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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九六章 美人不美

    得知三爷的娘升职了,小暖忍不住哀声叹气。

    三爷的娘升职,代表她和三爷之间的差距又被拉大了,建隆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自六公主去世后,华嫔便没了争宠的心思,整日在延华宫内弹琴作画消磨时光。圣上此举,着实是圣心难测,这四五年来,圣上已很少去延华宫了。”玄迩低声道。

    华婕妤升为修仪后就真正有了嫔位,需改称为华嫔了。小暖从三爷那里得了些皇宫的密辛,知道太后不喜这个被建隆帝南巡时直接带入宫中的美人,皇后等人也因为因建隆帝盛宠这大美人,而对她颇为嫉妒,后来更是有人起了阴狠毒计意图害她性命时,阴差阳错地害死了华嫔年仅五岁的女儿,三爷唯一的妹妹。

    最终,此事在顾全朝纲大局的建隆帝的默许下不了了之。建隆帝此举伤透了华嫔的心,也彻底改变了十岁的三爷。让他与建隆帝父子离心,让他冷若冰雪,发狠努力,八年之内拼得亲王位,拼得华嫔在宫内虽然不得宠但也没有哪个妃嫔或宫人敢欺辱于她。

    因为三爷狠起来,是会直接要人命的,三爷干得狠事,小暖都能指出好几件,比如那位害死他妹妹的妃嫔如今还被关在冷宫之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或许,这件事与我有关。”小暖托着腮帮子,皱眉细思着。

    “严晟要娶民女为妃,让圣上卸下了一些戒心,所以又想去亲近他那冰美人。正是因为严晟有求于上圣上,所以华嫔才不会如往常般冷冰冰地惹圣上心烦。她一旦软下来,宫里哪个女人能是她的敌手?”皇后语气酸涩,当年圣上为观美人一笑,做的糊涂事她还历历在目!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紫蓝低声道,“您看是否召圣上新来的几个美人来坐坐?”

    今年采选皇上给自己留下了四个,都赐了美人之位。这四人中的郑美人入了建隆帝的眼,被宠幸过几次,是现在宫中风头最胜的一个。

    皇后冷哼一声,“圣上不过图新鲜罢了,就她的姿容才华,如何与华嫔比?”

    “美人”不过比才人地位稍高罢了,不是因为叫她美人,她就真的是美人!自始至终,建隆帝的后宫的美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华淑!她已经美了二十年,如今还美着!皇后一生气,硬生生从身边的小狗儿身上薅下来一把毛,疼得这长毛小狗嗷嗷直叫。

    紫蓝不敢吭气了。

    皇后一边安抚狗儿,一边追忆了一番年轻时的苦涩,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把华嫔叫去重华宫,应是圣上自己的意思。今时今日的华嫔早已没了争宠之心。至于情形如何,先观察一段时日再说,不过若有人打算去重华宫闹事,也不必拦着。”

    建隆帝喜欢后宫嫔妃为他争风吃醋,若是他重拾对华嫔的宠幸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一点不满,反倒会让他不高兴。皇后深谙这一点,想着让几个年轻的嫔妃去吃醋意思意思,哄着建隆帝高兴也好。不过,“约束好咱们福宁宫的人,若是不嫌命长的,就不要去招惹华嫔。”

    紫蓝立刻应是,“您放心,有三皇子在,宫里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真对华嫔下毒手。”

    三皇子十二岁时,正得建隆帝宠幸的一个小才人,当着三皇子的面对华嫔言语奚落,不过数日后三皇子去不知如何害得她当着众人的面自挂东南枝。当年无权、无势、无圣宠的三皇子尚能如此,更何况如今手握实权又有圣宠的晟王!

    紫蓝向外走时,心里还想着宫里最新的传言,宫里人都说擎禾公公被抓就是因为吃罪了三皇子之故。像擎禾那等得建隆帝欢心的大太监,晟王不是想捉就捉了么,她们这些人在晟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紫蓝抖了抖身子,走得更快了。

    大理寺二堂内,跪在地上的擎禾若从水里捞出来的鸡,狼狈不堪。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用刑在寒夜里浇了冷水,而是被吓的……

    大理寺卿金益昀看着瑟瑟发抖的擎禾,升不起一丝怜悯之心,因这老太监实在太可恶了!虽说宫中多有腌事,但金益昀却想不到这老叼奴竟已心狠手辣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些年惨死在他手下的太监宫女,何止三四十个!

    任谁能想到,不缺金银又得圣心的擎禾,竟为了得到一个求不值得的清秀小太监,无意给刺客开了方便之门!晟王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老太监绝对该千刀万剐!

    侧坐的木刑见擎禾身上的事情被挖完了,便意犹未尽地合上堂审卷宗,起身双手递到金益昀面前,“大人,您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面对木刑,金益昀也是头皮发炸,“木兄弟已审得很清楚了,本官觉得可以了。”

    “小人不敢居功,是您和右相发现疑点在先,小人不过是拎着鞭子吓唬这厮几句罢了。”木刑十分谦虚恭敬。

    跪在地上的擎禾看着这与审案时判若两人的小人,脑袋里立刻闪过一千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似乎背生双眼的木刑察觉到了,回首幽幽看了擎禾一眼,这老太监立刻吓得麻爪,老老实实地低头跪着。

    待木刑回身,再谦虚地向着金益昀笑时,金益昀真有把卷宗摔在他脸上,然后夺门而逃。这厮是个疯子,什么他和做右相发现的疑点,明明就是这疯子引诱着他们说出口的!

    “而今天色已晚,咱们不如明日再审?”金益昀不想再与他说话,只想赶紧办完正事,把他提出大理寺,“木兄弟看明日该提审哪个?”

    木刑拱手,“木某听凭大人差遣。”

    “那就审审从冷宫抓来的老宫女?”金益昀问道。

    木刑笑意甚是明了,“听您的。”

    金益昀恨不得把再把卷宗摔在他的脸上!时至今日,虾兵蟹将已审问过半,案情已经相当明了。未提审的几个都是死士,便是叫来了也问不出什么。

    现在该审的,是牵涉到案中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但这话他哪说出口!要说,也是让宗正寺卿或左相这两老东西说出来!

    “明日本官另有要务,怕是不能陪着木兄弟审案了。”金益昀笑得异常真诚,“兄弟看……”

    “木某随时听凭大人差遣。”木刑还是那句话。

    这是赖定他了?欺负他官职最低、脾气最好是不是!当他没有骨头是不是?

    金益昀气得脑仁疼,不行了,不能这么下去,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咱们休息一日,后日本官与晟王、左相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第四九七章 案结

    正月初十这一日,大理寺提审了一人,引得京中哗然。

    由晟王柴严晟、右相程无介、宗正寺柴旭鸣和大理寺卿金益昀共审的宫中遇刺大案竟直接提审了四皇子柴严昙!

    据可靠消息,柴严昙在大理寺中待了一整日,出来时虽强自淡定但仍能看出其精神有几分憔悴。还不等众人品出个所以然来,两日后,大理寺再请左相李奚然!

    在大理寺中呆了半日的李奚然出来时怒容满面,回府就捆了三个管事送去大理寺,那三人再没出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左相家的下人也牵扯进了大案之中么?左相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他掺和进去了,是不是意味着二皇子也被搅进去了?

