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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一一章 陈祖谟的底气

    说起往事,柴梓让真真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甚是荒唐,半晌后才又言道,“你祖母给为父娶了国公府的嫡女,你祖父给为父请封了郡王,让为父开府另居,还将你送到你大伯身边教养,让为父后半生无忧。你祖父在世时就曾再三告诫为父,教养子女之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子女争气才能家门兴旺。”

    “为父没把你祖父的话放在心上,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出了事有你祖母和大伯顶着,下边还有你这么争气的儿子,便像你祖母宠着为父一样宠着你二弟和三妹。可为父没有你祖父的本事,护不住你们,致使智岁至今还未成家,你三妹惹出大篓子为父也护她不住,还连累了你。”

    柴智瑜听了父亲这番话,眼圈有些发红。这么多年来,若说他心里一点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摊上这样的一家子人,他又能怎样?

    “你要引以为戒,好生教导思儿和修儿。咱们家的将来就寄托在他们俩身上。”柴梓让叹口气,“这这俩孩子一个读书一个习武,若是他们有真本事,咱们再用力把他们推到新皇面前,我们这一脉就还能起来。”

    柴智瑜的长子柴兆思八岁,次子柴兆修四岁,待他们能为朝廷做事时也该是十几年后了。那时新皇登基,必定要提拔新人。

    柴智瑜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却没有吭声,刚过三十的他,又如何甘心一生平庸,他堵着一口气,定要出人头地,入阁拜相!

    现在必须韬光养晦,待大风起之时,再借势一飞冲天!

    “父亲,咱们不可再惹晟王,若他真的娶了陈小暖,咱们正好以此为契机,通过妹夫这层关系,站到晟王一边。”

    柴梓让半晌无言。他又何尝不知应该这样,可关键是以女婿和陈小暖那僵得不能再僵的父女关系,陈小暖身边能让他们站么?

    便是陈小暖让他们站了,晟王能要他们么?

    若是昌郡王能再得势,将来继承大统,就太好了。

    父子两人沉默无言,待到天将暗时,赵氏和辛氏前后脚回了皮场街。

    柴家父子立刻问道,“如何?”

    赵氏叹口气,“我娘什么都没说,她先将玉媛狠狠教训了一顿,又告诫玉媛不可再招惹陈小暖一家三口,还说若是她再惹事,便不认这个外孙女,玉媛受了惊吓,妾身让她先回客栈了。”

    辛氏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祖母跟庆国公夫人讲的差别不大,不过儿媳看得出祖母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她极为讨厌小暖三人,但她老人家……也不愿再招惹小暖。”

    柴家父子沉默了。

    就算陈小暖护驾有功,原本站在他们这边的两位老人家,也不应该同时改口才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可恨他们已被排除在一等圈子之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真真是急刹人也!

    出去打探消息的柴智岁宵禁前才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他大着舌头道,“程小六说晟王早在济县时就看上陈小暖了,所以才为秦氏讨了个诰命,为的就是方便他娶小暖为妃。这家伙,脑袋真是有毛病……放着方挽离那样的大美人不要,还……”

    “啪!”

    “啪!”

    柴梓让与柴智瑜各抬起巴掌抽在柴智岁的脑袋上令他闭嘴后,思索着他打探来的消息。

    程小六乃是右相程无介的小儿子,他说的话未必不可信。既然晟王早有筹谋,那么此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们应提早打算才是。

    柴梓让言道,“智岁明日跑一趟城南的客栈,将你妹妹和妹夫接到府中来。见了你妹妹不许吵架,对你妹夫也要客气礼让,不许在他面前胡说,听到没?”

    回答他的,只有柴智岁的呼噜声。

    不过第二日一早,陈祖谟还是被红着眼睛的小舅子亲自接到皮场街的院子里。这院子他是第一次来,不过他在京中待了不少时日,晓得这里住的多是有点小钱的人家,官员多居住在东城和北城,当然也有晟王那种怪胎主动选了南城的宅子。

    想到晟王,陈祖谟的腰直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柴智岁为何待他这么客气,还不是因为他不日将会成为晟王的岳父!

    早知道有今日,他何必休了秦氏娶柴玉媛?真是悔不当初……

    柴梓让见到陈祖谟时,也是笑容可掬的,翁婿二人落座后相谈甚欢。柴梓让看着模样才识均高过寻常人的女婿,也明白他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被玉媛连累了。若非如此,他这女婿十几年后也当是京中的一号人物。

    只可惜他被建隆帝断了“不可用”之言,便是建隆帝退位新君登基,他在官场上也再难有出头之日,可以说是女儿毁了女婿的一生。

    这般想着,柴梓让笑得更加客气了,“你大哥去衙门做事,傍晚才得归来,待他回来后咱们再摆酒席为你接风洗尘,今日晌午先随便吃些。”

    陈祖谟也客气着,“悉听岳父安排。”

    “你的腿是在第四庄伤的?”柴梓让把话题扯到小暖一家身上。

    陈祖谟立刻道,“是小草出来迎小婿进门时,小婿一不小心踩搓了门槛,出来后又踩在坑里,才成了这般模样。”

    这确实是点背了些,柴梓让笑道,“小暖的伤可好些了?”

    “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小婿看她精神尚好,应无大碍了。”陈祖谟笑道,“待她能行走了,小婿再让她们姐妹来给岳父大人请安。”

    果然上道!

    柴梓让含笑点头,“虽然淘气了些,但这两个都是聪慧又惹人喜欢的好孩子。”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去,柴智岁便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跑进来,“爹!圣上召见秦氏和小暖,她们俩现在进宫去了!”

    不是说陈小暖还不能走路么?柴梓让看着女婿,发现他的脸也快挂不住了,便转头吩咐儿子道,“去打听看圣上召她们何事。”

    “!”柴智岁最喜欢这等四处打听八卦的差事,立刻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大厅里的翁婿二人,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得尴尬地沉默着。

第五一二章 三进宫

    马车里,秦氏心里慌乱着,“知府大人来了要议事,圣上召娘进宫就是,为啥连你一起召进宫中,你的伤还没好呢!”

    小暖扯了扯肩上碍事却好看、挡风的滚毛披肩,安抚道,“三爷没让人传过消息来,就是没大事儿,咱们随机应变,懂的就说不懂的就不说,只要没大差错就好。我跟娘说的那些,娘都记住,他们提到这几条您就开口,不提就不说话。”

    秦氏立刻如小学生一般点头,叨叨咕咕得回忆着小暖说过的话。

    小暖握住娘亲的手,她心里不慌。三爷说过了上一关之后,他保她们母女平安,所以她们便是出了事儿也有三爷顶着呢,小暖很有自我认知,建隆帝和朝臣跟她们不是一个吨位,她不用和他们斗,这些交给三爷。

    她的本事在赚钱上,跟着财神爷后,她的本事还是赚钱!

    快到宫门口时,秦氏也叮嘱闺女道,“要是圣上问起你的亲事,你可不能说话,得让娘说,知道不?”

    圣上怎么会无聊到在金殿上关心她的亲事呢,小暖乖乖点头,“好。”

    待到宫门口时,玄迩直接将小暖抱下马车,在她耳边低声道,“三爷传来消息,司天监的袁天成在圣上身边,姑娘和夫人进宫之后千万不要正眼看他,切记。”

    小暖心头一跳。这个袁天成她知道。袁天成是掌天文历法的司天监的大头儿,就是这厮为建隆帝解梦,害得双生的乌羽从出生就无法以真实身份见人!

    她的师姑师无尘对这老头儿也颇为忌惮,提醒过小暖不可与此人打交道,见到他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建隆帝召见她们讲种棉花的事,带着袁天成是为了什么?

    小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渐渐安稳下来,带笑抬起头,见监门卫副将顾长河正对着她呵呵地笑。

    “顾大哥,好巧。”小暖主动打招呼,她每次进宫都能见到这一脸和善副将呢,“大嫂和孩子还好?”

    “好,都好。”顾长河笑得一脸感慨。小暖姑娘哪里知道,他能在这里听她说一声“好巧”有多不容易。前一阵子那场祸事牵连甚广,监门卫的头儿换了个遍,跟他一起值岗的弟兄也换了十之七|八。

    顾长河抬手招女侍过来给小暖和秦氏以及两个丫鬟搜身时,还不忘叮嘱道,“陈姑娘身上有伤,仔细着,莫碰了她的伤口。”

    女侍低声应了,上前检查她们带没带兵器时,低声与小暖耳语道,“姑娘,这是晟王给您的玉佩,让您务必带在身上。”

    小暖不动声色地扫了这女侍一眼,把玉佩握在手里,跟着娘亲进了宫门。进宫之后,小暖直接将玉佩交给玄迩,“收好,不可让人发现。”

    玄迩也不多问,直接将玉佩收在腰间。

    小暖与娘亲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宜寿宫门口,被小太监十分客气地请了进去。

    秦氏谨记小暖的叮嘱,进去后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跪在地上行礼,“臣妇拜见万岁。”

    建隆帝扫了一眼小暖,开口道,“平身。”

    见秦氏扶着小暖小心起身,建隆帝问道,“小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小暖正要行礼时,建隆帝又道,“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

    他越说不必拘礼,小暖越是要守礼,在尽量不拉动伤口的前提下屈膝行了宫礼,“回圣上的话,臣女身体好多了。”

    建隆帝点头,扫了一眼在他身旁陪立的,正在仔细打量小暖母女的袁天成,便听太监又进来报,“圣上,秦日爰到。”

    小暖母女心头便是一跳,为何圣上把秦日爰也叫了来?小暖还没跟秦三提前通过气呢,这个二货,会不会出什么篓子……

    建隆帝细细打量秦氏和小暖,却见这俩人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根本看不出什么,便开口道,“宣。”

    秦三进来时也颇为紧张,给建隆帝磕了头,待建隆帝叫起后便不由自主地站在秦氏母女身边,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着。

    建隆帝……

    “朕今日宣了户部尚书方简荣和登州知府万伯庸前来商议棉花耕种之事,想着你们三人对此事最为熟悉,便也将你们叫了来,同听一听有何纰漏。”

    秦氏和小暖冲着方简荣和万伯庸屈膝,秦三也跟着拱了拱手,方简荣和万伯庸也拱手客气还礼。

    自始至终,这对母女都没有一点好奇心,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御案前,就连刚进来的秦日爰也跟她们保持同一姿势,建隆帝挑挑眉,暗道这规矩学得不错,胆子也真小,难道她们就没一点儿好奇心?!

    这样下去,袁天成还如何察她们的面相?

    “万爱卿,将你的打算细细讲来。”

    “是!”难得有机会面圣的万伯庸紧张地抬手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微臣已向秦安人和第一庄的花匠详细了解了种棉花的经过……”

    秦氏心中嘟囔着,啥时候了解的,她与这位知府大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这不算欺君吗?

    “……所以按此算来,所产棉籽应能种满两千三百余亩良田,秦安人熟悉棉花种植,所以她的田庄还是种棉的首选,刨除秦安人的九百亩和秦日爰的一百亩棉田,尚有一千三百亩田可种。微臣与州衙众吏商议后,在登州之内择了九处与第一庄土情相当的良田,有……”

    当!接到第一个小暖提醒过的地方!秦氏默默地掐住一个手指头。

    小暖认真听着,万伯庸所讲的确有些道理。她现在不打算在自己的田庄种满棉花,这还是三爷给她的建议。

    这年头种地是看天吃饭,若是赶上风调雨顺还好说,赶上天年不收时,她们种下地棉花收成不好,这责任该谁担?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最后担责任的自然是她们!

    所以,至多七成。

    万伯庸一边夸建隆帝三皇转世亲自关心农事,一边表白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再顺带讲了讲种棉花的打算,足足说了有四盏茶的功夫,才将他的计划说完,其间八成都是废话!

    小暖在心中吐槽,若万伯庸是绫罗霓裳的管事,就这做派早让她削成猪头了!

