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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三一章 先生是为了钱吗?

    一番热闹后,陈祖谟拿出来的十幅画共卖了四千三百两银子,而且这些银子都没过陈祖谟的手,就直接进了秦日爰的钱袋。

    屋内被陈祖谟规定不许出来的皮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陈祖谟也肝疼,这都是他考上状元后得来的宝贝啊,其中一幅还是柴玉媛的嫁妆,在这里卖的价钱跟去当铺差不多,亏了,实在是亏了。

    “没有了?”县学和山长茶宿意犹未尽的书生和客商们,意犹未尽。

    陈祖谟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没了!”

    “还差……一千八百多两呢,怎么办才好?”小草苦恼的

    地托着小腮帮子。

    张姓书商转起了眼珠子,“先生把书稿交给张某,张某卖了银子与先生平分,总能补上一些。”

    方才责骂小草的狂热书生又跳起来骂道,“有辱斯文!小生说了几次,先生在书稿里说了,他写此稿无关金钱!”

    陈祖谟……

    张姓书商平日没少与这等钱袋比脸还干净的书生打交道,张嘴就直中要害,“谁还会跟钱过不去?你问陈先生,赚了钱他要还是不要!”

    狂热书生二号立刻跳起来,“先生在书序里言道,他已有家有田,三餐无忧,此生足矣,怎会是为了钱!不信你问先生!”

    “先生,您是为了钱吗?”狂热书生三号问道。

    狂热书生四号立刻道,“先生怎么可能是言行不一的小人,先生您是吗?”

    陈祖谟脸上的肌肉抽搐,这些混账东西,都是打哪来的!县学里怎么养了这么帮废物!

    狂热书生一号和二号惺惺相惜,三号和四号则对了对眼神儿,只一个字:爽!

    秦三笑得肚子都要疼了,玄舞大人这次带来的兄弟们,个个是能人!

    干得好!气氛烘托好了小暖站起来,向着陈祖谟行拱手礼,“为了还秦某银子让先生割爱,秦某实在惶恐。为表歉意,秦某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狂热书生们举起胳膊。

    “讲,快讲!”张姓书商也加入狂热书生的呐喊队伍中。

    韩二胖和秦三奶奶对了对眼神,这帮人喝了鸡血了?

    不过,韩二胖站起来胳膊挥得带风,声音比谁都高,“讲!秦东家讲!”

    管他娘的鸡血不鸡血,这小子是小暖的人,帮着他准没错!

    小暖这才道,“先生既然不为才,不如将这书稿交给秦某,秦某认识的大书商不少,这书稿刊印后散遍大周,一来可惠及天下读书人,二来也可换回些银子让秦某砸进织布行里去。”

    “若是赚的钱超过一千八百两了,秦某就将这钱拿出来,扩建秦家村族学的校舍或为五车书舍买进更多珍本,可好?”

    众人都听呆了,陈祖谟咬牙,这个该死的秦日爰,真是会做生意!

    “为了让大伙明白赚了多少钱,秦某会将印书、售书所用、所得的账册张贴于山长茶宿的外墙上,诸位父老皆可监督、查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围观的众人没有一个不同意的,小暖话音一落便掌声雷动。

    小草眼睛发亮的看着姐姐,大黄则不适地晃了晃身子,飞起一片狗毛。

    被狗毛扫到的陈祖谟真想抄起桌子上的画盒,甩到秦日爰脸上,这人比小暖还狠,比小暖还可恨!

    小暖是他的女儿,怎么说得顾及着脸面,这厮完全不顾!

    “爹爹好棒!”小草拍手,一脸地骄傲,“爹爹的书要遍大周了,奶奶会开心的,爷爷也会!”

    陈祖谟笑得比哭还难看。

    张姓书商见秦日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他的生意抢了怎么可能不气,他刚要跳起来与这小子理论,却见秦日爰把目光转向了他,“秦某只知道怎么卖布,刊书要与人合作。张大哥,济县这块儿你可否搭把手?”

    不用出银子买书,不用分成给陈祖谟,更不用帮他还银子,这好事儿谁不愿意!

    张姓书商立刻眉开眼笑,“可,搭,这样的义举怎能少了咱老张!益州那边,咱老张也可帮着秦兄弟找书商。”

    他兄弟也能搭!

    “若是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小暖笑得一脸欣喜。

    看他们两个人就把事定了,陈祖谟眼都红了。

    他点头了吗,点了吗!他们这是干嘛,那是他二十载博览群书、近两年四处求教,用了上百个日夜才写成的书稿,谁说他不要银子了!

    “陈某……”

    “圣上要是知道爹爹是这样的人,一定会非常开心吧。”小草摸着大黄的耳朵,笑得一脸幸福,“姐夫和姐姐也会开心,对吧大黄?”

    “汪!”大黄甩头,抬后抓骚了骚耳朵,又飞起一阵狗毛。

    陈祖谟咬牙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他还能说啥!

    待到众人散去后,小暖也示意小草先走,于是乎,方才还热闹的院里只剩下陈祖谟与秦日爰。

    待到大门一关,陈祖谟的脸就沉了下来,“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逼陈某至斯!”

    无冤无仇?他们冤仇大了!

    小暖针锋相对,“先生,是您以陈姑娘为饵,诱秦某借钱与你。现在呢?姑娘花落别家,钱也不想还,是您先要秦某人财两空的吧?”

    陈祖谟没想到他还敢提这茬,心虚道,“那不是你与小女缘分不到么……我看小草挺喜欢你,你若有意……”

    还敢打小草的主意!小暖心头怒起,“秦某的亲事无需先生操心,先生将纸笔拿出来,你我再把借条改了?”

    还敢提借条,陈祖谟目光都要喷火了。

    小暖自在坐下,秦三立刻倒了一杯茶递到姑娘手边。小暖饮了一口润了嗓子,才笑道,“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无坏处。先生得了名声,日爰得了银子,何乐而不为?”

    陈祖谟不语,这样做的确是可以让他岌岌可危的名声好转,但是他的初衷是名声和银子一起得啊!

    小暖还嫌不够,接着扎他的心,“秦某心里也是钦佩先生的。如果先生是为了钱,绝不会将书稿免费散到书生们手中,而是用这两月的时间先拿着书稿,去各州要考乡试的富户家中偷偷的卖,待乡试结束后再刊书售卖。这样做,你照样是名声大起,得的银子是直接刊书的十倍不止!”

    “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只有秦某这等一身铜臭的奸商才能想得到做得出吧。”小暖叹息一声,指着汀兰道,“劳烦姑娘去取纸笔来。”

    还可以这样?他怎么没有想到!陈祖谟后悔得抓头……

    “日爰,咱们……”陈祖谟理好思路正要与秦日爰商量赚十倍钱的事儿,却见他已经将新借条递到自己面前!

    “方才有天下人为证,这次咱就不找证人了,可好?”

    这么快就写好了?陈祖谟皱眉。

    若说秦日爰是没有提前计划好的,谁信!可偏偏这件事儿,是他陈祖谟自己提前筹谋的!

    陈祖谟灰心丧气地签了字,眼睁睁看着秦日爰握着自己的心血走了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画没了,书稿没了,银子还欠着,赚了钱也没他的份儿……输了,他这次一败涂地,他不只斗不过小暖,连这秦日爰他也斗不过。

    啥都没看明白的皮氏,拎着装有纸钱的篮子从屋里出来,欢天喜地的,“我儿著书立说名扬天下是大喜事,咱得到坟头上跟你爹讲讲,让他也跟高兴才成。”

    陈祖谟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娘去吧,替儿多烧几张。”

第六三二章 人人都有种田的心

    待皮氏走了,青柳才将扫帚放下,轻轻走到陈祖谟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老爷是读书人,满心满腹都是圣贤书,不该与无商不奸之辈自比,他们不配。”

    陈祖谟抬眸看着近来越发沉静的青柳。

    青柳的细眉眼里乘满了温柔,“老爷雄才大略,不能入朝为官也当是诸葛、姜尚那等被人奉在堂上的大谋士。您的韬略岂是满身铜臭的小人能比的?”

    “退一步说,秦日爰说的也有点道理,您这次得了贤名是好事,这一本就算了,您再写一本不就什么都有了。以您之能,写本书还不是伸手就来?”

    所以,您快回京城吧,写书或当谋士都好,那才是您该待的地方!

    青柳满心想陈祖谟快点离开,她与马得铜在村里过得挺好,陈祖谟回来了青柳还要紧着先伺候他再安抚那个一根筋的男人,着实心累。

    望着青柳眸子里的盈盈春水,陈祖谟眼中渐渐有了亮光。他握着青柳的手,喃喃道,“也只有你了……”

    青柳偷看正在刷马的马得铜,马得铜舀起一大瓢水愤愤地倒在马身上,马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青柳不禁发了愁。

    汀兰趴在厨房的窗户边,不光在老爷、青柳和马得铜之间来回转悠,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儿。

    这没被正名的青姨娘与家里的马夫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干净!

    这件事她要是告诉了姑娘,姑娘会不会收留她?

    小暖怀揣着银子回了绫罗坊,叫来张三有,把书稿交给他,先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又问,“你看这书稿写得如何?”

    小暖在陈家时翻了翻,她看不出好坏。先不论那些书生和书商的狂热是真是假,就算这书写得不咋滴,只陈祖谟的前状元名头,再加上给她给树立的卖书还债建族学、书舍这个噱头,也够她赚一笔银子。

    不过,若书写得真好,那岂不是更赚了。

    陈祖谟没考中状元时,张三有就对他的品行有所质疑,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更让张三有对他更是连提都不想提,觉得这厮侮辱了“读书人”这三个字。他的书,张三有都不屑翻开。

    不过东家要他看,张三有绝不会看。

    然后,他真香了,连翻十几页才恋恋不舍地抬头,“东家,此书条理清楚,分析透彻,破题新奇有据。就连我这对乡试已死心的,看了这书稿都想再再秉烛夜读,下场一试……陈祖谟虽然为人不高,读书写文章的本事的确高人几筹。”

    张三有都这么说,就是真的不错了。小暖笑弯了眼睛,“你这两日将书通读,然后为此书做序再起个名字,可成?”

    张三有慌地跳起来,“这可使不得!能做序跋的都是大家,三有算什么,您该去请云清先生做序,宁山长做跋的。”

    这件事云清先生和宁山长都不适合插手,所以小暖根本没想过找他们。

    待张三有激动过后,小暖才解释道,“你是刚考得了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没有人比你更明白这本书的价值,所以由你作序再合适不过。序言不可过长,要强调三点:苦读学生无人可请教的窘境、陈祖谟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和我秦日爰花钱出此书的用意,若还有其他想写的,你随意抒发。”

    除了上述理由,小暖也是想张三友为书作序留名,信叔该会很高兴才是。

    张三有见东家真要让他写,便也不客气了。想到天下读书人看到陈祖谟的书稿就能看到他张三有的文章,他别扭又激动,“东家如此吹捧陈祖谟,怕是不妥吧?”

    他若真视金钱如粪土,就不会把小暖母女赶出家门了!

    小暖笑道,“你要写得贴切,让天下人相信陈祖谟真是不喜欢钱的。其中玄妙可还用我与你细说?”

    张三有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两眼瓦亮地摇头,“三有明白了,东家,实在是高!”

    小暖让他出去后,又与秦三道,“合作的商家就选秦记。待张三有写好后,你与‘我’一起拿着书稿去登州找木船,这个月内书稿就要散到九州各处,散的越早,咱们赚到的钱越多。”

    秦三明白这是让他以秦日爰的身份去办,仔细问道,“东家,咱这书稿该怎么定价,与秦记怎么分成,钱怎么结算?”

    小暖笑道,“秦记正想着怎么与咱们搭上桥,咱们递过梯子去,他们自然会抓劳了。咱们也不让他们吃亏,咱只要六成收益。至于具体的,他们有刊书售卖的路子和店铺,自会掂量着办。”

    秦三点头表示明白,又与姑娘商量道,“东家,咱请绿蝶姑娘一块去吧?”

    小暖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绿蝶现在头半天被玄舞罚绑沙袋爬山,后半晌看铺子,小暖也不怎么见得到她。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为何要带绿蝶?”

    秦三挠了挠头,“她这些日子不能在陈姑娘身边伺候,在店铺里又帮不上什么大忙,秦三想着带她出去走走也好,陈姑娘和东家都是要干大事儿的人,咱们这在身边伺候的,总不能拖后腿不是?”