    这意思是,只大皇子是清白的?可大皇子的反应也大不寻常,他整日关在自己府中,不出门也不见客。

    又两日,晟王与右相入宫面圣。二人在宜寿宫正殿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之后建隆帝在殿中待到掌灯十分,未传膳便去了慈宁宫,天家母子又密谈许久。

    朝堂文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无论朝上还是朝下,众人都老实的跟兔子一样,大气都不出一声,摸不到风向的御史们也安静如鸡。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日,京城内依旧灯火如昼,皇宫之中更是花灯映月,天上人间。建隆帝带着宫中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同赏灯火,笑语欢声。

    不过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建隆帝的笑意不达眼底,而太后也是低垂着眉,皇后也不开口,气氛十分地尴尬。在场的众人都心中忐忑,生怕行为有失为自己招祸。

    待到月儿西转,天忽起了风。建隆帝盯着摇曳的龙灯两眼发直,气氛诡异到了顶点,便是三岁的八皇子都趴在乳母怀里一声不敢吭。这时,众人都忍不住地打量晟王,可他那张万年冰山脸,实在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建隆帝,终于开口了,“朕登基二十四载,乃是我大周皇帝中在位时间最久的一个。这二十四年来,朕为我大周天下兢兢业业,不敢有片刻松懈,盼得就是大周百姓能安居乐业,天下儿女能共享太平。如今终得盛世,朕心悦不已。”

    建隆帝说完,众皇子立刻带头行礼,称颂建隆帝的功德。

    建隆帝也不叫起,接着道,“朕圣明?朕万岁?朕如今才五十有一,离着万岁还远着呢,你们就觉得朕活得太久了,恨不得朕去死,你们好取而代之!”

    “真是朕的好儿子!”建隆帝将夜光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闪着点点寒光,看得人心中发毛。

    一地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都想知道建隆帝口中这个“好儿子”到底是指的哪一个。

    “百兽园中,你们四人为护朕都受了伤,朕当时心疼又欣慰,觉得朕的儿子个个是好样的,个个堪为天下人子之表率!”建隆帝呼呼带喘地说着,“可谁知道,你们当中竟有人狼子野心杀父弑君,意图取而代之!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现在站出来,朕可从轻发落。”

    这一声落,宫中众人都偷看四位皇子。这可要了命了,三皇子什么时候把活干完了,他只提审了四皇子,这意思是四皇子干的?

    可四皇子老实地跪在地上,也没站出来啊。

    建隆帝看着整齐跪在地上的四个儿子,点道,“柴严晟。”

    “儿臣在。”三皇子直起身。

    “你讲,讲那畜生都做了什么!”

    “是!”三爷朗声道,“腊月初十,有人暗中派人与百兽园太监主管吕贵、监门卫少将桑清勾结,利用给百兽园运送食料的机会,偷偷运入一批兵器,分别藏于白虎山和冷宫中。腊月二十日,又有十五人秘密混入宫中潜伏,于腊月二十五日在百兽园中刺驾。筹划此事的人就是大皇子柴严昌!”

    德妃花容失色,大皇子柴严昌如遭雷击。母子二人跪爬几步出列,大呼冤枉。

    在场众人摸不着建隆帝的心思,无一人敢替大皇子求情。在这早春料峭的寒风中,他们二人的声音随风飘散,根本激不起一丝波澜。

    建隆帝站起身,“朕冤枉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数。”

    柴严昌跪爬几步到建隆帝脚下,触地有声地道,“儿臣冤枉啊,儿臣是有私心,但儿只是嫉妒三弟被父皇重用,儿万死也不敢伤了圣驾。请父皇明察,请父皇明察……”

    “私心?嫉妒?”建隆帝一脚将柴严昌踢飞,“你三弟为国为民在外奔波数月,得到的不是你这当爹当大哥的赞赏和关怀,而是嫉妒?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来人,将这畜生押去大理寺,着刑部、大理寺、宗正寺三部共审,定要将此案给朕查个明白!”

    柴严昌的怒呼声渐行渐远,御花园里只剩风声和德妃的哭声。建隆帝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德妃,好不心软地道,“德妃自即刻起,闭门思过。”

    德妃也被人拖了下去后,御花园里就只剩了风声。

    建隆帝颓然坐在龙椅上,望着地上婆娑的树影长叹一声,想说几句又没得心情,只挥手让众人散了。

    待华嫔退到御花园门外时,才轻声叮嘱儿子,“既然事了了就好生在府中歇息,莫熬坏了身子。”

    “是。”三爷低声道,“母妃这几日也当仔细。”

    大皇子被押,德妃被幽禁,宫中和前朝定会风雨不断,华嫔点头。母子二人也未多交谈,便分开了,华嫔回了重华宫,三爷则守在御花园外。

    与他同守在御花园外的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此时,二皇子心中舒畅表面忧伤,四皇子则是神情慌乱,他忍不住凑到三爷身边低声问道,“三哥……”

    三爷凤眸只钉在御花园的月亮门上,“莫问我,该说的我都与父皇说了。”

    “那……不该说的呢?”四皇子忐忑追问。大理寺内,当着右相和老三的面,他亲口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大皇子搞了小动作,甚至跟着搞了些小动作打算浑水摸鱼……父皇知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偏不说,他是主动认错还是装啥也没干呢?

    三爷收回目光问道,“什么不该说?”

    四皇子哑口无言,暗骂老三不是个东西。

    建隆帝出御花园时,目光逐一扫过三个尚在等候的儿子,建隆帝只对三儿子道,“严晟连日审案多有辛劳,回府好生歇息几日,待休息好了,朕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你做呢。”

    三爷称是。

    “散了吧。”说完,建隆帝扶着德喜的手,慢慢地走了。

    二皇子柴严易看着父皇微驼的背和缓慢的脚步,眯了眯眼睛。

第四九八章 千里一片月

    从御花园回宜寿宫的途中经过华嫔的重华殿时,每处都是明亮的,只重华殿里灯光柔和,建隆帝见了觉得舒坦,迈步走了进去。

    德喜直起腰刚要喊一声“圣上驾到”,却被建隆帝抬手止住。到了嗓子眼儿的声音又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噎得德喜直翻白眼。

    华嫔身边的大宫女华玉见建隆帝来了,快步走下台阶行礼。

    见建隆帝大步走进殿内,旁边的小宫女低声问道,“姑姑,这花灯还摘吗?”

    建隆帝喜欢亮堂,他都来了,还摘什么。华玉只后悔方才没关上宫门,放了这厮进来扰主子歇息,却也只得道,“再挂起来吧。”

    建隆帝扶起已换了素衫的华嫔,“路过你这里,看着灯火不同于别处暖融,便进来看看你。”

    华嫔垂眸,默不作声地给建隆帝递茶。

    “搬到这里来可还住得惯?”建隆帝又问道。

    华嫔点头,“臣妾觉得很好,只是阿宝初换地方,有些不安生。”

    建隆帝扫了一眼窝在白狐裘窝里的白兔子,眼里有了笑意,“阿宝过完年足有十五岁了吧?”

    这只兔子是六公主夭折那年,建隆帝安抚华嫔用的。不想竟活了这许多年。

    华嫔的声线依旧冷清,“才三年。”

    建隆帝一愣,“原先那只呢?”

    “老死了。这只是阿宝的孩子。”

    老死了?阿宝的孩子怎还叫阿宝?建隆帝不晓得如何评说,刚要吩咐德喜说要在这宫里歇息了,华嫔却轻掩朱唇咳了一声。

    “圣上恕罪,臣妾无用,方才在御花园中受了凉,有些不适。”

    妃子有疾就不能侍寝,德喜偷眼看着华嫔面如白玉的脸,哪有一点不适的模样?她这是分明是不想侍寝罢了……德喜低头后退一步,这位主子的事儿,他还是少沾惹为妙。

    “传御医。”建隆帝却不肯走,拉着华嫔的手进了内殿。

    御医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既然华嫔说受了凉,那便照着受凉开两剂去寒温养的药便是。

    待华玉亲自熬好药端进内殿,便听建隆帝正在问,“淑儿为朕弹一首《幽意》可好?”

    “是。”华嫔轻声应了,命人抬来古琴。斜卧在榻上的建隆帝又问道,“朕送你的那张古琴呢?”

    华嫔轻挑琴弦,才低声道,“已坏多年,臣妾将它葬了,请圣上赎罪。”

    葬了?建隆帝微微挑起嘴角,“虽已过了二十三载,淑儿还是当初湘子桥头那个明珠、拾翠羽小女儿。”

    华嫔不答,只听得殿内琴声幽意,如千里月华流照,又如陌路寒梅吐芳。建隆帝闭上眼睛,舒服得叹了口气。

    端着药的华玉轻咬朱唇,德喜无声走过来,“将药先温着,命人备热水。”

    华玉抬眸扫了德喜一眼,脖子发凉的德喜默默退回角落里,静静听琴。华嫔的琴艺冠绝六宫,圣上久不去延华宫,这样的让人寒毛都跟着舒畅的琴声他也几年未闻了。既然圣上以此消磨月色,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刚出皇宫的三爷便得到建隆帝去了重华宫的消息,眉头微微皱起。

    三爷忽然纵马狂奔而去,害得后边刚要追上他的四皇子柴严昙只得夹马肚子追上去,“三哥,三哥!”