    万伯庸说完,方简荣又补充道,“万知府所言甚是,若是照此计划实施,秦安人又能尽心尽责,应万无一失。”

    当!秦氏抓住第二点,掐住两个手指头。

第五一三章 拍马屁谁不会啊!

    屁话,说了等于没说!

    身为大周的大司农,竟然一点建议也不给还顺道摆了她们一道,真是个混饭吃的小人!

    小暖心中不屑,连番吐槽。

    不想,万伯庸也立刻跟上表态加舔砖,“微臣已将能寻到的种植过棉花的花匠都招到登州之内分散在各田庄,让他们尽全力协助秦安人种植棉花,不得有分毫差错,否则严惩不贷!”

    当!秦氏抓住第三个点,掐住中指。

    建隆帝听完后未置可否,先问秦日爰,“你觉得如何?”

    秦三立刻跪下磕头,“回万岁的话,草民实在惭愧,草民整日忙于店铺的生意,将棉籽交给秦安人后便不曾过问过几回,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耕种,所以草民不敢妄言。”

    小暖满意地翘起嘴角,答得好,该赏!

    根本不晓得棉花长啥模样的建隆帝深以为然地点头,转问秦氏,“安人觉得如何?”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呢。秦氏深吸一口气,行礼回话,“回圣上,臣妇没正经八百读过一天书,所以说的话不如两位大人中听,请您恕罪。”

    建隆帝微笑,“但讲无妨。”

    秦氏行礼道,“圣上让臣妇种棉花,是看得起臣妇,臣妇一定尽心尽责,但是臣妇真做不到万大人讲的分毫不差,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方简荣和万伯庸都挑了挑眉,暗道这民妇真是敢说话,也够机警,开口就挑了最重要的两点!

    建隆帝问道,“此话怎讲?”

    秦氏按照小暖的叮嘱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讲道,“种地是看天吃饭,若是天年不收,臣妇就是住在地里,棉花也长不好的。”

    “安人且放宽心,上有黄天庇佑,中有圣上仁德,下有万民齐心,今年必定风调雨顺。”建隆帝身边的袁天成开口道。

    他的嗓音尖哑得比变声时的男子还难听,小暖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屁马屁放空话的。

    秦氏谨记小暖的话,不抬头也不理他,接着道,“就算风调雨顺也不一定能收老些棉花的。臣妇去年种棉花时,田里就有平白无故地黄叶死掉的,还有咔咔落棉桃的,臣妇问了很多有经验的花匠,他们也说不清啥原因。虽说今年臣妇等一定仔细着,但这种情形怕是还会有。”

    咔咔落桃……

    建隆帝想了想长满桃子的桃树若落叶般落桃的情景,觉得头疼。

    “圣上和诸位大人看得起臣妇,臣妇一定会尽万分的力,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让圣上满怀期望,否则到秋里摘不出那么多棉花,就让您失望了。”秦氏说得很是实在,“还有一点,臣妇的三个庄子和秦东家的庄子里都住着不少拖家带口的长工,他们也得吃饭吃菜,所以田庄不能全种棉花,得给他们留些地方种粮食和菜。”

    “棉花是好东西,可这东西大伙还没见过它的好,若是全种上棉花让长工们出门见不到能吃的粮食瓜果,他们心里就会不踏实,干活也没劲儿。圣上,您说是这个理儿不?”秦氏问道。

    方简荣不屑地暗哼,建隆帝又没种过田,他哪里晓得长工想什么,那等下贱人,想什么又有何关系,不干活直接罚钱抽鞭子就是。

    不想建隆帝却煞有介事地抚须,非常认同地道,“言之有理。”

    方简荣……

    秦氏退下后,建隆帝又问小暖,“小暖有何话要讲?”

    小暖上前一步行礼,“臣女种田的本事都是跟娘学的,但还没学到家,现在只会拔草捉虫。臣女什么都不懂,但臣女见您亲自关心农事,两位大人兢兢业业地为您分忧,我娘也一门心思地想种好棉花,就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不知道哪本书上说过,人心齐泰山移,臣女觉得有您带头,大伙再这样齐心协力的,就是个好开头!吾皇圣明,能有您在京城坐镇指挥百官、牧养万民,是万民的福气。”

    不是喜欢听拍马屁吗,谁还不会啊,当她那么多年的金牌VIP客户经理是白混的嘛!小暖说完,恭恭敬敬地退下。

    万伯庸和方简荣侧目看着小暖,暗道这是个劲敌,不可忽视。

    上坐的建隆帝听得是浑身通泰,眼角眉梢染了笑。建隆帝高兴了,殿内自然一片祥和。

    “人心齐泰山移,甚好,甚好!方爱卿,万爱卿,你二人将此事再议一议,开春前一定要诸事妥当,朕要与万民一起扶犁耕作!”

    见建隆帝挥手,两人只得领命退下,至此殿内只剩了小暖三人。建隆帝笑眯眯地看着秦日爰问道,“秦日爰来了京城,在忙些什么?”

    秦三赶忙出列回话,“小人……草民先是去了衙门口报过棉花的事儿,便忙活着草民铺子里的生意。岁末年初正是大伙儿喜欢买新衣裳的时候,所以草民店里的生意特别忙,也赚了些银子。”

    他这洋洋得意的是要干嘛?小暖默默地为这二货捏了把汗。

    建隆帝点头,“怎会想到种百亩棉花?”

    这话姑娘进京之时就叮嘱过,秦三也说了无数遍,此时非常自然地道,“草民去徐州时见到这东西,听说能用来织布,只是非常繁琐。圣上您也知道草民是做布匹生意的,见到这稀罕东西当然想着种出来看看咋样,能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草民运道好,得黄天圣主保佑赶上年头,又请了个好管事,真种成了!”

    建隆帝又问,“秦安人想向漠北大军献棉衣时,你因何赞同?”

    这是个关键问题!

    秦三老老实实地回话,“回圣上话,草民不敢说什么大义。当时草民想的非常实在:漠北久战不稳,济县人心也不稳,草民的布就卖得不好。草民想着若是天下乱了,草民就没生意做了,这批棉花草民投的本钱不多,若是能帮上漠北军御敌保安稳,草民的布就能卖得好,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草民就同意了。”

    “只是草民也没想到,这小小棉衣到了漠北将军们手里能起到大作用,圣上也会注意到草民和秦安人献上棉衣的事,还给了草民“仁商”的称号,草民现在走到哪里,都觉得有面子,谢圣上隆恩!”

    小暖无奈地笑。她教秦三时可没这么啰嗦,不过好在建隆帝听群臣啰嗦惯了,应该不觉得什么……

    果然,建隆帝对秦日爰的回答非常满意,转而又问道,“你为何频频到晟王府中走动?”

    秦日爰没总去啊……姑娘也没叮嘱过这个要怎么答啊……秦三心慌慌。

    小暖也跟着提起心,只有秦氏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琢磨着该换双新鞋了,这双不暖和。

第五一四章 脸呢,脸呢!

    为啥呢?

    秦三仔细回想自己当暗卫时,姑娘跑到三爷府上都是为了啥,面上有些慌乱……

    建隆帝见此,轻轻地问了一声,“嗯?”

    这一声是满含了疑惑和威慑的,秦三牙关一咬,选了个他认为最稳妥的,“圣上,草民说实话,您千万别降罪草民才是。”

    “你且讲来听听。”建隆帝的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小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预备着秦三回答得有漏洞时她好立刻救场。

    秦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讲道,“草民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偶遇赵书彦大哥,与他一见如故,所以跟他到济县谋出路。小人……草民的绫罗坊,就是一点点从赵书彦大哥手里买过来的,草民没根基,想做好生意就得各路法子都试试。当时济县最有声望的是乌老将军,可他家门槛高草民进不去;其次就是金不换将军,金将军的门槛也高;后来草民赶巧认识了晟王府里的一个管事,草民当时不晓得晟王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金不换将军的侄子……”

    小暖默默流泪,秦三这是说得她的糗事……真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

    “草民觉得,金将军侄子的门槛草民能够得上,就厚着脸皮贴上去讨好晟王府里的下人,让晟王改穿草民布庄里的衣裳。您老也知道晟王模样长得气派,他穿草民布庄里的衣裳往哪一站,都是草民的活招牌啊!小人靠着这个,赚了一些钱。”

    “为了让济县商户知道草民与晟王有些交情从而不敢轻视草民,店里每有新衣,草民就立刻给晟王府里送过去。其实……草民也不大能见到晟王,不过草民出来都说……晟王见了很喜欢……请圣上恕罪!”

    秦三说完,跪地心跳如鼓。

    小暖的拳头微松,这家伙说的也是实话,她当时的确就是这么干的……就是不知道建隆帝做何感想?

    建隆帝磨搓着他的墨玉扳指,沉默片刻才道,“你觉得晟王因何会穿你布庄里的衣裳?”

    这是信了?圣上比三爷好糊弄多了!

    秦三立刻来了劲儿,“不是草民夸口,草民的绫罗坊里的衣裳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济县最好的。所以草民才敢厚着脸皮去,不过现在知道了晟王的身份后,草民也不晓得他老人家当时为何就同意了。兴许……”

    “兴许什么?”建隆帝追问道。

    秦三吞了吞口水,“不敢瞒圣上,草民长得也不丑,再加上嘴儿甜会来事,到哪儿都不会让人厌烦,兴许……晟王也看草民顺眼?”

    小暖……

    脸呢!这话都能说出口……

    建隆帝靠回龙椅上,半晌才道,“抬起头来。”

    秦三吞了吞口水抬起头来,嘴角往两边一拉,两眼放空,向着建隆帝露出大黄式讨好的笑容。据绿蝶说这个笑容极受欢迎,每次姑娘在三爷面前祭出大黄笑,都是大胜而归。

    袁天成仔细盯着秦三的脸,似是要洞穿一切,小暖则暗暗为秦三捏了一把汗。三爷说了在袁天成面前不能抬头的,这是个老妖……

    本还有些怒意的建隆帝看了秦日爰这模样,竟忽然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张脸虽不算英俊,但还真是蛮讨喜的。生就这样一张脸,再加上会说话、有眼力的确大有助益,难怪他的生意能做的这样好,也难怪秦氏想把女儿嫁给这小子。

    建隆帝点点头,“起来吧。”

    这是……过关了?秦三喜出望外地爬起来,默默退回小暖身边,只有呆在姑娘身边他才觉得安全。

    建隆帝挑挑眉,如此看来这小子还真对陈小暖有点意思,“你且退下。”

    秦三左右看看,又小声问道,“圣上是让草民退下吗?”

    建隆帝点头,“去吧,若是哪天能用棉布做出舒适又便宜的好衣裳,也送一件进宫给朕。朕这块活招牌总比晟王好用。”

    秦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当当地磕了三个响头,“是,草民领旨谢恩!圣上心怀万民,草民感激肺腑,一定两肋插刀努力做衣裳!”

    这都哪跟哪……小暖闭眼不敢想他平日都是如何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秦日爰的好形象的。

    待秦三退下后,建隆帝含笑问小暖,“太后和皇后送去的药,你可用上了?”

    小暖屈膝,“都用上了,有了良药,臣女一定能赶在春耕前好起来,不会耽误种棉花。”

    建隆帝点头,“这样你娘也该放心了。”

    秦氏屈膝道谢。

    建隆帝又似闲聊似地问道,“上次你说进宫之时带了两块玉佩、好几个护身符防身,这次呢?”

    小暖坦然道,“臣女还是带了两块玉佩,两个护身符。”

    建隆帝眼睛眯了眯,“只两块?”

    “是。”小暖老实回话,“不过……臣女进宫之时,搜身的侍女又塞给臣女一块玉佩,现在臣女的仆妇身上。”

    建隆帝不动声色地问道,“她为何塞给你一块玉佩?”

