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一章 她可不是软柿子
小暖此来是给齐家撑场子而不是扫面子的,所以聊什么话题她都是笑吟吟的,让人舒服无比,齐家夫人少夫人对陈小暖的感激,又蹭蹭地上了两层楼。
用罢饭,送小暖出门时,齐之毅低声道,“郡主可还记得前年之毅说过,若有朝一日齐家落难,还请郡主搭把手的事?”
小暖笑着点头,“记得。”
齐之毅一躬扫地,结交陈小暖,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儿,“郡主今日之情,齐家感激肺腑。”
小暖抬手虚扶,“之毅哥这样就显得生分了,快快请起。”
齐之毅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直起身。不是他想生分,实在是小暖的身份跟坐炮仗一样一飞冲天,他不得不如此。
他刚认识小暖时,她还是个被生父赶出家门,苦于生计不得不外抛头露面在外奔波的小丫头。那时候齐之毅的身份在小暖之上,送小暖几个绣娘都能让她感激许久。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小暖就成了大周罕有的外姓郡主,还抓了晟王当夫婿,而齐家纵有家赀万贯,也不过是草民罢了。
小暖不讲究,他们可不能不识抬举不讲究。
小暖又邀请赵书彦到第四庄做客,“赵大哥明日若是不忙,可否到第四庄来坐坐?我娘前几日还念叨大哥呢。”
齐家众人和来宾都倒吸了一口气,第四庄里的门槛极高,京城想去第四庄做客的不知凡几,但真能进去的却没有几个。没想到在赵家落魄后,赵书彦还能跟秦日爰一样,依旧是第四庄的座上宾。
若说齐之毅对小暖的身份变化感慨深,赵书彦的感慨就更深了。不过赵书彦可不是齐之毅,他笑容依旧地点头,“愚兄明日定登门叨扰。”
小暖完成今日的任务后也是乏了,出齐家后就吩咐田守一驾车回第四庄。不想马车刚走了不过数丈远,便被人拦住了,右相家的三少夫人想请陈小暖上楼喝茶。
右相程无介家的三儿子程贤文打理家中庶务,难为齐家、想断了齐家布匹皇商生意的就是程贤文。自己刚从齐家出来,程家人就过来约自己吃茶,是想干嘛?
小暖皱眉,“绿蝶,你亲自上去跟程少夫人讲一声,说我身子乏了,要回庄歇息。”
“是。”绿蝶跟着婆子上了楼,不想程家三少夫人却跟着绿蝶一起下来了。右相家的儿媳妇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抛头露面,是件并不合规矩的事儿。不过这程家三少夫人却不在意,她含笑到了小暖马车边,熟稔地邀请道,“这处茶楼环境清幽,郡主累了正好可以上去歇歇脚再走。”
这就有点强留的意思了。程家人做事果然霸道,当她陈小暖不好意思当街拒绝程家人,所以会被逼无奈跟他们上楼,好让齐家知道他们找的靠山不过是个泥捏的么。
小暖冷哼一声,“本郡主不想饮茶。”
程家三少夫人今天是铁了心地要让小暖上楼,只当没听出小暖的不悦,继续笑着邀请道,“小妇人听闻郡主喜欢花茶的。”
喵了个咪的,没完了是不!小暖隔着车帘冷声道,“喜欢不代表今日就必须喝!”
“敢问文昌郡主今日想喝什么?本王请了。”
车帘外传来三爷清冷解暑的声音,小暖撩开车帘,与对面马车内的三爷四目相对,“想吃瓜爽爽口!”
三爷微微点头,“可。”
在晟王的强大气场下,程家三少夫人直接成了背景板,不得不默默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晟王与陈小暖的马车依次从自己面前走过。
程家当街向文昌郡主套近乎而被晟王和文昌郡主甩了冷脸的事儿,立刻演变出无数种版本,由围观吃瓜群众的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想必这件事也会被人念叨几个月。
不过此事小暖不在乎,三爷更不在乎。三爷的马车在前,小暖的马车在后,两人一路出城回了第四庄。
三爷下了马车,见到田里的棉花有几株长得歪了,目光盯着不动。这让田归农等人呼吸为之凝结,恨不得马上过去把歪掉的棉花棵拉直了才好。
小暖这几日也通过田归农等人的反应,察觉到三爷对整齐划一有种近乎强迫症般的执着。她偷偷一笑,把自己头上的一支金簪拉歪了后才下车走到三爷面前。
三爷收回目光,笑道,“你先去更衣,我去田里挑瓜。”
不要啊!田归农等人无声呐喊,若让晟王下瓜田,怕是田里长得不周正的瓜统统得被清理掉,那大伙儿还吃啥!
难得有机会在白日里跟三爷相处,小暖怎么舍得走,她豪气地卷起衣袖,“小暖想跟三爷一起挑瓜。”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三爷自然点头,带着小暖在泥泞的路上走着,与小暖商量道,“不如将这条路用石头砌了,走着也方便。”
“明日小暖就让人收拾了。这条路被大黄挖了许多洞,铺上石板也不错。”小暖点头。
三爷回眸笑道,“何须如此麻烦,让修第五庄的工匠过来铺上就是,一天也就成了。”
第五庄是三爷给他的别院起的名字,济县第一庄边三爷买的那个庄子叫第六庄,是顺着小暖家的田庄的名字叫的。小暖两眼直巴巴地盯着三爷的绝美的笑颜,一句心里话脱口而出,“三爷笑起来真好看。”
三爷抬手帮她插正头上金簪,低喃道,“傻瓜,不过铺条路罢了。”
不是铺条路的事儿,是铺条路这等小事儿,三爷也会征求他的意见的事儿。小暖甜甜地笑着,“三爷吃晌午饭没有?”
三爷摇头,“刚从天章阁出来,还未来得及用饭。”
内阁大臣果然公务繁忙,小暖心疼了,“三爷喜欢吃什么菜?小暖做给你吃。”
三爷挑挑眉,这小丫头会做饭了?
小暖声音带着那么一点点心虚,“小暖刚跟娘亲学的,三爷不要嫌弃。”
三爷点头,“那就蒸茄子吧。”
这是她爱吃的,不是三爷爱吃的。小暖再次问道,“三爷喜欢吃什么?小暖想做给三爷吃。”
自小在宫中长大,三爷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喜好,不留一丝漏洞。喜欢吃什么这件事,他并不在意,身边也无人在意。
现在小暖在意了,三爷心中一暖,“清炒丝瓜。”
小暖笑得一脸灿烂,“这个小暖会做!”
摘了两个菜瓜,又摘了些丝瓜和茄子后,两人回了宅院。现在不是饭点儿,秦氏带着王函昊和翠巧进城了,大黄和小草也跑得没影,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
小暖在厨房里忙活做饭,三爷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与小暖闲聊,“方才,程无介的夫人就在茶楼上。”
小暖认真洗着茄子,“我想到了,要不是这样,程家少夫人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要我上去。她们还是为了郑笃初的事儿?”
三爷点头,“户部巡查使汪童幡在夔州并未捉住郑均锋大的错处。”
小暖暗道一声可惜,郑均锋的错处没有抓住,那么郑家就倒不了。郑家倒不了就是右相的助力,右相夫人郑氏自然不会不管自己的亲侄子。不过她还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她们不敢找下令关押郑笃初的建隆帝的爪牙,不去找关押郑笃初的大理寺,却又找到了自己头上,该问的右相早就亲自问过了!
她们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想压着自己立程家人的威风,当她陈小暖好欺负不成!小暖拿起菜刀,“三爷,等小暖做成了今冬的棉花生意,腾出手来就把右相家的生意挤垮了,行不行?”
三爷笑容舒展,“行。”
第六九二章 竹蜻蜓
小暖心里有点发虚,“我把程家的生意挤垮了后,三爷跟程无介同阁为官,见面会不会觉得尴尬?”
“是他们先不敬你的,我为何要尴尬?若说要心虚尴尬,也该是他们才对。不过程家老三程贤文并非郑笃初可比,他在经商方面颇有些手段,你不可轻敌。绫罗霓裳若是抵不过,拉上秦记一起做掉他。”三爷接过小暖手里的丝瓜,菜刀在手里一转便把皮去了个干干净净。
守在门口玄散见三爷居然用他的杀人刀法干厨房的活,不禁感叹三爷越发不像三爷了。玄舞冷哼了一声,用嘴无声道:三爷比你强多了。
玄散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他又咋了,杀人削皮他也会啊。
三爷这动作简直太帅了,小暖又递上一根丝瓜,让三爷继续削,“三爷放心,我不会轻敌的,程贤武这样的,还不值得咱们暴露秦记。”
“咱们”这个说法,取悦了三爷,这根丝瓜削得比刚才那根还好。小暖顺手又把茄子递了过去,“这个也要。”
蒸茄子不是带皮整么?三爷接过旋转菜刀,把茄子的紫皮也去了个干干净净,“柴智岁成亲那天,你派人送份贺礼过去。皇祖母昨日跟我提了一下,说是咱们该大气些,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本来没打算送礼的小暖直接点了头,“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了,我就亲自走一趟吧,当看个热闹也好。不过那一家人见到我,还不晓得会咋样呢。”
小暖笑弯了眼睛,三爷看她这调皮的小模样,低声提醒道,“小心菜刀,莫伤了手。”
他们这边甜蜜着,程家那边却吵翻了。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的程无介回到家,却听到他夫人居然派儿媳妇当街阻拦陈小暖的马车,还被晟王撞了个正着后,气得胡子都发抖了,“老夫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横生枝节!笃初在大理寺无事,无事!”
“既然无事,为何老爷还不将笃初救出来?”程夫人着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陈小暖这死丫头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大哥和侄儿的!咱们凭什么让她这么欺负!”
“她有多大的本事,能陷害了你大哥和侄儿!老夫早就跟你说过,笃初是牵涉进了大案子!”程无介气得脑仁疼,“若是小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今日招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没有好处,本夫人也要让她知道,咱们程家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程夫人觉得自己一点也没错。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晟王是咱们程家惹不起的!本夫与晟王同殿为官,你这样做对老夫有何好处?卢正岐暂且不论,天章阁内,建王之子与陈小暖交好,左相频频到他的城南田庄与小暖家拉关系,宁太傅之妻是晟王与小暖的媒人,也就是说除了我程家,每家都有意无意地拉拢陈小暖。你可知这是为何?”程无介怒问。
程夫人冷哼一声,“他们畏惧晟王的权势,咱们程家只效忠圣上,怕他作甚!再说晟王又不会是将来的……”
“妇人之见!”程无介啪地一拍桌子,不再与这蛮妇说理,叫了三子程贤文进来叮嘱道,“陈小暖既然为齐家撑腰,齐家的皇商买卖你就不要再插手,不过是一年几十万两的小生意罢了,无须在意。”
程夫人和程贤文听了都觉得牙疼,一年几十万两的还叫小生意?父亲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程贤文却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儿记下了。”
程无介又劝道,“棉布生意虽然可做,但不要与陈小暖硬碰硬,你表哥就是前车之鉴。想合作去跟秦日爰谈,陈小暖不过是种棉花的罢了。”
程夫人哼了一声,程贤文又点头称是,“父亲放心,儿明白,就算今年的棉布生意咱们插不上手,明年也定有咱们程家的一份。这是大生意,绫罗霓裳加上齐家、登州江家,也吞不下这块肥肉。”
程无介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你大哥和二哥在外地为官,朝中政局多变,为父精力不足,程家之事就要劳你多费心。若是忙不过来,便让你的三个弟弟帮忙,小六近日折腾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些,你这当兄长的,给管教管教他才是。”
一个庶子,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去管教!程夫人哼声更大了,“养不教,父之过。贤武都是老爷您管教不严,才让他成了如今的模样,整日跟柴智岁之流混在一处!”
