
小暖笑了起来,“言之有理,回去我就多雇几个厨子,顿顿吃四十个菜!”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蓝紫晨就将江家和方家姑娘找她的事儿说了了,“街面上的人对这件事儿确实有些议论,但多是拍手称快的,便是有几声说得不好听的,也兴不起风浪,郡主不用在意。登州的百姓,眼睛亮着呢。”
小暖本就不在乎这些,问起蓝紫晨家里的情况。蓝紫晨到登州做事第二个月,就在这里买了个小院,把家搬了过来,她的婆婆、小姑和儿子如今都住在登州。
蓝紫晨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讲了自己的近况,又提到江佳姗,“初接触时,觉得江二姑娘是个明白人,可一遇到事儿她就往岔路上走,可不算是个当家主母的好人选。依我看啊,她可配不上赵少爷。”
赵书彦的亲事小暖不便多嘴,只道,“赵大哥心明眼亮,自有主意。”
蓝紫晨也明白小暖的为难之处,不再提江佳姗,转而提起方芸玲,“方家三姑娘倒是个相当不错的,可惜她家里的大哥太不争气,以后怕是找不到好婆家。”
怎么提起这个?小暖笑了,“几个月不见,丁大嫂也好给人做媒了?”
蓝紫晨给小暖布菜后,笑嘻嘻地道,“我是在想,若是方人俊被杀后方家生意大损,咱们要不要趁机招揽几个得力的人手,毕竟铺子里等着用人不是?”
第七三三章 方家芸玲
看着蓝紫晨两眼冒的样子,小暖就笑了,“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必绕弯子。”
蓝紫晨给小暖添了茶汤,笑道,“小妇人这两下子,在您这儿实在是不中看。郡主,方人俊会死么?”
她怎关心上这事儿了,小暖解释道,“这要看张大人给不给方人俊活路,若是给,方家能推出个替死鬼,方人俊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命就能保住了。若是张永驻不松口,方人俊必死无疑。”
张永驻做事自然得看郡主的意思,蓝紫晨依旧眼巴巴望着小暖,小暖又道,“若是张永驻想让他们活命,必定会过来试探我的口风,且等着就是。”
蓝紫晨又道,“张永驻记仇得很,这次之后怕是会给咱们的铺子小鞋穿。”
他就闲着没事派人查过帐,或派人查货、查铺子,没事儿也得让他查出事儿来,蓝紫晨管着登州的分号,自然怕这个麻烦。
“他的任期将满,在此也呆不了几日了。”豆角炒肉拌白饭,小暖吃得香甜无比。
蓝紫晨还是不放心,“他走了还会再来人,走个肥猪来个架子猪,盘剥只会更厉害,难道……朝廷就没有一点法子么?”
吃饱喝足的张永驻算是肥猪,他走后,挤破头上来的新通判,就是饿得两眼蓝汪汪的架子猪,这样的更麻烦。
一心为民的官员少之又少,撞到这样好官的机会堪比撞大运,来的新通判是架子猪的可能性最大,区别就在于,他是明贪还是暗贪。
蓝紫晨心眼灵活,但因出身市井,她的眼界不高,这是她将来往上走的大问题,作为小暖重点栽培的手下,这个短处必须弥补。
小暖耐心解释道,“朝廷给地方官员的俸禄,不足以让他们维持一家人的正常开销,所以官员都会从其他途径弄些进项贴补。贪点没事儿,只要他肯干活就行。”
“朝廷对地方官也有约束,考课就是地方官行事的准绳,有此严格的准绳在,地方官做事就会有所约束。除非一州或一府上下官员齐心共贪,否则难成大患,而他们各怀心思,沆瀣一气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咱们不必过度担忧。”
“咱们跟旁的商号不同,有我和晟王为后盾,一般官员不敢过分盘剥咱们,关键是咱们怎么把握这个度。回头我跟卿叔交代一声,让他带带你,咱们的铺子生意越做越大,你也得懂一些跟衙门打交道的门路才成。”