    小暖假装犹豫片刻,羞涩又胆小地道,“她说是晟王给臣女的。在宫门口臣女不敢与她推辞,只得接了,可男子给的玉臣女也不敢戴在身上,便放在丫鬟手里,打算出宫时再还给她。”

    秦氏惊讶了,她都不晓得宫门口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好端端的,晟王塞块玉佩给小暖做什么?也不怕人见了说闲话?她还没同意把闺女许给他呢!

    建隆帝见秦氏转头露出疑惑又复杂的表情,接着道,“陈小暖,抬起头来。”

    有完没完了!

    小暖抬起头,守规矩地低垂眼睛看着建隆帝面前的桌子,偏不看建隆帝更是直接忽略了他身边的袁天成。

    “朕的三皇儿送你玉佩,你是如何想的?”建隆帝直接问道。

    小暖不敢低头,镇定地道,“搞不明白为什么晟王会忽然给臣女东西,臣女害怕,又有点惊慌失措。”

    “没有欢喜之意?”建隆帝追问道。

    小暖咬咬唇,“有一点点,可是晟王身份太高模样生得太好,臣女……不安胜过欢喜。”

    这倒是在理儿,建隆帝微微点头。

    待到小暖母女也离开后,建隆帝问身边的袁天成,“如何?”

    “回圣上,秦日爰面相憨厚多福,虽不多智但此生有贵人相助,平顺安稳;秦氏乃旺家旺夫之像,少时贫苦,老来得福;陈小暖……”

    “陈小暖如何?”这是建隆帝今日召小暖和秦氏进宫的主要目的:让袁天成观测小暖的运道,顺带看她与严晟之间是否有私交。

第五一五章 美人心已冷

    袁天成略沉吟,“陈小暖论面相虽不及其母,但她眉心开阔明亮,属心怀坦荡之相,应比其母多几分见地,少一些执拗。若娶此女,她不会招惹事端惹家宅不宁。也即陈小暖虽不旺夫但也不招祸、不损家宅。若说她有什么大运道……老臣无能,着实看不出。”

    只是这样一个稀疏寻常的女子?建隆帝眉头皱起。

    莫说建隆帝不信,袁天成自己也是不信的,“道门重二、三、六、九之数,又以九为极。正一派天师张昭成收两徒,却让其首弟子师无咎收九个弟子。师无咎踏遍五湖四海才选了陈小暖,所以她一定有过人之处……或许……她的过人之处无关天道。老臣推测此女的命数克佛也未可知,近来佛家日兴,师无咎若因此选道门九清,也情有可原。”

    道佛之争自前朝便有之,建隆帝对此甚在意,只要不动摇国本,且让他们争去。佛道争斗得你死我活,才没功夫给找他事,建隆帝乐得坐山观虎斗。所以他今日扶佛,明日又宣道,闹得佛道之间乌烟瘴气。

    “你先回去,过几日寻机再观,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起。”

    待袁天成退下后,宫门口给小暖塞玉佩的女侍进来回话。

    “万岁,依陈姑娘当时的反应,她与晟王之间应无私交。”

    建隆帝挥手让女侍退下后,站起身在宫内来回踱了几圈,干脆摆驾重华宫,对正在作画的华嫔道,“朕给晟儿娶个平民妃,可好?”

    华嫔眉眼低垂,“臣妾都听您的。”

    见华嫔对儿子的终身大事都如此不上心,建隆帝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怒还是无力,他干脆转身坐在榻上命她继续作画,自己则看着美人在桌前泼墨山水,默默想着心事。

    秦氏与小暖回到第四庄的内院,秦氏才赶忙问道,“三爷的玉佩是怎么回事儿?”

    小暖凑近娘亲耳边,“玉佩应是圣上用来试探女儿的,看女儿是否与三爷私相授受,早已暗许。”

    秦氏眼睛一亮,原来圣上竟与她有同样的疑惑!

    “那你到底有没有,圣上试探出来没?”

    小暖……

    “没有,女儿没有。”

    秦氏坐下琢磨着,叹道,“娘觉得这趟进宫,圣上憋着一肚子话却又不说,他这样不难受?”

    一定非常难受!小暖点头,“有些人的性子就是这么别扭,别人说的他不信,非得自己瞎猜、试探,不过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儿,也不怕圣上试探。”

    “那倒是!”秦氏坐在炕上,叹了口气,“不过像他们这样多累啊。他是圣上,这天下谁还管得着他?他想说啥就说啥、想干啥就干啥呗。进一趟宫,比在田里干三天活儿都累得慌,娘可再也不想去了。”

    小暖安抚道,“娘放心,等开春化冻后,咱得忙着种棉花,想进宫也没功夫了。”

    一听到种田,秦氏立刻精神为之一震,“对了,咋没见到小草和大黄呢?”

    往常她们一回来,这俩立刻就扑上来了。

    翠巧回话,“二姑娘带着大黄去学骑马了,有田守一和赵守纯跟着保护,应该无事。”

    想到三爷那匹被小草黑下的宝马,秦氏就一脑门的官司,“等小草过了瘾,咱早点把马给三爷还回去。那可是御马,金贵着呢,万一病了咋办?”

    翠巧笑道,“晟王已经让玄其大人把养御马的马夫送过来了,马夫还带了几车草料和两匹温顺的小马,都是晟王送给二姑娘的。现在玄其大人正陪着二姑娘和大黄一起玩。”

    秦氏……

    小暖……

    “小暖,娘觉得三爷好像真的看上你了。”要不是看上了,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对她家小草和大黄?

    “应该是的,函昊喜欢上奴婢的时候,也是为奴婢的家人做这做那的。”翠巧也替三爷说话。虽然她心里觉得秦三比三爷好很多,不过看样子姑娘更喜欢晟王,姑娘喜欢的当然就是最好的。

    小暖点头,若说不感动是假的。若是让娘知道三爷为她做的事情比送一匹马多多了,娘是不是就能立刻同意了呢?

    三爷的马是御马,最通人性,学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小草个子太小,再努力伸腿也够不到马镫子。

    骑了几圈后,小草便对那两匹小马产生了兴趣。小矮马就是给孩子骑的,她能够到马镫也不觉得腿难受,非常喜欢。

    而大黄的爱好始终如一玄其!

    自玄其到了后,大黄就赖在他身边让他给顺毛,让他抱着蹿墙头,给他刨洞挖骨头。

    他们四处玩耍并没有背着旁人。于是,左相庄子上的人看到了,时刻关注着晟王府和第四庄的人看到了。不到晌午,晟王的侍卫陪着陈小草骑马遛狗的消息就席卷整个京城,众说纷纭。

    易王听说后乐呵呵地道,“三弟送上一车兔子、一匹马和一个侍卫就能博得秦氏一家的欢心,这代价可谓小之又小。听到自己素来冷情的儿子居然如此费尽心机地讨好他岳母一家,不晓得父皇会如何作想。”

    易王妃抿唇嘴笑道,“父皇应是哭笑不得。”

    易王摇头,父皇不是苦笑不得而是疑心渐消。不管三弟这么做是为何,但他表现出的娶小暖的心意是十足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易王妃又感叹道,“小暖姑娘论模样和才德皆不如方挽离,三弟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易王却不同意王妃的话,“方挽离与别的女子并无二致,陈小暖却与京中女子大不相同。”

    易王妃感慨道,“秦安人自足常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确让人称羡。三弟看不上方挽离,也有情可原,毕竟方挽离比起华嫔真差一截。听闻父皇近日常去重华宫探望华嫔,谁能想到冷了这些年后,华嫔又要得宠了。”

    易王望着房内的袅袅沉香沉思。站在父皇的位置上想,易王能够明白父皇为何现在常去重华宫。一来华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让人观之心旷神怡;二来三弟无心帝位,华嫔的母族又难以做大,父皇不必担心宠幸华嫔会生出事端。

    不过美人心已冷,父皇将她安置在重华宫中,怕也难拾当年的欢爱了。

    或许……这个冷美人从不想得到父皇的宠爱。

第五一六章 不如去养狗

    玄其陪着小草和大黄玩到晌午,才送她们回四,入内拜见秦氏和小暖。

    秦氏见玄其满头大汗,很是过意不去,“小草和大黄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玄其一脸板正地摇头,“能陪二姑娘和大黄玩耍半日,对属下来说是难得的放松,出一身汗更是浑身爽快。”

    小草红扑扑的小脸也满是汗珠子,“玄大哥把三爷的御马牵回去吧,小草有小马就够了。先生教过小草说‘君子不夺人之爱’,御马是三爷的坐骑,是三爷的爹爹给三爷的,小草不能要。”

    真是太懂事了!秦氏和小暖非常欣慰地看着小草。玄其却不肯,“三爷出手无悔,这匹马既然已送给小草姑娘,那便是小草姑娘的,三爷定不会再牵回。”

    小草眼睛一转,歪着小脑袋问道,“现在这马是小草的?”

    “不错。”玄其说得铿锵有力,他是主子派过来的哄大黄的,决不能给主子丢人。现在是关乎主子能不能娶到媳妇的关键时期。莫说是一匹马,便是主子要将他送人,玄其也绝无二话。

    “既然马是小草的,那小草把它怎么样都可以,对不对?”小草看着姐姐。

    “说得对!”

    “先生说君子不夺人之好,现在小草决定把这匹马再送给三爷,玄大哥把它牵回去吧,草料给小草的小马儿留下就好。”小草洋洋得意地看着玄其。

    当初她要三爷的马也是逗三爷玩的。这么好的马三爷二话不说就给了她,说明三爷喜欢姐姐比喜欢马还要多呢。

    玄其张着嘴巴愣在原地,晕乎乎地觉得小草说得有道理,可让他把马牵回去不成吧?兄弟们会揍他的……

    小暖不想让玄其如此为难,站起身道,“既然是小草的马,自然是小草说了算。玄大哥随我来,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玄其立刻跟着小暖进了书房。小暖将宫里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然后道,“小暖怀疑门口那女侍是圣上安排用来试探我的,玄大哥让三爷提起注意;还有,秦三在宜寿宫中所说的话,请玄大哥原话转述给三爷,莫在中间出了岔口。”

    玄其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点头应下又问道,“姑娘为何觉得那个女侍不妥?”

    须知为了保护华嫔,三爷在宫里收买和安插的人可不在少数。

    “我进宫要见袁天成,三爷若是要给我玉佩防身,也该通过玄迩之手而非宫门口十分惹眼的女侍之手。退一万步说,便是三爷时间紧迫,不得已通过女侍转交,他也会想办法让小暖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但那女侍并无任何表示;第三点,那女侍称三爷为‘晟王’,所以我断定她不是三爷的人。”

    三爷的手下,很少口称晟王的,都是叫三爷或主子。

    玄其恍然,满脸佩服。

    小暖苦笑,“玄大哥莫笑话我了,我若真的足智多谋,现在早就稳坐钓鱼台了,哪能让人耍得团团转。”

    玄其端着他那异常真诚的脸道,“姑娘莫谦虚,姑娘只是不熟悉宫里人和京官做事的套路罢了,待待姑娘摸到门道,他们没一个是姑娘的对手!”

    就连建隆帝也算在内!建隆帝这么多年都收服不了三爷,姑娘只用了一年便让三爷对她言听计从、死心塌地的!

    就这本事,玄其服,暗卫中没一个不服的。小暖姑娘不知道的是,自三爷让人偷挖地道通到姑娘床下后,她在一众兄弟心中的地位,像坐着炮仗一样,嗖地一声就上去了!

    他这盲目的信任是哪里来的……不过小暖看着玄其真得不能再真的脸,也只得笑道,“好,借玄大哥吉言,小暖希望这一日早点到来。”

    玄其牵马出第四庄时,大黄叼着一只兔子站在院门口。见他过来,大黄将兔子放在地上用脚踩着,“汪!”

    玄其看看兔子,又看看大黄,“这是给在下的?”