    三爷速度渐缓,柴严昙追到近前,“三哥去何处,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你我兄弟一块去观月吃酒?”

    “父皇说让我回府歇息。”

    这一句话便把柴严昙堵得死死的,“那小弟顺路跟三哥一块回去。”

    皇宫在城北,他俩的府邸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哪来的顺路?严晟扫了他一眼,“我要出城。”

    柴严昙眨巴眨巴眼睛,“如今天色已晚,三哥出城作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出城回家赏月。”三爷纵马而去,只留下被雷劈了的柴严昙。

    见柴严易骑马过来,柴严昙立刻委屈道,“二哥,三哥他欺负我。起初他骗我说要回去歇息,后边又说要月上柳梢头!他又没女人,柳梢跟他何关,玉盘又干他底事!”

    “哪个跟你说你三哥没女人?没女人的是你吧。”柴严易满是怜悯的用马鞭子敲了敲四弟的肩头。

    柴严昙刚一张嘴,便听他二哥又道,“本王的女人在府里等着呢,恕不奉陪。”

    看着他也急匆匆走了,柴严昙的剑眉倒竖桃花瞳喷火,“哪个还没女人了,咱们走着瞧!”

    今夜是上元佳节,京城四门洞开,三爷骑马而出,踏着月色直奔小暖所在。待到第四庄外,见到高高挂着的花灯,三爷拉住骏马。

    “主子,陈姑娘和秦夫人睡在一个屋里。”玄散好心提醒道。这母女三个白天在一处,晚上也在一处,同睡在一条大炕上,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三爷再想挖洞进去会佳人,怕是不成了。

    “去把我的琴取来。”

    玄散……

    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忽然睁开眼,因她听到了琴声遥遥传来,是三爷在弹琴!

    这琴声让小暖想起去年上元夜时,她与三爷手牵手在灯市间穿梭钓鱼的场景。想到那时握着他的手的心动,想到那无意的一吻,想到三爷火热的目光……

    她想得心头火热,三爷的琴音也含了情意,越来越悠长缠绵,小暖的脸忍不住红了。

    “这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秦氏咕哝一句,“不过怪好听的,让娘想起了弹棉花的声音。”

    “……”小暖心中所以的情怀,被娘亲这句话,打得无影无踪。弹棉花是不难听,可跟三爷的琴声比起来,还是差了八千里呢……

    千里一片月。

    再往北五十里的客栈中,传出婴儿的哭声。柴玉媛披衣问道,“棉儿怎么又哭了?”

    早莺立刻回话,“姑娘是饿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新找的奶娘呢?”柴玉媛骂道,她给女儿选的两个奶娘,居然出济县没几天,就都上了火,所以柴玉媛只得在此地逗留,给女儿又挑了一个奶娘补上。

    早莺低声道,“姑娘不肯吃她的奶……”

    柴玉媛脾气也上来了,这孩子真是烦死人了,除了哭就是拉尿,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这样带过去能讨了她外祖母喜欢才怪!

第四九九章 耳塞目不明

    陈祖谟也坐起来吩咐道,“小棉不吃奶便由着她哭闹?吩咐下去,若是不能喂三姑娘吃奶,明早将三个奶娘全部赶走,没用的东西!”

    柴玉媛皱起眉头,从生了女儿后,她明显感觉到婆婆和丈夫对女儿的轻视,似乎女儿在他们眼里就不是自家的孩子,随便糊弄糊弄就能长大一样。

    早莺见老爷生气了,立刻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小棉的哭声便小了。柴玉媛不放心地问道,“怎么喂的?”

    早莺又在门口回话,“是奶娘把奶挤到碗里,用勺子喂的。”

    这样奶不就是凉了么?小棉吃了凉奶更得拉肚子了。柴玉媛吩咐道,“仔细这两个奶娘的药食,让她们三日内务必好起来。”

    后天他们就该到京城了,若是小棉还是吃不饱奶哭闹,带她回娘家也起不到好效果,任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哭闹的孩子!柴玉媛忧心忡忡。

    父亲和伯父受她牵连丢官丢爵,这半年多来对她非常冷淡。便是她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伯父家却未派人送去任何物品,外祖母和母亲倒是送了,不过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算不得多用心。

    柴玉媛的心里没底,觉得以前疼爱她的母亲也不在乎她了。所以这次在出了月子后,她立刻借着回娘家躲灯的借口,进京探望双亲,让他们莫忘了家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在乡下受苦。

    按照大周的风俗,新嫁女成亲后前三年的正月十四到十六要在娘家度过,美其名曰:躲灯。躲灯又叫追灯,新妇过门第一年,娘家要给女儿送灯到娘家,按照柴玉媛家的规格,应送珠玉宝石镶边的琉璃宫灯一对并配着八盏精致小花灯做引灯,是引导新妇早生贵子之意。婆家接灯后,新妇随娘家来人回家躲灯。之后第二三年,虽说不再送灯,但娘家人还是会派人到婆家接女儿归家躲灯,是为不舍和重视女儿之意。

    当然,躲灯在皮氏嘴里便又是另一番说辞:新媳妇之所以回家躲灯,是因为婆家正月十五要吃好吃的,媳妇在正月十四将好吃食准备好后便被赶去娘家,待婆家人把好吃的吃完,正月十六媳妇再回来收拾碗筷!

    皮氏的的话听得柴玉媛想抽鞭子!最近让她想抽鞭子的还不只这一件。

    年前陈祖谟给京中送了年礼后,娘家的回礼十分草率,且根本没提要叫她回京躲灯的意思。若是娘家不叫她回来躲灯,她在济县就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所以,过了正月初十后,柴玉媛以她爹娘让她提早启程归京为借口,没等到京城来人接,便与陈祖谟带着孩子动身了。春节后天气尤寒,他们带着孩子上路没几天两个奶娘便病了。这一耽搁便没在正月十四时感到京城,上元节也只得在路边寒栈中度过了。

    简直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

    想到正在京中风光的秦氏三母女,柴玉媛的拳头就握得嘎巴巴直响。都是她们夺走了属于自己家的一切!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回来!

    “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心中同样郁闷的陈祖谟翻身嘟囔一句,眼睛却合不上。

    这一夜,京城内外睡不着的人还有很多。

    第二日一早,陈祖谟夫妻便踏着寒霜带孩子上路了。轧着冰雪狂奔,总算在后晌天未黑时到了京城南五里一个比较像样的客栈投诉歇脚,一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待到明早给大哥柴智瑜送信,大哥再派人来接时,他们就可以进京了。喜欢京城繁华的柴玉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笑语吟吟的抱着女儿轻哄着,与她诉说京中的热闹。

    不想不大一会儿,被陈祖谟派去打听消息的陈町却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老爷,朝中出了大事儿。昌王牵涉到年前的宫中行刺大案,被圣上亲自下令押进大理寺,着三部会审;德妃也被关在揽月宫中不得外出,同时被关押的还有监门卫的几个将军、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擎禾。”

    陈祖谟惊得手中的被子落在地上,柴玉媛腾地站起来,“怎么可能,就算给昌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杀圣上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晟王陷害……”

    “闭嘴!”陈祖谟立刻高声打断柴玉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胡言乱语!昌王是圣上下旨关押的,与晟王何干?”