    秦三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小暖点头,“也好,我去跟陈姑娘商量一下,看她怎么说。”

    秦三……

    小暖回到第一庄时,娘亲还戴着大斗笠跟众人一样在田里忙碌着。

    摆手让众人不要打扰娘亲,小暖站在田边看着娘亲半天都弯着腰,想起大牛的妹妹陈小花的童言童语:

    “爹娘都是没有脑袋,只有屁|股的。”

    众人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爹娘就是这样的,然后指着田里的人说,“都是这样的。”

    现在看大伙脑袋扎进棉田中,可不都是只有屁|股没有脑袋的吗。

    苦不苦?粒粒皆辛苦!

    甜不甜?禾风稻香满田园!

    再也没有比脚下的厚土更实在的东西了。它不耍心眼,不玩花活,只要年头得力,粪肥跟得上,你干多少田里就长多少。

    就是因为明白这份踏实,在官场商海疲累的人们,才时不时地想归田园居。

    中华民族祖祖辈辈,都有向往田园的心,人人都想种田。穿越千年归来,已远离了田地的小暖,现在也渐渐对土地有了感情。

    与陈祖谟斗了半天心眼后,再看到这满眼满心的绿,小暖心里也舒坦,想进去试试。

    回屋与木黛换过身份,叮嘱了绿蝶一番让她随秦三去了后,小暖便顶了大斗笠,向着娘亲身边走去。

    “姐!”

    这小丫头正坐在棉花田里乘凉吃瓜,不走近了都看不到她,小暖笑道,“大黄呢?”

第六三三章 消息

    “大黄跟着玄舞姐姐去林子里玩了。”小草举起瓜,“姐尝尝,奶奶家拿过来的,可甜了。”

    小暖笑了。这丫头走的时候还拿了几个瓜?怨不得院里放瓜的筐子空了。

    正修整棉花棵的贺风露一脸平静地道,“小师姑,风露装了两个回来。”

    莲年、友鱼也道,“奴婢也带了!”

    “你们都很能干!”小草满意极了。

    小暖点头,就着妹妹的手啃了一大口,确实比在陈家吃时甜多了。“别吃太多伤了肠胃,明天咱们家的瓜该到了。”

    “咱们也有?”小草惊喜,秦氏也直起腰。

    “三爷送了一批东西来,好吃的应该不少。”小暖笑道,“若是瓜多,咱们就给大伙儿分分,这东西不禁放”

    “耶!太好啦!秦三奶奶刚才还给小草要了半块带瓤的瓜,说是留着瓜籽明年种上,咱娘也说种。”小草欢快得像只小云雀,可爱得让人想抓起来啃几口。

    “一方水土养一方瓜果,也不知道咱们种出来甜不甜。”秦氏带着笑。

    “不甜咱就当菜瓜吃。”小暖把带过来的水壶递给娘亲。

    秦氏就着壶嘴儿喝了几口,“你咋不在屋里多歇会儿?”

    小暖笑嘻嘻的,“女儿身子好了,帮娘收拾棉花是正经。”

    “这么多人,哪就却你一个了。”秦氏心疼闺女,刚跟她爹闹了那么大一顿,费心费嘴皮的,“秦东家为啥要帮你爹把书稿印了卖出去啊?”

    这么做的确能赚钱,可也让姓陈的得了好名声啊!秦氏想不通。

    小暖解释道,“女儿觉得秦东家这么做,也可能是为了咱们着想。爹爹的名声好了,对女儿和小草没有坏处。再者,我爹不爱财喜简朴的名声传出去,有啥不好?”

    秦氏这才明白过来,是啊!要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陈祖谟不爱财,他背着这样的名声对女儿们有好处,对陈祖谟?

    那是个爱财又好面儿的呢,怕是心里再拧巴,表面也得装样子!

    “经这一笔,以后我爹再出书,怕是都得经东家的手,东家赚钱我爹赚名声,娘觉得咋样?”小暖一脸坏笑。

    秦氏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挑,陈祖谟会读会写,那能咋滴?他那脑袋就是没她闺女的好使,她闺女咋就这么厉害呢!

    “娘晌午给你们烙饼拍黄瓜吃,放新蒜!”

    “好!”小暖想到刚摘的鲜黄瓜,就馋馋的。

    “咱们今年的黄瓜水头足滋味好,让来的人给三爷和娘娘带两筐回去,请他们也尝尝鲜。”

    “恩,都听娘的。”

    在田里干活的几个暗卫听着这对母女的谈话,感觉很是违和。

    小暖姑娘的“丰功伟绩”他们大都亲眼见过,玄其大人更是差点被拍残了,再加上自木开那撕总是念叨,他们基本上已经不能正视黄瓜这东西了,更何况是拍黄瓜。

    也不知三爷收到一筐小暖姑娘送的,让他拍着吃的黄瓜,会咋想……

    毫不知情的小暖面容舒展。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娘亲、小草和大黄安好,再闲着没事儿收拾收拾渣爹。

    不对,她不小心把三爷给忘了,小暖吐吐舌头。

    棉花已长出三到五个花枝,现在要收拾的是花枝或主干上钻出的不懂事的小疯叉。每株棉花的能量是有限的,所以要确保这些能量都用在长桃上,而不是长没啥用的疯叉上。

    每株棉花收拾一遍,过十天左右又该收拾第二遍了。再加上除草、拿虫,浇田,棉花田里可以说是天天有活,真能把人拴在田里,比重稻麦还累。

    不过看着棉花一天天长大,成就感也满满的。小暖放空脑袋,跟在娘亲旁边认真干活。

    待快到晌午时,小暖从田里回院进书房后,玄迩才过来报道,“一个时辰前,李千耳偷入这庄南的树林,被咱们的人吓走了。跟去打探的弟兄听到消息,姑娘的师傅不在定州摆摊算卦了,已收拾行装,只身向北来了。”

    师傅的行装,其实也就一把破幡和一个小破布包,的确不需要随从帮忙。

    师傅北上,要么是进京找师姑要么是来找她,这说明京中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小暖笑弯了眼睛,“注意师傅的消息,虽是上报。”

    “是。”

    “乌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玄舞来了后,玄迩大多数时候又干起老本行:转到暗处保护小暖加打探消息。她的业务能力杠杠滴,“乌桓还是每日操练兵马,小爷那边也没传来不好的消息,高冲已带着粮草兵器到了漠北,有他保护,小爷会更安全。还有一点,昨日乌家派出管家去接触南部几大书香门第氏族,想为乌桓物色妻子人选。”

    乌桓已十七岁,与其等着建隆帝再突然赐婚祸害乌家,还不如先挑个合适的妻子娶进门。

    不过,为何乌家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呢?

    小暖抬眸,“莫非,乌家在京中也有探子?”

    乌家这是知道建隆帝近日事多烦心精力不济,所以把部分权限下放到了内阁,小暖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的。

    与乌家大有关联的晟王现如今就在内阁行走,所以乌家想趁此机会把这件大事儿给办了?

    玄迩笑道,“不止乌家,外放三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几乎家家都有。再有就是,右相程无介的外甥郑笃初昨日到了登州,开始与齐家和江家联系,似乎对棉花生意很感兴趣。”

    小暖诧异,“他昨日才到,你今日就得到消息了?”

    玄迩回话,“三爷已下令,王府探马得到的消息,只要与生意商事有关的,都要往姑娘这里送一份。咱们传送非机密消息多用飞鸟,登州离咱们不过百余里,所以属下今日就接到了。”

    小暖心中流淌着说着不清的温柔,“这事儿三爷怎么说?”

    “三爷什么消息都没递过来,应该是让姑娘自己拿主意。”玄迩深谙三爷的脾气。

    自己拿主意?小暖凝眉细思。

    大周的权利中枢天章阁,由七人组成。其中,左相是皇后的亲弟弟,宁良雍是四皇子的外公,安国公以前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建王的立场她不知,卢正岐是建隆帝的人,左相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

    这帮人相互制衡,谁也不敢妄动,这也是建隆帝的权衡之术。

    三爷入内阁,顶的是建隆帝心腹皇子的身份,可以说是京中谁也不愿招惹的头号人物。

    现在连大周的鸟和耗子都知道,登州的棉花生意是晟王的,所以明知这生意可能赚大钱,却没见官方各家有动作。

    这时候,右相派人北上登州过问棉花生意,是何用意?

    小暖皱眉,“将你们掌握的,郑笃初的底细整理一份给我。”

    玄迩立刻将一张纸递了过来,小暖接过心中感慨,有个得力手下的感觉,真的是太爽快了有没有!

    以前让她挠头不已的消息,现在唾手可得了。

第六三四章 小丫鬟的野心

    小暖看着纸上比自己写的好上许多倍的工整小楷,夸奖道,“这是你整理的?字写得不错。”

    “姑娘的字以后也会写得很好的。”玄迩笑道。

    三爷在某些细节上异常固执,比如手下交上来的字条若是字写得不够工整,三爷就会皱起眉头;若是字写得工整,那么三爷眉头就会舒展。因为三爷皱眉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所以三爷身边这几个负责这方面差事的大老粗的字个顶个的工整悦目。

    在三爷选了连字都不怎么会写的小暖姑娘当王妃后,这帮人很想知道三爷每次收到姑娘的信时是怎么个心情,还有就是成亲后三爷会怎么压着姑娘练字,为此还有人开了赌局,不过被玄散和玄迩以武力镇压了。

    不过,对此事玄迩也是很好奇的。因为姑娘的字,委实是拿不出手。其实这也不怪她,姑娘一人担着两个身份,总有比练字重要很多的事儿需要她去办。

    小暖以为玄迩只是客气,笑了笑也没将这话在心上。不过看着郑笃初的材料,小暖就笑不出来了,郑笃初自己怎么样暂且不说,只他脑袋上就顶着三个帽子:右相的外甥、夔州路安抚使之子和国舅。

    郑笃初之父乃是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安抚使虽是二品大员,但是夔州路离此甚远,管不到登州头上;右相可能也不会太看顾这个外甥,但关键是皇宫里现在最得建隆帝宠幸的郑美人,是郑笃初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郑笃初这最后一定帽子“得宠妃子的亲哥”这个,不大好办,这是个轻不得也重不得的身份。小暖沉吟片刻,立刻吩咐道,“派人通知秦三,登州之行取消,再让他送信到登州,尽快请秦记的木船过来谈出书的生意。”

    郑笃初在登州,如果秦三过去一定会与他遇上,玄迩的资料上说郑笃初表面上谦谦君子,实则唯利是图诡计多端的小人。这样的人秦三怕是应对不了,还是交给诸葛卿更稳妥。

    玄迩刚出去,翠巧就进来了,“姑娘,陈家的丫鬟汀兰又来求见。还有张氏和秦大妮儿也来了,夫人正在前厅与她们说话。”

    小暖的身份不一样了,家里也有钱了,好在她们家亲戚少,陈家不敢上门,过来打秋风的主要是秦家的小姨秦岚一家和大舅秦正埔一家。不过这些人都被秦氏拦了,从没找到过小暖面前。

    小暖不问张氏与秦大妮儿来干什么,娘亲现在已经能够独立应对她们。小暖更没功夫见汀兰,“你去把汀兰打发了。”

    翠巧屈膝道,“这丫头不肯走,说有紧要的事儿一定要当面跟姑娘说。奴婢想她应是发现了陈家的什么机密,拿着到您这儿来讲条件了。”

    小暖点头,“让她进来。”

    见汀兰进来时还拎着菜篮子,小暖笑问,“你这是来给我送菜的?”

    汀兰见姑娘和颜悦色的,也不敢随意,屈膝行礼后才道,“老夫人让奴婢到村西的菜园摘菜,奴婢才终于找到机会来见姑娘,奴婢有一件紧要的大事儿要跟您说。”

    “嗯,你说。”小暖非常好说话。

    汀兰双膝带响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姑娘,这件事奴婢若是说了,在陈家就没活路了。”

    小暖抬眸,“既然如此,你就不必说了,回去吧。”

    汀兰被小暖噎得咳嗽了几声,才继续哭道,“陈家买奴婢回来时,就是为了给姑娘当丫鬟。因姑娘甚少在陈家住着,所以奴婢这两年被陈家当粗使丫鬟用,老爷丢官后发卖家里的下人,因奴婢能干细活又能干粗活还吃得少,才把奴婢留了下来。奴婢在陈家的日子……生不如死……”

    “你这是把姑娘当成害你在陈家吃苦受罪的根由,前来讨债了?”翠巧冷声喝道。

    汀兰慌忙磕头赔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请姑娘恕罪,请姑娘恕罪。”

    小暖垂眸看着汀兰小小的身躯,沉声问道,“汀兰,你想拿你发现的秘密,从我这里换什么?”