    “汪!”大黄欢快地摇摇尾巴,扑棱出一片灰尘。

    玄其弯腰将沉甸甸的活兔子拎起来,,再按按腰间塞着的好几块骨头,心里热乎乎的。

    田归农知道玄其是晟王身边的红人,陪着笑道,“大人不知,大黄对这些兔子看得很紧。您是第一个能让大黄送出兔子的,且还是兔子里最肥的一只。”

    玄其一听,不光心里热乎,脑袋也跟着热乎了,“狗兄这份情,玄某无以为报。玄某近日就在旁边的庄子做事,若是狗兄无事尽可来寻玄某。”

    田归农被玄其淋了这一大桶的狗血,呆在原地成了傻子。

    “汪汪汪!”大黄则高兴得围着玄其和白马转了两圈,又跑去叼了一只肥兔子送给玄其。

    当玄其拎着两只兔子和一匹马回到三爷的庄子里时,木开和玄散等人都是满脸地嫌弃。

    玄散心虚又骄傲地把马交给木开,然后拎着两只兔子进了三爷的书房。

    这宅院本就比不得晟王府精致,三爷的书房也只是小小的一间,粗糙的桌椅也配不上三爷的身份,但他坐在这里却异常地安稳。见玄散一手拎着一只兔子异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三爷沉默不语。

    自己就抢了一只兔子,却给大黄送了一车兔子过去,但每次他去第四庄,大黄都跟防贼似得站在兔子笼边瞪着他。

    玄其去了,大黄却转手就送他两只兔子!

    这厮得了兔子也就罢了,竟还拎着兔子来自己面前炫耀!

    有那样一个小心眼的爹,三爷偶尔也会小心眼的,他现在觉得留着这厮气自己,还不如将他送去第四庄养狗!

    玄其不晓得自己犯了啥事,还举着兔子一本正经地道,“三爷,这兔子挺肥的,待会儿属下剥了皮,给您烤了吃。小爷走后,您好长时间没吃烤兔子了。”

    还算懂事,三爷默默把他从养狗的队伍里拉了回来,“那边情形如何?”

    玄其立刻将小暖姑娘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并非常狗腿地加了一句,“属下觉得姑娘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三爷微微展颜,那个女侍当然不是他安排的。小暖的机警犹在他的意料之上,这样非常好!

    “速去烤兔子,再派人请二哥和四弟过来同乐。”

    “是!”玄其觉得自己讨了三爷开心,便开心地拎着兔子走了。

    易王还好,昙郡王来了自己的庄子后,心情有些郁闷,“三哥不厚道!”

    明明是老三自己有心娶小暖,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了自己一个庄子!

    柴严易听了,但笑不语。

    三爷扫了柴严昙一眼,冷冷地道,“若本王真的不厚道,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第五一七章 三王吃兔

    听了老三这句话,柴严昙立刻不敢吭声了。

    腊月宫刺后老三请命查案,柴严昙就心里打鼓,上元夜老大被抓后他更是战战兢兢,这几日不见父皇派人拿他,才慢慢恢复了精神气儿。

    宫中遇刺案,其实就是一摊浑水,柴严昙觉得老三能把父皇摘干净,还抽丝剥茧地捆住老大,是相当的有本事了,老大能够被老三捆住,捆他也不是难事。

    不过他却不会因为老三放他一马而心生感激!老三与老大最不对付,且老大对老三的威胁更大,法不责众,若是他们哥几个都牵扯进去,最终就是谁也不会被父皇重罚。所以把与遇刺有关的人都牵扯出来,还不如集中石头专砸老大一个,坑死他再说。

    所以,老三这次够聪明!

    其实也是父皇够傻!想试探他们是否忠心的方法有的是,他偏偏用了这个最凶险的。知道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趁机摸鱼的,能说是好皇子?

    柴严昙鼓起嘴,他就不信老二和老三没有暗中动手脚,只是这次老三运道好,伤得巧罢了!

    柴严昙看着含笑不语的二哥,心想他在这场行刺里干了些什么。

    柴严易坦坦荡荡地笑道,“孜然的,还是五香的?”

    “五香的!”柴严昙回了一句,接过老二手里的兔子腿,发泄一样地大啃特啃。

    围拢在火堆边吃肉喝酒,最是让人放松,一会儿工夫三人就有了笑意。

    柴严昙没形没状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酒咯,“这庄子还是我外祖年轻时饬出来的,被我硬讨过来当个春秋游玩之所。三哥莫看这庄内的房子灰扑扑的难看,其实这一砖一瓦都颇得农趣,简而不陋”

    自魏晋南北朝后,文人雅士多喜陶潜之乐,柴严昙的外祖翰林大学士宁良雍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弄了这片瓜果田园,以供他游目骋怀,回归田园。

    柴严易笑眯眯地建议,“这庄子既归了三弟,也该取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三爷心情颇佳,“已取好了,待庄子改建后便挂出来。”

    柴严易眼睛一亮,“四弟,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

    “赌什么?”柴严昙貌似随意,内心却机警着,就知道老二和老三找他吃酒是憋着坏主意呢。

    柴严易依旧笑眯眯的,“就赌三弟这庄名。我们各自写下一个名字,看谁能猜得对?”

    柴严昙“切”了一声,“这有何好猜的,三哥正挖空心思地讨好陈姑娘,怎能放过这表真心的机会?这庄子一定名叫‘第五庄’!”

    见三哥竟不反对,柴严昙一下就跳了起来,“不是吧?真个叫第五庄?太……”俗了!

    “有何不可?”三爷一脸轻松地反问道。

    “庄子是三哥的,三哥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柴严昙跌坐回椅子上,“二哥想让小弟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无须打赌。”

    这是十足的示好了。柴严易也不客气地接了,“待父皇准了三弟与陈姑娘的亲事后,能否请四弟的外祖母给三弟做个媒人?”

    柴严昙愣了愣,立刻道,“若是两位哥哥觉得我外祖母合适,小弟便去一试。”

    柴严昙的外祖母宁老夫人年轻时是大周有名的才女,现如今在京城中也是德高望重。宁侯家的三姑娘笄礼时,宁侯府老夫人也就是太后的老嫂子亲自登门,请宁老夫人去给方挽离做笄礼的正宾插簪,宁老夫人都婉拒没去。

    若是能请得动她去第四庄为自己提亲,确实更让小暖有面子。比三爷暂定的人选皇族族长柴旭鸣的夫人不差,“如此,有劳四弟了,事成之后,三哥必有重谢。”

    “有三哥这句话,让小弟干啥都值了!”柴严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别人说这个是客气,老三说确是实打实的。

    柴严易又叮嘱道,“此事不急,待父皇应允了三弟的亲事再提起。”

    柴严昙忍不住好奇问道,“父皇真会同意三哥娶个平民为妃,让她上咱们柴家的族谱?”

    三爷又举起杯,“此事还有赖二哥和四弟帮忙。”

    若是皇后和他的母妃宁昭容再帮着说话,自然更稳妥一些。柴严昙看着三哥,琢磨陈小暖那貌不惊人的死丫头到底哪一点好,竟能让三哥开口求人。

    能落这个顺水人情,柴严昙自然不会推却,“成,小弟下次进宫时就跟母妃提一提。见三哥有这份心,父皇便是不封陈姑娘为正妃,侧妃总是有的。”

    三爷摇头,“正妃。”

    柴严易但笑不语,柴严昙见三哥这样,又试探道,“三哥娶了正妃后,何时娶侧妃?方挽离一直待字闺中,若是你再不娶,她可真要成老姑娘了。”

    三爷慢悠悠地道,“与我何干?”

    你狠!

    柴严昙一口酒喝下去,猛然惊醒,“若是三哥不娶,皇祖母不会把她塞到我府里吧?”

    太后想为方家找靠山,将方家女儿与皇子联姻是最简单的方式。若是老三不要,那么最可能的人选便是他了。虽说方挽离是个大美人儿,但柴严昙还是有些堵心。

    此时,彼处。

    方候府内,方候夫人正劝说着已将两只眼睛哭成核桃的女儿,“这亲事还没订下来呢,娘就不信圣上会给晟王选个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正妃!”

    方挽离又哭了起来,晟王娶农家女做正妃,要她这侧妃颜面何存?想到进了晟王府后她要处处被陈小暖那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压着,方挽离就想吐血。

    “你也莫哭,晟王娶平民妃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你进了晟王府后,只要能在她之前为晟王生下儿子,府里还不是由着你说了算?若论本事,陈小暖能斗得过你?”候夫人继续哄着。

    方候次子方子宁忍不住了,“娘,晟王可从没应下要娶我三姐。您这样说为时过早了吧?”

    方挽离听了身子便是一震,眼泪又刷刷地落下来。方候夫人立刻骂道,“早什么,有太后娘娘做主,你姐早晚都是要嫁到晟王府去的!”

    “太后娘娘给姐姐做媒了?儿子听闻那陈小暖才十四岁,若是晟王真的娶她为妃也是两年后的事。正妃入府,怎么也得过一年才能娶侧妃,到时候我三姐多大了?二十一!我三姐等得起么?”

    已经十八岁的方挽离,咬唇拉住母亲的衣袖,嘤嘤哭泣!

    方候夫人跳起来,“什么,那丫头才十四岁?这可不成,不成!”

第五一八章 不一样

    第二日一早,方老夫人便递牌子进宫面见太后。

    方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嫂子,太后在娘家时与她颇为亲近。而且太后入宫能笑到今日,也没少得娘家人帮助,所以对这位尚在世老嫂子,太后还是很给面子的。

    不过今天,她看着牌子实在是头疼得很。不用见面太后也晓得嫂子为何而来。

    可这件事也着实让她犯难,一面是自己那不情不愿的孙子,一面是自己不能割舍的娘家亲人……

    果然,方老夫人进慈宁宫没说几句话便将话题绕到晟王身上,“听闻晟王有意求娶陈家女陈小暖为正妃,您可曾听圣上提过?这事可作准了?”

    严晟放着晟王府不住,已搬到陈晓暖家的庄子边上住着,还送兔子、送马、送人的,这还能有假?便是太后想瞒也瞒不住了,“这孩子是有此打算,不过最终还得就圣上的意思。”

    若是晟王愿意,建隆帝不愿意才有鬼!他巴不得皇子们都老老实实的,好让他再在皇位上赖三十年!方老夫人也跟着脑仁疼,“咱家那傻丫头挽离,在家把眼睛都哭成桃儿了。”

    太后头疼啊,方挽离样样好,可晟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是瞧不上她,牛不喝水她也不能强按头不是……

    见太后不语,方老夫人又言道,“听闻陈姑娘年方十四,若是晟王择了她,怕是这两三年府里还得空着,晟王身边总没人伺候也是不成的。”

    太后抿唇,小暖这丫头小了晟儿六岁!待她入了府,是晟儿照顾她还是她照顾晟儿?晟儿今年已过二十,若指望着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当爹,享上天伦之乐?

    见太后的表情,方老夫人就知有戏,“挽离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孩子的性情您也晓得,懂事又规矩。不如将她先抬进晟王府里,照顾晟王的饮食起居?娘嫩,挽离是家里的嫡女,若非是这孩子非晟王不嫁,臣妇也不会……”

    方老夫人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用轿子抬进府里的都是妾,她方家的嫡女怎么能做妾!那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么,她的脸还是要的!

    太后沉下脸,“嫂子莫慌,此事哀家自有主张。”

    方老夫人立刻点头含泪带笑,笑得那叫一个让太后糟心。

    待送走了老嫂子,太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去把华嫔叫过来。”

    采珍和安顺一愣,太后有多久没召见华嫔了,五年还是六年?