这就是一团乱麻,程无介脑仁更疼了,“柴智岁成亲时,夫人莫忘了派人送回贺礼过去。虽说柴梓让现在赋闲在家,但咱们与他家有多年的交情,莫让人挑了理。”
“这个老爷尽管放心,该做的妾身一点都不会差了。”程夫人说完,眼珠子一转,“老爷说陈小暖会不会过去?”
程无介的脑袋更疼了,“夫人莫惹事!那丫头连她亲爹的面子都不给。”
第二日,赵书彦一大早便到了第四庄。大黄冲着赵书彦抬了抬爪,赵书彦抬手还礼喜笑颜开,“多日不见,大黄越发雄健了。”
小草拉着赵书彦的衣袖问,“赵大哥,小草呢?”
“小草也长高了。”赵书彦摸摸小草的头,掏出一个竹蜻蜓,“这是京城紫竹亭的老匠人做的,能飞很高。”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接过,“多谢赵大哥!”
赵书彦又拿出一个递给小暖,“这个给你玩。”
“我也有?”小暖惊讶了。
赵书彦含笑不语,小暖只比他的妹妹梦舒大一岁。梦舒现在还满园扑蝴蝶踢毽子玩呢,小暖却已经撑起偌大的一片家业,忙得不可开交了,怎不叫他心生怜惜。
小暖向上一推,这竹蜻蜓果然旋转着窜上了天。大黄立刻追着跑了,一会儿就将落地的竹蜻蜓叼了回来,开心得直摇晃尾巴。
小暖笑眯眯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很厉害。”
与赵书彦话了会儿家常后,秦氏到田里忙碌,小暖与赵书彦商量起正事儿,“圣上封小妹为郡主时,还把秦家村以南五十里的山坡都归入我的名下了。对此,大哥怎么看?”
赵书彦没想到小暖找他是为了这件事,他略沉吟才道,“圣上是去了五更书舍后才做此决定,显然圣上是想让你昌文风,起书舍。所以妹妹应将五更书舍做大,找几位有真才实学的鸿儒坐馆才是正经。”
小暖苦笑,“小妹也是这样想的,但圣上只给了五十两金子,用来扩书舍、请先生无异于杯水车薪。小暖不想做这赔本的买卖、所以小暖想在那块地方建书舍的同时,也建一些能回本的与书舍有关的雅致营生,大哥觉得如何?”
赵书彦一听,眼睛就亮了。
第六九三章 你的柴家二舅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小暖邀请道,“大哥有没有兴致与小暖在山林中合开作坊?”
那地方是建隆帝赏赐给小暖的封地,按照大周的律法,封地主人在其封地内营生,不需缴税赋,这可就省了很大一笔开支。以小暖的聪明加上赵书彦的经验,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愚兄求之不得。”赵书彦笑问,“妹妹想做哪些雅致的营生?”
果然是一条道上的朋友,谈起合作来就是省劲儿。小暖答道,“这些我不太懂,也没来得及找人去探访。我想先看哪个容易做精,而且在咱们那块山坡上还能做。”
“若论雅致,必定是琴棋书画、纸墨笔砚。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后四宝中的砚可以排除,青州红丝石为天下第一,咱们想做起来不易,而余下其他三项重在匠人。不过造纸需用木,南山坡上的树木用不了几年,此乃毁林,着实不合算。如此算来,只剩下墨和笔两样可做。”赵书彦侃侃而谈。
小暖在这方面是外行,不过她也明白赵书彦说得在理。造纸污染环境损坏森林,得不偿失;砚台得看她的封地内石头堪不堪用。根据小暖这两年的观察,她那的封地里的白乎乎的石头,一看就不如隔壁青州的红丝石,制出砚台怕也卖不上价钱。若是如此,还不如不做。
“咱们先找工匠勘测地形,依山势造房屋,或为书舍,或为居舍、作坊。有圣上亲笔提的招牌在,五更书舍早已名声远播,再有云清先生坐镇,多请几位博学的先生并非难事。待书舍建起来后,咱们的作坊立刻跟上,酒楼客栈一并开起来,人气旺了,什么都好说。”赵书彦说着,计划已渐渐成型。
小暖接着道,“建造房舍不需再找工匠,给三爷建造第六庄的工匠就能用。但凡圣上给的书,咱都在扉页上写明‘御赐’,然后盖上五更书舍的专用印章。待书舍建好了后,咱挑吉日办几次捐书会,捐书之人可在书的扉页上书其姓名再盖上咱们的专用章,这些书与跟圣上的书放在一处,雅曰‘天下同庐’。不出意外,这捐书会引来登州大小官员、文豪士绅竞相捐书,咱们可以省下一笔开支,当然,咱们请名士写个建楼赋啥的,将圣上和这些人一并感谢进去,让他们跟着圣上一起名流千古……还有,我爹卖书的钱有了盈余,也可以用来买书……”
赵书彦挑眉,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他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然后,咱们的墨和笔制出来后,只要真是好东西,就先给圣上、太后、皇后、易王、三爷等人送一些。小暖从他们手里弄几个‘好’回来,咱的名声也就有了,做起事来必定事半功倍。”小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建隆帝让她出银子修书舍帮他博美名,自己让他提几块匾、赏几个名总还是能成的吧。
赵书彦哈哈大笑,“妙哉,妙哉!愚兄回去后立刻派人勘测山林、走访制笔墨的工匠,今年入冬之前,书舍和房舍就要建好,作坊就要开起来。小暖,若是此事做成了,你的山林怕是会成为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城。”
“所以,咱一开始就要规划好,不能乱建。勘测山林也不用找别人,我七师兄就可以。大哥,若是这山林、书舍建好了,咱们必定财源滚滚。”那是她的地盘,她的!小暖想起来就觉得激情澎湃。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黄子厚却来了,“姑娘,陈先生求见。”
赵书彦站起身,“此事先到这里,你先去见见你父亲,愚兄四处逛逛。”
小暖随着赵书彦到了院外,见小草和大黄正围在她爹陈祖谟身边,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儿。
陈祖谟和柴玉媛的女儿陈小棉,已经六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小暖上次见这小丫头时,她才刚刚满月。
小暖也过去看。因父母都不丑,陈小棉自然长得也不难看。鹅蛋小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看的小鼻子小嘴儿,此时她正手舞足蹈地冲着大黄咯咯笑着,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瞧见娘亲孤零零地站在田里假装无事的侧影,小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赵书彦知道小暖在想什么,所以他给陈祖谟行礼后,便去寻秦氏,陪她说话。小草又拉了拉小棉的手,也跑到娘亲身边叽叽喳喳。
陈祖谟身边,只剩下大黄和兔子阿宝。大黄凝神肃穆地盯着陈祖谟,随时准备着小暖一声令下,它就立刻将陈祖谟赶出它的地盘。
陈祖谟见小草走了,小暖看着小棉的眼神儿也没什么热乎劲儿,便觉得无趣了,转身把小棉交回乳娘手里。
小暖这才问,“管家说,您找我?”
管家?陈祖谟皱眉扫了一眼旁边的黄子厚,软声劝道,“若是你缺人,为父身边有的是忠实可用的,为何从秦日爰那边要人?秦日爰狡诈,奴随主性,他身边的人怎能给你当管家。”
黄子厚默默低头,他很期待陈祖谟知道秦日爰就是他家姑娘时,会是怎么个嘴脸。
小暖含笑,“就是因为奴随主性,所以小暖才会用秦东家身边的人。”
“喀吧”!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蹦了出来,不过经过山长茶宿被圣上斥责一事后,陈祖谟已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这死丫头。所以不管她怎么挑衅,自己都要忍着。
所以,他忍!
陈祖谟强撑起一脸笑,直接进入正题,“为父此来,一是带你三妹过来,让你们姐妹多相处,以免生分了;二是来问一问在你二舅成亲那日,你如何打算。”
小暖也慢条斯理道,“我陈小暖的二舅早已成亲,儿子都有两个了。”
这是嘲笑他没儿子么!他没儿子能怪他吗!陈祖谟强忍怒火,解释道,“你的柴家二舅。”
柴玉媛是小暖的继母,论辈分小暖的确该给柴智岁叫一声舅舅。小暖也不争辩,继续慢条斯理地问,“您想让小暖怎么办?”
“若是后日你得空,便带着小草随为父赴喜宴?”陈祖谟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都提了起来。小暖不说话,陈祖谟就不敢喘气。
现在小暖成了郡主,身份更是非比寻常了。若是她肯随着自己去柴家,那是再好不过。退而求其次,若是这死丫头不去,他也要想办法把小草拉去。好让京城的人知道,他陈祖谟与两个女儿的关系并不似传闻那般生硬。
“好啊。”小暖慢条斯的应了,“柴家娶亲那日,小暖亲自登门贺喜。”
这丫头怎么会轻易就答应了?陈祖谟先惊后疑,她不会又在憋什么鬼主意吧?
第六九四章 柴家喜事
这个疑惑,困扰了陈祖谟两天,待到六月初八这日后晌,他穿戴一新携家眷在第四庄门外等着小暖出来时,还是忐忑着。
柴玉媛见他这样更不耐烦了,“老爷若是不放心就别带她去了,做什么给自己找罪受!”
陈祖谟沉默不语,带或不带他都难受,既然如此为何不带?况且贺亲王也示意让他带着小暖一起,好让人知道晟王与贺亲王一脉的关系匪浅。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妾身不在府中帮忙算怎么回事儿!那死丫头再不出来咱们就先走,等她作甚!”柴玉媛挑帘看着已西转的日头,焦急不已。
他不来这里等着,小暖能跟他一块过去?如果小暖不跟他一块过去,她去了对自己还有什么用?陈祖谟扫了一眼珠光宝气的妻子,慢悠悠道,“岳母说了,让夫人在家照顾好小棉,不要去得太早,临拜堂前再去便可。”
去早了也是给家里惹事儿,岳母也是怕她惹事。
母亲待她,越发地冷淡了。柴玉媛心中正不爽着,就见第四庄的木门终于打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了出来,旁边也只跟着一个仆从,眼里的得意就止不住了。
就这架势,陈小暖还好意思说她是文昌郡主?真是村里出来的,小家子气!
马车行到近前,小暖挑开车帘问道,“您既然来了,怎么不派人进去通传一声?”
陈祖谟见马车里没有大黄,便松了一口气,“走吧,再去晚了怕马车进不去。”
马车缓缓行进中,小草满是遗憾道,“姐姐,郡母穿的衣裳不是绫罗坊的。”
秦日爰帮着陈祖谟卖书却不给陈祖谟钱这事儿,惹怒了柴玉媛这个绫罗坊的大客户,导致客户流失了。小暖却不在意,转头问翠巧,“可认得她身上的衣裳是哪家的?看着倒也不错。”
翠巧立刻答道,“前两日奴婢跟着夫人上街,路过右相家的羽衣坊,撞见了陈夫人的马车。羽衣坊内摆出的布料颜色艳丽,与陈夫人身上的很相似。”
这客户不光流失了,还去了竞争对手家呢。小暖翘起嘴角,“郡母与程家人最近有没有联系?”
这个翠巧就不知道了,玄迩答道,“在玉屏街时,承王府和右相府离得不远走得很近,陈夫人与右相的几位姑娘都有来往,程家六姑娘与陈夫人关系还算不错。但程六姑娘远嫁后,程家与陈夫人之间的来往就断了,程家与陈夫人娘家的来往,也只在柴智岁和程贤武两人之间了。”
柴梓让没了郡王和散官头衔,又搬出了京城贵人聚集的玉屏街,右相府这样的门第,他们自然就攀不上了。小暖点头,没再多问,只陪着妹妹完翻花绳。
马车外渐渐人声嘈杂,车速也渐渐慢了。黄子厚过来请示道,“郡主,前边路被堵了,陈先生想请您和二姑娘下车,随他一起走过去。”
玄迩低声道,“去皮场街一共有三条路,这是最堵的一条。”
小暖心领神会,拉住小草的手道,“记得姐姐早上说的话不?”