    汀兰心中暗喜,“奴婢不敢,奴婢本就是姑娘的丫鬟,想回到姑娘身边服侍。”

    翠巧皱起眉头,姑娘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除了绿蝶和齐嫂以及新来的玄舞外,就算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春花和秋月都得门外站着,哪会有她这外来的丫鬟的位子,这丫头真是好大的野心!

    小暖开口道,“我这里你进不来。若是你不愿意再在陈家为奴,我可以把你要过来,将卖身契还给你,你自谋出路。”

    这丫头比小暖还小一岁,说起来都是为了过得更好,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路。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上,小暖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没想到,汀兰却是不愿的,她抬起头,声音无比诱惑,“姑娘,奴婢知道的这个秘密说出来,足以让老爷身败名裂的。”

    赎身有个屁用!她一个小丫头赎身了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找个汉子嫁了,做一辈子活?她才不要,她要跟在陈小暖身边进晟王府,过人上人的日子,将来要嫁她也要嫁给晟王府的管事或晟王手下的副将,当有人伺候的管家夫人!

    小暖将她的毫不遮掩的贪婪看在眼里,冷声道,“我爹身败名裂对我有什么好处?简直是混账,来人,将她给我赶出去,永不许她再踏入第一庄一步!”

    被拖出去的汀兰喊道,“姑娘,奴婢是的真的,您错过这一次,一定会后悔的!”

    小暖低头懒得理她。

    “你们放手,奴婢的菜篮子还在里边呢!”

    小暖抽抽嘴角,“将她的菜篮子拎出去。”

    翠巧拎了菜篮子出去后,玄舞低声问道,“属下去把她的嘴撬开?”

    小暖摇头,“不必,她说的事儿我大体猜得到。既然她不愿走,那就让她继续留在陈家好了。吩咐下去,她今天只是来送瓜的,谁都不许多嘴。”

    只可惜这个瓜对小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她怎么可能卖的上大价钱。翠巧回来后掰手指头算了一遍,笑道,“姑娘,陈家的仆人,不算被陈夫人放在青湖别院里的,家里也就剩下七个,这些人除了管家陈忠,个个都怀了二心。”

    小暖翘起嘴角,“嗯,很热闹。”

    越热闹越好。

第六三五章 荔枝牌极品玫瑰

    小暖把汀兰赶走后,秦氏那边也把张氏和秦大妮儿打发走了。秦氏进来跟与小暖讲道,“你大舅母也不知道咋想的,让娘给大妮儿做媒,把她配给书彦!大妮儿还口口声声地她要嫁入赵家,就念我一辈子的好。我要她念我的好干啥?”

    怎么想的?小暖给娘亲倒了一杯茶,“她们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靠上个有钱有势的人,吃喝不愁、风风光光地过好日子。”

    环境对人的影响非常大,若是没有主见的人,长时间处在一个环境里,思维就会被同化。汀兰跟着陈家,秦大妮儿挨着张氏和秦大舅,就是这样的情况。

    小暖懒得再提她们,笑道,“女儿烧火洗黄瓜,您和面烙饼?”

    “哪轮得到你,小草这会儿怕是把黄瓜刺都没了。”秦氏身上也一下子轻快了,“晌午叫上你展嫂子一块吃,华郎中配的药膳汤,徐妈妈炖半天了。”

    小暖到二进院的厨房边时,见小草守着一大盆水玩,水面上果然漂着五六根黄瓜。

    见姐姐来了,小丫头扬起一片水花,咯咯笑着。这片水花竟被阳光照出一小条一闪而逝的彩虹,看得小暖心情甚好。

    “姐,姐夫送的瓜,明天什么时候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玄舞说是晌午之前,你从书舍里读完书回来就差不多了。”小暖也撩起水珠子想看彩虹,啥都没看到还被妹妹泼了一脸的水珠。见姐姐傻傻的模样,小草咯咯笑着,秦氏也乐得合不拢嘴。

    果然,第二天头晌瓜就到了。

    押送礼品的晟王府二管家王全柏给小暖和秦氏行礼后,小暖才指着一溜马车问,“这车上全是吃的玩的?”

    王全柏点头,“姑娘别看着多,其实过来时也就装了一船而已。剩下的一船东西按着姑娘的吩咐,都放进了县里府中。”

    王全柏颇有怨念地扫了一圈姑娘的大庄子,暗道这里有十大几个高手又有这么多房间,该弄个大库房放东西的,大户人家怎么能没库房呢……

    小暖见妹妹迫不及待的小模样,便吩咐道,“把东西搬下来吧。”

    侍卫们一边搬东西,王全柏一边介绍着,“除了大周的特产,还有番邦海外进贡的,三爷都让给安人和两位姑娘送过来尝尝鲜。这是桃李、樱桃、枇杷、荔枝、果桑、莲雾、油梨、鹤首……”

    好些连名字都没听过,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小草抱住起一个黄色的瓜问道,“柏伯,这个是什么?”

    王全柏笑道,“二姑娘好眼力,这个瓜跟别的不一样。这是南部运过来的一种甜瓜,是小人出京时路过菜市顺手装上来的。”

    小草笑嘻嘻的,“姐。”

    “恩,跟奶奶家的一样。”小暖默默点头,这没啥好说的了,“柏伯和各位大哥一路辛苦了,你们先歇歇脚,吃杯茶再走。翠巧带人将这些瓜果各取几个,装几篮子给各家送去些,让他们也尝尝鲜。娘爱吃的李子留着,再留些家里人吃的,剩下的都由小草看着办吧。”

    “是。”

    “耶!”

    “汪!”大黄站在一个筐边上,抬头看小暖。

    小暖问道,“想吃这个?”

    “汪!”大黄摇摇尾巴。

    王全柏立刻道,“这是一种观赏用的小南瓜,算不得稀罕东西。”

    小暖明白这就是大黄吃了也不会有人非议的意思,便点了头,“这筐瓜给大黄留下十几个。”

    秦氏拿着没见过的叫鹤首瓜的东西看着,暗道这玩意真能吃?

    小草则围着筐转了几圈,指着用冰镇着的一大箱荔枝道,“姐,这个不能送人,这是姐夫送给姐吃的。”

    王全柏立刻拱手,“二姑娘所言甚是,这是罗浮山的荔枝,是三爷特意派人给姑娘买的。”

    小暖看着这几乎占了一辆马车的大箱子,忍不住叹了一声三爷好大的手笔。

    前唐一个大美人喜食荔枝,留下“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名句,到了大周,荔枝就成了美人的标配,是有钱有身份的男子用来示爱的极品玫瑰。

    这么大一箱的荔枝,三爷亦不能免俗呢。

    小暖嘴角翘起,“好。待你回京城时把家里的瓜果给三爷带回去几筐,让他和娘娘尝鲜。”

    小暖还想把自己给三爷做的袜子送过去,因为玄其曾偷偷给小暖透露过,三爷去年秋得了她做的袜子后,就不穿针线房做的了。

    以她那经不住考验的针脚,三爷现在穿的应该是破洞袜子了。

    王全柏行礼,“小人奉命,将留在济县督修别院。姑娘送三爷的瓜果,小人会派稳妥的人运去京城,请姑娘放心。”

    第一庄东面隔了一片矮坡的田庄,已被三爷纳入囊中。得了丰厚银钱的庄主人早已将田庄清空,砖瓦木材已经按批运到,工匠也已到位开始堪地清理旧房屋,现在那边是玄其带来的人管着,也的确需要有更专业的人。

    听到女婿这样将女儿放在心上,秦氏喜气洋洋的,“快把荔枝放到阴凉地里,其他瓜果也收了,莫在这里晒着。”

    众人闻声而动。

    小草带着两大筐各色瓜果到了秦家村时,看着没见过的这老些东西,村里人多是羡慕小暖的好福气。

    人群里的皮氏觉得脸被这死丫头打得啪啪响,白氏冷哼说,“还不就是个瓜嘛,有啥好显摆的。”

    “嫂子教出的好闺女。”皮氏现在能刺刺的,也就是白氏了。

    白氏冷哼道,“那不是我闺女,还是弟妹带出的俩孙女更能耐。”

    俩老太太被彼此扎了心,转身散了。

    张氏抓着俩瓜回到家里就骂,“就这仨瓜俩枣的,小暖也好意思拿出来寒碜人!娘没看到弟妹那儿,她一个没出月子吃不得凉东西的小暖居然让人送去一大篮子!那就别说她和里正家里,就是陈家得的瓜都比咱多,凭啥?”

    白氏冷着脸道,“凭人家脸比你大!滚地里干活去,草都比苗高了,你也不显寒碜!”

    陈家,皮氏看着篮子里几个大大的黄皮瓜也是来气,“车上那么多种瓜果,你为何只送过来这一种?”

    小草疑惑道,“不是前天奶奶自己说这世上所有的瓜,有一个算一个,您只爱吃静太妃送给您的这种甜瓜吗?”

    见娘被堵得说不出话,陈祖谟沉着脸喝道,“得了几个瓜便如此炫耀,你的规矩呢!”

第六三六章 大战将至

    小草歪着小脑袋眯着大眼睛,委屈道,“小草没有炫耀,小草就是来送瓜的。爹爹前两天从京城带了瓜回来,奶奶抱着瓜坐在街中间的大石头上给大伙儿不给大伙吃,那才叫炫耀呢。爹爹说奶奶了吗?爹爹的瓜半个没给小草,是小草跑过来要着吃的,小草说什么了吗?小草有了瓜,立刻给奶奶和爹爹送过来,爹爹却骂小草!奶奶和爹爹不喜欢,小草拿走就是!”

    陈祖谟被这丫头气得脑仁疼,“为父说一句你顶十句,如此无状,你还有理了!你姐就是这么教你的?”

    小草摇头,“不是啊,小草的规矩都是跟奶奶学的。我姐不教规矩,只教小草被人欺负了该怎么欺负回去。”

    皮氏气了个仰倒,“儿啊,你看看她成了什么样子,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哪家敢让这样的祸害进门!”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小草就挺起小胸脯道,“我娘说遇不到好人就不嫁,我姐说如果一直遇不上,就让小草学着管田庄,自己赚钱自己用,不用人养着,不稀罕小草的,小草还不想登他们家的大门呢!奶奶,爹,小草把这瓜给里正奶奶和三奶奶送去啦。”

    遇不到好人,是说他吗?陈祖谟看着小草的背影,握紧拳头。

    皮氏喃喃道,“儿啊,这俩丫头骑在咱们脖子上了,娘心里难受啊!两年前,娘就是给她们一个耳光,不让她们哭,她们也不敢哭,这是咋了啊。”

    这俩死丫头无情,就莫怪他无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陈祖谟就不信她们会一直得意,且走着瞧。不就是靠着晟王吗,待晟王看清了小暖的真面目,看她们还能不能抖得起来!

    “老爷,京中送了信来。”陈忠快步进屋递上一封信,陈祖谟展开看过后,然后站起身,“套车,我要进城。”

    “儿进城做什么?”皮氏胆战心惊的。

    陈祖谟一脸扬眉吐气,“去寻楼大人谈些事情,儿今晚宿在城中,明日再回来。”

    “青柳,随我进城。”陈祖谟出屋时,唤上了正在晾衣服的青柳。马得铜见自己的相好要进城,立刻抢了马夫的差事,套车跟了去,在厨房烧水的汀兰见了这一幕,暗暗呸了一声。

    正在翻看王全柏送来的最新邸报的小暖,接到了陈祖谟进城见楼知县的消息,便问,“贺王近日可有什么大动作?”

    能让渣爹进城去找知县,而且还会被楼萧迁那样精明的人放他进门的,也只有贺王柴梓里了。玄迩摇头,“属下没有接到消息。”

    渣爹再蹦也不过那两下子,小暖不再管他,问起正事,“不必理会他,忙正事要紧,登州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目前只知郑笃初见了江家人之后,还见了齐之毅几次,昨日郑笃初在知府家中用了饭,具体情况还待打探。”玄迩低声道。

    接触江家和齐家是为了布匹生意,接触登州知府应是为了登州境内被官府握着的棉田。今年大周种植棉花共计两千五百余亩,登州官府有一千三百亩,小暖家有一千亩,赵书彦有一百亩,剩下的一百亩为散户种的,不足为虑。

    秦日爰已经拿下了登州知府手中的一千三百亩棉花,小暖握拳,无论是谁都休想从她这里拿走一朵,国舅也不成!