    “呜哇”陈晓棉被她爹吵醒,又哭了起来。柴玉媛咬唇不语,的确是离开京城太久,她竟忘了隔墙有耳,这里已是京畿重地,可能到处都是圣上的探子,一言不慎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陈祖谟在屋中走了几圈才吩咐道,“如今京中局势大乱,咱们先在此地休养几日再进京。陈町、陈忠,你二人立刻去京中打探消息,越详细越好。另外,尽快打听到秦日爰下榻之处,我想先见一见他,小暖和小草的落脚地也问清楚。”

    陈町立刻回话,“秦日爰在京南晟王府不远的登州齐家京中宅院落脚,大姑娘和二姑娘就在离此客栈不远的第四庄内。”

    “第四庄?”柴玉媛惊讶,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怎么没听说过。

    “第四庄就是圣上赐给秦安人,被秦安人改名的清王庄。”陈町及不可见地往后缩了缩,生怕夫人拿鞭子抽他。

    柴玉媛果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两年的功夫,秦氏那个贱人竟然有了三个田庄。第四庄……这意思是她还想弄个第五庄、第六庄、第七八九十庄了?!

    “老爷不对啊,第一庄不是秦岚的,为何她的三个庄子都挨着第一庄的号叫下来了?”柴玉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秦日爰跟秦氏的关系非同一般。

    陈祖谟正为朝局忧心,哪有心情管秦氏那蠢妇给田庄起了什么名字,“派人给秦日爰下帖子,约他尽快到客栈相见;再派人去给小暖送信,让她今日速来见我。”

    陈町又往后挪了挪,“回老爷,大姑娘为了救圣驾身负重伤,如今还在床上静养……”

    “什么?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救了圣驾!她哪来的这个本事!”柴玉媛又跳了起来,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废物!把你打听到的消息一口气都讲来!”陈祖谟气急败坏地将陈町踹倒,没了承平王府的路子,他的消息闭塞如同被人塞住耳朵,这等大事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第五零零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二日一早,陈祖谟亲手拎着一个匣子站在第四庄外,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秦氏的庄子!前边是右相,右边是晟王,中间是秦氏的五百亩田庄!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想踏入这个田庄!

    他再深吸一口气,撑着满脸担忧,快步踏入田庄中。

    登门是客,田归农见来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客气问道,“先生您过年好,请问您是来?”

    见守门的是个他不认得的红脸汉子,陈祖谟心中反而松快了些,他单手背后微微颔首道,“‘陈小暖’可在这府中?”

    “您是?”大姑娘有伤在身,不方便见人。再说他谁啊,一个大男人,来了就指名道姓地想见他家姑娘?

    想见他家姑娘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五里外的南城门了,他算哪根葱!

    陈祖谟端得是一派从容淡定,“我乃小暖之父。”

    暗道这就是那个抛弃妻子娶恶婆娘的负心汉?田归农眼皮一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陈祖谟打量了个遍。

    长得倒真是人模狗样的,怨不得能入了柴玉媛的眼。

    陈祖谟被门人这毫无顾忌的眼神看得异常不舒坦,不过他既然来了京城就做足了准备,这样的目光是他必须承受的。

    大丈夫必须忍旁人之不能,方能成大事,成就功名!

    早晚有一天,他陈祖谟要让这世人知道他是什么人!

    田归农看够了后,才拱拱手客气问道,“您老来此何干?”

    方才他说的还不清楚!陈祖谟额头蹦出一个大大的十字,“自是得知女儿受伤,过来看看。”

    人家当爹的来看自己的姑娘,田归农还真没法拦着,“您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一声。”

    说完话,田归农转身就往里走,竟把陈祖谟晾在门外。

    就在陈祖谟的脸色终于要撑不住时,这厮又搬出一个长条木凳放在门洞里,客气道,“陈老爷,外边风大,您到门洞里坐。”

    陈祖谟看着那明显是给下人坐的粗糙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长跑,觉得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这厮莫不是个瞎子?他穿的什么衣裳,能坐这样的凳子?

    若这凳子的边角将他的衣裳挂出丝来,这厮赔得起么?这件袍子可是他花大价钱让绫罗坊的一等绣娘缝制而成的,看似普通实则精致,正称他现在的状态:低调内敛又不显寒酸。

    见老爷跟凳子较劲儿,陈忠立刻过去把凳子推到一边,假装它不准在,免得再污了老爷的眼睛。

    正和女儿头碰头写东西的秦氏听到陈祖谟来了,眉稍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娘,小草去看看!”小草放下毛笔,随手就抄起她的小棍子,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大黄立刻跟上。

    秦氏一把拉住小闺女,“别急,先看你姐怎么说。”

    在书房跟秦三和绿蝶议事的小暖不慌不忙的,“娘继续抄书,让小草去把爹爹带过来见我。”

    小草的小胸脯一挺,“不用姐姐出面,小草一个人就能成!”

    小暖揉了揉妹妹脑袋上的小毛球,笑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今日打发走了明日他还会再来,带过来吧。”

    “好”小草当然是听姐姐的,转身点道,“莲年、有鱼、大黄,跟上!”

    小草的两个小丫鬟和好搭档大黄立刻跟上。今日负责保护小草的贺风露和保护大黄的张冰也跟上,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赶往前院。

    见到门口的爹爹只带了陈忠一个下人,一看就不是来干仗的,小草就把手中的小棍棍交给莲年,带着笑有模有样地行礼,小嘴巴巴地道,“爹爹来啦。小草给爹爹拜个晚年,祝爹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汪!”

    今日是什么好日日,今朝又是什么良朝,还要他年年岁岁如此?近日倒霉透顶的陈祖谟看着不会说话缺少教养的二女儿,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你姐呢?”

    小草大大的眼睛望着爹爹,“爹爹,小草给您拜年了。”

    “为父听到了。”陈祖谟应付道,“你姐的伤可好些了?”

    小草有些委屈了,“奶奶不是这样教的……”

    按着陈家的规矩,孩子给父母拜年后,父母要说几句吉祥话,再给些压岁钱。

    都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记得几文压岁钱!陈祖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袋,发现自己分文未带,便随口道,“为父没带银钱,下次过来补给你。”

    没钱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关心起爹爹的日子,“爹爹是没钱了吗?那爹爹从村里过来的钱是郡母拿的吗?您欠秦东家的银子还了吗?”

    见她如此口无遮拦,陈祖谟开始在风中凌乱。

    贺风露和张冰见惯了,神色自然;莲年、有端着标准的翠巧训练出来的丫鬟该有的谦卑模样,一动不动;只有没见过大场面的田归农转头无声偷笑。

    “小草今年得了很多压岁钱,这就拿些给爹爹,帮爹爹还债。”觉得自己很有用的小草,转身往里走。

    什么没钱!再说她那几文压岁钱够干什么!这是秦氏和小暖教她的,让她在大门口以阿堵物奚落她的亲生父亲,好让他颜面扫地?

    陈祖谟觉得这门槛有万丈高而他的腿又有千金重,他很不想进去!

    但为了大局,陈祖谟还是咬了咬牙抬起腿……

    “对了……”陈祖谟抬起的腿还没放进门内,就见这越来越没教养的丫头又回头道,“爹爹还没说过年的吉祥话呢,我奶奶讲过,不说吉祥话是没规矩呢。”

    “喀吧”一声,崴了脚的陈祖谟疼得脸都扭曲了,他扶着门框强忍着道,“愿爹的女儿今年无病无灾,早早学会温良恭俭让!”

    “爹爹是被门槛碰到脚了吗?”这门槛真的是太高了,小草没想到他会受伤,关怀道,“疼不疼?要不要让华郎中给爹看看?”

    “没有!头前带路!”都到这儿了,他不见小暖绝不回去。

    小草乖乖带路,边走还解释道,“姐姐还伤着不能出来,进屋后她也会给爹爹拜年的。”

    待终于走到内院堂屋时,陈祖谟的脚已经针扎一样地疼着,额头也冒了冷汗。

    他抬首见小暖居然拿着书端坐在堂屋正位上,气便不打一处来,“既有力气翻书,为何不去门口迎接为父?”