郡主这是要重点栽培她了,蓝紫晨大喜,“紫晨一定跟着卿叔好好学,绝不负郡主厚望。”
陪着小暖吃饱饭,蓝紫晨又道,“方家老爷早逝,方老夫人将方人俊这个长孙宠得不像话,方家的田庄和铺子大多是方夫人带着女儿方芸玲打理。方芸玲是紫宸见过的,除了郡主外最能干的姑娘,咱们铺子若是有了她,肯定能往高里拔一节儿。”
方才蓝紫晨说方家倒了她想收几个人的话,也不是假的。
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在登州行走时,也见过方芸玲,但她多时跟在江佳姗身边不声不响的,小暖对她印象不深,“咱们没有梧桐树,招揽不到这个金凤凰的,丁大嫂还是多注意周围有没有能干的男子吧。”
怎么没有梧桐树呢,秦日爰就是啊。蓝紫晨觉得秦三要是娶方芸玲为妻,对绫罗霓裳来说是大大的好事儿,郡主以后就会轻松许多。
可郡主说了没有梧桐树,就是她没想到这一层,或者对秦三另有安排,蓝紫晨身为下人,自然不好多说。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人报信说,张永驻的夫人携姑娘前来拜访。
蓝紫晨眼睛就亮了,“看来通判大人舍不得张英擎,也不知方人俊那里他们如何打算。”
玄舞道,“方才管家送了消息回来,方家给通判大人家送了不少银票。”
小暖先让蓝紫晨先走了,才让张夫人进来,她的确是张永驻派过来打探小暖的口风的。
小暖的目的是保住棉花和保证自己该得的利益,至于他们怎么处理方张二人,她并不在意。张夫人听明白了小暖的意思回去跟张永驻一讲,张永驻就知道怎么处置这两人了。
三日后,偷棉一案审结。田庄的大管事和方家的管家判了斩刑,几个帮着偷棉的长工充了军役,其他人或仗刑或罚银,张永驻的侄子张英擎无罪释放,方人俊却被判了三年流役。
玄舞道,“方家的银子看来没使够。”
黄子厚的话出乎众人的意料,“不是银子没使够,方家求的本就是轻判方人俊,但却要让他吃些苦头。”
“这案子审完后,方老夫人大怒扇了方芸玲耳光,并把她关进了祠堂。听说这事儿是方芸玲从中捣鬼,希望她哥哥吃些苦头后,浪子回头。”玄迩消息最快,“但方老夫人和方夫人想的都是把人直接救出来,然后方人俊娶个能干的妻子,好让她帮着方人俊撑起方家。”
慈母多败儿,小暖摇头,“如此看来,方芸玲还真是有些手段。”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能瞒过长辈干下如此大事儿,也算不简单了。
诸葛卿分析道,“张英擎平安出狱,这个案子总不能是一帮子下人出主意干的,必定得罚个主谋才好交代,所以方人俊不能不罚。在这一点上,方家这小姑娘看得比方家长辈更明白。”
“方家二房早就对方家家产虎视眈眈,他们必会借此机会争夺。好在三年不算长,若是方人俊真能悔过自新,回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扳回这一成。”黄子厚也道,“待方家二位夫人想明白后,必定会把方芸玲弄出来,因为方芸玲是她们最大的助力。”
见身边人都对方芸玲赞誉有加,小暖也对这小丫头升起了些许兴趣,若将来她能做大,倒可以合作试试看。
不想这机会来得极快。
五日后,小暖从张永驻那里得了许多田庄的保障回来,蓝紫晨就送来消息,方芸玲想从小暖的田庄买今秋的棉花籽。
第七三四章 秦三和绿蝶不见了
“方芸玲托了她的丫鬟来见我,想求能种五百亩田的棉花籽,市价就行,只求棉花籽品质好,郡主您看?”蓝紫晨问得小心翼翼,她也觉得这小丫头的胃口大了些。
小暖的四个田庄里有千亩棉花,所得棉花籽若全做种粮,能种出约两万三千余亩棉花,方芸玲所求的五百亩棉籽,对小暖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小丫头对“度”的揣摩很有准头。