    小暖提笔,刷刷刷地写了一封信,“以最快速度,递到三爷手中。”

    除了这个郑笃初自己的,小暖还想要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的底细,拿到这些资料,她才能掌握主动。安抚使是什么等级的官职?用现在的等级换算,知县算县长,知府知州算市长,安抚使就相当于高官了。小暖以一个农女的身份想查高官的底细自然是费时费力,但是若三爷点头,郑均锋的资料,她就能手到擒来。

    这就是她的男人,给力得很!

    玄迩看着信封上写的“三爷亲启”四个不工整的字,忍不住琢磨三爷见到这封信时的心情,姑娘这次是有求于三爷的,她要不要提醒姑娘把字写好一些再送出去?

    “怎么了?”小暖问道。

    玄迩摇头,立刻将信送了出去,姑娘是三爷的心上人,或许不一样吧。

    三爷的回信还没到,郑笃初却先一步跟木船一起乘船到了济县。楼知县的儿子楼少铭亲自到码头接船,将郑笃初迎进了楼府,陈祖谟也到楼府中作陪。

    不由多说,陈祖谟前几日找楼知县一定出为了郑笃初将要到济县的事儿。也就是说,郑笃初脑袋上的帽子不止三个,可能还有贺亲王。

    “郑笃初与贺王或者柴梓让是什么关系?”

    玄迩摇头,玄舞却想起一些,“郑笃初常年混迹京城,以前承平王府离着右相的府邸不远,所以郑笃初与柴智岁关系不错,他也与柴玉媛也有过来往,俩人都喜欢玩鞭子,还曾比试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暖立刻又给这未谋面的家伙减了几分。

    不一会儿,秦三就到了第一庄,“姑娘,赵家的管事带回消息说,郑笃初让齐家把织棉布的技艺传授给郑家的织工,还暗示说齐家要是不给,他们的皇商的位子就不保了,同时,郑笃初也威逼利诱了江家。赵书彦推测郑笃初此来济县,是来找咱们零落霓裳的麻烦的,他想从咱们的生意里分一杯羹!”

    “不是分一杯羹,而是他占一锅分给咱们一杯。”小暖站起身,“去将木黛叫来,这几日我要在城中做事。”

    棉布织造的工艺握在秦日爰手里,棉田她陈小暖掌握着一半,郑笃初这次对上的是秦日爰和陈小暖!他找来上门来,陈小暖可以不见他,但秦日爰必须得见。

    “姑娘,可要给三爷送信或是将诸葛卿调过来?”秦三问道,郑笃初是姑娘经商两年来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与他一比,之前的展家、吴恙、江家或者齐家,都不值一提。

    强悍独立如小暖,怎么可能在还未见对手之前就退缩到三爷之后,“不必,郑笃初搅浑的登州水,还得靠卿叔理清,三爷更要忙着朝中大事儿,这种小鱼小虾我自己应对。玄舞,去把绿蝶叫过来,我有事让她做。”

    玄舞走后,小暖看着旁边激动的秦三问道,“你这是咋了?”

    让被罚地绿蝶出来做事,他就这么高兴,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秦三握着拳头慷慨激昂,“大战将至,某要随着姑娘一起上场杀敌了!姑娘,这一站咱们要杀出威风,杀出气势!”

    小暖……

    听闻女儿要进城,秦氏担心道,“这人后台这么硬,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小暖理正头上的帽子,笑问,“娘觉得女儿会输吗?”

    秦氏立刻道,“不会!”

    莫说对上建隆帝的小舅子,就是对上建隆帝,她闺女哪次吃过亏?

第六三七章 秦三对郑笃初

    若说赵书彦是笑面虎,吴恙是躲在暗处的毒蛇,那么这个笑不露齿的郑笃初就是一只满肚子坏心眼的狈,趴在狼身上出坏主意的短腿畜生,真是可惜了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小暖拱了拱手,“郑公子,久仰。”

    “秦日爰?”

    也可惜了这个好嗓子。小暖笑道,“正是秦某。“

    “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本公子从京城追到登州,又从登州追到济县,才得见庐山真面目。如今一见……”郑笃初倾身靠近小暖身前半尺,声音暧昧而暗有所指,“果然是个妙人。”

    小暖身后的秦三眼睛微抬,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差点就要贴在自家姑娘身上的败类一脚踢开。

    就在这时,郑笃初突然抬眼盯住秦三,笑得更露骨了,“你这个贴身小厮,也是个妙人,妙得很。”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郑笃初在暗指秦日爰和秦三之间不干净,直点秦日爰好男色的谣言。

    这人真是好嚣张,上来就这么强势,摆明了不把秦日爰放在眼里呢,小暖淡笑着抬眸,“郑二公子也是个妙人。”

    对上这样一双纯澈的眼睛,郑笃初眼中暗光闪了闪,“若非早知你是真男儿,这小模样真令本公子怀疑你是女扮男装的小娇娥……”

    郑笃初深吸一口气,“恩,身上还有小姑娘的香味儿和青草气,甚佳,甚佳,本公子喜欢。”

    小暖摆手示意要暴走的秦三退后,她也轻佻地笑了,“郑公子这番做派,令秦某觉得这龙阳之好的帽子该换人戴了。还有,公子的龙涎香,该换新的了。”

    这是暗指他身上的香味差?有意思!

    郑笃初坐回椅子上,眼里满是趣味,“你还能识得龙涎香味?本公子倒不曾听说绫罗霓裳还在香料行里有买卖。”

    小暖展扇,似是嫌弃地扇风,看得郑笃初立刻沉了脸。

    “秦某只是浅见罢了,哪敢轻易入门。”

    在大周,香是一个人身份高地的标识,品香、制香、斗香是上层社会人手必备的技能。小暖混迹与各色人群中,再加上她曾亲自南下炒过香料,对香中头名的龙涎香的气味并不陌生。

    龙涎香分为下、中、上、极四品,郑笃初衣料上沾的这种略甜的琥珀香乃是上品,不过这香味中还带了少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说不得这还是去年经她的手卖出去的那一批中等龙涎香料制成的。

    虽说是中等,但每片香怕也得几十上百两银子,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郑笃初初步试探,见秦日爰不卑不亢,心里也有了些底。这秦日爰不出一个靠着晟王那个农女妃发家的浪得虚名之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起码比江家的老东西硬气。

    小暖抬袖倒茶时,郑笃初盯着她的手细看,这的确是一双男人的手,倒许真是他多心了。

    郑笃初自持身价高底子厚,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本公子见棉花已经见花,怕是三月后该见白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才过来跟你分点生意,赚点散碎银子换极品龙涎回来用用。”

    小暖笑了,“郑公子难道不知,号称天庭不老之香的极品龙涎,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不过你若真想要,可去寻你宫中的美人妹妹或你的右相舅舅,想必他们手里该有一些。”

    自己还没摆出身份来压他,他倒直接帮自己解开底牌了。秦日爰敢这样跟他硬碰硬,是觉得晟王一定会给他撑腰?郑笃初眯起眼睛,“本公子若想要自然能有,倒是你秦日爰,可得的到?”

    小暖一脸坦然,“秦某不喜龙涎香,要来何用?”

    郑笃初阴沉沉地笑了,“没用过怎知不喜欢?将你的棉花送给本公子一半,本公子送你几片?”

    真是好大的口气!小暖笑得越发明快了,“以十几斤棉花换香,秦某是赚到了。”

    十几斤?郑笃初才不信,“莫说陈小暖四个田庄的棉花都是她自己的!那第一庄可是你的地盘!”

    “今春秦某缺钱用,把那庄子卖给秦安人了。您觉得陈姑娘田庄里的棉花会有秦某的份,可能吗?”小暖笑吟吟的。

    郑笃初又道,“没有棉花,你那织布行的工匠送本公子几个也成。”

    小暖失笑,“您真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晓得,那制造行也是陈姑娘的。秦某便是想给你,但我说了也不算啊。”

    这厮还真是油盐不进!郑笃初搞清了秦日爰的立场,接下来就是压他就范了,至于陈小暖那里,他早有办法让她让步。

    “其它是陈小暖的,但怡翠楼那个小美人总该是你的吧?”郑笃初笑得极为下流,“带本公子去听听曲儿、舒舒筋骨?”

    他既然知道怡翠楼的珠绿,自然晓得她是清官人,听曲儿还说的过去,舒筋骨可就真下作了。

    这厮真没把秦日爰当回事儿,在他面前都懒得装斯文正派了。

    小暖握握拳头,若是没有三爷当靠山,这么个下作东西没准儿还真能毁了她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买卖!

    哪里都有这种视规则和道德如无物的败类!当她好几年的金牌顾问,是白当的吗,她会怕这种人?

    小暖笑得依然淡定,“怡翠楼不是秦某的,郑公子想去便去,想听便听。”

    “秦东家这样是会寒了小美人的心的。”郑笃初站起来,阴沉沉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织布行里的工匠和织机给本公子一半。给,你活;不给,绫罗霓裳本公子不消半个月就内给你灭了!”

    “那是陈姑娘的作坊,秦某无权做主。”小暖也沉下脸。

    “三日。”说完,郑笃初也不废话,转身就走。看方向是真的去了怡翠楼。

    珠绿明面上是秦日爰罩着的,若是她今日被迫失身于郑笃初,秦日爰也会颜面无光。小暖唤出玄迩,“派人去给珠绿送个信儿。”

    秦三忍不住问道,“东家,珠绿身边就一个小丫鬟,能挡的住郑笃初这种畜生?”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珠绿不是等闲之辈,你莫小瞧了她。”小暖一脸沉静,“将展柜、钟韧、黄子厚、张三有都叫过来,马上。”

    郑笃初说了三日,也就是说这三日他会给绫罗霓裳来几次下马威,好让秦日爰屈服,这下马威应该是来自衙门的,小暖必须全力应对。

    那边,郑笃初已经在怡翠楼前下轿,他抬头看着济县最大的青楼,一脸嫌弃,待老鸨挥着劣质香味的帕子扑过来时,郑笃初的下人直接将她拦住,“去将你们的头牌珠绿叫下来,伺候我家公子!”

第六三八章 私盐

    “珠绿啊……”老鸨的眼睛在郑笃初腰坠的玉佩上转了一圈。

    小厮一小锭金子扔过来,落在老鸨手里沉甸甸的。老鸨的表情立刻被点亮了,“在,珠绿正在阁里候着这位公子,楼上请。”

    “叫她扫榻,准备接客!”

    这话一出,怡翠楼门口不管是前来寻欢的还是卖笑的都停住看过来,目光落在淡然带笑的郑笃初身上。

    这少年公子不是来听琴的,是来找事的!

    老鸨脸上的笑容又淡了,“这位爷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我家珠绿只卖艺不卖身……”

    小厮又一锭金子扔过来,老鸨接了还是皱眉。

    “还不够?”小厮将手里的钱袋扔过去。

    老鸨真个心动了,养个头牌是不容易,但这些金子也足够了,还能赚上一笔!

    “哎呦,珠绿等了秦东家两年,哪个能想到,她的有缘人原来是您呐!快,里边请,珠绿,接客啦”

    郑笃初带着淡淡地笑进门,在万众瞩目之下到了怡翠楼内阁珠绿的小楼前,珠绿已带着丫鬟在门口等着了。

    众人看着珠绿将人迎进楼中,彼此交流着,“秦日爰的女人被人占了,他知道不?”

    “也不知珠绿多少银子一个晚上,咱也去尝尝?”

    不想,郑笃初进去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黑着脸出来了。

    这么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故事。

    “东家,郑笃初去了怡翠楼,但很快就出来了。他花了一袋金子,只喝了两盏茶。”黄子厚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出来的?”小暖刚揉上眉心,她身后的玄舞立刻接手,替她按摩额头。

    黄子厚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道,“说是……珠绿姑娘在小日子里。”

    小暖翘起嘴角,这个法子简单粗暴,郑笃初再变态也没浴血奋战的兴致。

    “东家,珠绿姑娘想请您今晚听琴。”黄子厚又道。

    这是想借秦日爰的手摆脱郑笃初了,小暖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听她弹琴,“秦三去问一问,看她想干什么。”

    秦三想到珠绿那勾人的小眼神就发怵,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回来后,姑娘还在忙着。小暖见秦三回来了,吩咐道,“手要干净,调开周庄。”

    周庄,就是楼知县小舅子的搂钱耙子?他咋了?秦三见众人走了,才道,“珠绿姑娘想请东家为她赎身,银子她自己备好了。”

    小暖手中的韬笔一转,珠绿挑的这个时机还真是不差,不过小暖可不想被她黏住,“告诉珠绿,若是为了摆脱郑笃初,完全没必要,在她小日子过去之前,郑笃初就走了;若是她真有心赎身,待人走了也不迟。”

    这么快?黄子厚和玄舞都愣了愣。

    秦三连连点头,“珠绿心眼太多,东家可不能收了她给自己找麻烦。”

    小暖含笑看着秦三怕怕的模样,秦三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姑娘是女人,万一收了珠绿还不是甩给他,他哪消受得起。

    小暖伸伸懒腰,“歇了,明天都是硬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大舅已经扛了一船货了,正坐在麻包上啃饼子歇息,忽见衙门的官差闹闹哄哄地来了,大声叫道,“都停住,不许动!”