    小暖缓缓放下书站起身,屈了屈膝盖,“女儿是背伤行动不便又疼痛难忍,才效仿爹的做法读书止痛的。失礼之处,还望爹爹见谅。”

    前年,陈祖谟在望江亭上替乌老将军挡了一刀,小暖去见他时,他就是趴在炕上读书止痛的。

    当年背上那一刀的痛虽抵不上脖子上鞭伤的痛,但也比现在的脚痛难熬多了。

    这一句话便让陈祖谟所有训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微微点头,算是谅解了她不去门口迎接的过失。

    小暖才不管他什么脸色,又按着陈家的规矩拜年道,“女儿大年初一时不在家,在这里给爹拜个晚年,祝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祖谟……

    “姐,爹爹说不给压岁钱。”没拿到压岁钱的小草可怜兮兮。小孩子不管缺不缺钱,对靠着自己拜年赚回来的压岁钱总是在意的。

    陈祖谟……

第五零一章 撕破脸

    渣爹进京,一定是奔着疏通和稳固他岳父那边的关系来的。到了京畿得知她在宫中为了救驾受伤、小草也得了宫中贵人青睐后,他才主动登门拜访。

    这一则是能让人知道他是个慈父,与女儿的关系不想传闻的那样糟糕;二则是想从小暖口中打听些消息或得些好处。

    既然他是有求而来,却连哄小草高兴,该给她带的压岁钱都不记得带,足见他有多么不把她们放在心上。这样的渣爹,小暖为何还要给他留颜面,“小草,爹也有为难之处。爹现在养着一大家子人又欠着别人老些钱,而且还没个进项,肯定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不给咱压岁钱也情有可原。待咱们回村后,奶奶、外公、舅母和村里的奶奶叔伯婶子们都会给的,莫难过。”

    陈祖谟额头蹦起青筋,“为父何时说过不给了?不过是今日出来的急未带银钱罢了!真是无理取闹!”

    小暖的脸咔哒往下一沉,“爹在说谁无理取闹,是女儿还是妹妹?”

    见小草身边的大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小暖身后的绿蝶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脖子,陈祖谟不敢跟这不懂一点孝道的丫头硬抗,只得勉强解释道,“为父进京途径此处,听闻你受了伤,因急着赶来探望,匆忙之间忘带压岁钱,改日再补给小草便是!”

    “小草不要了,这钱不是爹爹乐意给的,小草拿着也不能压岁。”小草把头压在姐姐怀里,伤心地不肯抬起来。

    既然不要,你为何还要闹这一出?果然是秦氏教出来的孩子!陈祖谟看着小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草的背安抚着,就知她也觉得小草一点错也没有,气得肝一阵阵地发疼。跟着这样的娘和亲姐,小草这孩子以后怕是越长越歪了!

    陈忠见老爷和两位姑娘要吵起来了,赶忙拎着匣子上前打圆场,“老爷和夫人听说大姑娘受了伤,特意备了伤药给您送过来。”

    陈祖谟也开口道,“这是你郡母珍藏的祛疤良药,待你背上的伤疤脱落后每日早晚涂抹在伤口上,可使疤痕变淡,女儿家身上留疤总是不好的。”

    “郡母有心了。”小暖微微点头,她的小丫鬟秋月立刻上前接过,送到小暖面前打开硕大木匣的盖子。

    小暖望着里边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瓶药,淡淡地道,“用这么大的盒子装着,这药果然珍贵。”

    这么小一个药瓶,拿在手中或者放在袖袋里就好。他却偏要拎大盒子明摆,其意昭然若揭为的是让人看看他有多“心疼”女儿,听闻她受伤了立刻拎着一大盒子好药过来探望!

    听小暖这么说,陈祖谟竟没有一丝脸红,反而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宫里赐的秘药,当然珍贵无比。”

    小草从姐姐怀里扭头看着这个小药瓶子,“这药是什么时候赐的?”

    陈祖谟立刻道,“乃是太后赐予你郡母的嫁妆之一,你郡母一直带在身边,听到你姐受伤了,她立刻将这药拿出来,足见她有多紧张你姐的伤势。”

    陈祖谟正得意着,却听小草接着道,“华郎中说过,药泥放两年药效就走了。”

    陈祖谟……

    这个牛!看着她爹僵掉的脸,小暖暗叹她妹妹真的是个天才,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太后赐的药应该好一些,估计还能用,您替我谢过郡母。您和郡母都来了,我三妹呢,奶奶带着?”

    没想到小暖会给他台阶下,陈祖谟心里竟有那么一丝感动,“这一趟一是拜年,二则是带你三妹回来见见她外公家的亲人,所以为父带着她来了。”

    里屋的秦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大冷的天,他们竟然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赶了几百里路?他这当爹的不知道心疼孩子,柴玉媛也不知道?

    陈家重男轻女,看来这个孩子在她爹心里,也比她和小草强不了多少。秦氏摇摇头。

    外屋里,小暖很是自然地接话,“想必三妹的外公外婆也急着见她了。”

    这刀插得也够狠的。陈祖谟默默消化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你在宫中如何受伤的,当时发生了何时,圣上又为何下令抓拿昌王?”

    小暖摇头,“当时混乱得很,女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圣上为什么抓了昌王,女儿就更不晓得了,圣上的心思,哪是女儿敢随便揣测的。”

    陈祖谟看着小暖毫无表情的脸,半晌才道,“你们是不是都恨为父无情,恨为父与你母亲合离,把你们赶出家门,所以恨不得为父落魄,让人耻笑?”

    不不不,恰好相反,小暖很想感谢他与娘亲合离,让她们得以脱离陈家开始新生活,“子不言父过,您与我娘的事,我和小草不敢妄言。您这么想,小暖觉得很奇怪,您是我们的亲生父亲,我们当然希望您过得好。就像我和小草现在过得越来越好,您也会替我们开心一样。”

    ……

    陈祖谟终于知道小草的刀子嘴是跟谁学来的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直接撕下脸皮道,“既然如此,你告诉为父,依目前的局势为父该如何是好?”

    “您真是高看我了,小暖不过是个守在家里只知绣花、做鞋、养伤的女儿家罢了,怎么会晓得什么局势。”小暖真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抽了,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堂内沉默许久,陈祖谟又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可否帮为父搭个桥,让为父得见晟王一面?”

    小暖更惊讶了,“您这话说的,好像女儿跟晟王有什么交情一样。您是小暖的父亲,这样揣测女儿,不怕有损女儿的闺誉么?”

    就你这大逆不道的行径,还有个鬼的闺誉!自己在她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这么点小小的请求她都不肯帮忙!陈祖谟怒极而起,“好,好,好!你们真是我陈祖谟的好女儿,我生养你们何用!”

    秦氏从里屋出来,看他怒气冲冲地出了内院,才低声问道,“娘估摸他接下来会打着你的名头去麻烦晟王,咱们该咋办?”

    娘在分析别的事情上还差些火候,但分析渣爹是一抓一个准儿,小暖点头,“让他去,咱们与晟王可没什么深交,他打着咱们的名头去晟王府,只会自取其辱。”

    以前是没啥现在可说不定了,秦氏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虽说她不希望女儿嫁给晟王,但也不想让陈祖谟在外边弄坏女儿的名声。

    小草抬起头,“姐?”

    “嗯。”

    “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咱俩了,他已经不把咱俩当女儿了。”小草闷声道。

第五零二章 那该死的门槛!

    不同于半道出家的小暖,不管怎么不喜欢,但小草一直是把陈祖谟当爹看待的,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有时也会因为一些原因故意惹他生气。但是当她敏感地感觉到她爹不只不喜欢她,而且已经不把她当女儿了,对于一个虚岁才刚刚七岁的孩子来说,真的是非常大的打击。

    秦氏难受地挂了泪花,小暖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爹不喜欢咱们,不把咱们当女儿,是咱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小草用力摇头,“没有,没有错!”

    “那你晓得该做什么事,才能让爹再喜欢你吗?”小暖又问道。

    “小草知道。”小草慢慢低下头,“但是小草不想做那些事,小草做了娘和姐姐不会高兴,小草也不会高兴。”

    “汪!”

    “大黄也不会高兴。”

    秦氏难受地转头,轻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既然是咱们没有错,他不喜欢咱们就不是咱们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既然如此,咱们就没必要难受,更没必要让喜欢咱们的人难受。咱们每天可以过得很好很充实,何必因为他的错,让自己不舒坦呢。”小暖开导妹妹,“既然是别人的错,要么惩罚他,要么不搭理他,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什么比自己舒坦更重要。小草要记住,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不划算的买卖。”

    小草想了一会儿,“那小草可以惩罚爹爹吗?”