小草一脸要打仗的喜悦,“姐姐放心,小草明白!”
两人下车往前走了几步,陈祖谟那边才带着柴玉媛母女下了车。陈祖谟笑得一脸慈祥,对小暖道,“路太堵,为免耽误良辰,你们随为父一起走过去。”
柴家有喜事,过来看热闹、等喜钱的人挤满了两边,这些人见到陈小暖真的跟着他爹来了,哗哗地议论开来。
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小暖淡自如地拉着小草,随在柴玉媛身后慢慢向前走。观察柴玉媛身上的衣裳款式时,小暖惊奇的发现柴玉媛虽还是很丰满,但起码不显得蠢,她居然有腰了,不容易。
小暖一行人路过一排马车时,玄迩不停地在小暖耳边报号,“这是礼部尚书家的,这是刑部提刑官家的,这是户部侍郎家的……”
马车上的女眷们在陈祖谟一家过去后,也会挑起车帘悄看几眼,然后多会冷哼一声,“欲盖弥彰!”
陈祖谟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人知道陈小暖跟着他一起来了!可哪个有身份的人家,会让自己的家眷招摇过市,也不怕被冲撞了。陈祖谟不懂这些,柴玉媛也不懂了么!
“陈小暖果然来了,也不知晟王会不会到。”一辆马车里,有那娇俏的小姑娘满怀期待地低问。
车内的老夫人沉声道,“不过是刑部六品小官的弟弟成亲,晟王怎会来这种地方。待会儿你们多与陈小暖说几句话,一定要让她记住你们是谁。”
“是。”车上的两个豆蔻少女齐声回答。今天来赴宴的女眷,有一半儿是冲着陈小暖来的。不因旁的,只因陈小暖在京里的时候不多,就算她来了也是猫在她的田庄里,各家宴会送了帖子她也不去,人家出门不是去庙里就是去皇宫,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祖谟一行到了柴府门口时,管事和婆子的目光都放在陈小暖身上。他们久闻陈小暖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本以为她会跟家里的三姑奶奶一样,是个飞扬跋扈的,没想到看起来却是个这么乖乖巧巧的小丫头。
柴智岁的大嫂辛氏上前先与柴玉媛颔了颔首,便快步走到小暖面前行礼,“郡主,您来了。”
听到这声“郡主”,柴玉媛咬碎银牙!
小暖微笑,“少夫人请起,我等来迟了。”
“不迟,一点也不迟。”辛氏又俯身爱怜地对小草道,“这是小草姑娘吗?跟郡主生得真像。”不止模样像气质也像,这俩丫头眼里都透着机灵劲,让人一看就知道心眼不少,也就她那蠢笨的小姑看不出来!
小草甜甜地叫了人,乖乖地跟着姐姐往里走,没有乱问乱看。规矩能学得这么好,秦氏在教养这两个女儿上,一定下了不少功夫,辛氏暗暗点头。
落后几步的柴玉媛低声问身边的婆子,“小暖带的贺礼是什么?”
早就在门口守着的婆子立刻答,“五十两纹银。”
果然上不得台面,这等贺礼她也好意思拿出手!柴玉媛转头问陈祖谟,“老爷,咱们添多少礼金?”
陈祖谟低声道,“二十两吧,为夫还写了一幅贺联,待会儿亲自交到二哥手中。”
二十两?!柴玉媛咬牙,“一百两!”
第六九五章 太后的贺礼
“夫人……”陈祖谟觉得肉疼。
“一百两!”柴玉媛低吼,脸都气红了。
“好,此事便依夫人。”陈祖谟立刻安抚着。家里的境况柴玉媛不是不知,她为了赴此喜宴,置办的他们一家三口的衣裳首饰就用去近五百两,现在又要出一百两的礼金。置办衣裳陈祖谟不心疼,毕竟这是要穿出来见人的,可他们现在已不指望着岳父一家过日子,何必花这冤枉钱随礼。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祖谟不敢跟柴玉媛理论。万一惹毛了她,他煞费苦心弄出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场面,就要崩了。
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麻烦,他身边为什么都是女人!
“少夫人,程夫人到了。”
刚陪着小暖进了花厅的辛氏听了,脸上的笑意越发舒展。没想到他家这没出息的二弟成亲,以前交好的人家就都来了,这也算大大的好事。
将小暖送到婆婆赵氏身边后,辛氏立刻去迎接右相府的女眷,小暖和小草被赵氏拉到身边坐下,亲切地嘘寒问暖,柴玉媛和小棉反倒被她冷落在一旁。
一会儿的功夫,辛氏便陪着右相婆媳进来了。正在与小暖说话的赵氏立刻站起身,上前与程夫人亲热地手拉手道,“嫂子,您可来了。”
程夫人笑吟吟地拍了拍赵氏的手,“瞧弟妹这话说的,岁儿的大喜之日,老身能不来么。只是你们这里门庭若市,我在门口已侯了许久。”
赵氏脸皮讪讪的,皮场街不比玉屏街,这里只是寻常的小巷,府里来的客人多了马车在狭窄处错不开身,自会拥堵。
程夫人寒碜完赵氏,又转头把小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便越发地轻视了,“老身方才在车里等得焦急,也是见文昌郡主下车步行而来,才豁出老脸带着儿媳一路走过来的,倒叫弟妹见笑了。”
花厅里的女眷们都将目光落在陈小暖身上,看她如何应对。柴玉媛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程夫人这样直直对上陈小暖,就有好戏看了。
赵氏和辛氏这对恨透了小暖的主家婆媳也不开口,只等着看热闹。
众人众人瞩目的陈小暖,却看也没看这边,只低头静静地喝茶,她身边的小丫头也规规矩矩地拿着点心细品,“姐姐,这个好像是味匀斋的点心,你尝尝?”
小暖接过吃了一口,“是挺像。”
小草抬起头笑眯眯地问赵氏,“这是味匀斋的点心吗?”
被点了名了赵氏,只得笑道,“小草的小嘴儿真厉害,竟连味匀斋的点心也吃的出来。”
“因为小草喜欢,所以我娘常买给小草吃。我爹回乡时也给奶奶带了几盒,奶奶也给小草吃。”小草笑得甜甜的。
柴玉媛的脸却火辣辣的。这不懂事儿的死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秦氏,就是不给她脸面。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要客气!柴玉媛开口斥道,“小暖,小草,你们俩给我起来!没见有贵客到了,首位哪有你坐的份,不懂规矩!”
小暖是五品郡主,她还没与三爷成亲没有亲王妃的头衔,所以论身份她的确比不上一品诰命程夫人。更何况她们姐妹是跟着跟着柴玉媛来的,在这些人面前就是晚辈。
程夫人眉心的八字纹皱紧,一步步走过来,摆明了让小暖给她让位子。赵氏婆媳俩乐得看热闹,这死丫头害的他们家吃尽了苦头,虽然他们现在没能耐收拾了她,但有人要收拾她,她们绝不拦着。
坐哪里小暖本不在意,但现在她还真就不想让了。
小暖抬起头,看着程夫人眉心不大对称的八字纹。她听七师兄说过,印堂有这种八字纹的女子性格刚强难化,与丈夫经常闹口角,夫妻不和,这可不是旺夫之相。
皱着八字纹的程夫人,已经走到了小暖面前,凌厉地目光看着她,“陈姑娘,你母亲没教过你,什么叫做尊老么?”
小暖站起身,笑吟吟地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您是?”
柴玉媛立刻跳过来,“放肆,这是当朝一品程宰相的夫人,你俩还不快快认罪!”
小草委屈极了,“郡母,我和姐姐不认识这位老奶奶就有罪吗?又没人告诉我们这位老奶奶是谁,我们怎么知道。”
听她一口一个老奶奶地叫着,程夫人脸色脸都绿了。她虽年满五十,但因保养得宜,经常被人称赞说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这没眼力的丫头居然敢说她老!
众人将目光落在柴玉媛身上,总算看明白了一点。陈小暖的做法周到不周到暂且不论,柴玉媛没将陈家姊妹当女儿护着,这点已经坐实了。
赵氏暗恼女儿不成器,含笑上来假意拉和,“小暖、小草,快来见过你们的程家外婆。”
小暖顺从地带着妹妹起身,程夫人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座后,颇有威仪的环视四周,“诸位无须多礼,都坐吧。”
“是,谢夫人。”来的人没有身份高过程夫人的,都老实坐了,本来打算让自家姑娘多亲近陈小暖的人家,也不敢动了。
现在亲近陈小暖就是得罪程夫人,这两个她们都惹不起,还是老实看戏为好。
程夫人得意洋洋地扫了一眼站在赵氏身边的陈小暖,问赵氏,“智岁的亲事是太后娘娘赐的,娘娘今日没派人过来么?”
赵氏笑吟吟地道,“这个时辰,想必已在路上了。”
被冷落在一边的小暖慢悠悠地道,“太后娘娘派的人已经到了。”
她怎么没听到!赵氏立刻四处张望,“在何处?”
小暖抬起小手划拉一圈,最后落在自己鼻子上,“我。”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按照惯例,太后赐婚多会派慈宁宫的太监或女官来宣旨送贺礼,今日怎么改章程了!
小暖的丫鬟春华、秋月变戏法一样取出两个盒子,站到自家姑娘身边。小暖这才朗声道,“太后娘娘赐玉如意一柄、羊脂玉镯一对,愿两位新人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众人立刻跪在地上叩头,赵氏谢恩接了赏赐站起来,连连赔罪,“臣妇不知,郡主是来传太后旨意的。”
小暖依旧笑吟吟的,“方才进门还没说两句话程夫人便到了,小暖没得着机会讲。”
她是一品诰命,但她能大得过太后派来的人?程夫人由儿媳扶着僵硬起身后,让到一旁,今日此时,这花厅的首座,还真不是她能坐的。
赵氏躬身行礼,“郡主,请上座。”
小暖问旁边站着的柴玉媛,“郡母,这个位子小暖能坐吗?”
第六九六章 拜堂成亲
柴玉媛咬牙,“让你坐你就坐!”
小暖坦然坐下,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程夫人,与众来宾客气道,“诸位夫人、姑娘无须多礼,请入座吧。”
又羞又气的程夫人听了,恨不得拂袖而去。
气氛,尴尬异常。
赵氏和辛氏准备的所有手段都不能用了,不止不能用,她们还得把陈小暖供起来,因为她是太后派来观礼的主宾!
赵氏暗暗挖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辛氏立刻给庶女使眼色。六岁地柴婷儿怯怯地走过来,“小草姐姐婷儿带你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貌似吓坏了小草抬头看姐姐,“姐姐,小草怕,小草想呆在姐姐身边。”
小暖立刻点头,见到柴婷儿站在厅中吓得瑟瑟发抖,小草不忍心地冲她招招小手,“妹妹来这里玩,好不好?”
婷儿乖巧走到小暖身边给她行礼后,坐在小草身边的矮凳上,笑眯眯的不说话。
辛氏赶忙打圆场道,“婷儿很喜欢小草呢,以后可以多让两个孩子在一处玩。”
这话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柴婷儿是柴家庶女,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庶女顶多算半个主子,让小草跟她一起玩,是有些埋汰的意思了。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就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小草也想跟妹妹一起玩,只是我白日里要帮娘亲除草,闲下来还要做先生布置的课业、画画。等我有忙完了再跟妹妹一起玩。”
坐在程夫人身边的程家三少夫人冯氏笑着开口了,“郡主对小草果然用心,不知郡主给小草姑娘请的哪家的先生?”
冯氏虽含着笑,但声音笑容里满是挑衅。
这是要攀比了?小暖笑吟吟地道,“我们没有专门请先生。小草画画跟着华嫔娘娘学的,规矩是跟着李嬷嬷和刘嬷嬷学的,读书跟着云清先生。我们家认识的人少,所以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三少夫人这边可有人选?”