    众人停下来,就听这差爷大声吆喝道,“衙门得了消息,近日有人在货里夹了私盐,是哪个干的,站出来!”

    贩卖私盐可是要被砍头的,是哪个这么大胆子?秦大舅吞下口里的饼,左右看着。

    “不承认?好,有种!给我搜!”衙差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刻扑过来,挥舞着棍子和刀翻查货物。

    袋子被扯断的呲啦生,瓷器摔碎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造孽啊!”一个老艄公低声骂道,“这是哪个得罪了官家!”

    这等抄家似的搜法,可不是得罪了官家嘛,秦大舅兴奋地喝了口水,等着看大热闹。

    就在这时,一艘大缓缓靠岸,九号镖局的招牌在风中招展。带头的衙差一见这艘船,嘴角就翘了起来,“来几个人,把这艘船也给我‘仔细’搜搜!”

    衙差呼啦一声拉开架势,横眉立目地等着船靠岸。现在这情况不用问也能看明白,这些衙差是冲着这艘大船来的。

    船抛锚搭上舢板后,衙差冲到船上,吆喝着要艘船。送货的镖局一等镖师王川抱拳,“各位军爷,咱这船上是霓裳布庄的一等丝绸,绝无私盐。”

    竟是秦日爰的货?秦大舅立刻乐了,在人群里扯着脖子吆喝道,“官爷,他们的丝绸小人扛过,有的箱子比旁的沉不少,一定夹了东西,官爷好好查他!”

    衙差头子眼睛一瞪,“你说的不算数,咱查了才算!”

    眼看衙差们挥着刀就要往货仓里冲,王川急了,这是上等丝绸,莫说刀了,就是多翻翻挂起死来也得废了!

    “官爷,某以九号镖局的招牌做保,这船上只有丝绸,没有一两私盐!”

    衙差一棍子扫过来,“爷谁的牌子都不认,只认楼大人的令牌,滚开!”

    王川皱起眉头,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不知他们是冲着九号镖局来的,还是绫罗霓裳。

    “进去了,进去了!”秦大舅幸灾乐祸地拍手。

    就在这时,码头上几个木条箱子忽然裂开,落在地上的几个陶罐碎开,白花花的颗粒撒了一片,照得人眼前一亮!

    “盐,真找到盐了!”众人惊呼。

    王川心中一松,“官爷,您不去看看这是盐还是糖?”

    立刻有衙差过去,以手指捻起来尝了尝,“大人,真是盐!”

    这虽然跟师爷说的不是同一艘船,但找到盐就成了。衙差头子大手一挥,众衙差立刻扑了过去,很快在那批货里又查出几罐盐。

    衙差头子瞪起眼睛,“这是谁的货?”

    有个尖脸的管事哆嗦着跪在地上,“官爷,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小人只是看货的……”

    衙差一脚将这小个子踹倒,“废话!谁的?”

    “是……秀水街彩帛行周老爷的。”

    周老爷?衙差眼睛睁大,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三九章 左右为难

    周庄是楼知县小舅子刘远候的亲信这件事儿,济县知道的人不多但衙门哪个不知道!若非如此,周庄那彩帛行搂钱能没人管,骗人能没人吭声?

    要知道刘远候不光是楼知县的小舅子,还是宁侯的小舅子!莫说宁侯和楼知县,刘远候的父亲也是三品大员!所以在济县衙门的商号排行榜上,第一个惹不起的人本来是刘远候,第二个才是黑白通吃的赌坊东家,只不过今年陈小暖成了晟王妃后,顺带着秦日爰也水涨船高压了周庄一头。

    楼知县让他们查秦日爰的船他们没查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查出刘远候的人犯私盐,这回去了还能有好?

    衙差头子盯着地上这该死的家伙,厉声问道,“这真是周庄周东家的货?若是你敢乱攀扯,爷现在就乱棍打死你!周老爷是遵纪守法的商户,怎会干这种事儿!”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谁知地上这个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一边磕头一边道,“官爷,这真是周老爷的货,不信您看这木条箱上还贴着彩帛行的条子呢。”

    衙差们盯着封条上刺眼的印章,暗叹一声,“连人带货,押走!”

    眼睁睁地看着衙差们走了,秦大舅再看安然无恙的九号镖局的大船,吧唧嘴可惜着,秦日爰这死小子命还真好,都这样了还能逃过去。

    还不等船上的王川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黄子厚已经带着人过来接货了,两厢交接后便吆喝人开始卸货。秦大舅随着众人跑过去要登船搬货时,却被黄子厚伸手拦住,“这位大哥,以后咱绫罗霓裳的货,不劳你搭手。大哥的胳膊是秤杆子做的,‘斤贵’着呢,咱们请不起。”

    这是方才自己吼的那一嗓子被人记住了,秦大舅臊眉耷眼地走开,去寻其他货船,码头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家,赚谁的钱不是赚,呸!

    哪知他到了别的船边,船家也不敢让他搬货,“咱这儿人够了,你去别家看看。”

    谁家乐意用一个会在官爷面前乱说话的,万一这厮搬了自己家的货物,再转头黑自己几句说他们的货里藏了东西,他们找谁说理去,可不是人人都有秦日爰的运气。

    每个行当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该多嘴的时候多嘴,就是自寻死路。秦大舅为了一时痛快而犯了忌讳,码头上卖苦力换钱的没有一个同情他,都躲得远远的,秦大舅气只得呼呼地回了秦家村。

    待黄子厚稳妥地将货物送入霓裳的库房内,快步去了掌柜房报喜,“东家真是神了,您是没看到衙差们的脸色,那才叫一个精彩!”

    从登州赶回来负责霓裳布庄的仲韧却很是担忧,“这件事儿咱们虽然平了,但也得罪了楼知县,怕是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啊。”

    官府若是跟商户过不去,倒霉的都是商户,人家随便派几个人隔三差五地来给你找不痛快,你的生意还怎么做?东家这次直接对上楼知县,实在是太大胆了。

    秦三、展柜和黄子厚默默对视了一眼,仲韧不晓得东家的真实身份才会这么说,若是他知道,一定会跟他们一样,呸一声,再道:在他们东家面前,知县算个毛!

    小暖没有故弄玄虚,而是耐心解释道,“如今已是四月,楼知县今年八月就会转任别处,在这儿节骨眼儿上,他也不想多事,毕竟棉花是圣上要推的东西。柜叔、仲韧,你们今天从早到晚都要亲自在布庄压阵,只要有衙门的人前来找事儿,摆道理挡回去。现在只要咱们有十足的底气,没有人敢跟咱们硬碰硬。”

    “是!”仲韧说完,又小声问道,“东家,楼知县敢这样是笃定陈姑娘会弃咱们绫罗霓裳,跟郑笃初合作,您看第一庄那边……”

    以前的绫罗霓裳靠的是赵家的赵书彦,后来是靠东家自己的本事,但是现在遇上这么强的对手,只能靠陈小暖的身份了。

    若是陈小暖弃了绫罗霓裳,那么他们只能被郑笃初压着打到死。

    再说了,陈小暖又不是傻子,跟谁合作不是合作,凭啥舍了国舅爷来跟他们这一帮平头百姓一起干?就算陈小暖念着旧情,晟王还能看不明白这里边的弯弯道道?

    仲韧忧心忡忡,小暖站起来道,“仲韧言之有理,我正打算去第一庄给安人请安,铺子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放心,秦安人和陈姑娘是明事理之人,做生意自然要找有本事的,而不是只会狐假虎威的。”

    “是。”仲韧兴高采烈地应了,快步回霓裳布庄坐镇。郑笃初以三天为期逼他们低头,今天是第二天,郑笃初一定会利用官府给布庄施压,他们可不能松劲儿。

    若是霓裳完了,仲韧一家老小的饭碗可就砸了,去哪再去找这么好的东家去!

    小暖又吩咐道,“子厚继续带着人打探传递消息,秦三随我去第一庄。”

    黄子厚和展柜都羡慕的看着秦三,他们也很想亲眼见见姑娘换了身份后,与郑笃初争锋相对的场面,那必定是相当的精彩。

    不知情的,一定会觉得陈姑娘会弃秦日爰选郑笃初,但是他们若是知道秦日爰和陈小暖是一个人,一定会摔掉大牙的。

    此时,县衙门内,陈祖谟正露着大牙,头头是道地给楼知县分析局势,“天章阁七人各自为政,又以最后入天章阁的晟王势力最单薄。郑公子是右相的外甥,如今他到济县来亲自示好,就代表右相向晟王示好,晟王必定明白其中的分量。”

    “晟王当然明白,关键是先生您的女儿会明白吗?”楼萧迁还是不放心,陈小暖在他眼里,就是个看着挺懂事儿,但是会虽是暴起轮棍子抽人击鼓告状的蛮不讲理之人。

    陈祖谟信心十足地笑了,“正是因为小女明事理又聪明,晟王才会选她为妃,若是这么明显的局面她都看不清,还怎么配得上晟王妃的头衔!”

    若是小暖不选郑笃初,就是得罪了右相,惹了晟王不高兴;若是她选了郑笃初,就等于自断手臂。她若想两个都选,郑笃初必定不同意。这样的局面,陈祖谟倒要看看那死丫头如何应对!

    秦日爰这次一定是要完了,陈祖谟神清气爽地笑着。

    就在这时,师爷慌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码头出大事儿了!”

第六四零章 郑笃初见陈小暖

    楼萧迁听完师爷的话,火冒三丈,“庄周脑袋进水了,居然敢贩私盐!”

    师爷赶忙道,“这事儿绝不是庄周干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贩死盐是死罪啊,他又不傻!”

    陈祖谟立刻问道,“师爷,罐子里查出的到底是官盐还是私盐?”

    师爷的鼠须抖了抖,问题就出在这里,“那盐杂质多味发苦,是私盐无疑了。”

    他的治下,居然真的有人敢贩私盐!楼萧迁更生气了,“去将庄周拿了!”

    陈祖谟立刻道,“大人息怒,这一定是秦日爰的诡计,他想祸水东引,保住他的布庄!”

    楼萧迁皱眉,“这事儿是你我昨晚才订下的,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秦日爰如何能得到消息?”

    师爷立眼睛一亮,“除非有人给秦日爰通风报信!”

    说完,楼萧迁和师爷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陈祖谟身上,师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听闻先生与秦日爰私交甚好?”

    “不过是萍水之交罢了,陈某与他道不同。”陈祖谟立刻否认。

    若只是萍水之交,秦日爰会借给陈祖谟六千多两银子还债,还帮他刊印售卖?楼萧迁和师爷是摆明了不信的。道不同,不过是因为陈祖谟从秦日爰那里不能再占到更大的便宜,所以才想着弄垮了他。像陈祖谟这样的人,大价钱把消息卖给秦日爰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秦日爰再无获得消息的途径!

    看着楼知县和师爷那摆明了是他陈祖谟泄露了消息的嘴脸,陈祖谟气得三魂出窍。楼萧迁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事到如今他再解释也是徒劳,陈祖谟干脆告辞而去,任他们怎么想,自己现在又不需仰仗他楼萧迁过日子!

    像楼萧迁这等没脑子,出事儿立刻要抓替罪羊而不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的官吏,注定只能在底层熬年岁罢了,他陈祖谟还不稀罕呢!

    待陈祖谟走了,师爷立刻道,“大人看出来没有,陈祖谟心虚了!这事儿说不得真是他从中捣鬼!”

    楼萧迁烦躁的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时候,立刻把庄周拿了押进大牢,除非他有法子证明这件事儿是别人干的,并能追查到罪魁祸首和私盐源头,否则就是他干的!”

    升任在即,楼萧迁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坏了自己的大计。他后悔不该冒然听陈祖谟的,帮郑笃初算计秦日爰,“吩咐衙役们去绫罗霓裳查铺子时也客气点,做做样子罢了。”

    这就是既要应付郑笃初,又不想得罪秦日爰了,师爷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办。

    陈祖谟出了衙门,一路上胸中的闷气也消了,琢磨着现在该怎么才能除了秦日爰。虽然他和楼萧迁说小暖是个明白事理的,但小暖会怎么选陈祖谟心里也没底,为今之计是立刻派人打听第一庄那边的消息,看郑笃初什么时候去第一庄与小暖谈生意。

    依照他对郑笃初的了解,这人定不会在济县这“穷乡僻壤”多留,定是想尽快把这里的事儿办妥了回京,柴玉媛好不容易说动了他过来抢棉花生意帮他们两口子出口恶气,陈祖谟可不能让郑笃初铩羽而归!