    待消息传到重华宫,华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各种不安。华嫔放下手中书站起身,表情依旧不悲不喜,“更衣。”

    “娘娘,奴婢让人给晟王偷偷递个消息?”华玉焦急着。

    华嫔抬手扶正头上沉重的金簪,“传消息给他做什么?太后不过是招我过去说说话罢了。”

    华玉急得跺脚,却被重华宫的大太监青信拉住了,青信冲华玉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晟王风头正盛,便是太后也不会刻意为难晟王的母妃,因为华嫔没面子,就是晟王没面子。

    待到华嫔踏入慈宁宫时,太后就觉得眼疼加心疼。

    二十三年了!这个女人就是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她急于拔除而后快,以前不敢拔是怕惹怒了圣上。三宫六院这么多女人,华嫔是第一个让太后觉得能把她的儿子的心夺走的女人。好不容易等到儿子不把华嫔放在心上了,晟儿却长大了。

    虽说这女人待晟儿不亲不近,晟儿却极看重她这个母妃,太后因此为严晟不值,对严晟也多了几分疼惜。所以宫里这众多皇子,除了严易外,太后关照最多的就是严晟,当然还有一直养在慈宁宫中的乌羽。

    而这两个孩子争气,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看在华嫔给她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孙儿的份上,太后的脸色渐渐和缓,“起来坐吧。”

    华嫔起身坐在下垂手后,太后看清了她的脸就更气了!

    怨不得儿子又把她带去重华宫!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女人增了几分风韵减了几许稚嫩,却一点也不显老!凭什么旁人都老了,就她不老?难道她儿子面对这么一张脸,就不觉得堵心么?

    无论太后怎么堵心,华嫔只恭恭敬敬地坐在下边,安静如画。根据多年的经验,太后深信自己就是瞪她一天,这女人也能以这模样在自己面前坐一天,到最后生气的还是她自己。

    为了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太后干脆直接开口了,“晟儿有意娶陈小暖为妃,你觉得如何?”

    华嫔欠了欠身,“晟王的婚事自有您和圣上做主,臣妾不敢妄言。”

    太后额头的青筋蹦了几蹦,“他是你儿子!”

    华嫔又欠身,“是。”

    太后被她这不死不活的模样气得头疼着,采珍见此,立刻递上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清心去火茶。

    太后喝了一口压住火气,直接吩咐道,“陈小暖年纪尚小,哀家有意立方挽离为晟儿的侧妃,让她先进府伺候着。你把晟儿招进宫中与他讲一讲,他最是听你的话,你若说了他一定照办!你心狠不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他可没不把你当母妃!”

    “是。”华嫔依旧恭敬地颔首。

    太后无力地挥手让她速速滚出去,这女人她是见一次气一次,果然是小家小户教出来的,生得再美也不招人待见!

    候在慈宁宫外的青信见华玉扶着主子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华嫔回到重阳宫后,立刻吩咐道,“遵太后懿旨,让晟王到重华宫来见我。”

    华玉和青信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自搬到重华宫来,晟王还没有机会进来看看呢。

    三爷很快到了,华玉和青信退出去,一个守住门口,一个守在窗外。

    严晟才给母妃解释,“儿臣方才在城外田庄内,是以来迟了。”

    华嫔则问道,“身上的伤可还疼?”

    三爷立刻摇头,“不疼,都是皮外伤,早就好了。”

    那一身的血怎么可能好这么快……华嫔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诉说。

    三爷不想母妃为难,开口问道,“是皇祖母让您寻儿臣来的?”

    华嫔立刻道,“太后对你选的王妃不甚满意,想先让你把方挽离纳入府中。”

    三爷一听便皱起眉头,华嫔见他如此便幽幽叹息道,“你皇祖母待你如何你也明白,当年她让你纳方挽歌,你不也同意了么?方挽离也不比方挽歌差多少,你便把她收了吧。”

    “不一样。”三爷固执地道。

第五一九章 逼婚

    华嫔抬起浓密如扇的睫毛,轻声问道,“有何不同?”

    三爷抿抿唇,“皇祖母让儿臣收了方挽歌时,儿臣心中无人。”

    太后给他指婚时,他还不认识小暖。因太后待他用心,所以太后希望他庇佑方家时,三爷也就同意了,不过是王府里多个女人罢了,他府里又不是没有。

    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没进府,方挽歌就死了

    而这方挽离在她姐姐尚在世时,竟也豪不遮掩对三爷的爱慕之心,想与亲姐姐一同嫁入晟王府,这一点让三爷更是不喜。

    他的晟王府又不是收破烂的,任什么人想进来就能进来?

    见儿子表情未变气息却转冷了,华嫔晓得他不悦,半晌才问,“陈小暖?”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是。”

    华嫔美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该有的表情惊讶!她没想到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也会对女人动真情,这可是很危险的事呢,“她,可值得?”

    三爷毫不犹豫地点头,“值得。待到母妃见到她,也应喜欢的。”

    华嫔摇头,“不要带她来见我,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既然如此,你便自己拿主意便好。”

    “是。”三爷应下。

    几丝不舍一闪而过,但华嫔还是平静地说出口,“去吧,莫忘了去慈宁宫请安。”

    三爷听话地站起身往外走,待他快要出门口时,华嫔才又说了一句,“莫杀人。”

    三爷未答。

    就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华嫔叹口气,“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既然如此就该多积福,求个长长久久才是。”

    三爷这才应了一声,迈步出了重华宫,还未走远就听到宫中传出铮铮琴声,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千里之外。

    见三爷脚步停了,给他引路的青信也跟着停下,静静等候。

    母妃的琴声干净清澈,三爷心中稍静,又迈步向前走。走到慈宁宫前,三爷才对青信道,“回去吧,仔细伺候着。”

    青信拱手应,待严晟转过墙角后,青信才转身快步回了重华宫。

    太后听严晟这么快就到了,怒道,“哀家就知道那女人又是应付!连她儿子娶王妃这么大的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见操着沉静的步子走进来的孙儿,太后就忍不住地心疼。这样的好孩子,华嫔怎么就看不进眼去呢?那琴棋书画真比她亲生儿子还亲!

    太后怜爱地拉着孙子的手,先关心了他的身子和饮食,才问道,“小暖那边如何了?”

    “孙儿去提了亲,秦安人觉得小暖姑娘配不上孙儿,不敢轻许。”三爷如实道。

    秦氏的闺女当然配不上自己的皇孙!太后微微点头,“听闻你将你父皇赐于你的大宛马都送与了秦家?”

    大宛马又名汗血宝马,建隆帝赐给严晟的那匹乃是大宛国不远万里进贡来的纯种大宛马,论品相不比前朝玄宗的“玉花骢”和“照夜白”差,太后在宫中听说这马归了小草,都替严晟心疼。

    三爷笑道,“当日在第四庄,小草开玩笑说若是孙儿将马送与她,她便同意将姐姐嫁给孙儿。孙儿见她真得喜欢,便将马留下了。不过第二日小草又给孙儿送了回来,说云清先生教过她‘君子不夺人所好’。”

    虽然胡闹,但总算还有度,太后这才含笑点头。

    为了逗太后欢喜,三爷又讲了大黄向他讨玄其,还送玄其兔子,最后那两只兔子进了他们兄弟三人肚子的事。太后听了果然哈哈大笑,秦氏这一家子凑在一起,似乎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趣事,也着实让人羡慕。

    太后笑了一会儿,还是提道,“你父皇那边怎么说?”

    “父皇说若是孙儿能求得秦安人嫁女,他便给孙儿赐婚。”三爷笑道,“孙儿再多去几次让秦安人看到孙儿的诚意,应能成的。”

    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严晟笑得如此真心,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可挽离那边也确实是等不得了,“小暖年纪太小伺候不了你,在这之前先将挽离接到你府上去吧,有她照顾你,祖母也能安心一些。”

    采珍和安顺都屏住呼吸看着晟王。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了,晟王总不该拒绝了吧?

    哪知三爷竟站起身,撩衣袍跪在太后面前,朗声道,“请皇祖母息怒,小暖身份本就低微,孙儿不想在她进府之前纳侧妃。再说孙儿也不是没有人照料,您送给孙儿的三个妾,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话……

    太后拉起孙儿埋怨道,“妾不过是丫鬟罢了,能担什么大用。哀家是不想你回府后连个说话的枕边人都没有。”

    三爷摇头,“若是孙儿现在纳侧妃,秦安人定不会把女儿嫁给孙儿了。”

    太后目光一厉,“她敢!”

    三爷真诚道,“祖母,易地而处,若是如此您可愿嫁女?”

    太后沉默不语,严晟这样自已经是生气了,他竟当面回绝了自己的话,这种事从未发生过。那种被华嫔抢走儿子的糟心感又来了,可这个陈晓暖哪里好了?

    三爷又跪下道,“秦安人与陈家撕破脸,背着半死的大女儿和被打掉两颗门牙的小女儿走出驿馆,九死一生才回到秦家村。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至今,秦安人将两个女儿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这样为子女着想的母亲天下少有。但凡有一分可能,孙儿也不愿让她为难。”

    因为他自己摊上了那样的母妃,所以才觉得秦氏这样的母亲极为让他敬重么?太后的气立时消了,转又忍不住心疼起孙子,“那依着你,什么时候才能纳侧妃?”

    什么时候都不纳!

    不过这样给小暖招恨的话三爷可不会说出口,只是言道,“待小暖入府为孙儿生下子嗣妃位安稳后,再做打算。”

    太后的心就是就是一沉……

    等小暖生下儿子,方挽离就真成了老姑娘了,还怎么嫁人?太后叹口气,“挽离哪一点不合你的心意,让你如此看不上她?”

    三爷摇头,“方姑娘品貌皆是一等一的,但看到她,孙儿就会想起她病逝的姐姐,孙儿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想到自己那突然病去的侄孙女,太后亦是一阵唏嘘,“挽歌福薄啊。若是她还活着……”

    自己何至于如此头疼!

第五二零章 京南财神庙

    宁候府内,满心期待的方挽离又得到失望的消息时,心肠俱碎。

    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后和华嫔都劝了,但晟王说他还是将你二姐放在心上,对你只有兄妹之情。离儿啊,嫁给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听祖母都这么说,方挽离的心更凉了,祖母都不站在她这边了。她不甘地道,“离儿八岁的时候是祖母说,一定会把离儿嫁于晟王的,这十年来离儿日夜用功就是为了配得上他,离儿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平日里温婉无比的孙女,偏偏在晟王的事上如此执拗,方老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那时候祖母也是一句玩笑话,哪晓得你这孩子就当真了呢!晟王与你无缘,你要祖母如何?祖母为了你,老脸都快丢完了!”

    方挽离怯怯地放开拉住祖母衣袖的小手,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在衣衫上。

    方老夫人皱眉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另作打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吧,放眼京城内外,除了晟王你还能看中哪家儿郎,祖母都去给你求太后娘娘赐婚!”

    这京城内外的男儿郎哪个能及得上晟王的绝世风姿?她方挽离就要嫁给第一的男子!她要杀了陈小暖,一定要杀了她!

    此时,陈小暖正泡在浴桶里舒服得叹气,受伤了快一个月,她终于能泡澡了!

    温水滋润着她的肌肤,热气熏着她的小脸,这感觉要多爽就多爽。小暖喃喃地道,“若是有温泉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门外伺候的玄迩和贺风露都记在了心里。一个决定回头就报给主子,让主子在新宅院里给姑娘准备个热汤池;一个则琢磨着,上清宫那口温泉应能称了姑娘的意。

    “擦背……”小暖懒洋洋地趴在浴桶上,召唤绿蝶。

    边上伺候着的绿蝶立刻用水浸暖了手,帮姑娘擦拭着伤口周围柔嫩的肌肤。姑娘没受伤之前洗澡都不让她伺候,也是受伤之后没法子才让她帮着擦洗,“姑娘,舒服吗?”