牙尖嘴利的冯氏立刻败下阵来。她是能说,可也架不住陈小暖财大气粗啊!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学规矩跟着太后宫里的嬷嬷,习字跟着鸿儒,学画跟着华嫔,她便是认识的人再多能比得上人家这阵仗?
简直是自取其辱!程夫人扫了一眼儿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赶巧来报喜的婆子帮他们解了围,“二夫人的花轿到了!”
终于解脱了!赵氏赶忙站起来,“快,准备拜堂。郡主,嫂子,咱们到前厅去?”
被排在陈小暖后边的程夫人沉声道,“老身腿脚不适,就不去凑热闹了。”
得,方才还说柴智岁成亲这大喜事儿必须得来贺喜,一转眼就成凑热闹了……小暖含笑站起身,“郡母,咱们去看看?”
柴玉媛硬着头皮走过来,抱着小棉跟在小暖身后。
京城混混柴智岁要娶宁侯家的才貌双绝的嫡女方挽离,是被热议了两个多月的话题,是以,今天来看热闹的人简直是人山人海,不只路边,路两旁的房顶上都占满了人。
从没这么风光过的柴智岁坐在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停地冲着两边抱拳拱手打招呼,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恭喜声让他熏熏然,终于体会到了妹夫中状元跨马游街时的得意劲儿。
花轿内的方挽离,恨不得把手指搅断!她无数次想死在花轿上也不进柴家门,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竟不敢死!
骏马到了府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花轿落地,喜娘高声道,“新郎官踢轿门啦”
跟着去接亲的程家小六程贤武和贺亲王幼子柴智尧扶着柴智岁下马,柴智岁满面红光地走到花轿前抬脚意思意思地踢了轿帘后,喜娘高声道,“新娘子出轿进夫门,步步如意,寸寸顺心。”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花轿等大美人儿出来,可等了半晌还不见人,议论声便大了起来。跟来送亲的方子宁等人心都提了起来,二姐在家已经折腾了数月,不会事到临头再闹一顿吧?这真真要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喜娘经验老道,见此又含笑高声道,“看来咱们的新娘子是嫌新郎官踢得不够用劲儿,新郎官再来一脚,步步高升喽”
众人哈哈大笑中,柴智岁又用力提了一脚轿门,美滋滋地道,“夫人,出来吧。”
这次,方家送嫁的婆子不等方挽离开轿帘,直接上去伸手将她掏了出来,半架着方挽离跟在柴智岁身后进了柴家门。
方子宁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新人迈过火盆,到了大堂时,里边早已布置停当,众宾客分左右两边,女眷们在右边半掩的屏风后观礼,柴梓让和夫人赵氏端坐正中,桌案上摆的是祖宗牌位和太后御赐的如意、玉镯。见到儿子喜气洋洋地进来,赵氏激动得挂了泪花,不管咋样,她儿子终于娶上媳妇了。
柴智岁论身形能装下方挽离三个,众人看着这不搭调的小夫妻,不晓得方挽离此时是怎么个心情。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因为方挽离跟柴智岁拜堂时,每个动作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婆子半强迫着完成的,看得柴家人都黑了脸。
小暖暗自摇头,这方挽离也不是个明白人。她既然决定入柴家门,就是要在这儿混日子的,现在给夫家难看,只会让她以后在夫家的日子难过而已。
待到一对新人被送人洞房后,喜宴正式开始了。回到内厅的小暖带着妹妹小草坐上主桌,同桌的还有程夫人、赵氏、辛氏、方挽离、以及到宁侯府接亲的柴智辰的妻子何氏。
何氏得知小暖是太后派来的观礼主宾后,心里就犯起了琢磨。太后明知小暖与二叔家的种种瓜葛,却让她代为观礼,这是怎么个意思?
太后是想借此再敲打二叔一家?方挽离不是一向深得太后喜爱么,太后怎么会把她许给柴智岁这蠢货,还让小暖来落她的脸?方才何氏去接亲时,方挽离那张蜡白的小脸明摆着是不愿意的,宁侯夫人待方挽离也不够亲近。
难道方挽离除了在二皇子家的别院落水失仪外,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那事儿与陈小暖有关系,所以太后让陈小暖来出气,或者说敲打方挽离?
若真是如此,待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待用了些饭,见陈小暖没有再动筷子的意思,何氏就迫不及待地道,“郡主,咱们去瞧瞧新娘子?”
第六九七章 方挽离的怒火
小暖是带着任务来的,去看一眼方挽离传达太后的懿旨乃是她完成任务必须要走的一环。待会儿见了面,方挽离一定没好气,甚至会恶语相向,小暖不想让小草见着不好的场面,便低头与小草商量道,“小草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就回来。”
“好。”小草乖乖应了。站在一旁的柴婷儿在嫡母的眼神召唤下走过来,低声道,“小草姐姐,婷儿陪你。”
小暖拍了拍柴婷儿的肩膀,示意翠巧和玄迩留下陪着小草,她起身随着冯氏等人去见今日的新娘子方挽离。
皮场街的院子小,赵氏为了让儿子娶妻后能住得宽敞些,将右邻的院子高价买下,整饬翻新做了新房。辛氏在前边引路,小暖穿过刚开的月亮门进了柴智岁的院落。这院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也算体面了。
方挽离的陪嫁丫鬟紫汐见陈小暖来了,立时行礼,然后快步进屋给方挽离报信。已揭了盖头端坐在床上琢磨待会儿怎么治那头蠢猪的方挽离听了,怒声道,“让她滚,我不要见她!”
方家的陪嫁婆子赶忙劝道,“今天是姑娘的大喜之日,文昌郡主来给姑娘贺喜是好事,您……”
“闭嘴!”方挽离喝道,“再多说一句废话,你就跟她一起滚!”
走到门口的小暖自然听到了方挽离的怒骂。她皱眉对冯氏道,“世子妃,您看这?”
贺王为长子柴智辰请封了世子,柴智辰的正妻冯氏自然就是贺王府世子妃了。静太妃让冯氏去宁侯府接亲,就是为了给利用冯氏世子妃的身份柴智岁添彩。冯氏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但不代表她没有意见想掺和这趟浑水。
在宁侯府时这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就没给她好脸色,现在又听到方挽离张嘴骂人,冯氏自然不会给方挽离留面子。她挑帘进去冷声道,“二弟妹如此口出无状,太后娘娘该要寒心了。”
方挽离冷笑一声,“世子妃,今天是挽离‘大喜’之日,挽离不想见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行么?此事便是讲到太后娘娘面前,挽离也没有错。”
方挽离与陈小暖之间有事儿,今天总算没白来。冯氏压着一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道,“文昌郡主乃是太后派来的观礼宾客,弟妹觉得呢?”
“不可能!”方挽离失声尖叫,“你们被她骗了,太后娘娘怎么可能派她来,我不信!”
冯氏气笑了,“郡主带着太后娘娘的懿旨前来,这还有假?”
“郡主,里边请。”
见穿着随意的陈小暖被辛氏请进来,方挽离的脸都扭曲了,就是这个女人害她毁容、身败名裂,她还敢来!
小暖含着淡笑,温和道,“本郡主奉太后懿旨,恭贺宁侯次女方挽离新婚大喜。太后赐玉如意、玉镯,祝你与柴智岁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该跪地谢恩的方挽离一动不动地瞪着小暖,她和那头猪怎么可能和和美美,陈小暖这是在羞辱她,太后娘娘派了陈小暖来羞辱她,太后娘娘真的厌了她,否则娘娘不会如此……方挽离心中那仅有的一点希望,也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冯氏见方挽离的态度就皱了眉,后边跟着来的一众女眷也猜测纷纷,不管方挽离与陈小暖之间有什么事儿,她此时也太不懂事儿了,这是要抗旨不成!
方挽离身边的婆子立刻上前压着她跪在地上谢恩。被迫行礼的方挽离起身时,脸上竟带着笑容。她直勾勾的眼神、惨败的小脸、血红的双唇和妖艳的笑,让人看得阵阵发冷。跟在小暖身后的俩丫鬟向前一步,随时准备揍人。
怕事情闹得不能收场的辛氏赶忙道,“弟妹也累了,郡主,诸位,咱们回把,让弟妹歇一歇。”
就在跟来的女眷都出去了,小暖要离开屋子时,方挽离忽然阴测测地低声道,“陈小暖,你得意什么?莫不是你以为伪造一封血书就能将我压死?”
血书?辛氏和冯氏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小暖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这女人是脑袋有坑吗?
方挽离笑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等着……”
还不等她说完,婆子已上前捂了她的嘴,冲着小暖歉意地笑了笑,就将方挽离按在了喜床上,方挽离这样,哪还有一点宁侯府嫡女该有的尊严。小暖摇摇头,走出屋子。
冯氏陪着小暖走了几步,忍不住打听道,“郡主,她说的血书是?”
小暖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可能不知晓!冯氏见小暖一点口也不松,只得转移话题道,“小棉长得真是可人呢。”
辛氏也立刻夸奖起小棉,总算绕过了刚才那场尴尬。小暖回到前厅后稍坐,陈祖谟便派人来催她们回家,比小暖预想的还要早。
小暖被众人送到前厅时,陈祖谟的脸难看极了。
因为这死丫头的隐瞒,让他丢惨了人。
来到府中后,陈祖谟逢人便说他的着呢人是听了他的话才来的,狠狠赚了一回面子。可拜堂时众人见了堂上摆的太后赐下的东西,打听才晓得陈小暖是带着懿旨来观礼的,再看陈祖谟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陈祖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不容易尴尬劲儿稍过众人坐下吃喜宴了,新郎官柴智岁敬酒跑他这一桌就不走了,拉着陈祖谟大谈特谈起他当状元跨马游街时的风光,这叫陈祖谟一个被建隆帝亲口废掉的状元情何以堪!
偏生柴智岁被人灌了太多的黄汤,根本就没道理可讲,陈祖谟只得提前退席。现在见了小暖,他怎么不气,将小暖拉到一旁后,陈祖谟怒问道,“你既是带着懿旨来的,为何不提前告诉为父?”
“懿旨又不是给您的,再说您给小暖说话的机会了么?”小暖反问。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不是怕她张嘴就刺他,这么重要的事儿,她怎么可以不说呢?他丢了面子,对这死丫头有什么好处,陈祖谟的身子都气得发抖了。
看着小草走过来,陈祖谟忍不住喝骂道,“都多大的丫头了,吃东西还弄得满脸渣滓,规矩呢,不还是跟着宫里的嬷嬷学得么!”
“说人之前先照照镜子,您脸上的渣滓比小草还多。”小暖弯腰,帮着小草擦了擦脸。
小草抬起头,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地看着她爹。
第六九八章 小暖的怒火
陈祖谟狼狈地抬手擦掉嘴角的残渍,也觉得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言语冒失了。再看众人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趟白来了。
小草委屈又倔强地将小脸往姐姐身上一扎,委屈得不行。
小暖生气了。门内赵氏等人,门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小暖脸上的怒火。
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抬眼冷冰冰地看着陈祖谟,陈祖谟喝了两杯的脑袋立刻就清醒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大黄没跟着来。赵氏掐了看戏的女儿一把,柴玉媛吃痛上前劝道,“好了,你爹也是吃了酒口气有点冲,小草没事儿吧?”
陈祖谟也赶忙服软,“方才是为父不对,小草原谅为父则个?”