    果然如陈祖谟所料,郑笃初现在已在第一庄外求见秦氏了。回屋报信的张冰特意加了一句,“他是坐轿来的。”

    一般情况下,众人都是城中拥挤处坐轿,城外坐马车的。从县城到第一庄有五里路,这厮坐轿子过来,摆明了就是累轿夫瞎讲究了。秦氏皱皱眉,“咱们咋办?”

    小暖道,“娘去见他,若是他要见女儿,娘推却几次,女儿再出面。”

    小暖是待嫁之女,不宜见外男,但是若人家找到门上来必须要求见,小暖露个面不是她不知礼,而是对方不懂礼数。

    秦氏见到郑笃初时先是愣了愣,这个模样斯文和气的年轻人,真是很难让她与硬抢生意的坏人联系起来。

    郑笃初扫了一眼秦氏,暗道不过是个寻常农妇罢了,这样的人能生养出什么样的女儿可想而知。

    等到见了小暖时,他更觉得京中众人的猜测很有道理,晟王不是钟情于陈小暖,而是选个不起眼的王妃让建隆帝放下戒备,以图大计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

    郑笃初含着淡笑与小暖相互见礼,落座后也不客气,径直道,“郑某此来是想与姑娘谈一谈棉花生意的事儿。姑娘手里握有千亩棉田和织棉工艺的工匠,你如此下血本,定不想赔钱吧?”

    小暖点头,“郑公子所言甚是。”

    郑笃初含笑道,“郑某怀着一片赤诚之心而来,想帮姑娘分忧解劳,将棉布生意做大做强。姑娘若与郑家合作,郑家在秦日爰给姑娘的分成之上,再加一成。”

    “再者,郑家在布料行的实力远超秦日爰百倍。织布、印染、制衣、刺绣,郑家无一不精,姑娘与郑家合作所得的进项,也将百倍于与秦日爰合作所得,姑娘觉得如何?”

    这听起来的确是非常诱人的条件,郑家布行的确在南部几州干得很不错,但是她还真不看在眼里,而且这样的人,小暖绝不会与他合作。因为跟他一块做生意,不叫合作,而是同流合污!

    “郑公子说的的确让小女子动心,但是小女子种棉花、开织布作坊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报答圣恩。”

    骗鬼呢!郑笃初手中的折扇停了停,“姑娘说笑了。”

    小暖情真意切地摇头,“小女子从不说笑,小女子一家深受皇恩,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解圣忧,小暖并不缺钱。”

    小暖身后的绿蝶和玄舞看着郑笃初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暗爽。

    有晟王那一车接一车运过来的东西,陈小暖确实不缺钱。郑笃初压住烦躁,笑道,“就算如此,姑娘与郑家合作也不违背姑娘的初心,还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姑娘何乐而不为?”

    小暖异常坚决,“圣上亲口说了要穿绫罗霓裳制的布衣,若是小女子与郑家合作甩开秦东家,岂不是让圣上失望了?这等失信无义之事,小女子不屑为之。”

    郑笃初潇洒地摇着扇子,“姑娘与郑家合作的同时也可以与秦日爰合作,此二者并不违背。”

    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听郑公子这么说,小暖便放心了。”

    郑笃初刚露出笑意,就听小暖又道,“小女子和娘亲只负责种棉花和带着工匠研究织布工艺,其他事情都是秦东家在做,小女子也不懂。若是郑公子想合作,就请您去与秦东家谈,只要秦东家同意了小女子这里定无二话。”

    郑笃初想到秦日爰那张讨厌的脸,折扇都扇不动了。

第六四一章 试探

    这陈小暖委实地不识抬举!

    他来之前秦日爰刚从第一庄出去,郑笃初就不信秦日爰没跟陈小暖提他的来意!他想要的不是绫罗霓裳那几个弹丸大小的布庄,而是陈小暖田里的棉花和她的织布作坊!

    她在跟秦日爰合作,所以郑笃初才要先毁了秦日爰,再来见陈小暖。莫不是他们以为凭他郑笃初的能力,毁不了秦日爰吧?

    笑话!

    郑笃初脸色微冷,“郑某想要的是‘姑娘’田里的棉花,不是秦日爰的。”

    小暖还是原样挡回去,“我娘已经与秦东家签了合约,将棉花都交于秦东家了。郑公子是生意人,明白生意人最讲究信用和先来后到。你‘买’棉花不该来找小暖,该去找秦东家商量才对。”

    这一场仗,小暖要树的不是陈小暖的名头,而是秦日爰的,所以小暖才不会杠上郑笃初。

    郑笃初冷笑道,“陈姑娘可知郑某的舅父是谁?”

    哎呦,开始戴帽子了。小暖点头,“知道。郑公子有个好舅舅,只是不知右相觉不觉得他有个好外甥?”

    秦氏听到女儿敢这么问,险险没将惊讶挂到脸上。

    郑笃初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出一下,站起身道,“陈姑娘的教养真是让郑某开了眼,告辞!”

    看他貌似沉稳地走出大厅,小暖缓缓翘起嘴角,“从郑笃初的态度来看,他这趟过来右相知不知道还待两说。”

    “小暖,咱这么做不会出事儿吧?毕竟是相爷那么大的官……”秦氏担心着。郑笃初明显是生气了,听说他爱耍阴招,不会暗地里派人过来破坏他们的田庄或者生意吧?右相不会站出来给郑笃初撑腰吧?

    “娘别担心,离开了右相,他成不了气候。”小暖笃定道,“如果他真得了右相的帮助,那咱有三爷呢,怕他?!”

    “姑娘,要不要给三爷去信询问一番?”玄舞问道,不管怎么说,这货也是右相的亲外甥,处理不甚将关乎大局。

    小暖摇头,“不必。”

    三爷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这时,刘守静进来报,“夫人,陈先生在庄外求见,说是要见大姑娘。”

    秦氏皱起眉头,她们正忙着呢,他来干什么?

    小暖问道,“他与郑笃初打了照面没有?”

    “他们在庄外说了几句话。”刘守静道,“郑笃初气不顺,陈先生点头哈腰赔了罪,说了什么师侄没听清。”

    不是说读书人都是铁骨打的,怎陈祖谟就是这么个没骨气的!秦氏站起来,“你先忙,娘去对付他!”

    对付……小暖忍不住笑了,“女儿想听听他要说什么,顺便印证一下我的推测,让他进来吧。”

    陈祖谟大步走进来,张嘴就斥责小暖,“你太不懂事了!”

    秦氏立刻不干了,“闺女病了半个多月,你回来就派人送了四个果子过来显摆!今儿来了也不问一句闺女咋样了,进门先骂人,你懂事儿?”

    这泼妇的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厉害了,真不知道这仨是谁跟谁学的!陈祖谟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压住火气道,“无知!那四枚岂是俗物?那是极品神仙果!神仙果者,雌雄异株,夏花秋实,堪比仙丹……”

    “是仙丹也得对症!小暖是嗓子肿了说不出话,你送止咳的拉汗果算什么?”

    没合离前,陈祖谟在秦氏面前引经据典,听不懂他在说啥的秦氏只觉得他厉害,更会自惭行愧;现在秦氏识字能看得懂书了,才知道这样咬文嚼字说话是酸腐秀才才做的事儿。云清先生和诸葛卿就从不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

    真没把小暖的病放在心上的陈祖谟气势弱了些,低声道,“陈某刚回来,哪会知道小暖生的什么病?”

    秦氏冷哼一声,看向身边的闺女。小暖这才问道,“您过来有事儿?”

    “当然有。”见她不打招呼不行礼,陈祖谟的火气又上来了。

    就算想到小暖会拒绝郑笃初,但陈祖谟也想不到这死丫头敢把郑笃初气成那样,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可知郑笃初是何人,他舅父是谁?”

    小暖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看,“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陈祖谟握握拳头,“他是右相的外甥!晟王若想在天章阁成事,只能与右相连手。右相派郑笃初到济县,就是有主动示好晟王之意,你将人赶走就是驳了右相的面子!若是右相与建王或宁太傅联手,你可知晟王会如何孤立无援?”

    秦氏听得心里没底,转头去看闺女。

    小暖不答反问,“郑笃初是右相派来的,还是您或您夫人请来的?”

    陈祖谟眼皮一跳,“胡说什么!”

    “小暖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小暖试探完,接过玄舞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陈祖谟皱眉看着小暖,暗暗猜测她从哪里得的消息,又知道了多少。

    “就算郑公子不是被右相派过来的,但他到了这边的事儿右相岂会不知?右相没动静,就是想看看晟王要怎么处理,难道你要让晟王在天章阁……”

    小暖沉着脸打断他的话,“晟王进天章阁是为圣上做事,不是去拉帮结派搞朋党之争的!”

    无知!怎么就说不通呢!陈祖谟怒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与他撕破脸,棉花种出来都是要卖的,你卖给谁不一样?”

    小暖撩起眼皮,“是一样。但这是我的东西,我高兴卖给谁就卖给谁。”

    “不该是谁价高就卖给谁吗!”

    “我们不缺钱。”小暖淡淡道。

    陈祖谟一肚子话都被堵在嘴里,吞下去吐出来都难受,卡得脸都青了,“待晟王怪罪下来,莫怪为父未提醒你!”

    秦氏冷哼道,“我女婿是靠着真本事做事的,不是靠着拉关系!”

    一对蠢货,看她们还能张狂几日!陈祖谟甩袖离去。

    待他走了,秦氏才心里没底的问闺女,“你这么跟你爹说,不怕他跑到郑笃初面前嚼舌头?”

    小暖笑了,“他不会,他只会在郑笃初面前说女儿很想跟他合作,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得不选了秦东家。”

    秦氏想了想,这还真是陈祖谟干出来的事儿,“郑笃初真的是你爹他们叫来的?”

第六四二章 货物出事儿

    “我爹他们还没这个本事能搬郑笃初过来,只可能是出了点力或者郡母提前知道送了消息回来,否则我爹才不会这么上窜下跳地折腾。”小暖分析道。

    上窜下跳不这个词还真是挺合适的,秦氏也没说小暖不该这么说她爹,站起来道,“露水该干了,娘去地里忙活会儿,这眼看着就要开花挂棉桃了,该再浇水上次肥,好保住棉桃,也不晓得木家父子跟函昊那边琢磨的咋样了。”

    王函昊跟木地平父子三人在第四庄暖房里种的棉花比外边的早一个多月,就是为了研究落桃的事儿,不过到现在还没有送消息回来。

    “此事急不得,娘可以先派人去问问。”小暖也站起来,“女儿去织布行看看。”

    织布行内,从登州过来的江家和齐家的织布娘或工匠,正跟自己织布行里的工匠一起钻研织棉布的事儿,干劲儿十足。小暖转了一圈后回到管事房,问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这两天可有郑笃初的人与你接触过?”

    贺冬柏没瞒着,“说是给三倍的工钱,让小人去郑家的织布行做事,年底还有大红封,小人回绝了,倒是没听说他们接触咱们的工匠。”

    贺东柏是小暖从登州薛家买下织布行时,一并带过来的管事。这一年看下来,此人能耐够用,人也本分,让小暖比较放心,“工钱咱不论,等到棉布开始卖了,你和工匠们在咱们这里拿到的分红,一定比郑家许诺的多。”

    “姑娘放心,有契约和行规管着呢,他们不会动这个心思。”贺冬柏笑道。行有行规,织布行的规矩在这儿摆着,再有就是原先秦东家让他们这些人都签了合约,他们拿着比旁的织布匠人高许多的工钱,就要服东家管束,一旦背主,赔银子损名声,以后怕是没活路的。

    再说了,秦东家和陈姑娘可是跟他们签了约的,只要棉布又结实又好,他们就能从织出的棉布里提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儿!郑家能这么大方?骗鬼呢!