    “舒服……”小暖晕乎乎地趴在浴桶上,这个时代真是让人容易堕落。再这么下去,她真怕要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

    绿蝶看着姑娘背上泛红的伤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默默发誓一定要跟师姐和玄迩学好功夫,决不能让姑娘再受到伤害。

    “秦东家那边,是你教的?”小暖轻声问道,那日在宜寿宫中秦三答的话远超出了他应有的水平。小暖琢磨着既然不是自己教的,就该是绿蝶了。

    因防着隔墙有耳,小暖问得很是隐晦。毕竟秦日爰这个身份的,在第四庄也是个秘密。

    绿蝶跟了姑娘这么久,一听就明白了,“姑娘养伤不得外出,奴婢代为传话时,想起该说的便叮嘱秦东家几句。也是秦东家记性好,奴婢讲过的他都记住了。”

    这一点倒是。秦三一根筋,心中无事脑袋空,记东西非常快。小暖点头,“赏!”

    绿蝶点头,“多谢姑娘。”

    待扶着姑娘起身出浴时,看到姑娘小腹上的符文,绿蝶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几眼。

    也不晓得这符文是用什么染料写的,入水都没事。小暖也低头,越过她已经成了小包子的起伏,看向自己的小腹上的红色符文。

    师姑入宫为建隆帝占卜后,夜半无人之时潜入齐府,瞒着所有人给她画的,名为护魂符。

    当时小暖背上的伤还没愈合,只能脱衣尴尬异常地站在床上,让师姑立在床下替她画。这个复杂的护魂符,师姑给她画了半夜!

    画完后还不算完,师姑前后左右地端详了她足有一个时辰,才满意地点头,千叮万嘱地告诉她这个符一定不能私自涂改,更不能让人知晓。

    这在小腹上的符文,除了绿蝶,连娘亲也不知道。不过小暖每次低头看到这一堆缠缠绕绕的红线,总觉得自己成了精。

    蜘蛛精……

    护魂符,护的自然是魂魄。做为穿越者,小暖的魂与这具身体是二手组装的,不是原配。虽然师姑没明说,但小暖觉得她应该看出了点什么的。

    穿越之后的小暖对一切未知事物都抱了些敬畏之心,她相信这个世上的确有人能达到其他人所不能到达的高度。她的师傅师无咎和师姑师无尘就是这样的能人。

    小暖穿好衣裳,满面红润地出了浴房。这第四庄的院子看似普通,但是则修得非常周到,浴室里埋了地龙,只要柴烧的够了便是早春时节在里边洗澡也感觉不到寒意。

    有钱人,果然是会享受。

    小暖伸了伸懒腰,裹得严严实实的回了卧房。屋里的炭火盆也烧得旺旺的,小草正趴在炕桌上玩玄其刚送她的玩具,大黄在地上四仰八叉地露着肚子睡得香甜。秦氏见闺女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布巾为她擦头发。

    温情在娘亲的指尖默默流淌着,小暖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这种有娘有妹妹有人疼的好日子,是以前的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好。

    “小暖,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秦氏开口道。

    小暖舒服地道,“娘说,小暖做。”

    “后晌田归农跟娘说这里往西八里的那个财神庙,就是咱们两年前曾住过几天的那个,更破烂了。娘想等开春了咱们出点钱,找人把庙修一修,你觉得成不?”

    “成啊!”小暖当然不会反对,“还是修成财神庙吗?”

    “你想改成道观?”秦氏一听就知道闺女在想什么。

    怎么说她也是道士,一个道士修寺庙怎么也不大对劲儿,小暖嘿嘿一笑,“咱先找人问问,若是能修成供奉财神的道观最好,若是修不成,咱们就还修成财神庙。”

    秦氏立刻高兴了,“修好后,往来行人有个为难时,也好有地方落脚。”

    小草也凑过来,“等到修好了,咱们可以请几个道士进去住着,这样庙就不会再变成破庙了。”

    “有道理!这事儿我明天就安排。”

    见到娘亲和小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暖笑道,“咱们在庄子里住了不少日子了,不如明天一块儿过去看看?”

    秦氏和小草立刻露出两张大大的笑脸。

    地上的大黄也翻身呜呜两声,小暖笑道,“大黄也一起去。”

    大黄满足地伸伸懒腰,翻身继续睡。

第五二一章 财神庙?

    京西南五里,离路边不远的矮峰半山腰处,孤零零的财神庙比两年前还破旧。

    小暖站在庙中,望着四处漏风的大殿和已经见天的财神,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两年前的她们一家四口在这里避寒避雨,前路迷茫;两年后,她们已家资万贯,前景光明。

    大黄颠颠地跑到爆了漆瘸了腿儿的供桌底下刨了刨,居然找到一截骨头。

    小草立刻道,“这是大黄的骨头!”

    “这是大黄啃过的骨头,不是大黄的骨头。”小暖纠正道,这截大骨被啃得满是牙印,足见大黄的牙齿有多厉害。

    秦氏心疼地摸着大黄的脑袋,当时大黄打了兔子回来给她们吃,它自己却啃骨头填肚子……

    “待会儿给大黄买几块带肉的大骨,好几天没吃了罢?”

    “汪!”大黄开心地摇晃尾巴。

    转了一圈后,秦氏问田归农,“这地界是谁家的?”

    田归农没想到东家听风就是雨,真跑来要修寺庙,他还真摸不清楚这山头是谁的地盘,“既然叫寺庙,就该是和尚的地盘吧……”

    大周的和尚道士们地位颇高,在哪里建了寺庙道观,这地方就是他们的,不用缴地税房税,种田也不用缴田租,气人得很。

    和尚的地盘就不好说了,小暖道,“先打听清楚再说,咱们去后山看看。”

    出殿时小暖又抬头看了殿内的大梁几眼,想到了曾经在这里站过的三爷。

    缘分有时,真是妙不可言。

    这寺庙不大,前边供奉财神的庙堂与连同后边住和尚的房舍和柴房等,加起来也不过十间,都破损得不成样子。

    修缮的话还不如推到重盖,小暖一边与娘亲和田归农商量着盖庙的事儿,一边下了山坡。大黄和小草在前边撒欢地跑着,贺风露和刘守静紧随其后,莲年、友鱼两个小丫鬟也紧追着,着实热闹。

    秦氏抬头见阳光正好,闺女也不显得累,便建议道,“既然出来了,咱去玄妙观烧烧香?”

    烧香是秦氏习惯,不止初一十五必烧,有了好事要烧,有了糟心事更要烧,偶尔没事时也烧香念经打发时间。不过近日为了照料受伤的闺女,她已经挺久日子没出来烧香了。

    娘亲想去玄妙观烧香,小草和大黄可以去观中玩耍,小暖也可以借机拜访师姑,一举三得的好事,小暖欣然应允。

    玄妙观的香火很盛,几个主殿内都是人头攒动。因怕挤着两个闺女,秦氏直接带着她们向后走了一段,进入第四层殿,虔诚祷告。来到自家地盘,贺风露四人觉得无比自在,不时低声交流着。

    有小道士认出小暖,便颠颠跑去,一会儿又颠颠跑来,言道观主要见九清小师祖。

    小暖被这声“师祖”震得浑身直颤悠,不由得生出一股苍老腐朽的悲凉感。

    她,居然当师祖了……

    不晓得这小道士是她哪个老师侄的徒儿……

    留人保护着娘亲和妹妹,小暖带着绿蝶和贺风露直奔玄妙观深深处,寻找她的师姑师无尘。

    师无尘见到小暖伤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也甚是开心。小暖把她昨日进宫见建隆帝的事情说了一说。

    说起她在宜寿宫见到了袁天成时,师无尘微笑,“无妨,袁天成虽然有些道行,但也看不穿你的气运,最多说你稀松平常罢了。”

    道行?小暖嘿嘿一笑,凑近问道,“师姑,袁天成也是咱们道派能人?”

    师无尘点头,“他乃是全真一脉的传人,会点歪门邪术。”

    大周道派主要分两派:小暖他们这一脉的正一道和全是出家道士、清规戒律甚是严苛的全真道。两派之间虽属同门,却也摩擦不断,袁天成与师无尘便互相看不顺眼。

    小暖又陪着师姑聊了一会儿闲话,才问道,“九清和娘亲前年出京时,曾在京西南五里山坡上那家财神庙暂住,我娘觉得我们能死里逃生是受了财神爷保护,所以想修缮庙宇重塑佛身,您觉得能行吗?”

    “京西南五里的财神庙……”师无尘沉吟着,她怎么不记得那里有处财神庙?

    小暖知道佛道关系紧张,拿不准自己这道家弟子去修缮佛家寺庙是不是会引起争端,便小心问道,“若是师姑觉得不妥,不修也没关系。”

    回头让秦三或者三爷去修,也是一样的。

    师无尘笑道,“师姑随你去走一遭,看看那是座什么庙。”

    小暖惊讶地张开小嘴儿。她进京这段时日,就知师姑就被建隆帝召见了三次,太后召见了两次。师姑不只要应酬上边的大头儿们,还要打理这么大一家道观,一定很忙的。

    她百忙之中还要跟自己去看财神庙,难不成她修一座还不及玄妙观的跨院大的小庙也是大事?

    一行人又回到京南的财神庙中,师无尘抬首望着脏乱的庙宇内被擦拭干净的神像,惊讶,激动,感慨,看得小暖心里七上八下的。

    师姑这样子就好像她与这财神颇有渊源一样……

    “谁告诉你这是财神庙?”

    小暖看娘亲,娘亲也迷惑了,“我是听旁人这么叫的。”

    田归农立刻道,“本地人都这么叫,仙姑,难道这不是财神庙?”

    师无尘抬袖扫去香案上刚落的灰尘,声音低沉凄凉,“九清。”

    “徒儿在!”小暖立刻上前。

    “这是你师祖。”

    众人……

    小暖抬头看着嘴角带笑的“财神”,呆若木鸡。这尼玛……是她师祖天师张昭成?!

    这年头,关羽是财神也就罢了,她师祖什么时候也混成财神了?

    不过师姑最大,师姑说是就是了。小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行拜礼,“师祖在上,徒孙陈九清有眼无珠不识师祖真身,请师祖恕罪。”

    因有伤在身,小暖不能以头触地,只得拱了三拱手。待绿蝶和翠巧将她扶起来后,小暖疑惑地看着师姑。

    师无尘给师尊上了三株香,感慨道,“五六十年,你师祖多在民间行走,他老人家降妖伏魔、治病祛灾,声望甚高,信众为他塑金身修庙宇的不在少数,香火也鼎盛一时。后来你师祖渐渐消迹于江湖,这些庙宇因无人打理,才落得此等荒凉……”

    好端端的天师庙,竟被人当成财神庙,也难怪师姑如此感慨。小暖上前行礼,“师姑,弟子重修这座天师庙,可好?”

第五二二章 将她爹拍在沙滩上

    既然是道家的地方,就不存在什么佛道争端了,小暖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再仔细端详这尊师祖的金身容貌,小暖觉得甚是亲切。觉得亲切的,便是自家人了,小暖立刻把这供奉师祖的道观当成了自家的地方。

    重修……师无尘心中波澜不止,慢慢点头,“可。”

    这一番折腾也到了晌午,小暖一家送走师姑就直接回了第四庄。

    “娘本是罪过,怎么认不出天师真身呢!明明与咱家里的天师像一模一样……”烧香拜错佛,跟送礼送错人一样,是很让人尴尬的事,做为满天神佛忠实崇拜者的秦氏很是自责。

    这可是唯一与她家有关的大人物啊!

    “咱落难时在天师庙得庇护,小草危难时是天师弟子出手相救,你又拜入天师弟子门下……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咱家真的跟天师有缘?”

    小暖深以为然,她小腹上的护魂符也是天师秘传的符,“娘,咱将师祖的庙宇修得好好的,然后再叫几个弟子住进去打扫供奉,咋样?”

    “那感情好!”修庙供佛是积功德的大善,秦氏自然万分赞同,“修庙不是盖住人的新房,得找专人才成,还得择好日子、选好地方将天师像请出来供奉着……”秦氏念念叨叨地说了许多讲究。

    这些事儿小暖不懂,但是她身边有人懂。小暖唤来四个师侄,“我想重修天师庙,你们之中谁能胜任此职?”