蓝紫晨见郡主不说话,又低声道,“方芸玲还说若是郡主许了棉籽给方家,等明年收了棉花,方家所得的棉絮都归郡主,就是比到时的市价稍低一些也无妨。”
方芸玲不光会拿捏分寸,也很会谈生意,小暖缓缓笑了。
棉籽卖给谁对小暖来说没有差别,难得遇上这么有生意头脑的小姑娘,小暖也有了成人之美之意,让方芸玲借着这批棉籽度过难关也无不可。她也想看看方芸玲能在方人俊不在的三年,把方家带到什么高度。
得了小暖肯定的回复,方芸玲很快从方家祠堂里出来了,带着订银来拜见小暖。
小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跟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她得出两个判断。
第一个:这小姑娘的爹娘没自己的爹娘长得好,因为方芸玲长得没自己漂亮。第二个:这是一个擅长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面上看着老老实实,甚至还有几分唯唯诺诺,说话虽似底气不足但条理清楚,偶尔与小暖对上的目光,也是亮而沉静。
有主见、不张扬、心思缜密又其貌不扬,这样的小丫头很容易让人忽略。方芸玲是个适合站在幕后的人,若是方家人惜福,起码未来十几年方家能稳稳当当的。
方芸玲第一次见到起于微末之中的文昌郡主也是认真考量了许久,她发现陈小暖有主见又有底气。
她的确该有底气,因为她是郡主,还是晟王妃。方芸玲见过晟王,那是如骄阳般的人,得了他的光,陈小暖也被染上一圈金晕,成为非同一般的人。
两人顺顺当当地谈完生意,方芸玲出门上了马车,对她的小丫鬟低声道,“郡主比我命好,她没有哥哥拖累,还有个好娘亲。”
这话很快传到小暖跟前,玄舞冷哼一声,方芸玲当自己是什么人,也能跟郡主比,“她生在富裕人家吃喝不愁,还比郡主少了个状元爹、郡主后母!”
想着那小丫头方才在郡主面前的表现,玄迩也道,“方芸玲若是能嫁个不拦着她的好夫婿,很快会成长起来,成为姑娘商场上的敌手。”
黄子厚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做点什么。
小暖却满怀期待,“有个劲敌我才能有干劲儿,无敌太寂寞了。”
众人……
得了登州厢军协守棉田,又从万伯庸手里讨回来千斤棉花籽后,小暖心满意足地带着从登州收回的第一批棉花,乘船赶回济县。
这批棉花直接运进棉坊,工匠们弹棉花去籽后纺线织成上等细棉布,再由绫罗坊的制衣娘制成舒适的单衣和棉衣。
小暖验看过衣裳品质后,便让黄子厚送去京城交给秦三,让他进宫呈给建隆帝。今年第一批棉花制出的棉衣,当然得先送给大头品鉴,让他给贴几句金口玉言。
待黄子厚带着棉花到了京城,才从石熙成口中得知,秦三和绿蝶已经好三日音信全无了。
得知此事后,黄子厚立刻跑到晟王府求助玄其带他到了三爷面前。
三爷恰好在府中,听闻此事后,直接问玄散,“他俩在何处?”
三爷前段日子曾下令,让玄散透给他们点有难度的消息让他们去打听,好让两人患难见真情,并让玄散暗中派人跟着,省得他俩真的出了事儿,让三爷无法跟姑娘交代。
玄散立刻道,“他们前几日去探查郑笃初的底细,现在被困在山中,最多两日就能回来。”
黄子厚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玄散大人知道秦三和绿蝶被困,为何不将他们直接救出来呢?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问,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待见了绿蝶再问端详。
三爷问黄子厚,“安人和二位姑娘近来如何?”