小暖冷冰冰地开口了,“在您眼里,小草是您气不顺时就能随意责骂、扇耳光、打掉两颗牙的丫头。但在我娘和我眼里,小草是我们的心肝肉,我们捧着宠着就怕她受一点委屈。我陈小暖早就说过,以后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定叫他悔不当初。”
翠巧往旁边让了让,小暖身后的玄迩和田守一蓄势待发,只等小暖一声令下就将陈祖谟撂翻,就连小暖身边两个丫鬟春花和秋月,也把拳头攥得嘎巴巴直响。
这气势太吓人了,柴玉媛将女儿塞到奶娘手里,横在额头冒了冷汗的陈祖谟面前,伸手压住腰间的鞭子,“陈小暖!你爹不过是说了小草一句,你就要忤逆不成?这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小暖冷笑,看也不看柴玉媛一眼,“是啊,您是我爹!若是小草真做错了事,您骂她、打她也是应该的。但若是您再拿小草当出气筒,那么就要恕女儿不孝,女儿还真想撒野了。”
“以前,您恨不得把我和小草当破烂儿扔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从小到大,您拿正眼看我和们几回?现在女儿身份不一样了,您就四处炫耀,回回拉着我们出来给您撑面子,但这面子您也得受得起才行!”小暖想往前走两步,却被小草抱住了。
小暖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这声音跟方才要冻死他爹的声音简直是天差地别,围观之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习惯,真不习惯。
小草的小脑袋在姐姐身上蹭了蹭,抬起红红的鼻子头问道,“爹爹在家里也这么骂三妹吗?小草和姐姐都是被爹爹骂大的,小草不想三妹也这么长大,爹爹对她好点吧。”
陈祖谟皱眉,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草也不想听他回答,她拉住姐姐的手,“姐,咱们回家吧,小草想回家了。”
“好,回家。”原本想继续吓唬陈祖谟的小暖,立刻改变计划向着赵氏等人微微点头,带着妹妹出柴家大门上车,将陈祖谟晾在门边。
门口看热闹的人看着小草红红的小鼻子头,都忍不住埋怨陈祖谟,“这当爹的也是,这么乖巧懂事儿的孩子,咋一不顺心就打骂呢。”
“这要让秦安人知道了,还不晓得咋心疼呢。”
“……”
在这讨伐声中,陈祖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又羞又气。还说自己是气不顺拿小草撒气,这死丫头不是么?稍气不顺就拿他撒气,他是她爹,她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她现在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为何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若不是为了应付贺亲王,当他愿意带她出来?他陈祖谟的书卖遍九州,盛誉载道,还需这死丫头帮她撑面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到一文钱也赚不到的书,陈祖谟又是一阵肝疼。
马车上,小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安慰妹妹,小草却先抬起小脸来笑得灿烂,“姐姐,小草今天做得好不好?”
很好,妹妹在渣爹道歉后,会说出让他多关心陈小棉的话,真让小暖很吃惊了。妹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别人,真的是太善良太可爱了。不把渣爹教训以后到不敢骂小草一句,她陈小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小暖抬手将小草的小脸压住,“你做的比姐姐还要好,不想笑就别笑,这样好难看。”
小草抽抽小鼻子,“小草才不伤心呢,小草早就知道爹爹是这样的人了,小草才不伤心呢。”
小暖搂着她的小身子轻轻拍着,“嗯,小草不伤心。咱们别拿旁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犯不上的。天还没黑,咱买点好吃的给娘和大黄带回去吧,该买什么呢?”
小草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好吃的肉丸子、城门口那家臭豆腐还有龙雨巷的肉包子!”
小暖点头,“好,挨个去。”
翠巧听了立刻将线路定出来,拉开车帘跟赶车的田守一说了怎么走,又让马车边骑马的黄子厚去买龙雨巷的包子,那地方不在她们出城的路上。
小暖见小草低头算着好吃的,招手让玄迩过来低声道,“我要他掉下马车,摔出一身泥!”
摔跤好说,但城里道路干净摔一身泥可不容易,不过这难不倒玄迩,她吩咐前边的春花几句就放她下了马车。
买好了东西,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京城,一行人趁着夜色回到第四庄时,见娘亲正提着灯笼在庄子门口等着。
见到娘亲、暖暖的灯火和毛茸茸的大黄,小暖和小草都觉得心安稳了。小草跳下马车提着东西跑过去,“娘,娘”
秦氏紧走几步将小闺女抱在怀里,“咋去了这老半天?娘还以为你们今晚要歇在城里呢。”
“娘在这里,我们怎么会歇在城里呢。”小暖笑眯眯地举起带汤的臭豆腐,“买了臭豆腐,娘用饭了没,要不要尝尝?”
根本就没心思吃饭的秦氏笑了,“吃过了,再吃一点也好。咱快回去吧,再站会儿该招蚊子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庄子没多大一会儿,三爷就骑马赶来了。庆幸自己还没来吃臭豆腐的小暖请三爷去书房,才问,“三爷这么急着赶过来,是出事儿了么?”
三爷摇头,“今天过得如何?”
原来是关心她今天在柴家受没受委屈,小暖笑眯眯地凑近,在三爷脸上啄了一口,“方挽离说的血书,是怎么回事儿?”
第六九九章 欺负
这件事三爷原本没想让小暖知道的,不过小暖既然听说了,他也不再瞒着她,“是听宁候次女说的?”
小暖将去皮场街见方挽离的事儿说了一遍。三爷微微皱眉,“那封遗书是宁候长女死前写书,送到我的手中的,说是其胞妹杀了她。我前些日子将遗书还给了宁候。”
这……小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也知道了?”
三爷点头。
“怪不得太后让我去柴家传旨!”小暖恍然大悟。
前日三爷说让她去皮场街走过过场,昨日李嬷嬷就带了太后的懿旨回来,她还琢磨着太后这事儿做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原来不是太后不靠谱,而是太后得知血书之后就厌弃了方挽离,所以才让方挽离最恨的自己去传旨,以示警告和惩罚。
谁能想到看着端庄大方的方挽离,会干出这等弑亲的事儿来。谁又能想到三爷握着这样的炸弹,好几年不吭声呢。
“所以,方挽歌不是病死的,真是方挽离杀的?”小暖再次确认。
三爷再点头,“宁候长女也是表里不一的,与其妹早就貌合神离,她们都不似皇祖母想的那般无辜。”
见小暖惊得小嘴儿都合不拢了,三爷拉住她的小手安慰道,“这种事,我本不想让你知晓的,怕脏了你的耳朵。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远比男人之间来得凶残,宫里这样的事儿比比皆是。”
看着宫斗和宅斗狗血电视剧长大的小暖摇摇头,“小暖没被吓到,只是……心情有点复杂。我觉得这事儿,有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
三爷抬手弹了她的头,“又乱用典故,哪个是鹬,哪个又是蚌?”
小暖捂着额头嘿嘿地笑,“总之是便宜我了。如果方挽歌还活着,我与三爷之间就只能是生意伙伴了。”
这不可能。三爷深深看着她,低声道,“过来。”
“不要,娘和小草在外边呢。”
“就抱一下。”
“……好。”小暖刚站起来,大黄就叼着一根磨牙的骨头进来了,趴在三爷和小暖面前盯着三爷,咬骨头磨牙。
三爷的脸黑了,小暖忍不住笑了,大黄每次来得都这么是时候,真是成精了,“三爷,要不要吃包子,我让人去龙雨巷买的,可好吃了。”
三爷的目光从大黄的脸上收回来,“这也是我今日来的目的之一,龙雨巷近来有人暗中监视,包子可以
过一阵儿再买。”
小暖微微张开小嘴儿,“这又出了啥事儿?”
“这得问你师傅,他这趟进京共到了四处地方:天师庙、第四庄、玄妙观和龙雨巷。他在龙雨巷的包子铺门前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引起了有心之人的猜疑。”三爷低声道。
若是往常,这种事儿也不算什么。偏生师无咎在龙雨巷坐了半日后,第二日就跟小暖和师无尘说张天师死了,不由得不让人怀疑龙雨巷里有蹊跷。
小暖缓缓点头,小声道,“三爷,小暖身边也有人盯着吧?”
三爷笑了,“你身边何时断过人?还是在济县就盯着你的高仓颉,此人不足为虑。”
是他啊……
小暖笑弯了眼睛,“待小暖回了济县,他估计还得跟回去,他的小木屋在小暖的封地里,回去了小暖得找他收点租金才是。”
回去?三爷静静看着她,小暖解释道,“再有一个月,棉花最下层的棉桃就该开了,我得回去盯着织布坊的进度,绫罗霓裳的事儿也压了不少。”
三爷只得点头,这丫头比他还忙,不过她尽早离开京城也能多一分安稳。
小暖扫了一眼嘎吱嘎吱啃骨头的大黄,身体微微前倾,“三爷,师傅没跟我提过龙雨巷什么事儿,那家包子也是我自己发现好吃,才推荐给师傅的。师傅或许就是心里难受,所以随便找个地方吃会儿再发会儿呆?”
最近发生的关于天师的事儿,件件与自己有关。小暖心里忐忑,因为有些事儿,她也解释不清楚。
三爷慢慢点头,“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至今,当然信你。只是我信不过你师傅,而你对他深信不疑。”
小暖转了个说法,“三爷可信得过教你功夫的师傅?”能有三爷这样的徒弟,他师傅得多骄傲啊!
“他死在我的剑下。”三爷淡淡地道。
小暖……
她想了想,就心疼了。出了什么事儿会让三爷弑师,他当时一定特别难受吧……
看着小丫头不惧怕,反而一脸心疼他又不好开口问的表情,三爷倾身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都过去了。”
“汪!汪!汪!”大黄怒了,跑到三爷面前大叫。
小暖……
小草很快冲进来,滴溜溜地大眼睛在姐姐和姐夫之间转了好几圈,“姐夫,你欺负我姐了?”
三爷……
小暖立刻解释道,“没有,三爷帮我擦了脸上的脏东西。”
“汪汪汪!”大黄不干了,小暖无语望天,门口的玄散惭愧低头。
小草绷起小脸,“不对,就是欺负了!大黄都看到了,姐,姐夫打你了是不,他打你哪儿了?”
“这个……真没有。”小暖搂住要给自己报仇的大黄和小草往外走,“姐饿了,咱吃东西去。”
三爷站起身,神态自然地跟在这小三只身后,但到了厅内对上岳母的眼神儿,三爷便不自在了。
不等岳母赶人,三爷主动告辞。秦氏也不开口挽留,让黄子厚将他送了出去。
三爷走到二进院,见大黄正严阵以待的蹲在几笼兔子边上,便停住问道,“大黄,去林子里比试谁跑得快,敢不敢?”
“汪!”大黄立刻站起来,窜了出去。三爷也没骑他的马,纵身不见了。
玄散拍了拍呆住的第四庄小管家,“兄弟莫慌,明日一早某一定将大黄送回来。”
然后,玄散也蹿了,留下黄子厚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听到三爷把大黄拐走了,玄迩和玄舞惭愧低头,小草急急的,“姐姐,怎么办?三爷是要连大黄也欺负了吗?”
小暖扶额,“放心,大黄不会有事儿的。”
秦氏只静静看着不说话,玄迩看着夫人的脸色,隐隐觉得三爷这次怕是要玩砸了……
咋遇到跟姑娘有关的事儿,三爷的脑袋也不清楚了,对付大黄最好的办法就是老七出马,他咋还亲自跟大黄较上劲儿了!
第七零零章 新妇
第二日一早,大黄回来时,垂头丧气地回来,钻进狗窝里,谁叫也不出来了,把小暖一家子心疼坏了。秦氏问送大黄回来的玄其,“这是怎么了?”