    贺风露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田守一。田守一不负师弟师妹们的期待,站出来道,“弟子在上清宫时帮师傅打理杂事俗物,对此略通一二。”

    小暖点头,“甚好!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从即刻起,守一全力办这件事,先拟定个计划算一算花多少银子,算好后来我这里领钱。”

    田守一又拱手道,“师姑,师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此处是京畿,不是咱们的上清宫。京城内庙宇高堂甚多,咱们行事得低调,不可大兴土木,免得招来非议。这庙宇师侄觉得重建便可,不可扩建。”

    小暖点头,“此事你与无尘师祖商议,重在心诚,力求稳妥,钱财方面不必太在意。”

    在上清宫时穷惯了的田守一听着这话愣了愣,若是他师傅说这话,他得反着听,但小师姑说这话他真信,因为小师姑真的不差钱!田守一挺了挺腰杆这种有钱打底的感觉,真是太舒心了!

    小暖抬头见旁边的赵守纯笑得阳光灿烂,问道,“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开心?”

    “师姑修师祖的庙宇,让师侄觉得打腰提气,说不出的舒服。”赵守纯露出二十四颗牙齿,“师姑,这庙修成了,师侄想留间房打坐练功,成不?”

    “当然成,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跟守一提。”小暖准了,这四个师侄在她这里认真干活,她教不了他们功夫和道法,给钱给房还是能的。

    见师侄们都个个笑得亮晶晶,小暖决定再发点新春福利,“自今日起,你们四人每旬抽出一日去玄妙观中念经打坐,不得松懈。”

    “谨遵师姑令。”四个师侄喜出望外。天下第一观虽是上清宫,但若论香火鼎盛、庙宇气派,非京城玄妙观莫属,能去玄妙观中修行,是他们的福分。

    看四个师侄兴高采烈地走了,小暖感叹道,“让他们跟在我身边保护是暴殄天物,该让他们去观里好生修习道法和武功才是正经。”

    玄迩答话,“姑娘无须介怀,只要他们心中有道,在哪里都是修行。”

    绿蝶耿直道,“姑娘的《老子想尔注》又有半个月没开卷了。”

    小暖心虚,说来也是奇怪,七师兄给的这本秘籍,她每每翻开读不过三页,就困得张不开眼,堪称催眠神物。

    连介绍大周法律条文的《大周刑统》,小暖都没读成这样。

    “说来也是怪事,若说我与道家无缘,偏生接二连三地与道门相遇,还拜入了师傅门下;若说我与道家有缘,为何我对道家功夫和心法就是一窍不通呢?”小暖自然自语道,“等回去了七师兄问我书读得如何,我该怎么回答……”

    玄迩憋着笑没说话,绿蝶又开口道,“奴婢知道为什么。”

    小暖抬头,便见这厮一本正经地为她解惑,“因为这秘籍跟银子无关,姑娘只喜欢跟银子有关的东西。”

    扎心了……小暖叹口气,“绿蝶。”

    “奴婢在!”

    “去找秦东家吧,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这么扎人的丫鬟,还是派去做事的好。

    绿蝶闻言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走了。玄迩摸摸下巴,觉得这丫头近日与秦三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她真心替秦三发愁……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后,小暖起身去了暖房。

    一进暖房,绿色就润了她的眼睛,小暖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在暖房里寻到捣鼓一堆土的王函昊,小暖与他商量道,“你和翠巧的亲事我本来打算在秦家村给你们办的,不过看样子得改在第四庄了。你回去安排一下,把你娘和小欢母子接过来,准备的物什不用带,在这里再置办新的便是。”

    “是。”王函昊应了,前两日他娘还来信催问婚事。他和翠巧也算好事多磨,婚期一改再改,定在了下月二十,如今已不论月,而是论天算了。

    小暖又道,“锦绣布庄的张三有在二月初考秀才,我准备了些礼品,你帮我送过去,祝他一举夺得案首。”

    案首便是院试第一名,济县的上一个案首是她爹陈祖谟。张三有虽两试不第,小暖希望他此次能有好运,圆了信叔的心愿。

    今年,春有各县院试考出的秀才,秋有州府乡试考出的举人,顺利通过这两级考试的举人老爷们汇集京城,参加明年春的会试和殿试,夺魁者便是新科状元郎。

    也就是说,明年春天她爹这个废状元就会被新人拍在沙滩上,成为历史。

    小暖开心地笑了。

    摆弄蒜苗的秦氏抬起头,“也不晓得大朗读得咋样了,他这次能中不?”

第五二三章 秦大郎到来

    “大郎哥会去考吗?”小暖反问。

    秦大郎今年十七岁,按说该入场考一把试试的,但是小暖觉得他不会去。

    秦氏疑惑了,“他读书不就是为了考秀才么,要是不考他这么多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大周重学,所以周民让男娃子读书考秀才、举人,就跟现在的家长让孩子们读书考大学一样自然。但大周出一个秀才,比现在出一个大学生可难上数倍。所以她爹陈祖谟院试得案首、乡试得会员、殿试得状元的连中三,堪比上青天了。若非如此,众人也不会如此敬仰他这个山窝窝里一飞冲天的状元郎。

    可惜陈祖谟这个已经跃出农门的状元郎,硬生生地把自己作死,又跳回来了。

    小暖托着小下巴,分析道,“大郎应该会因为怕考不中,所以不去考。”

    虽然秦大郎天天在人前装腔作势的,但他其实很心虚很没有自信,怕自己去了考不中丢人虽说屡试不第的大有人在,但秦大郎一定觉得他这个状元亲传弟子考不中就非常丢人。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不会去考。不管以什么理由不去,他只要不进考场就有可以让自己更让别人相信“只要他进场就能中”,好维持他的面子。

    不过小暖觉得,他这辈子怕是攒不齐十足的把握去参加院试了。

    “也不晓得二郎咋想的,他整天跟着东家东奔西走的,跑野了心咋办?”若是带他出来一趟让二郎野了心不再读书,弟妹一定会埋怨她的,秦氏发愁。

    小暖笑道,“二郎三年后一定会考一次。”

    “为啥?”

    “因为他不想让她娘和您伤心,所以就算考不中他也会去的,您放心吧。而且这些日子,二郎一定发现读书的用处不只是考秀才了。”

    小暖看得出她二舅已经歇了让二郎读书走仕途的心思,秦二郎自己也不热衷此道,只二舅母还有些想法罢了。

    虽说已经想到大郎不会考秀才,但当王函昊走了没几日,大郎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第四庄门前时,秦氏和小暖还是吃惊不小。

    “你咋跑来了?”

    比年前又消瘦不少的秦大郎将他沉甸甸的柳条书箱放在地上,虽心里不屑,但他总算还记得自己是来寄人篱下的,勉强开口道,“大郎在家读不进书去,想换个地方读书。”

    小暖……

    秦氏再问,“可过几日就是院试了,你爹娘咋会这时候让你出来?”

    留书偷跑出来的秦大郎绷着脸,“爹娘说让大郎下科再考。”

    小暖信他才有鬼,“既然是你爹娘让你来的,书信呢?”

    “没有书信。”大郎梗着脖子。

    “大郎哥是偷跑出来的吧?”小暖直接问道。暖房里干活的木家父子也好奇看过来。

    好面子的秦大郎顿时挂不住了,“没有,我没有!”

    秦氏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跟大哥两口子关系远不及二弟,若是现在留下大郎让他考不成秀才,将来一定落埋怨。

    “这可不成,你爹娘苦哈哈地供你读了十年书,不是让你这样胡闹的!今天正月二十三,你赶回去还来得及考,今晚歇一歇,明早大姑安排人送你回去……”

    脸皮薄的秦大郎见秦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撵他走,如遭重击,想立刻走离开这里。可恩师写信说了让他住在第四庄,监视秦氏一家是否有逾矩之处。若他走了,恩师该失望了。

    于是,秦大郎咬牙道,“我不回,我哪也不去,我肚子难受浑身难受,走不动了!”

    真不愧是张氏的儿子,撒泼耍赖的功夫一等一的好。小暖翘起嘴角,“许是路上累了,去请华郎中来看看,今晚吃药歇息,明日好些了,再跟着绫罗霓裳的车一起走。”

    秦大郎的眼都红了,“大姑就这么看不上大郎?年前你进京不带大郎,现在大郎自己找来了,你们就这样硬生生地把我撵走?”

    秦氏劝道,“你咋会这么想呢,二郎几岁你几岁?你爹娘……”

    “好了!”大郎忽然发飙,“莫以为我秦意满除了你们这里,就无处可去,天大地大,我有的是去处!”

    说完,秦大郎怒气冲冲地背起书箱仰头挺胸地往外走,越喊越跑得快。

    小暖示意绿蝶派人跟着,秦大郎既是投奔她们来的,若真跑出去出事儿了,她们回去也无法交代。

    待得知秦大郎去了皮场街柴玉媛的娘家时,焦急的秦氏就愣住了,“他咋知道那个地方?”

    “娘想是为啥?”小暖冷笑道,“一定是我爹告诉他的呗!”

    “你爹告诉他这个干啥……要是你爹的意思,为啥大郎进京后不直接去找你爹,先跑咱这儿来了……娘知道了!”秦氏怒得站起来,“是你爹让大郎来咱们这的!你爹这是要干啥,干啥!他拿着大郎当啥人了?”

    “不管当啥人,他都没把大郎要科考的事儿放在心上。”小暖直接道,“娘给我大舅写封信回去,把大郎来找咱们,咱们劝他回去他也不听,去投奔我爹的事儿说清楚,明天让柜叔带回去直接交给我外公和大舅。”

    秦大郎虽不成才,但在秦三好和秦大舅两口子眼里,他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奇才!他们还指望着秦大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秦氏依旧放心不下秦大郎,“他在你爹那能成不,柴家人狠着呢,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

    “我爹是大郎哥的‘恩师’,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一点秦家村没一个不知道的。女儿派人在柴家门外守着,只要大郎哥不出柴家,咱们家不用管他,若是他被我爹赶出来四处逛游,便是绑也要把他绑到车上拉回去!”

    绿蝶立刻道,“人已经安排好了,柴家前后门都有咱的人守着,夫人放心。”

    皮场街的柴智瑜府内,腿上帮着木棍的陈祖谟,见到委屈巴巴站在自己面前求安慰的秦大郎,恨不得抽出腿上的棍子将他打出去!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乃堂堂七尺男儿,怎连一个妇人的两句讥讽!”

    “不是一个……是两个。”秦大郎诺诺地道。

    陈祖谟的脑袋里“嗡”地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栽到床下。

第五二四章 陈祖谟的算计

    秦家就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不糟心的!

    陈祖谟呼呼喘着,强忍着不骂死这个蠢货。

    不想这个蠢货还敢凑过来帮他顺气!顺气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劝说他,“师傅莫气,师傅也要动心忍性才能成大事。跟我姑母和小暖这样的无知妇人生气,不值得……”

    陈祖谟的手都抖了,终于明白为啥她夫人生气是总拔鞭子的冲动了,他现在恨不得把能用手够到的东西全砸在这蠢货的脑袋上,将他砸死或砸醒!

    秦家人都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柴玉媛今天反倒没生气,因为她对这蠢货没有丝毫的期待,“老爷身体不适,大郎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

    秦大郎立刻热泪盈眶,他没办好恩师交代的差事跑了过来,没想到师母还会给他好脸色。他一路又冷又饿地赶过来,只有师母会说一句他辛苦了……

    他天大的辛苦和委屈,哪个知道,她们只会冷冰冰地责备他!

    柴玉媛被秦大郎这要哭不哭的德行闹得手心发痒,挥手让武婢新燕将他拉了下去。

    柴玉媛给陈祖谟倒了一杯茶,“老爷息怒,大朗既然来了,留下也未尝不可。不管亲近与否,他也是秦氏的亲侄子小暖的表兄,他在这儿只要不惹事就对咱们没坏处。”

    他当时就不该心软收下这么个蠢货!陈祖谟扶着隐隐作痛的肝儿,哼哼几声才点了头,“给他安排间屋子读书,莫让他四处乱走丢人现眼。”

    正在两人说话时,柴智瑜敲了敲门走进来,“听说家里来人了?”