虽然知道这是他家姑爷,但黄子厚面对三爷时,还是非常有压力的,他立刻压下所有念头,规规矩矩地回话,“都好,姑娘让小人给三爷传话,说家里的石榴快熟了,姑娘等三爷回去吃石榴。”
石榴乃是多子多孙之意,这丫头一定不知道她这么说,又会让他怎么想。三爷微微翘起嘴角,“南山之事可有进展?”
三爷没有明言,但黄子厚也知道他问的什么,“姑娘从登州回去后,一直忙着织棉布制衣的事儿,没去过南山,村里和南山坳都平安无事。”
石棺现世后,建隆帝派了刑部和大理寺共审此案,两部各派了人下来追查刺客的下落,晟王府的木刑也住进了山长茶宿,再加上暗中埋伏的金吾卫兵将,南山坳看似平静,实则被人守得严严实实。那帮刺客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现在冒头。
而那个白衣书生,三爷通过对青鱼帮的两条大鱼的审问已经基本确定此人与青鱼帮没有直接来往,那么他应该是清王府的后人或者昌郡王府的人。
昌郡王虽然结束了面壁思过,重回朝中做事,但他府里没有这样的能人。出于直觉,三爷觉得那人就是清王的嫡子,十载音信全无的柴严亭。
他让木刑向着这个方向追查,果然有了些头绪。云清先生跟木刑讲过,那白宇书生的背影,与当年的清王有八分相仿。
柴严亭足智多谋,有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手下,又有逼真的人皮面具,已成为大患。
三爷将此事与二哥柴严易讲了,让他提防大哥,因为大哥可能与柴严亭暗中有接触。自前年起,大哥手里突然冒出的那批狠辣高手,甚至包括青鱼帮的人,可能都是柴严亭的人。二哥遇袭、前年望江亭袭击、宫中中秋宴遇刺甚至去年年底百兽园刺驾,可能都与柴严亭有关。
不管当年圣上诛杀清王是对是错,有这个杀父之仇在,柴严亭与他们,怕是不能善了。
第七三五章 地牢
多了柴严亭这么个大患,三爷本不觉得有什么。朝廷纷争向来不断,不是柴严亭也是别人,早晚铲除了就是。
但现在麻烦的是,柴严亭竟出现在了小暖面前,依那丫头诡异的运道……
三爷压了压额角,得赶在柴严亭主动蹦到小暖面前让她拍倒之前,将他拿下,否则这事儿怕是后有不少后续的麻烦。
那边,黄子厚暂且按了心,先回第四庄等消息。
第四庄的棉花最早种下,当然也是最早开的,这里的棉花已经摘了三百多斤,堆在库房里白花花软乎乎的一片,看着就觉得心里暖和,黄子厚也喜笑颜开。
由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陪着,黄子厚在田庄里四处转悠查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找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第四庄实在太整齐了。
且不说棉田里齐刷刷的棉花、没一根杂草的路梗、干净得像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小路,就是围住庄子的篱笆上的金银花藤,居然也整整齐齐地往上爬,每根藤蔓间的距离竟相差无几。
这得多有闲工夫,才能把杂乱的藤蔓捣腾成这样……
黄子厚转头看着田归农,“这是你们理顺的?”
田归农无语望天,“黄管家,你知道这庄子里的人,俺最羡慕的是哪个吗?是函昊兄弟。他天天蹲着的暖房,三爷不会进去,所以那里边最自在。这些没人让咱们干,是咱们自己干的。因为你看着别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的,就这藤蔓不整齐,就觉得碍眼了。”
主要不是他们觉得碍眼,是怕三爷觉得碍眼……三爷冷飕飕地盯着一个东西看的眼神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黄子厚安慰地拍了拍田归农的肩膀,“以后暖房,想怎么捣腾就怎么捣腾,夫人让王函昊送棉花回去,翠巧有身孕了。”
田归农……王函昊做着田庄里最自在的活儿,与媳妇聚少离多,还能让媳妇怀孕,他更羡慕了。
王函昊听到翠巧有了身子,立刻乐成了傻子,“她咋样,身子还好不,能吃的下东西不?”