玄其耿直道,“大黄与三爷比了一晚上一次也没赢,所以不高兴了。”
“姐夫坏!”小草嘟起小嘴儿,秦氏也心疼大黄了。
对三爷这等幼稚行为,小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这样做有用吗,大黄是狗不是人啊。
这时,丫鬟春花回来了,小暖带她去了书房。春花回禀道,“陈先生摔在家门口,磕破了脸。”
小暖点头,“辛苦了。”
春花惭愧道,“不是奴婢干,是陈夫人干的。他们在马车上吵了一路,回到家门口陈先生被陈夫人推下了马车,磕破了脸皮。”她准备好的一桶泥都没用上,春花觉得好可惜。
小暖肩膀抖了抖,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奴婢出城前听城里人传着,说柴智岁昨晚没有进洞房,睡在外屋了,为此柴家已经闹翻了。”
这消息传得还真快。之前小暖觉得方挽离嫁给柴智岁还有点糟蹋了,得知了血书的事儿,小暖觉得是谁糟蹋谁还说不定呢。柴智岁是混账了些,但与方挽离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虽说没有传的那般夸张,但皮场街内也的确不平静。站在新房里的赵氏,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脸比锅底还黑。
柴智岁院里的婆子低声道,“二爷以前也醉过酒,可都是第二天就醒了,昨晚明明喝了两大碗醒酒汤的,怎么还醉得这么厉害呢。”
方家的陪嫁婆子立刻解释道,“平常的醉怎能跟喜宴一样,二爷吃得酒多,心里又高兴,自然醉的厉害了。”
赵氏沉脸看着旁边没一点愧疚的方挽离,怒问道,“他醉了也你更该伺候好他才是,为何让他睡在地上!”
方挽离神色坦然地福身,“是二爷自己嚷着要睡在地上的,儿媳无能,扶不动他。”
“不可能,我儿怎会想睡在床下!”赵氏气坏了,自打太后赐了亲,儿子没一天不惦记着娶媳妇,她本来还怕儿子洞房时把方挽离折腾坏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来人,将二爷弄醒了!”婆子唤了半天才将柴智岁弄醒,柴智岁晕乎乎地吧唧吧唧嘴,婆子立刻递上水喂他喝了。
柴智岁喝完,晃悠悠地站起来伸手就要抱方挽离,“夫人,来!”
方挽离让开,冷冰冰地道,“二爷,母亲在呢。”
柴智岁这才看到脸色铁青的娘,嘿嘿笑了,“娘咋不等着我和媳妇去给您磕头,自己就跑过来了?”
赵氏脸都气歪了,“我等得到么!昨日你为何睡在地上?”
柴智岁嘿嘿地笑,“床上太热,儿子受不了,夫人今日一定要铺上竹席。”
方挽离没吭声。
众人……
你个憨货!赵氏气得甩袖子走了。方挽离冷冰冰地对柴智岁道,“二爷快快梳洗,父母还等着咱们去敬茶呢。”
柴智岁就喜欢她这凉凉快快的强调,“梳洗啥,换件袍子就得了。”
说完,他大咧咧地张开胳膊等着方挽离上去伺候,方挽离眼皮都不抬地转身坐在梳妆镜前,紫汐硬着头皮过去帮她梳头。
柴智岁让婆子帮他更衣后,就端着茶美滋滋地看着方挽离打扮。把方挽离娶进门儿当媳妇,这事儿够他吹一辈子了。柴智岁忍不住上前,在媳妇脸上啄了一口,“媳妇真好看。”
方挽离恶心地尖叫,“你放开我!”
柴智岁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见爹娘去。”
方挽离甩手,“放开,要不然我就不去!”
柴智岁手上一用劲儿,方挽离就疼得咬唇。柴智岁笑眯眯地把她拉到近前,捏起她尖尖的小下巴,“我知道你嫁给我心里不痛快,我可以由着你使小性儿,过日子就是图个乐呵。不过……”
柴智岁手上一用力,方挽离便忍不住呼痛,紫汐等丫鬟立刻跪地为主子求情。
“在我爹娘跟前该守的规矩,一点儿也不能差了。否则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柴智岁低头在方挽离嘴上啃了一口,拉着她往前走。
没想到这蠢货会来硬的,方挽离不敢反抗,只得任由他把自己拉到正院,老老实实地跪在公婆面前敬茶改口。赵氏见到方挽离下巴上明显的手印,看儿子越发地满意了,“快过来吃点儿东西,咱们好去你祖母那儿,让她老人家跟着高兴。”
柴智岁乐呵呵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媳妇,坐这儿。”
方挽离咬牙,忍着屈辱走过去坐在柴智岁身边。赵氏冷见她真的坐了,脸立刻冷下来。
辛氏看着方挽离憋屈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弟妹该伺候母亲吃饭的,这是新妇入门的规矩。”
按说新妇进门还要准备第一顿饭,是赵氏怕儿子把媳妇折腾得起不来床,才免了的,但可没说伺候婆婆吃饭的规矩也不用了。
方挽离斜了柴智岁一眼,到辛氏身边伺候她用饭。柴智岁被方挽离这一眼儿斜的骨头一酥,忍不住舔了舔唇。
在贺王府,新婚小夫妻给静太妃和贺王夫妇见了礼,方挽离下巴上青紫地手指印儿大伙儿只当没有看到。这女人自打太后赐婚后就开始作妖,让贺王一家也跟着没面子,入门后柴智岁动手收拾她,他们自是喜闻乐见的。
方挽离受了这莫大的屈辱,回到府里就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紫汐等人也不敢上来劝说。而新婚的二爷柴智岁,已与他的一帮朋友坐在茶楼里美滋滋地听曲吹牛了。
方挽离挨打的消息传到小暖耳朵里时,小暖挑了挑眉,倒是她小瞧了柴智岁。她还以为柴智岁会被方挽离收拾服帖呢。
玄舞笑道,“方挽离现在不敢把柴智岁怎么样,等到回门进宫谢恩后,她定不会手下留情,到时才是真正的热闹。”
“非死即残!”玄迩推测道。
这个“残”是什么意思小暖明白,真不知该同情柴智岁,还是高兴他与方挽离相爱相杀。
“姑娘,三爷来了。”绿蝶进来回话,绿蝶话音刚落,大黄就蹿了进来。
小暖见了扶额,大黄和三爷,又要开始了。
第七零一章 撒娇
会撒娇和不会撒娇的区别,真是天差地别。
三爷到了后,在狗窝里自闭了一天的大黄出来了。待三爷与秦氏打招呼时,大黄便扎到秦氏怀里,委屈的呜呜着,本来打算忍忍就算了的秦氏,立刻忍不了了啪啪啪几句排头下来,让三爷第一次知道,岳母原来嘴皮子这么利索。小草是没说什么,但跟大黄一样的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模样,叫三爷一阵阵的心虚。待终于过了前两关到了小暖面前时,不想大黄又快他一步,扎到小暖怀里呜呜着。
三爷……
小暖低头看着怀里委屈的大黄,再抬头看着三爷的憋屈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憋了半天的玄散也跟着嘿嘿,被三爷一脚踹了出去。
“三爷现在有没有一种‘只要大黄肯原谅你,让你怎么样都行’的想法?”小暖帮大黄拍着身上的土,问道。
三爷摇头,“若非大黄是你们的心头肉,我便将他扔去漠北与乌羽那两只作伴,玄散。”
跟来的玄散立刻快步进来,大黄见玄散来了,立刻跑到玄散身边继续呜呜,声音倒比对着小暖时还大。玄散心疼了,“姑娘,大黄一天没吃东西?”
“是一天没出窝。”小暖更正道,大黄狗洞里藏着的骨头多到它自己都数不过来,小暖蹲在狗洞口劝大黄出来时,这厮就在里边嘎嘎地啃骨头。
玄散听了还是才放下心,直接弯腰把大黄抱走了,小暖轻轻弹掉身上的土和狗毛,“若是三爷早带着玄散来,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三爷无言以对。
“三爷,有人欺负我。”小暖摆出大黄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撇着小嘴儿望着三爷,“怎么办?”
“杀了。”三爷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暖点头,“所以三爷知道我娘和妹妹的感受了吧?”
三爷把小暖拉过来抱着,叹息一声。
小暖抬起小脑袋哄道,“再聪明,也就跟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对待孩子不能用大人的方式。我的三爷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收服大黄的。”
三爷的手一紧,“你叫我什么?”
小暖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低低地道,“我的三爷,我的夫君。”
这两声叫得三爷浑身通泰,若是每次被大黄闹一闹,就能得了小丫头软语温存,三爷觉得这买卖也不亏。
温存了一阵儿,小暖才问,“三爷今日过来,可有要事?”
三爷这才想起自己为何而来,“郑笃初被大理寺放出来了,精神虽有些不济,但胳膊腿都还在。现在风头正紧,我不好出手废了他,你近日需多加提防。”
郑笃初能活着出来,要么是她的丹药来路没问题,要么是他知道的消息不多,还不足以让建隆帝除了他。小暖觉得一阵惋惜,郑笃初这类人在世,就是个祸害,“三爷放心,我这里没事儿,娘娘那边呢,郑美人会不会找娘娘的麻烦?”
三爷微微皱眉,“虽还不到麻烦的地步,但她着实聒噪。”不过有她在,建隆帝去重华宫便不会只缠着母妃,也算有点用处。
小暖第二日拎着阿宝进皇宫与华嫔辞行时,真真觉得三爷说的太对了,这个郑春华果然聒噪,明明嫔位比华嫔低是后来的长得又没华嫔漂亮,但好像她是这重华宫的主人一般。小暖有心刺她几句,但见华嫔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又觉得华嫔是故意把她捧成了这副模样,便忍了下来。
辞别了华嫔,小暖一家便启程了。陈老爷子的忌日马上要到了,陈祖谟也带着柴玉媛母女启程返回济县,两拨人又赶了个前后脚。
小暖这次,乃是衣锦还乡。村里人为了迎接她,足足放了半个时辰的鞭炮,摆了两天的流水席,十里八村的人都过来恭贺,里正秦德的脸硬生生笑出了好几道褶子。打腰提气的秦氏走路都像带着风,笑容就没从脸上下去过。
被小暖这边比着,陈祖谟哪里就显得冷清多了,给陈老爷子少了忌日纸之后,他便闭门不出,虽没说要谢绝宾客,但也门可罗雀。因为建隆帝到秦家村微服私访,当众斥责陈祖谟的事儿尽人皆知,被万岁爷骂了的人,哪个还敢、还想与他亲近?
能登陈家门的,也就是秦日爰了。
秦三笑眯眯地坐在紫竹边,赏着栽了几棵兰草的景观石,终于找到了陈祖谟的一个可取之处。他这人不咋样,但收拾庭院还真有两下子,若是他肯改行去做修整园林的工匠,定能混得不错。姑娘要倒腾她的封地,正缺人手……
陈祖谟被秦日爰看得毛毛的,皱眉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莫打扰陈某读书!”
秦三乐了,抬手接过小厮石熙成手里的账册,“先生书读得好,写得更好,卖得更更好,这还不到一月,竟买出去五千多本,赚回一大笔银子,这是账册请先生过目。”
陈祖谟听得肝疼,更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此事不必说与我知,拿走。”
秦三闻言把账册收了,“先生的意思是,以后的账册也不必给你看了?”
“不错!”陈祖谟挥袖,“慢走不送!”
秦三走后,青柳给陈祖谟上了茶,软语劝道,“老爷莫与小人置气,犯不上的。那账册您该看看的,老爷若是您的书在那里卖得好,得空了便可到那边转转或在那边谋个营生,定会比在这里待得舒坦。”
青柳说得的确有道理,陈祖谟暗暗后悔。青柳接着道,“不过老爷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便无法收回,好在这账册他们会在茶宿外边展示数日,奴婢去看了,再告于老爷知晓。”
陈祖谟拉住青柳的手,“又要辛苦你了。”
青柳眉眼温顺,“能为老爷分忧是奴婢的荣幸,何来辛苦。老爷喝茶,奴婢去去就来。”
给陈祖谟打扇赶苍蝇的汀兰扫了一眼青柳妖媚的背影,暗哼一声,这骚蹄子话说的好听,不过是想出去私会她的老相好罢了!