    小暖也不担心工匠会跟郑笃初走,除了钱,还有故土难离的因由在。如果郑笃初在济县开织布作坊从她这里挖人,那还有可能走几个,但让人奔波几百里抛家去夔州,搁谁身上都得琢磨琢磨,“让大伙儿最近出入结伴而行,除了家和作坊里哪也不要去,注意安全。”

    贺冬柏瞪大眼睛,“姑娘是说……”

    小暖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不是小暖过分担忧,郑笃初来时带的十几个手下已经开始暗暗关注织布行的工匠了,保不准他们事败了后,会直接扛几个工匠回去,玄迩给小暖的材料上,郑笃初就干过不少这种事儿,这是个十足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若是他们敢动手,自己的暗卫可不是吃干饭的,抬抬手指头就能把人撂倒了!有底牌的感觉就是好,小暖翘起嘴角,到绫罗坊刚跟秦三换了身份,张三有就红着眼睛到了,“东家,小人的序言写成了,您看可否?”

    小暖道了声辛苦,接过这三页写满字的纸看过后,连连点头,“不错,就这么办了!”

    张三有还是底气不足,“小人的文笔实在比不得陈祖谟的,东家不找人修削一番?”

    小暖摇头,“这本书是给天下的举子看的,要的就是序言中这份真诚和青涩,好跟后边的内容形成对比。张大哥回家歇歇,明日再过来做事。”

    张三有张着熬夜干裂地嘴巴,恍惚难以回神。他的序言真能跟着书一起印成书了?激动惊喜之余,张三有有仗着胆子道,“小人还给这本书起了个名字,不知合适不合适。”

    小暖笑着点头,“讲。”

    “《偿情录》,东家觉得如何?”张三有目光贼亮。

    这家伙也蔫坏蔫坏的……小暖忍笑道,“意思很到位,但是不够吸引人。咱们卖书是为了赚钱,这个偿情的意思你在序言里写得很明白了,咱得叫个让人看见就不能放手的名字。”

    秦三立刻道,“《黄金屋》咋样?”

    小暖点头,“意思对,就往这个方面想。”

    张三有立刻道,“他现在不是状元了,所以不能叫状元文摘,那就不如叫……《金榜寻章》?”

    有悟性,这个擦边球打得非常好,意思简单粗暴明了,张三有是个人才!小暖拍板,“就这么定了!”

    待到她拿着张三有的序言到陈府时,陈祖谟带着一脸深奥的笑,“没想到秦东家还有此等闲工夫?”

    他这是觉得自己对上郑笃初就死定了?真是门缝中看人呢。

    小暖含笑道,“帮先生出书惠天下人,怎么能算闲事呢,秦某再忙也得腾出时间来不是?序言写好了,先生过目。”

    就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奸商,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陈祖谟拿过书稿一看,却没话说了:

    人有过,能改则善莫大焉。先生之目偶蒙尘,归乡于亡父坟前守孝尽载……为报圣恩,还知遇之情,集毕生所学,泣血成书……先生超脱俗物,不喜金银,只喜读书、躬耕。唯书田之乐……

    陈祖谟还未看完就神色放松自得,这不是他,分明是世外博学的陶潜!不过,他喜欢!

    “想不到日爰手下还有此能人。”

    小暖接过序言笑道,“是敝铺一个伙计读过先生的书后写的,都是他的真心话,先生觉得可以,便这么定了?”

    “定了!”陈祖谟异常痛快,他要的可不就是这样的名声嘛。秦日爰这么干,一定是见到郑笃初气势逼人,所以不得不向他低头、让他帮着求情了。果然是商人,因势利导,懂得该怎么做人做事,陈祖谟带着长辈的架势,开口道,“郑公子哪里……”

    小暖才不想跟他谈这个,“郑公子那边秦某自会与他好生商量,这本书名为《金榜寻章》,先生觉得如何?”

    比他想的名字一点也不差,陈祖谟翘起嘴角,“这么叫,不大好吧?”

    “先生本就是连中三元的金榜魁首,有何不可?那就这么定了。”小暖不想陈祖谟再仔细看后边的序言,否则就出事儿了……

    她回到绫罗坊后,直接找了木船过来。

    五大三粗的木船是带着秦记笔墨行的管事过来的,接了书稿后异常痛快,“兄弟放心,不出五日此书必出现在登州大小书肆,半月内九州开花,兄弟等着称银子就是。”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那小弟就等着木大哥的好消息了。”

    小暖回到绫罗坊时,展柜立刻来报,“衙门的人闹哄哄地来了说要查咱们的账册,但进了后院账房后只喝了几杯茶就走了,啥事也没干,东家,楼大人怂了!”

    话音刚落,石熙成跑过来道,“东家!刚得到消息,咱们有三船货物过夔州的水路时被官家拦住了!”

    展柜大惊,小暖皱起眉头,原来郑笃初早就动手了!

第六四三章 灭了丫的

    织布行的工匠研究精品棉布进入了瓶颈阶段,从蚕丝织绢帛的工艺上,已经借鉴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经验和技巧了。所以小暖才听从了贺冬柏的建议,派人远去夔州治下的巴渝找灵感。

    派去的人前一段日子送信回来,说是大有收货。他们采买了一批苎麻布,特别是一种名为“锡布”的质量上乘地细麻布,这种布在夔州很受欢迎,其织法对小暖的织布行研究棉布工艺很有价值。

    派去的人不止买了布,连同织布机和手艺精良工匠一同买入,信发出时说是已经准备装船回来了。

    但是现在这批货,连同工匠和织布机,都被夔州路郑家给扣下了。这如何让小暖不气。

    这郑笃初真是恶意满满,他是卡着点来济县的,就是让自己知道得罪了他,寸步难行。

    石熙成接着请示道,“小人去把九号镖局的奕镖头请过来?”

    小暖点头。

    这批货小暖还是用老合作商家九号镖局运的,虽说九号镖局是三爷的产业,但是小暖现在也不白用。除了小打小闹的近镖讨个免费外,这种远镖小暖都是照规矩付银子的。九号镖局的镖出了问题,小暖当然该与奕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为好。

    石熙成刚出去,玄迩就进来了,递给小暖一个油布包。

    小暖打开见到里边是印泥封着的一封厚厚的信,上边只两个字:亲启。

    这是三爷的字,小暖将信打开细看过,然后将信装回信封,递给玄迩,“立刻烧了。”

    玄迩出去后,秦三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的姑娘,竟连大气也不敢出,姑娘这样子与三爷每逢大事前的模样真像,这是要出杀招了!

    秦三握紧拳头等着姑娘下令,他马上开抢,一定要抢在暗卫众兄弟前头!

    跟了姑娘后,他的刀除了逮兔子就没见过血,用郑笃初的脑袋喂刀正合适!

    待奕走进绫罗坊时,小暖已然恢复平静沉着了。

    以保护镖局的声誉为头等要务的奕,此时惭愧万分。

    “秦少爷稍安勿躁,镖是奕某的人丢的,就由奕某寻回来。这趟镖不止免了秦少爷的镖银,若是东西追不会来,奕某照价双倍赔偿秦少爷的损失,下个月再给秦少爷增一支免费镖!”

    九号镖局像小暖这样持有烫金牌的客户,每月有两支镖是免费的。小暖因为帮三爷做了大事,三爷特准了她一月四次免费镖,奕下月再赠一次便是五支了,奕这么做怕是要亏本的。

    小暖含笑摇头,道,“这次船被扣怪不到镖局头上,那些人是冲着秦某来的。九号镖局的地盘在北部几州,深入巴蜀本就危机四伏,奕镖头肯派人护送秦某的人过去,又帮着押回来,秦某已是感激不尽,镖头无须自责,该付的银子,秦某照付,这次也有秦某派人过去……”

    不等对面这大言不惭的小白脸说价,奕就面赛关公了,“镖师是干什么的?要不是路中有险,哪个会花银子雇镖师!我九号镖局接了这趟镖,就得负责到底,不把东西安全交到货主手中就不算完!这是镖局的规矩,秦少爷不用客气,奕某马上带着人亲自跑一趟,尽快连人带货给秦少爷拿回来!”

    货毕竟是衙门扣的,九号镖局跟登州衙门交好,但百里千里外的夔州衙门他们可没熟人熟路,得花银子找人从中斡旋。想到这些,奕又气又肝疼。等这事儿办好了,他得回趟总部,让大掌柜和东家把他们的底牌亮出来,吓死这帮没眼力的孙子!

    见到奕如此,小暖也笑了,“秦某能结识奕镖头,真是两生有幸。”这么有职业精神的生意人,她喜欢!在现世喜欢,在这里更喜欢!

    为毛是两生不是三生?奕眼角哆嗦几下,转身走了。

    他的人每月给这小子免费押四趟镖,他的一等镖师还有一个天天在第一庄遛狗,都是拜这小子所赐。虽说九号镖局在这小子身上没少赚钱,但第一印象刻在那儿,奕连一句“某也是”,都说不出来。

    老子是镖师,就是这么直!

    看着奕愿意担起责任,展柜稍稍安心,立刻问,“东家,咱怎么办?”

    小暖缓缓笑了,“好办,废了郑笃初,砸了郑家的锅!”

    他表现得机会终于来了!一身匪气的秦三立刻跳到中央,“东家,让俺老三去,保证干得干干净净的,让他们连坟头都找不着!”

    不把这兔崽子埋个地下八十丈,就对不起他秦老三的老本行!

    黄子厚和掌柜都瞪大眼睛,这家伙是吃了丈二的大炮仗了,咋还扯到坟头了?

    小暖瞪了秦三一眼,“咱是正经生意人,不能这么干!今天有人过来跟你争,杀了;明天再有人跟你争呢?你难道要立个血招牌卖布?咱得用脑子!走,跟爷去第一庄,爷有办法收拾了他!”

    三爷那些资料,可不是白送的,收拾不了郑笃初,她都没脸回家见娘亲和妹妹还有大黄!

    听到姑娘自称“爷”,秦三和玄迩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自心向外的激动。这气魄,他们喜欢,三爷一定也喜欢……吧?

    不管了,干丫的!

    秦三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姑娘出城,可还没走到第一庄就碰上了郑笃初。这厮刚在第一庄吃了闭门羹,撩开轿帘露出一张黑中带着阴险的笑,“秦东家店里的生意不忙了?还是来去第一庄报信了,陈姑娘身体不适,郑某去了都不见,更何况是你!”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郑笃初来干嘛。

    绫罗霓裳是秦日爰的,织布行和田庄是小暖的,现在织布行的货被扣了,郑笃初来找小暖炫耀胁迫,正对路。

    小暖缓缓翘起嘴角,“秦某没有一日不忙,倒是郑公子你,想忙也忙不起来吧?”

    郑笃初脸更黑了,“你……”

    “汪,汪,汪”郑笃初还没说完,大黄就一路嚎叫着跑过来,带着一路狗毛和尘土挡在郑笃初和小暖中间,向着敌人露出锋利闪光的獠牙,再加上它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保镖,这出场实在强大,立刻把小暖与郑笃初的对峙搅乱了。

    小暖下马安抚道,“狗兄没去山里捉兔子?”

    大黄不理小暖,只万分戒备地瞪着郑笃初,把小暖往回推,不许她靠近。

    郑笃初冷笑一声,“这畜生要干什么?莫不是以为圣上赏了它个项圈,它就能在郑某面前放肆吧?百兽园的白虎见了郑某都不敢呲牙,它算什么东西!”

    小暖没理会郑笃初,她的目光在表现异常的大黄身上转了几圈,又看回郑笃初脸上。

    “怎么,除了陈小暖,你还想靠着一只狗给你撑腰?”郑笃初冷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小暖的目光落在瓷瓶上,“郑公子这么好的脸色,是吃哪种神丹妙药吃出来的?”

第六四四章 背着炸药包的郑笃初

    郑笃初不理会面前这个小白脸,又对着瓶口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得长叹一声,若是在京城,他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长生丹药拿出来,也就在这穷乡僻壤的乡巴佬们面前,他才敢如此随意。

    郑笃初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瘾君子,小暖发现郑笃初打开瓶盖后,大黄更暴躁了。

    “这不是你这下等人能摸得到的好东西,跟你说了也没用。回头告诉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说是她,便是晟王亲自来了也得由着小爷高兴!”郑笃初说完,小厮立刻放下轿帘,四个轿夫抬起轿子,顶着大太阳颤悠悠地走了。

    大黄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汪汪叫了一阵儿才恢复常态,小暖拍了拍他的脑袋,“走,狗兄,咱回第一庄!”

    进了第一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后,小暖拉过大黄,蹲下很认真问道,“大黄,方才那个人哪不对劲儿?”

    “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个养老虎的很像,就是三爷的爹?”

    大黄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这是不明白小暖在说什么。小暖换了种问法,“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很讨厌?”

    “汪!”

    “大黄下次见了他,把他的衣服撕了好不好?”