黄子厚也是个半大小子,哪能知道女人怀了身子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我看她跟往常一样,应该挺好的吧。夫人让你把这里的事儿弄清待棉花回去,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跟夫人一起琢磨种田的事儿。”
王函昊留在第四庄,是为跟着花匠木地平学本事,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翠巧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王函昊回去后他们小两口就能在一处了。王函昊惦记着翠巧的身子,自然是欢喜万分。
第二天,黄子厚送了王函昊上路,又去永宁街查看过要开张的棉坊铺子,再去京城的绫罗分号见过展聪,折腾了两日,还不见秦三和绿蝶回来。
南山坳和第一庄有一堆事儿等着他,这么等着也不是个法子。就在黄子厚要跑去晟王府再打探消息时,玄其跑了过来,跟他说秦三和绿蝶两人真的失踪了。
“这俩人应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扎进深山不见了踪迹。”绿蝶在暗卫时没出师缺少经验,但秦三是个靠谱的,按说他不该做出这样冒失的事儿才对。秦三既然跟着不见了,就说明山里有料子可挖。
“你放心,秦三的身手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他保命的功夫不差,不会出事儿。”玄其见黄子厚着急,安慰道。
怎么自保,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吗?黄子厚默默地看着玄其。
玄其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一庄南边艾草丛里,那个把他自己埋起来的家伙,听说也很会藏,但还不是被大黄挖出来了。”黄子厚担心啊,绿蝶是姑娘最在意的人,秦三担着绫罗霓裳东家的身份,这俩人可不能出事儿。
“放心吧,大黄这样的好狗,世间只此一条。”玄其与有荣焉。
“狼呢,老林子里有群狼啊。”黄子厚央求着,“玄其大人,您再派人帮着找找吧,看在……大黄的面子上,成不?”
玄其板正的脸微微松动,“你莫当心,三爷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已经派人去查了。”
跟踪郑笃初的秦三和绿蝶此时不在密林里,而是宫中的地牢内。这俩人跟踪郑笃初的手下时一时不查,被大内侍卫给黄雀了。
五花大绑关在阴森森的监牢里,秦三低声对绿蝶道,“待会儿都推到秦某头上,你只管说不知。”
一脸土的绿蝶咬唇,“咱们本就没干什么坏事,就突然被人从洞里挖了出来,对吧?”
秦三点头,“当然。”
绿蝶低下头,大内地牢她早就听说过,这是惩戒重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的地方,她已抱了必死之心。她并不怕死,只怕姑娘会伤心,毕竟姑娘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夫人还给她做了好几双鞋,有一双新的还没上过脚呢。
不过,绿蝶还是怡然抬头,“东家,你必须活着出去,姑娘可以没有绿蝶,绫罗霓裳却不能没有东家有事我来扛!”
秦三的心忽然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闷得他想打洞,“我是男人,如果有事儿,你活我死。少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绿蝶转头看着一脸土的秦三那狼狈样,忽然觉得他这样也挺男人。
安静等了一个多时辰,绿蝶困得睁不开眼靠着牢房的墙睡着了。隔壁牢房内的秦三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地牢中的时间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秦三听到铁链子声,立刻警醒,脑袋中一遍遍地过着被提审时要说的话,还有木刑讲过的应付刑具减少疼痛的法子。
他娘的,拼了,是爷们儿就得抗住!
绿蝶也在衣裳上蹭了蹭土,平静地望向地牢入口。
火光渐渐亮起,待两人见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德喜时,心更沉了。德喜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手段最狠辣的老阉人,由他亲自审问,还能有了好!
德喜迈步下了地牢,尖声尖气,点头哈腰地道,“您仔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