第七零二章 陈小暖和秦日爰
因五更书舍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人多了便容易生乱子。陈祖谟为了确保孩子们能在族学内安静读书,便将马得银和马得铜都派去族学做事。如此一来,青柳便与马得铜分开了,皮氏眼瞎看不到,汀兰却将俩人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门内冷清,门外却热闹非常,青柳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装着沉稳,到茶宿的墙上去看账册。哪知她来得早了,秦东家还未让人把账册贴出来,这也给了青柳喘息的机会。她转身到族学旁边的山坡上薅来些猪草,熟练地打捆拎到茶宿墙外时,账册果然贴了出来。一本书一百五十文,青柳看着上边一串串的数字都替老爷心疼,待看看明白了书在哪里卖得较好后,青柳转身欲走,抬头却没几个以前每天守在陈家门口等着她出门的臭男人,慢吞吞地从山坡上下来。
见他们这德行,青柳冷哼一声,住在五更书舍内的怡翠楼头牌珠绿,把这些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珠绿真是好手段,让这些大字都不认得一箩筐的臭男人们,还起早摸黑得跟读书人抢书舍的牌子!
他们今日这么早下来,莫不是书舍来了什么大人物?青柳绕到茶宿西面,抬眼看到全村最风光的姑娘、文昌郡主陈小暖站在山坡上,正与秦日爰说话。她不过盯着这俩人看了几眼,陈小暖身边的绿蝶便发现了她,眼神扫了过来,青柳赶忙低头,拎着猪草快步走了。
现在的陈小暖,她绝对惹不起。
绿蝶的目光从青柳身上收回来,又转到旁边的五更书舍内,看了一眼正在浇花的珠绿。珠绿到了秦家村后,像是换了一个人,因为前后变化实在太大,不由得不叫人不起疑心。
秦三跟小暖报完店铺里的大事儿,便告辞下了山坡。浇花的珠绿直起身,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小暖见她这样便摇了摇头,带着几个人顺着山路去了自己的封地内。
小暖没发现的是,珠绿看她的背影,比看秦三得还要专注。绿蝶又皱皱眉,快步追上姑娘。再往里走林子便深了,小暖停住脚步,回首俯视自己的封地和在里边一撮撮忙碌建房的工匠,嘴角拉得老高。
玄舞在小暖耳边道,“姑娘,再往里走约百丈,就是高仓颉的落脚之处。”
小暖抽抽嘴角,“他还没搬走?”
“没有,属下看他那做派,是不打算搬了。”
小暖……这是要暗哨变明哨,阳奉阴违的执行建隆帝的命令了?这样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小暖从山坡上下来,便晃晃悠悠地回了第一庄。
“姑娘,该用膳了。”
站在书舍门前的珠绿收回远眺的目光,轻轻点头,转身回到书舍内专属于她的小院,心不在焉的用饭,饭粒竟掉了一桌子。
小丫鬟莹儿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奴婢去为您请郎中吧?”
珠绿摇头,“我无事,莹儿,你到秦家村多久了?”
莹儿笑道,“奴婢是一年前到这儿的。”她本来在茶宿内做事,后来珠绿姑娘来了后,才被云清先生指派到姑娘身边伺候。因珠绿姑娘出身青楼又是头牌,莹儿本以为这会是个会差事,哪成想珠绿姑娘性格温和,待她也宽容。莹儿伺候她比在茶宿内做事要轻省许多,便越发勤快,想在姑娘身边多留些日子。
一年多也不算短了。珠绿又问道,“秦东家经常到秦家村来?”
“秦东家来这里不如去第一庄多,因为秦安人和陈姑娘都住在第一庄。”
珠绿见着小丫头知道得不少,便有问了几句,才打发她出去,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秦日爰、陈小暖。
她看了一会儿,又提笔将日和爰字圈了起来,盯着这张纸半天不动。天色慢慢变暗,莹儿为姑娘掌了灯。忽然一个惊雷响起,雨便刷刷地落了下来。
莹儿哎呀一声,快步跑到院子收衣服,珠绿把纸凑到火苗边,看着上边的字慢慢化为灰烬。
又变天了。
秦氏穿着蓑衣快步走回院子,将一包棉桃放在桌上。小草跑过来,“又掉了好多啊。”
秦氏点头,挤开青桃看着已经发了白地棉花发呆。
小草知道娘亲又心疼了,便跟着想主意,“娘,咱们把这些棉桃放在火上烤烤干了,看能要不?”
秦氏摇头,“没用的,还没长成呢。”
小草摇着娘亲的衣袖,“咱们试试吗,万一成了呢。”
正在书房里忙活的小暖提鼻子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问道?”
“夫人和二姑娘正在烤棉桃,想看看能不能把棉花救出来。”
小暖忍不住笑了,放下笔出了书房沿着走廊到了小亭内,见娘亲和小草苦着两张脸看着几个黑黢黢的棉桃。
见姐姐来了,小草就抬起头问道,“姐姐,这该怎么办?”
小暖蹲在娘亲身边,“看来火烤棉桃不行。”
“是啊。这可咋办呢?”秦氏发愁啊。
小暖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办,烤不了棉桃,咱们烤别的。绿蝶去厨房取蔬菜和肉过来,今天上午饭,咱们吃烧烤。”
小草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秦氏这才想起来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对,先吃饭,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
待吃得饱饱的回到屋里,小草一会儿就睡着了,秦氏依旧望着雨发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多。
小暖拉着娘亲的胳膊,“娘别着急,我师兄说了,最多再有三天,这阵雨就过去了,接下来十几天都是晴天。”
秦氏一听研究就亮了,“真的?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待吃得饱饱的回到屋里,小草一会儿就睡着了,秦氏依旧望着雨发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多。
小暖拉着娘亲的胳膊,“娘别着急,我师兄说了,最多再有三天,这阵雨就过去了,接下来十几天都是晴天。”
秦氏一听研究就亮了,“真的?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第七零三章 敲碎了骨头再说
“夫人,二郎表少爷的奶奶求见。”莲年在屋外小声回话,怕吵醒已经睡着的二姑娘。
二郎表少爷的奶奶,不就是她外婆白氏么,看来大舅和二姨上场不成,换老太太亲自出马了?
正因为要晴天而开心的秦氏,立刻紧张了,“小暖……”
因为以前种种,伤透了心的秦氏已经与白氏断亲不再往来,听到老娘忽然登门,秦氏心里着实发慌。她大哥大嫂、妹妹妹夫等人上门打秋风她能应付过去,但已经一年多不说话的老娘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娘亲如此慌乱,小暖安抚道,“娘别怕,女儿跟你一起去。”
秦氏的心立刻安稳了,“待会儿,……要是她要的不多,咱就……”
小暖点头,“女儿明白,先看看她什么态度再说。”
第一庄口,待到有丫鬟出来,打上油伞请她进去时,穿着蓑衣的白氏又有点迈步开腿了。
当年她指天对地地说以后再也登这个不孝女的门,只当没生过这个闺女时有多气盛,现在就有多心虚。白氏肠子都悔青了,谁知道这么个不声不响只知道死干活的闺女,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夫人,请进。”终于到了会客厅门口,莲年帮白氏去了蓑衣和斗笠,见她又站在门口发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氏把木屐上沾的泥在地上蹭了蹭,才鼓起勇气走进去。就像老头子说的,哭、闹、哀求认错,这丫头心肠软,一回不行就两回,两回不行就三会,她就不信捂不热乎她的心。为了一家的日子,她今天就把这张老脸扔这儿了。
可当白氏进屋看到站在她闺女身边还没进晟王家门又当了郡主的狠丫头时,不由得愣了,“你咋在这儿?”
小暖被白氏的话气笑了,“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不是秦家人每次来人,这狠丫头都不见的么,凭啥她来了,这狠丫头就在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她在这儿,自己干嘛都没用!白氏转身就往外走,“我没事儿就是过来溜溜弯,走了。”
秦氏……她闺女在这儿一站都不用说话,事儿就摆平了?
让她走了,再挑个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烦娘亲?再说她这么走了,娘今天晚上觉都睡不好。小暖沉声道,“翠巧,下雨路滑,派车送这位老夫人回村。”
“是。”翠巧立刻应了。
白氏惊喜回头,便听小暖又接着道,“传话下去以后这位老夫人再有事过来,都需等我回来。”
“是!”翠巧响亮应了。
白氏恨得咬牙,“陈小暖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看到老娘眉心的八字纹皱起来,秦氏就从心里打怵,她握住小暖的胳膊,怕她们俩吵起来。
小暖扶着娘亲坐下,才回头冷冰冰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事儿,跟您今天过来有关系?有事就说,没事儿就走。”
白氏咬牙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人都来了,你们还想咋样!”
秦氏低下头,小暖挑挑眉,“我们从来没想把您咋样啊,所以您到底来干啥的?”
她是来认回自己的亲闺女的!不过让小暖这么盯着,白氏哪还说得出口,只得转头看秦氏,“秦岚,我老婆子生养了你一场,你不认我,成!但……”
“这话可不能乱说。不是我娘不认您,是您站在我家门口指着我娘的鼻子说但愿自己没生过这么个闺女。我娘当时哭成什么样,您不记得了?”小暖慢悠悠地道,“我找三奶奶或者里正爷爷过来给你提个醒?”
“我老婆子那不是话赶话赶到那儿了么,我后悔了,我现在想……”白氏准备挤泪花。
“晚了!断亲文书都送衙门备案了。”小暖往娘亲身边一坐手一抬,玄迩立刻将茶杯送到她的手上。小暖把茶杯递到娘亲冰凉的手里,才又抬头看着白氏“说吧,您又登我家的门,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白氏说不过小暖,便不搭理她,泪水涟涟地对秦氏哽咽道,“岚儿,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欺负我?你小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秦氏盯着收水杯里的抖得厉害的水纹,颤声道,“小暖就想问明白您的来意,怎么就成了欺负了?”
白氏咬咬牙,“好,你不认我,你爹、你大哥大嫂、你亲侄儿总得认吧,他们可没跟你断亲!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拔跟汗毛就比他们的腰粗,使奴唤婢良田百顷……你帮衬帮衬他们怎么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多好个闺女啊……”
白氏哭出声,说不下去了。
秦氏低着头嘀咕道,“我的田还不到十顷……”
白氏听了,气得差点翻白眼。
小暖不想跟她磨功夫,径直道,“我娘不认谁了?逢年过节,我娘该孝敬外公的一样不少。我大舅该我娘管吗,我们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他们管我们了吗?至于我表哥、表姐、表弟们,他们有亲生爹娘,凭什么让我娘管?您想说为啥我就管了我二舅是不?我们娘仨日子快不过下去时,你们干了什么,我二舅干了什么?”
白氏被小暖怼得说不出话来,那会儿要是知道有今天,他们也不会啊。这不是世事难料吗。
小暖接着道,“时我们娘仨连饭也吃不上的时候,你们扎堆上来欺负我们,堵着我们家门口骂,进来抢东西,借了我们的钱也不还。后来秦东家请我娘当管事,你们合伙到秦东家府里说我娘的坏话。您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小暖把身子往前一倾,“我当时就在想,现在欺负我们的人我要一桩桩一件件地牢牢记在心里。他们最好别让我缓过这口气来,等我缓过来了,我一个挨一个地十倍奉还!您说凭我陈小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没有这个本事讨债?”
白氏看着小暖阴森森的脸、她身后四个杀气腾腾的仆妇和丫鬟,趴在边上露出獠牙的大黄狗,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颤抖着问,“你想干什么?”
小暖往椅子背上一靠,“我现干的事儿多了,之所以现在什么也没干不是因为我陈小暖不记仇,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娘为难。想过好日子就靠自己拼,谁不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他们就得让我娘扛着?想当水蛭吸我娘的血过日子,好啊,那就先把他那一身硬骨头敲碎了再说!”