    柴玉媛立刻站起来笑道,“是祖谟的弟子秦家村的秦意满来了,小妹安排他在这院里住几日,给大哥添麻烦了。”

    这几天处处碰壁,让柴玉媛不得不听从陈祖谟的劝说,收敛脾气夹起尾巴做人,尤其是在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大哥柴智瑜面前,柴玉媛已能表现得规规矩矩了。

    “秦意满……”柴智瑜略沉吟,“他跟随着随秦氏一起进京的二郎秦意昊是兄弟?”

    “是堂兄弟,他俩都是秦氏的亲侄儿。”陈祖谟点了一句,便不想再提秦家人,转而问道,“大哥与伯父谈得如何?”

    柴智瑜点头,“伯父今晚有空,你随我去郡王府一起见伯父。”

    陈祖谟惊喜异常,贺郡王柴梓里是岳父这一脉里最有可能入阁的,陈祖谟一直想亲近柴梓里。但陈祖谟娶了柴玉媛后一直没找到机会在柴梓里面前表现,不想峰回路转,在他跌落谷底时竟得了机会。

    柴玉媛也为丈夫高兴,待大哥走后吧,她立刻吩咐道,“早莺快来,为老爷更衣。”

    见五大三粗的早莺伸手奔着自己的腿就来了,陈祖谟立刻道,“早莺把我放在书案的书信取过来,汀兰,更衣。”

    小丫头汀兰不敢看夫人的脸,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走到陈祖谟床前服侍他穿衣。

    柴玉媛见此,眉头不悦地皱起。

    汀兰原本是为陈小暖那院里准备的丫鬟,可小暖小草没在陈家住,所以这丫头便一直闲着没正经差事。

    前些日子卖下人时,陈祖谟把府里几个美貌的丫鬟卖了,却偏偏留下这么个没用的丫鬟。现在柴玉媛算是看明白了,他是嫌弃四个武婢粗手粗脚的,所以给他自己身边留了个听话的贴身丫鬟!

    柴玉媛毒辣辣地盯着汀兰,莫教她发现这丫鬟有一点不规矩,否则……

    帮陈祖谟穿衣裳的汀兰,被背后的阵阵恶寒吓得哆嗦,不小心碰到了陈祖谟的伤腿。陈祖谟疼得闷哼一声,这一声立刻把柴玉媛点着了,她上前一脚将汀兰踹开,“没用的东西,没见老爷伤着呢!”

    汀兰跌倒后立刻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祖谟脑袋里全是见柴梓里该如何说服他听自己的计策,看也不看汀兰和柴玉媛便让陈忠背着他出跨院,上马车与柴智瑜直奔贺郡王府。

    见到陈祖谟被人背进书房,贺郡王柴梓里惊讶地站起身。柴梓里的儿子柴智辰则迎了两步才埋怨道,“祖谟有伤在身二弟为何不早说,我和父亲去在你那院里说也是一样的。”

    柴智瑜连声告罪,“是妹夫怕伯父和大哥来回奔波,才没让侄儿告知伯父。”

    陈祖谟拱手,“小婿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伯父和大堂兄恕罪。”

    陈祖谟是陈小暖的父亲,也就是晟王将来的岳父,莫说他现在不能行全礼,就是他不行礼柴梓里也不会怪罪。

    柴梓里含笑道,“贤婿客气了,智辰、智瑜快扶祖谟入座。”

    见以前在自己面前摆架子的两个妻兄带着笑伸手搀扶,陈祖谟一脸感动和惶恐,心里则翻腾不已。

    他算什么攀龙附凤,小暖才是!小暖还未与晟王定亲,这些人待他的态度就已大相径庭,若是小暖入了晟王府再为晟王生下儿子……

    陈祖谟压住心底酸涩和嘲讽,暗暗发誓要靠着自己的本事站起来,借小暖的光不过是一时无奈罢了!再说自己给了她性命,若是没有他陈祖谟就没有那死丫头,借她的光怎么了?理所当然!

    待到下人都退下去后,屋内只剩下柴家三人和陈祖谟时,气氛便跟着凝重了。他们这时凑在一起自然是为了昌郡王的事,可谁也不愿先开口。

    柴梓里和柴梓让乃是昌郡王一党,这是京中人所共知的。如今昌郡王被圣上关押案情未明了,京中官员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其中尤以昌郡王一党为甚,而柴梓里作为昌郡王党明面上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举动关乎重大。

    柴梓里为此也愁白了头。

    因这次昌郡王,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宫中行刺建隆帝,这可是重罪!闹不好昌郡王一枝要被建隆帝剪除干净!

    而他们,亦可能在建隆帝剪除之列……想到此处,柴梓里真真是夜不能寐。他一直在是揭发昌郡王的罪行还是上书保昌郡王之间犹豫着,所以听到侄儿说陈祖谟极力主张保昌郡王时,他便想听一听这局外之人的看法。

    虽然看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但陈祖谟能考中状元,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伯父觉得对昌郡王,圣上想不想……”陈祖谟的抬起手刀,快速用力地向下一按,吓得柴梓里三人身体同时后倾,整整齐齐地吞了口口水。

第五二五章 被媳妇连累的陈祖谟

    “不会!虎毒尚不食子,绝对不会!”

    柴梓里对这一点还是非常肯定的。先不管建隆帝想不想除了昌郡王,便是为了朝局,他也不会要了昌郡王的命,因昌郡王的舅舅手握十万大军,昌郡王妃的父亲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

    “圣上最可能做的是除去昌郡王的王位,将他圈禁起来。”柴梓里又道,柴智辰和柴智瑜点头表示认同。

    陈祖谟接着道,“这一点上祖谟与伯父和二位兄长想的一样。昌郡王现在只承认想除了晟王,但他在宫中秘藏凶器,又暗插人手入宫,也是重罪。可以说圣上怎么处置他都不为过,但是……“

    见柴梓里三人都认真听着,陈祖谟心潮澎湃,他压着激动,冷静继续分析道,“若除了他,七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尚幼不足为虑,但三位封了王的皇子如何?”

    “三皇子现在貌似无争夺皇位,但二皇子和四皇子尚有问鼎之心。若他二人能够匹敌,圣上倒也无忧,但问题就是四皇子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足以与二皇子一战。”

    “若是三皇子观虎斗或是支持四皇子也好,但若他支持二皇子,伯父想想,结果会为何?”

    正宫所出的二皇子乃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若得了三皇子的支持想取皇位,并非难事!

    但偏偏建隆帝还没有退位之意,而从三位皇子之间的关系来看,三皇子十有八九是站在二皇子一边的。若是如此发展下去……柴梓里面色越发地凝重。

    陈祖谟接着道,“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制衡之术,伯父这当今的朝局便能发现端倪:左相与右相,六部与九寺,左右金吾卫,乌家与郭家……若是二皇子独大,圣上能心安?圣心多疑,便是圣上有意在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二皇子,也不会允许他有能力威胁到圣上的皇位。”

    “既然四皇子不足以与二皇子匹敌,您觉得圣上会如何平衡这一局面?”陈祖谟静静地看着柴梓里。

    柴梓里听得毛骨悚然,却又觉得陈祖谟说得条条在理。若是要制衡二皇子与三皇子的联手,只有……

    “圣上还可以拉拢三皇子,让他为圣上所用,如此也算均衡。”柴子辰道。

    柴梓里也点头。

    陈祖谟微微一笑,“大堂兄觉得圣上会全心信任三皇子?三皇子以无情狠辣著称朝野,大堂兄觉得圣上能拉拢得住他?”

    什么无情!现在三皇子不是对你家丫头动情了么?你这是在我等面前显摆么?柴智辰抿抿嘴,这么说现在的关键点不是在别人身上,而是在你家闺女身上了?!

    柴智辰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妹夫这弓拉得有些过了……柴智瑜咳嗽一声,“依智瑜看,圣上最可能想的办法,就是用大皇子制衡二皇子和三皇子。若是孤身不敌,大皇子也会拉拢四皇子,或者三位皇子各自为战,每个人都想拉拢三皇子。无论是哪一种,都比不放大皇子要对圣上有利得多。”

    “言之有理。”柴梓里点头,又问陈祖谟道,“依你之见,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听到“咱们”这两个字,陈祖谟的心又是一阵激动,“上折子,保大皇子!”

    柴家三人都瞪大眼睛,这一举动太冒险了!

    “伯父自然不能说大皇子行刺无罪,但可以转个角度说大皇子对圣上忠心不二,所以他断不会做出行刺圣驾之事……”

    陈祖谟侃侃而谈一大堆,之后又总结道,“此举能不能保住大皇子暂且不提,但能让伯父成为为国为民又有情有义之臣,百利而无一害。”

    沉稳谨慎的柴梓里沉默不语,但柴智辰看得出父亲已经心动了。柴智辰替父亲问道,“若是能成,咱们还站在昌郡王一边,岂不是……”

    “非也!”陈祖谟道,“以当今局势来看,二皇子胜算颇大,伯父自然该站在二皇子一边。至于如何做,祖谟也拿捏不准,不过伯父定然胸有成竹。”

    这等阳奉阴违的手段,柴梓里这个朝中老臣当然是手到擒来,柴梓里嘴角渐渐有了笑意,“不管局势如何变动,三皇子现在是最稳的,所以咱们不可轻易得罪了他。智瑜,你回去要管好你爹和智岁;祖谟这边不止要约束玉媛,还要尽量和小暖缓和父女关系。只有如此,咱们才能进退从容。”

    陈祖谟一脸惭愧,“是祖谟无能连累了伯父。伯父放心,祖谟和玉媛已经悔过,定不会再做出让伯父和岳父失望之举,坏了大局。”

    接下来四人又对细节进行了反复推敲,便已近了宵禁时分。柴梓里道,“今夜便到这里,待我拟好折子,再做推敲。”

    陈祖谟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柴梓里,“祖谟不才,草草书了几个要点,权当抛砖引玉。”

    柴梓里接过厚厚的信封,无声胜有声地拍了拍陈祖谟的肩膀。

    待到柴智辰送客归来后,见父亲正在灯下细看陈祖谟写的折子。柴梓里反复看了两遍才将折子递给儿子,“虽有几处用语尚欠推敲,但这折子写得情真意切,连为父读了都不禁对昌郡王心生不舍,莫说圣上了。”

    柴智辰读完后笑道,“父亲发现的这几处,许是妹夫故意留着让您雅正的。他乃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怎会在遣词上有明显的纰漏。”

    “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此人若入官场,必定一飞冲天。圣上之前便夸奖过他的文笔颇佳,为父稍加改动将这封信呈上去吧,成败在此一举。”柴梓里又拿起信细读,并不时点头。

    “陈祖谟当真有几分真才实学,倒是玉媛连累了他。”娶妻当娶贤,玉媛那等暴虐无常的女子最是要不得,柴智辰叹道。

    柴梓里将信合上,“也不尽然。陈祖谟以前也不过是个聪慧的读书人罢了,人生几次登顶又坠落尘埃后才有了如今这超脱于朝局之外的灼见。”

    “可惜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了。”柴智辰叹息道。

    “这样的人才好用、能用、敢用。”老狐狸柴梓里道,“你不必在意众人的闲言碎语,暗中与他多走动,此人若用得好,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柴智辰想明白了,眼前便是一亮。就是啊,陈祖谟不能为官,所以只能当谋臣士,这样没有根基又有本事的谋士,当然好用。如果他生了二心,杀了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陈小暖知晓了只会感激自己,而也不是给他报仇。

    活到陈祖谟这份上,也真真是凄凉。

    回到皮场街的陈祖谟,不晓得自己柴家父子是这样想的。他因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情绪正亢奋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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