    小暖又道,“对于他来说,咱们的日子过得比他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咱们越厉害越出色,他越难受,这比什么惩罚都有用。咱们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没有爹爹咱们也能过得很好,咱们出色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咱们有个好娘,咱们有相互扶持的好姐妹!”

    小草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光彩,转身跑到娘亲身边,伸出小胳膊,“娘,抱……”

    秦氏俯身把小女儿抱起来,小草紧紧抱着娘的脖子,“娘喜欢小草,小草也喜欢娘,小草要当个好女儿,气死我爹!”

    秦氏……

    “最后这句可以不说出来,否则要让人觉得你不孝了,不管你爹咋样,他也是你亲爹,他可以不慈,但你不能因此不孝……”

    小草趴在娘亲耳边说着悄悄话,“小草以后不说出来,偷偷在心里说。”

    秦氏想了想,点头,“也好,你长大了,明白是咋回事儿就好。”

    说完,娘俩你看我我看你,小草道,“小草的大字还没写完。”

    秦氏道,“娘的《齐民要术》也没摘抄完呢,咱写字去?”

    “好”小草甜甜应了,赖在娘亲怀里不动。

    秦氏转身对小暖道,“你也别忙太久,记得喝水。”

    小暖点头,“女儿一会儿就过去陪着娘亲学写字。”

    “你爹那里……娘不希望他去麻烦三爷或者秦东家,你有法子不?”秦氏又问。

    小暖翘起嘴角,“女儿有,娘放心琢磨种棉花的事儿,这事儿我来办!”

    大闺女说有就一定有,秦氏放心地带着小闺女和一帮丫鬟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小暖、绿蝶、玄迩时,小暖吩咐道,“绿蝶去通知秦三,让他把我爹欠他的钱三日内连本带息地要回来!再派黄子厚暗中注意我爹的行踪,随时回报。”

    绿蝶立刻领命出去了。

    小暖又吩咐玄迩,“你去请示三爷,看他今晚是否有空,我想见一见他。”

    玄迩小声问道,“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玄迩小声问道。

    “这个让三爷定夺,我这里不必瞒着我娘。”小暖没有替三爷拿主意,“帮我把刘守静叫进来。”

    刘守静进来后抱拳行礼,“师姑。”

    “去跟着我爹,我要他的右脚崴个彻底!”小暖冷森森吩咐道,小草还小不必出手教训他,但自己可不是小草,陈祖谟也不是她亲爹,敢惹得她娘亲和妹妹掉眼泪,他就得付出代价!

    “是!”刘守静立刻转身去追陈祖谟。

    还不待小暖看完济县的绫罗霓裳送过来的账本和报告,刘守静就回来复命了。

    刘守静进来后就打道号请罪,“无量天尊,师姑,陈先生的小腿伤了。”

    小暖惊讶地张开嘴巴,刘守静不是指哪打哪的高手吗?她可是亲眼看过刘守静给小草和大黄表演飞针穿钱孔的啊!

    刘守静惭愧,“弟子找准了时机刚要出手的时候,陈先生的腿忽然就陷到洞里……不知何时大黄在那路底下挖了个洞,赶巧被陈先生踩塌了……”

    “现在不是还没解冻么?”小暖喃喃问道,大黄这啥时候已经把洞打到路下边去了……不成,这得跟大黄说一声,万一哪天绊了三爷马腿怎么办?

    那可以御马啊!

    不对,万一哪天建隆帝来了栽倒在洞里……想到那个小心眼可能会做的事儿,小暖赶紧吩咐道,“告诉田管事一声,让他每天早上和晚上带着人把路踩两遍,务必保证别让大黄把路掏塌了。”

    田归农听了刘守静的话,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咱把狗关起来不是更省事?”

    刘守静很飞速左右看看,低声道,“这话要是让大黄听见,它会把你的裤子撕了。大黄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关着或者栓着。归农兄,贫道看你人不错才奉劝你一句:这个家里你可以招惹任何人,却不能欺负大黄,因为你惹了它,夫人和二位姑娘都饶不了你!大黄可是得了圣上赐项圈、晟王送兔子的狗,不是一般的狗。”

    田归农想到那三排被王函昊照顾得妥妥的兔子,赶忙点头,“多谢道长,小人从今天开始就带人检查路面,保证万无一失!”

    客栈的客房里,一条腿被木板固定住,疼得面容扭曲的陈祖谟闭着眼睛一眼不发。柴玉媛再次问道,“老爷,你的腿真的不是小暖捣乱弄伤的?”

    陈祖谟疼得直哼哼,他倒真希望这腿是小暖弄伤的,这样他也能借机生事,可偏偏这脚是他自己崴的,腿是他自己踩到洞里的!

    若不是脚崴了,他只是踩到洞里也不会伤了腿,若不是第四庄的门槛太高,他也不会崴到脚!每次遇到小暖三个,他就没好过,今年刚春就这样,这一年还好的了!

    那该死的……门槛!

第五零三章 司天监中正官

    不过,那该死的门槛是秦氏家的,气得自己脚滑的女儿也是秦氏教坏的,让自己掉到洞里的地是秦氏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秦氏那蠢妇,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陈祖谟气得哼哼两声后,又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特别是面对跟秦氏三人时,一定不能冲动,前车之鉴犹在!

    “老爷,第四庄的管事正带着人用铁锹在路上来戳,似乎是第四庄的路出了问题。”陈町进来回复消息,见到自家老爷包裹成粽子的腿,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柴玉媛哼道,“她们让人查看路面就是知道老爷您受伤了!既然知道您在她们的庄子内受伤,便是小暖有伤过不来、小草年纪小不能出门,秦氏随便派个管事过来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这点礼数也不懂了?!”

    一听老爷是在第四庄中受伤的,陈町立刻后退一步,免得被夫人的怒火波及。

    那不孝女听到他受伤,怕是在家击掌相庆呢,怎么会让人过来探望!发觉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苗头,陈祖谟立刻深吸一口气压住,忍着肝疼问道,“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

    “回老爷话,秦东家进京城后,年前拜见过司农寺和户部的官员,年后则主要与京中商户周旋,他身边带着黄子厚、展聪和……秦二郎。”陈町小心回话。

    “秦二郎?”柴玉媛诧异道,“他不是小暖的表弟么?老爷,妾身觉得秦日爰与秦氏和小暖的关系微妙得很,这里边一定有事!”

    柴玉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秦日爰出现在济县的时间,与小暖离开陈家的时间相差无几;小暖与赵书彦交好,秦日爰又是赵书彦的表弟;秦日爰做布匹生意,小暖也偷偷买下锦绣清水两家布庄……秦日爰与小暖有好些人脉是重合的,他们之间一定有私!否则秦日爰的第一庄为何不请旁人,偏请对管人一窍不通的秦氏当管事?而秦氏和小暖又好似把第一庄当成了她们家的,这里边一定有事儿!”

    那是因为秦日爰有求娶小暖之意。不过这话陈祖谟没有说出口,继续吩咐陈町,“写信回去,让大郎进京。”

    秦氏既然肯提携秦二郎,同是外甥的秦大郎来了她就不能不管。秦大郎听他的话,把秦大郎安插在第四庄内,秦氏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他也能知道。

    “那就是个废物,老爷叫他来有甚用处!”见陈祖谟不理会自己反而找秦大郎,柴玉媛的火便上来了。

    陈祖谟扫了一眼妻子圆若天上月的脸,温和道,“小棉该睡醒了,你去看看她可还好。”

    这是嫌弃自己碍事,所以要打发自己走了?柴玉媛咬咬日渐丰盈的唇,她感觉自己生了孩子后,陈祖谟待她的态度似乎没有以前那般殷勤了……

    待柴玉媛出去后,陈祖谟才又吩咐陈町,“你继续说。”

    就在陈町正在逐一讲着他打听到的宫中行刺案的边边角角时,陈忠忽然闯进来,“老爷,晟王去了第四庄!”