第七零四章 人丢了
被小暖吓坏了的皮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小暖摸了摸大黄的头,转头问娘亲,“娘觉得女儿是不是太狠了?”
秦氏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小暖,“才没有。娘在想要是我能有你这俩下子就好了,你二姨和大舅他们一趟就全打发了。事儿娘也看得明白,可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
小暖笑了,“娘说不出口的,就让女儿来。以后娘不想见的人,就让翠巧和黄子厚去打发了,咱现在是有身份的人,日子就是要痛痛快快地过,没必要让自己难受。”
秦氏犹豫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大舅想去南山里干活,让他去不?自从丢了码头的差事,你大舅一直在家闲着呢,咱们南山用人的地方可不少。”
小暖点头,“他想去,又够得上条件就让他去。不过我大舅可不会想干力气活,他连老太太都搬来了,就是想着让咱们给他们分派个管人又能大把钱捞的体面差事,舒舒服服的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秦氏叹了口气,“有多大锅下多少米,他就一点也不想他有没有这能耐。你外……大郎他奶奶这趟回去了,还不知道咋骂咱们呢。”
下雨天最适合干的事儿就是睡觉,小暖伸了伸懒腰,“关起门来就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她的日子怎么过随她,咱的日子怎么过随咱,走,咱睡觉去。”
真如张玄清所料,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三天后终于放晴了,一连就是好几个大晴天,地上的雨水被蒸发到空气中,正式进入了溽暑天气。这是这一年中最难熬的时候,一动就一身汗。
跟着娘亲下田捉了一早上的棉虫,回屋洗了澡,坐在放着冰块的书房里喝着消暑的绿豆汤,小暖舒服地直叹气。
“姐姐,咱们应该住书舍那样的房子,前后左右都有窗户,通风透气,特别凉快。”从书舍跑回来的小草端起绿豆汤喝了几口,也舒服地叹气,“姐姐,珠绿今天问我觉得秦东家咋样,你说她想干啥啊?”
小暖摇头,绿蝶分析道,“珠绿在怡翠楼的时候惦记东家,现在赎了身还惦记,她许是想把后半辈子托付给秦东家了。”
“我问过了,秦东家对她可没那个意思。”秦氏一边给小草扇扇子,一边道,“咱们村里惦记珠绿的可不少,还有不少人人为了她住进了茶宿里,娘觉得有她在这儿也不安生,咱们跟云清先生说说,给珠绿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翠巧也道,“夫人这个主意好,这里的人都知道珠绿姑娘出身青楼,她想找好人家也不容易,还不如远走他乡换个身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小草问姐姐。
小暖摇头,“不是不好,咱们现在不止不能把珠绿送走,过些日子还得把她搬到南山去。”
“为什么?”一家子齐声声问道,南山可是她们的地盘啊。
小暖转了一圈,示意玄迩和玄舞去门口守着,才把珠绿的身世解释了一遍,“所以,圣上封我当郡主,一来要兴学,二来要我通过珠绿的存在,帮圣上洗刷污点。我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儿,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所以珠绿不能走。”
秦氏听完了珠绿的身世,唏嘘不已,“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可怜的身世,怪让让人心疼的。”
跟娘亲不一样,小草觉得姐姐更让她心疼,“姐姐这个郡主当得好亏啊,圣上太会算计了。”
秦氏也琢磨过味儿来了,“那咱要把珠绿怎么办?”
“女儿目前也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先保证她的安全。”小暖正说着,黄子厚匆匆走了进来,“姑娘,织布作坊里里的张春生不见了!”
张春生是织布作坊里手艺最好的工匠,作坊里几项重要的织布工艺改进都有他参与,可以说他是作坊里的技术骨干。
小暖立刻站起来,“玄迩、玄舞、绿蝶、风露、大黄,跟我走!”
小草也站起来拉住姐姐的手,“姐,小草也去。”
秦氏叮嘱着,“别慌,先把人找着再说。”
小暖点头,带着一帮人上车,直奔织布作坊而去。作坊的管事贺冬柏在路上就跟小暖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张春生的家在登州,他到了济县吃住一直都在作坊里,今天早上他出去买点东西,可到现在人也没来,小人带着人转了一圈也不见踪影。”
小暖问道,“你觉得他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贺冬柏分析道,“他对东家和这份差事非常满意,前两日还跟我商量着说要在济县买个院子,将他媳妇孩子都接过来。特别是姑娘封了郡主后,说了要把作坊搬到南山去后,他的劲头儿更足了,她不会自己跑。”
那就是被人掳走了。小暖眼睛都立了起来,织布行的工匠每一个都是她砸了大价钱栽培出来的,对她的棉布发展计划都非常重要。就算挖地三尺,她也得把张春生找回来,“他们抓张春生应该是因为他的手艺,一时半会儿他还不会有生命危险。玄舞,玄迩,把你俩手下的人撒出去,绿蝶去严府调一百人出来,封锁出济县的水旱通道,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出来!”
“是!”
“大黄跟我去作坊,记住张春生的气味儿,也去找人!”
“汪!”大黄干劲儿十足。
“风露去一趟长春观,请我师兄帮着卜算一下张春生的下落,最好能确定他去了那个方向,好缩小咱们的搜索范围。”
“是!”贺风露也下了马车,飞身而去。
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暖握着她的手道,“小草跟在我身边,若是我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及时提醒姐姐。”
“是!”小暖握紧手里的小棍子,答得最大声。
张春生失踪的事儿,贺冬柏还没有跟
“是!”贺风露也下了马车,飞身而去。
见妹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暖握着她的手道,“小草跟在我身边,若是我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及时提醒姐姐。”
“是!”小暖握紧手里的小棍子,答得最大声。
张春生失踪的事儿,贺冬柏还没有跟
第七零五章 大黄和小草的厉害
小暖的织布作坊名字起得非常直接,就叫“棉坊”。
棉坊所在之处本是绫罗坊放布料杂物的一处跨院,小暖从登州买了织布机和工匠回来后,便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大部分工匠吃住都在这里。后来,小暖置办的织布机越买越多,工匠也越揽越多,她干脆将旁边的院子买了下来,扩大了棉纺的地盘。为了保证棉坊的安全,小暖还派了人暗中保护。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齐家、江家还有登州另外几家织布行派了工匠来参观学习,这些人有一部分住在棉坊,住不下的便在旁边的客栈内落脚,所以棉坊每日进出的人多了。
人多了,保护的难度就会增加,所以才让贼人趁虚而入,掳走了张春生!
因怕大伙人心浮动,贺冬柏还没将张春生不见了的消息散开,所以棉坊的工匠们依旧热火朝廷地忙碌着,没有丝毫慌乱。见东家来了,管事和工匠们都过来行礼问好,小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带着人去了张春生住的屋子。
张春生床上的铺盖和柜子里的衣裳还在,书桌上有看了一半的书、没吃完的零嘴儿,的确没有跑路的意思。小暖问大黄,“大黄,这个屋里的人不见了,你闻闻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不?”
“大黄加油!”小草挥着小棍子给大黄鼓劲儿。大黄抖了抖毛,在屋里四处闻着,一会儿就跑张春生的床的下刨土。
小暖立刻道,“去看看。”
刘守纯弯腰爬进去,一会儿就捧出来一个罐子,“小师姑,这应该是张春生藏在床底下的银子,看来他一定不是自己跑的。”
“汪!”大黄用力摇尾巴。
“大黄好棒!”小草立刻鼓掌。
小暖……
“不错,大黄很干家,再看看有什么不妥不?”
大黄又四处闻了一会儿,跑到门口,“汪!”
刘守纯过去拿棍子扒拉扒拉木盆里的东西,“小师姑,这都是没洗的脏衣裳。”
“大黄好棒!”小草又鼓掌。
见大黄狗眼亮亮地望着自己,小暖只得替它拍掉钻床底沾的蜘蛛网,“大黄非常棒,记住这人的气味儿了没有?”
“汪,汪!”
“待会儿靠你了,把他找出来!”
“汪!”大黄吐着舌头哈哈着,异常来劲儿。
贺风露回来了,“小师姑,七师叔不再庙中,不晓得去了何处。”
事有凑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小暖点头。
玄舞回来了,“此事跟高仓颉无关。”
玄迩也道,“属下也打听过了,京中也没有哪家派人过来。”
这也算好消息,小暖点头。
绿蝶回来了,“已经派人守住出城的水路通路,咱们暗中保护棉坊的人,有两个下落不明。”
小暖立刻吩咐道,“绿蝶带着大黄去张春生消失的地方搜寻,玄舞追查失踪二人的下落,贺冬柏去查查棉坊里与张春生交好的人,再查查最近是否有人行踪反常。”
大伙立刻依令而行,小草晃着小脑袋看了看这几波人,没有跟着大黄和绿蝶走,而是跟在贺冬柏身后。小暖吩咐刘守纯立刻跟去,她自己则坐阵书房亡羊补牢,安排人手加强对棉坊的保护,同时派人去通知楼萧迁,让他派衙役帮忙寻找张春生的下落。
赵书彦和秦三进来时,见到安稳坐在书房里翻看花名册的小暖,很是放心。风雨至而色不改,小暖越来越沉稳了。
小暖站起身,“大哥,秦东家,你们怎么过来了?”
秦三道,“绿蝶来来回回地在绫罗坊门前跑了几圈,秦某拉住她问了问。姑娘,可有事让秦某做的?”
他很想当会跑腿的啊,好久没用功夫了,秦三手痒得很。
小暖对着眼巴巴的“秦东家”摇头,“这点事儿还用不到咱们亲自出手,春花,上茶。”
对啊,他现在是秦当家,不是秦三,秦三遗憾落座。
赵书彦轻轻笑了,“妹妹将此事细细讲来,三人智长,我二人帮你参详,许会理出些头绪。”
小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随后道,“我猜现在棉坊的工匠里,或许有人跟劫走张春生的人有关联,已经让贺冬柏去查了”
赵书彦点头,“妹妹将花名册与我一观。”
小暖让人递了过去,赵书彦翻看了一遍后,指着登州吕家道,“吕家乃是前兵部尚书薛瑞柯家的外亲,与薛家来往过密。”
玄迩也想起了一件事儿,“姑娘,薛瑞柯的三儿子与郑笃初私交甚好,此子也是个狡诈之徒,不过他已随着他爹去了梅州。”薛瑞柯获罪,被降为梅州团练使。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小暖立刻道,“让贺冬柏重点查一查吕家来的这三个工匠。”
春花传话,差点没撞上跑进来的小草。小草跑到姐姐身边,拉着她的袖子道,“姐姐,发现了一个有问题的人,他慌慌张张,鬼鬼祟祟的!”
小草是小孩子,没人想着堤防她,所以她反倒最容易发现问题。小暖立刻点头,“让守纯把人带过来。”
小草见姐姐肯相信她,立刻蹦跳跳地跑了,一会儿跟着刘守纯把人带到姐姐面前。
善察言观色的小暖见这人虽看似老实,但他站着时下意识地侧着的身子,脚尖偏向门口,就知道他在这里觉得不安、想跑。
小暖与赵书彦对了对眼神儿,赵书彦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哪家来的,报上名来。”
这人弯腰行礼低着头道,“小人吕虎,来自登州吕家。”
赵书彦又问道,“你在棉坊里跟着何人学织棉布?”
“张春生大哥。”吕虎答道。
吕家来的,又是跟在张春生身边,看来果然有点联系了。小暖看向秦三,秦三立刻会意,站起来转身出去。
赵书彦再问,“你可知张春生去了何处?”
吕虎点头,“张大哥又没干净袜子穿,所以出去买袜子了。”
想到张春生那一大盆脏衣裳,小暖嘴角抽了抽。
赵书彦问了几句没什么发现,秦三回来也摇了摇头,表示他在吕虎的住处没有发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