    大黄对付让它讨厌的人的方式,就是撕他衣裳。很明显,这个郑笃初不讨大黄喜欢,按照常理,大黄听到这个会非常高兴。

    但小暖问完,却在大黄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厌恶,也就是说郑笃初这个人让大黄连下嘴的兴趣都没有。

    能让大黄有这种反应的,只有建隆帝和郑笃初两个人,只是大黄反应的激烈程度不同而已。

    小暖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玄舞,你们调查赵书铎的时候,他有没有郑笃初有过来往?”

    玄舞不敢确定,“赵书铎多在军营,就算出了军营也是归家,最多出去喝个茶,属下不曾听说他跟郑笃初有私交。”

    “他去哪里吃茶?”小暖问道。

    这个玄舞还真查过,“去宁候夫人开的田园雅舍。”

    小暖点头,“那郑笃初会不会去那里喝茶?”

    玄舞明白姑娘的意思了,“郑笃初心怡方挽离,方挽离在雅舍办过几次诗会,郑笃初也去凑过热闹!”

    这就好办了,小暖本打算给郑笃初扣个锅的,没想到他自己就背了个炸药包。

    小暖翘起嘴角,招手叫过玄舞和秦三,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两人听完眼睛都亮了,秦三竖起大拇指,“妙啊,这可比挖坑埋人痛快多了!”

    小暖叫进绿蝶,“李千耳可在第二庄中?”

    这两日跟在“小暖”身边,以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绿蝶立刻道,“李千耳已经跟着那个叫华池的侍卫搬到第二庄的长工房里居住,不曾离开。”

    “走,跟本姑娘去趟第二庄,让他们吃了这段日子的庄饭,该让他们干点正活了。”小暖进屋,换女装。

    玄迩则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李千耳虽然是吃干饭的,但华池干活有板有眼肯下力气,还得了田庄管事的赏识,现在管着五个长工,算是个小工头了。”

    小暖挑挑眉,“既然这么能干,就再多留他些日子,待摘完了棉花再放他走。”

    后晌,小暖去第二庄查看农田浇灌施肥情况时,果然见到赤脚高挽裤腿,跟其他长工并无二样的华池,正扛着铁锹吆五喝六地分派几个长工干活。

    那个李千耳是他骂得最狠的一个……看李千耳不服不忿的模样,小暖还真看不出来俩人是一伙的,华池的演技可以说非常不错了。

    小暖在田庄的管事李春山的陪同下查看着棉田的情形时,秦日爰骑马到了。

    终于有正事干的李千耳假装看护水渠不让它跑水,目光则死死锁住秦日爰和陈小暖。

    “姑娘,货被扣在夔州了,应该是郑家干的。强龙不压地头蛇,郑家仗着天高皇帝远,连私盐都敢公开贩售,咱们不如就让一步,分点好处给郑笃初?”

    李千耳的眼睛一亮,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居然敢公开贩卖私盐,这可是大罪,圣上一定感兴趣,记下!

    小暖带着秦三到了人少的地方,见左右无人,才道,“郑笃初说他是奉了右相的吩咐来的,说咱们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右相面子。因为右相想让晟王与他同进退,此事咱们确实不能跟他硬磕,咱们惹不起右相……”

    “啪!”甩了一铁锹土在水渠边的李千耳扣住第二个手指头,右相居然想拉拢晟王,又一个大消息!

    “秦某已与登州大小二十余家商号合作,再多他一个也无不可。只是秦某前几日得罪了他,不晓得该怎么把这个关系拉回来。对了!”秦三继续放消息,“姑娘的七师兄会炼丹不?”

    小暖摇头,换了个方向,好让李千耳把秦三的脸看得更清楚,“师兄哪会这个,怎么了?”

    秦三凑近一步,李千耳的眼睛挣得更大了,“秦某发现郑笃初喜欢丹药,就算不吃放在鼻子前边闻闻也爽得很。若是张观主会炼丹,秦某去讨两瓶来投其好所,说不得这事儿就好办了。”

    投其所好,这个笨蛋!玄舞暗骂一句,接话了,“姑娘,只闻味道就能舒坦的丹药怕是来头不小,属下在京中也未听闻有这等好丹。”

    “莫不是郑家祖传的秘方?”小暖问道。

    玄舞摇头,“郑家好像不善此道,不过属下调查赵书铎之死时,曾发现他与郑笃初都有去田园雅舍吃茶的喜好。赵书铎掌药店粮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门路。”

    “咔嚓!”!木头折断的清脆响声传来,小暖三人警惕地望过去,见李千耳手握半截断了的铁锹把,表情僵硬。

    “你这家伙一点轻重也没有,你说这是你折断的第几把铁锹了!”华池过来,一草帽抽在李千耳脑袋上,挡住他的脸,“去,再回去拿一把,利索点!”

    “是。”李千耳压着激动应了,快步向长工们住的院子走去,经过小暖几人身边时,小暖还停住关怀一句,“可伤着了?”

    李千耳赶忙摇头,“俺皮糙肉厚不碍事,就是又弄坏了东西。”

    小暖摇头,“弄坏了再修,人没伤着就好。”

    李千耳一脸感激地回院关上门,立刻趴在门缝边偷看,只见小暖的嘴开合着,“那个赵书铎就那么厉害?”

    玄舞摇头,“他要是真厉害,就不会因为贪墨了点粮草自杀了,最多只是认识什么花钱拿丹药的路子罢了。”

    “这人死了他的路子也就断了,姑娘,咱们拿不到丹药,还得再想办法……”

    李千耳直起腰,一脸的激动,今天真是大有收获!

    待到晚间,李千耳和华池趁夜色归密林,与高仓颉报了消息。

    高仓颉也激动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守在这旮旯里没逮到天师,却得知郑笃初手中有上等丹药的事儿。

    “立刻去将郑笃初手里的丹药取来!”

    华池立刻献宝,“属下已经取过来了,大人请过目。”

    高仓颉将紫红色的小药丸倒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才装入瓶中,“刷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很是严峻,“八百里加急速送回京中,明天辰时前必须送到。”

    小暖本以为放出去的消息最快得三日才能有反应,哪知第二日后晌,郑笃初就不见了。

第六四五章 蜘蛛吊,财神喜气到

    “属下亲眼看见,郑笃初刚要在怡翠楼茗香姑娘房里睡下,就被高仓颉的人破门而入亮了牌子,那厮一见是大内侍卫立马就怂了,连声说自己是右相的亲外甥、郑美人的亲哥哥。大内侍卫怕他?他们抓的人比他帽子硬的多了去了,麻溜地把那小子敲晕抗走了。”

    秦三幸灾乐祸啊,看着郑笃初被抗走,看着他的手下乱成没人管的耗子到处乱窜,一个字,爽!两字,真爽!

    小暖翘起嘴角,“这么被抓走,他囫囵着出来的可能性大不大?”

    玄迩分析道,“大内侍卫敢出手抓他,就是他犯了大事儿。就算查到最后他没犯大事儿,封江兆的人也得给他安一个。姑娘放心他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郑家和程家这次都得受牵连,圣上正诸事不顺,有火无处发呢。”玄舞也道。

    “姑娘咋会想到用丹药来弄走他?”秦三好奇问道,明明能挖的坑有很多啊。

    小暖笑眯眯的,“因为这个不光能坑了他,还能把我七师兄摘出来,两全其美。”

    其实小暖选这个最主要的是因为大黄的反应。大黄的反常行为让她确信郑笃初拿的丹药跟建隆帝的是同源。皇上吃的丹药,一个京城浪荡子手里居然会有,这能不是大事儿?

    谁让他在秦日爰面前瑟!

    再说她也真没干什么,只是帮他拉了赵书铎这条线而已。没准他就是通过这条线得来的丹药,反正赵书铎已死,郑笃初能找谁说理去。

    “袁天成在琴鸣山被伤是京中的大忌讳,几乎无人敢提。以后咱们也要慎重些,以免引火烧身。”玄舞提醒道,她离京时日短,那边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小暖点头,“是郑笃初先拿着丹瓶在秦东家面前炫耀,秦东家又跑过来问咱们的,咱们啥也没干,大家要统一口径。”

    秦三立刻道,“明白!”

    正这时,屋角睡着的大黄忽然抬起头,盯着窗口戒备地呜呜着。玄迩飞身出屋,一会儿便又进来,笑道,“姑娘的师傅已到了益州!”

    小暖腾地站起来,“太好了!”

    小暖这里开心着,楼萧迁那边却坐卧不安,“真的是监门卫的人抓走的?”

    师爷点头,“这个错不了。大人,这事儿可麻烦了!”

    能不麻烦嘛,监门卫可是圣上的亲卫!圣上的人亲自来抓郑笃初,他一定是犯了大事儿了!

    “师爷,本官最近没干啥……吧?”

    师爷先把自己想了一遍,才琢磨楼知县,“私盐和……难为秦日爰,算吗?毕竟圣上还等着穿秦日爰做的衣裳呢……”

    楼知县一激灵,“周庄严惩不贷,秦日爰那边也好生安抚,莫让他到圣上面前说本官的坏话!”

    郑笃初是右相的侄子,秦日爰不过是小暖的走狗罢了,谁能想到郑笃初会拿不下秦日爰呢。押错宝的楼知县悔不当初,好端端地,他干嘛要帮着郑笃初做事!

    他的靠山是三爷啊,真是脑袋被人灌了迷糊汤了!

    “大人,陈祖谟求见。”门人隔着门高声道。

    就是这厮给他灌的迷糊汤!楼萧迁怒吼,“让他滚,以后他来了直接撵走!”

    楼知县算是看明白了,但凡跟陈祖谟沾边的,绝对没好事儿!

    被拒之门外的陈祖谟,尴尬转身离去,提灯笼的陈忠快步随着老爷进入夜色里。

    陈祖谟现在心中也很不安。郑笃初被人抓走了,能抓郑笃初的人一定比右相官大,这人是谁几乎不用想了。

    郑笃初为何被左相或者圣上的抓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和楼萧迁?一头雾水的陈祖谟望着暗黑的前路,楼萧迁这里打探不到消息,只能去一个地方了,第一庄!

    别人不知道,那死丫头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郑笃初败给了秦日爰,陈祖谟这会儿还真不想去小暖那里吃瓜落。

    再说他去了,那死丫头就能告诉他?陈祖谟气得直哼哼,自己举步维艰,全是拜她们母女所赐!

    睡了美美的一夜的小暖,晨起伸了伸懒腰。窗外阳光明媚,身边妹妹睡相甜美,地上的大黄看着顺眼,日子真是美好!小暖忍不住爬过去在妹妹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小草的眼睫毛扇了扇,伸懒腰探小胳膊搂住姐姐的脖子,也吧唧了一口,“姐……”

    “恩,醒了?”小暖转身倒了杯温水喂小丫头喝。

    小草迷糊着抱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小暖看得心都要酥掉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妹妹和大黄更可爱的小家伙了。

    小草喝完水就精神了,啥咯咯笑了几声才问姐姐,“姐姐知道蜘蛛为啥是财神不能杀吗?”

    还有这说法?小暖想了想,“因为蜘蛛能抓苍蝇蚊子,可以让屋里更干净?”

    “姐姐猜错啦。”小草抱着小肚子打滚咯咯笑了一阵儿,吵的大黄把脑袋埋前腿里,不肯起来。

    “姐姐猜大牛哥怎么说?大牛哥说是因为蜘蛛会织网,蜘蛛织的网可以拿去卖钱!”

    小暖也笑了,“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蜘蛛长得像个喜字!”小草非常开心由自己来公布这个正确答案,“书上说蜘蛛像喜字,蜘蛛吊,财神喜气到!”

    小暖……

    “蜘蛛长得哪里像喜字了?”

    小草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儿,“是这么写的喜,不是楷书的喜,姐姐看像不?”

    小暖看不出来哪里像了,不过这不妨碍她觉得妹妹厉害,“很像,我家小草果然厉害,喜字都能写出好几种了!”

    小草傲娇得扬起小脑袋,“先生说再过五年,小草一定比爹厉害!”

    小暖不想让妹妹有太大的压力,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咱不跟他比,咱又不去考状元,你高兴读啥就读啥,读累了就出来玩会儿,别把眼睛累坏了。”

    这里不是没有近视眼,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的读书人不在少数,没有眼睛戴非常不方便,小暖可不想妹妹以后都眯缝着眼看人。

    小草很是认真的道,“娘会种棉花,小草太小不会;姐姐会管铺子,小草太小干不了。所以小草要好好读书,一定要把爹压下去!”

    小暖心疼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儿,哪找去!

    “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青鱼湖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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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农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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