    “什么?”碰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的陈祖谟声音都变了,“晟王去第四庄做什么?”

    “小人不知,不过他骑着马却带了一辆马车,到第四庄后搬了不少礼品进去,看意思应不是坏事。”晓得老爷刚在第四庄受了气,此时正气不顺着,陈忠也是万分小心。

    陈祖谟皱起眉头,晟王是何等身份,竟然亲登秦氏的家门!他是为何而来,莫不是……奉了圣命?

    宜寿宫的御案后,建隆帝也抬起头。

    密探接着报道,“先是秦安人家的下人去了一趟三皇子的别院,然后不久三皇子就亲自带着礼品出门,去了第四庄。”

    建隆帝下意识问道,“兔子?”

    就知道圣上会这么问,密探忍着笑道,“三皇子上次送去的兔子大黄还没吃几只,这次送的是礼盒,属下等也不清楚里边是什么,不过应不是金银之物,礼盒都轻飘飘的。”

    建隆帝正推敲着,便听密探又道,“今日早间,秦安人的前夫陈祖谟到第四庄去探望陈小暖,进门时崴了脚,出门回客栈的路上一脚踩进大黄挖的洞里伤了腿。属下派人查看过,那洞里藏着一根骨头,此事纯属凑巧,不过秦安人听闻后,立刻命人四处检查第四庄的道路是否还有坑。”

    这陈祖谟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建隆帝痛快地哈哈大笑,“再探!”

    “属下遵命。”密探双手举上一封信,“这是从上清宫和济县打探到的陈小暖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德喜立刻将信展开验看无毒后,递到建隆帝案上。

    建隆帝展开读者,便听密探接着道,“师无咎是在济县青鱼湖边摆摊算命时偶遇秦氏母女,双方因大黄的原因发生了争执。除此之外他与陈小暖并无深交,倒是师无咎的七弟子,在济县开道观的张玄清因为各种缘由,给秦安人算过卦,知道她乃是旺夫旺家之命。也是因为张玄清的举荐,秦日爰才请秦安人管理他的第一庄添福气。后来陈小草生病,师无咎在陈小暖的请求下出手搭救,随后收了陈小暖为徒,具体原因旁人无法知晓。不过师无咎曾亲口说过陈小暖是他的福星,能给他招来好运。”

    建隆帝读完信报,抚胡须沉思。

    密探得到的消息倒与师无尘所讲出入不大,只是陈小暖能是只能给师无咎带来好运,还是能给所有人带来好运?严晟相中她,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建隆帝手捻胡须,“宣袁天成!”

    听到宣袁天成,德喜心中便是一沉。袁天成乃是司天监的中正官,是个知天文、懂历法、通玄学的老滑头,圣上每次召见他准没好事,不知这次要倒霉的是哪个。

    莫不是……陈小暖?

    德喜传令后,沉默不语。

    京城外的第四庄会客厅内,秦氏正与三爷寒暄着,“臣妇是怕小暖她爹过去给您添麻烦,才让人给您送了信儿,没想到他还没去,倒让您麻烦了这一趟。”

    她闺女给三爷送了个信,说陈祖谟进京可能打着她的名头去打扰三爷,意思是请三爷不必理会,可谁想到三爷会亲自跑来了。

    秦氏心中颇感无力,三爷这样,不能不让她多想,偏生三爷还遵守礼数,什么也不说,导致秦氏也不好直接开口说你不要打我家闺女的主意……

    三爷微微颔首,“安人不必挂怀,小王也是在府中养伤闲来无事,所以出来散散心。小暖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三爷在自己面前都不自称“本王”而改成“小王”了,给自己的个六品安人比,到底谁大谁小啊!

    秦氏立刻站起来恭敬回话,“小暖好多了,有劳‘王爷’惦记。”

    “如此甚好。”三爷微微点头,竟坦言道,“不知可否请小暖姑娘出来一见?小王有些生意上的事要与她讲一讲。”

    秦氏……

    见岳母大人不语,三爷立刻道,“若是安人觉得不方便,小王与您讲,您再转述给小暖姑娘也可。”

    秦氏……

第五零四章 三爷提亲

    三爷起身拱手,很是歉意,“安人,并非严晟无理取闹,而是今春伊使确实有诸多事项要与您和小暖姑娘讲明白。”

    得,人家连小王也不用直接用名字了。秦氏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她心中那点疑虑而耽误了大事,于是起身行礼道,“您稍待,臣妇这就让人把小暖抬过来。”

    见小丫头被人用椅子抬进来时,三爷琢磨着该给她送一架步辇过来,这样她在家里行动会更舒服些。可现在还不行,他只是登门拜访已让岳母如此不安,若是再送东西怕是连小丫头的面也不得见了……

    待椅子落地,小暖起身给三爷见礼后,秦氏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闺女身边,抬头看着晟王,等着他说事儿。

    以前他去第一庄与小暖说事,秦氏还是很放心地让他们二人独处的。三爷接了小暖的消息欢欢喜喜前来,本想一解相思之苦,却不想连个小手都拉不得……

    “三爷寻小暖是?”小暖主动开口问道。

    三爷直接道,“主要是有三件事。这第一么,登州知府万伯庸三日内会进京奏事,其中的一项便是棉花之事。为此,圣上可能会召安人或姑娘进宫回话。依圣上做事的喜好,应会有召户部尚书方简荣一同前往。”

    见岳母大人两眼茫然,三爷主动解释道,“户部掌我大周疆土、田地、户籍、赋税诸事宜。户部内有四部: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户部尚书方简荣主户部,并主管第一部。”

    三爷解释完秦氏两眼更茫然了。小暖立刻解释道,“户部尚书就是大司农,是咱们大周农官中最大的一个,主管怎么种田和缴租。”

    秦氏眼睛立时清明了,“哦!”

    三爷……

    小暖转头看着三爷,目光也是清明异常,“三爷,您接着讲。”

    三爷在心中默默措辞了一番,用秦氏能理解的方式讲道,“方简荣此人心机很沉,你们遇上他要小心应对,莫让他牵着鼻子走,不该该如何应对时,就不要讲话。还有一点,方简荣不只是太后的嫡亲侄子,还与柴玉媛的父亲和伯父交好,所以你们更当谨慎。”

    秦氏一听立刻就紧张起来,这些人都是大官,朝廷想让她们怎么种棉花直接吩咐就是,干嘛还得把她们叫进去问这问那,还顺便挖坑让她们跳,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暖立刻安抚道,“娘莫怕,若是圣上传旨让您进宫,女儿跟娘同去。”

    “你不能去!”秦氏立刻反对,“莫说你的伤还没好,就是你的伤好了,宫中那么危险的地方,娘也不会再让你和小草去,娘自己去!”

    还不待小暖说话,三爷开口道,“是严晟无能才让陈姑娘在宫中遇险,安人放心,以后……”

    “此事与您无关,是臣妇无能。”秦氏打断三爷的话,异常认真地道,“是臣妇跟陈祖谟斗气,想要在他之前名扬天下,可臣妇只会说大话,根本没这个能耐。”

    “所以小暖才想出这个种棉花的法子,所以臣妇才能如愿名扬天下还获封了诰命夫人,得到太后召见。正是因为臣妇三人在太后宫中遇见了圣上,圣上才会召小暖和小草去百兽园看新鲜,小暖和小草才会受伤……说起来都是臣妇贪心不足,才会让小暖受伤。臣妇若是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中老老实实的种田,就不会让闺女受伤。”

    秦氏爱护小暖和小草至斯,让三爷动容。

    小暖立刻站起来道,“娘,不是这样的。采购棉籽和种棉花的是女儿的主意,要送棉衣的也是女儿,是女儿料事不足又高估了自己,才会受伤让母亲跟着担忧受怕。娘不能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否则女儿心中实难安稳。”

    她闺女这么能干,但也不可能跟人硬碰硬地打架啊!秦氏闪着泪光摇头,还未开口却听三爷言道,“安人,请听严晟说几句肺腑之言。陈姑娘心怀大义又临危不惧,才能在圣上和严晟遇险时主动出手,解了百兽园之难,并招来刺客的记恨因此受伤。这归结起来,实是严晟功夫学得不到家,若是严晟能三下五除二打败刺客,便不会让圣上陷入危急之中,更不会让陈姑娘因担心圣上安危而出手……”

    还不待秦氏开口,三爷又道,“严晟见到陈姑娘受伤时,亦是痛彻心骨。严晟虽已将那刺客抓获为陈姑娘报了仇,但因严晟无能连累陈姑娘受伤已是事实。事已至此,严晟无以赎罪,只在此跟安人许诺:自此以后,秦安人与两位姑娘的安危皆由严晟负责,若是再让安人与两位姑娘受伤,严晟提头来见。”

    “这可使不得。”这话说得太严重了,秦氏慌得就要下跪。三爷伸手搀扶住她的胳膊,真诚地道,“安人常言严晟于安人一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安人知恩图报,待严晟千好万好;如今陈姑娘救了圣上与严晟的命,严晟如此,也难报答姑娘恩情的万分之一,您切莫推却。”

    被三爷弄迷糊的秦氏无助地看着小暖,小暖也惊慌失措地看着三爷。她知道他会想办法说服娘亲,可是哪个能想到他竟会这么毫无章法地、直愣愣地说出来呢,这到底要她如何应对?

    三爷面皮微红,接着道,“从安人这几次的言谈话语之间,严晟已明白安人的回绝之意。但严晟还是想不识抬举地跟你提亲:我柴严晟是真心敬佩和喜欢小暖姑娘,希望您也将严晟当做女婿人,选考虑一二。不过您放心,便是您觉得严晟不合适,严晟也会始终如一,保护您和二位姑娘安全。只要严晟在一日,便保你们安全。”

    说完,三爷拱手弯腰,一躬扫地。

    小暖见他如此,脑中若万朵烟花同时绽放,被炸傻了。

    秦氏扶着闺女的手才能站得稳,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揖拜不起的三爷,竟出奇地镇定下来了,“晟王请起。您是圣上的儿子,小暖无才无德,臣妇不敢将她送到您身边,污了您的眼睛,扰乱您的府邸。”

    听岳母大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利索,三爷毫不气馁,再拜,“晟是真心想娶小暖为妻,请安人考虑一二。”

    “娶妻,不是妾?”秦氏眨巴眨巴眼睛又摇摇头。晟王身份尊贵,就是妻子他也可以娶三个,她闺女这啥都不会的嫁到晟王府,只有丢人的份!

    “是妻,是本王的王妃,正妃。”严晟的话掷地有声,“我柴严晟自认冷情薄幸,此生得小暖一人,足矣。”

第五零五章 差着辈儿呢

    小暖猛地抬起头,眼中绽放万千光华。本以为还要与他费一番唇舌和心机才能让他打消娶小老婆的想法的,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打算!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大周男人堆里带了两年的小暖不得不说,若三爷说的是真心话,那他在有权有势有钱的大周男人中,算是奇葩般的存在了。

    真幸运,这个奇葩,是她的男人呢,小暖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三爷见小丫头如此,也跟着笑了。他这一笑若暖阳照雪,直接晃花了秦氏的双眼。

    秦氏跌坐回椅子上,直摇头,“不成,这不成。不该这样……我得想想,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说。”

    三爷已亮出了他想娶小暖的诚意,也不敢逼迫岳母大人,赔罪道,“论理,提亲该找媒人携礼品登门才是,严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此举的确唐突无礼,请您海涵。严晟无催促您之意,请您顺从自己的的心意认真考虑。您不必因严晟的身份而有所顾虑,您若觉得严晟不合适,又能找到比严晟更优秀、更适合小暖的男子,严晟绝不纠缠。”

    小暖握紧小拳头。三爷真是狡猾!这世间比他更适合自己的男子可能找得到,但比他更优秀的,有吗?有吗!

    他这是明显的话里有话了!

    不过看三爷一脸真诚的模样,好像又似她自己想多了,小暖沉默不语地继续观察着。

    秦氏还真没听出三爷的话中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千只嗡嗡叫的苍蝇围着,半晌后才忽然想到一个好理由,站起来高声道,“不成啊!小暖她后娘是三爷您的堂姐,论辈分您就是小暖的后娘舅!你俩差着辈儿呢,这亲咱结不得。”

    小暖嘴巴张大,她居然把这茬忘了……

    三爷却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您无须考虑柴玉媛。她不是严晟的亲堂姐,对我与小暖的亲事并无关隘。退一万步说,若是真有人以此添乱,本王将她逐出皇族便是。”

    这话说的……霸气!

    小暖暗暗为三爷鼓掌,秦氏则直接惊呆了,半晌才回神道,“臣妇的脑袋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您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三爷请罪告辞后,秦氏两眼直直勾勾地望着屋内的炭火盆,“小暖,你说呢?”

    这两年秦氏已经养成了大事小情都听小暖的话的习惯,遇到这种情形,她本能地还是先问小暖的意见。

    三爷说了不让小暖说服娘亲,以免引起建隆帝猜忌而坏了大事。小暖便低下头道,“女儿心里也乱得很,不晓得该怎么办。不过女儿觉得这不是个着急的事儿,咱不能仓促之间就说行或不行,但三爷说要保护咱们三人的安全这一点,女儿真的很感激。”

    “这倒是,三爷是个大好人,好王爷,可你们俩……”秦氏站起来转了一圈又坐下,没有一点法子。

    看着娘亲因为自己的事犯难,小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慢慢跪在娘亲面前,把头轻轻压在她的双膝上,劝道,“娘别为难,娘慢慢帮女儿挑,最后您挑中了谁,女儿就嫁给谁。如果您真的觉得三爷不合适,女儿就不嫁他。”

    秦氏低头看着女儿,她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明白?如果自己觉得三爷合适,她就肯嫁了吧。对赵书彦、秦三和余小欢,小暖可不是这个态度,看来她是有些中意三爷的。

    不过话说回来,三爷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地位有地位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嫁。关键是嫁给他,女儿真得能过上好日子吗?

    秦氏喃喃道,“男人的心、男人的嘴都靠不住。你爹那样的都不成,更何况三爷这比你爹好上一万倍的。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待你好,以后呢?你看看方挽离,想嫁给他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你嫁过去要千防万防的,这日子咋过……娘是觉得你不比别人差,可论容貌论才艺,你都比不过那些人啊。”

    “三爷现在说他只娶一个王妃,可别的王爷家里都是一堆女人,就三爷家里一个,他们不会说啥,日子长了三爷受得了?太后和皇后不会给他塞几个?若是长辈给塞了,三爷真能拒绝吗?你嫁过去府里是没婆婆管着,可宫里住着一堆婆婆、太婆婆,她们随便哪个都能把你拉过去教训一顿,想着不糟心吗?”

    的确够是糟心的……小暖无法反驳,因为娘说的这些都在理。

    但她陈小暖重活一世,就是要带着娘亲和妹妹活得恣意、痛快。不喜欢三爷就罢了,既然喜欢上了,这个天下最好的男人,她要定了!

    只要她够真心三爷也够坚定,他们就不会有大问题。如果三爷变了,那就掰!

    他是王爷,所以掰不了?怎么可能!

    按照她的计划,两年之后她就能拥有自己的出海商队,真跟三爷道不同了,他还不肯放手,那就带着家人乘船出海。这恁大的天下,好阔天空地还不是由着她快活!

    想得正畅快的小暖感觉给自己顺毛的娘亲手忽然停住了,她抬头看着一脸震惊,不知道想起什么重要事情的娘亲,轻声问道,“娘,咋啦?”

    “三爷不是说有三件事儿要说嘛,他咋说了一件就走了!另外两件是啥?他不会明早还来吧?”

    小暖……

    三爷出了第一庄后被冷风一吹,脸竟爬上一丝丝的红色,为自己的大胆而脸红。进去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唐突,不过话到嘴边,他也就毫不犹豫地讲了。

    岳母为难不放心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与小暖之间身份相差悬殊,任谁也觉得不合适。那从明日起,他就让岳母看到他的诚意。总之今日,他向前迈了一大步,三爷翘起嘴角开心地笑了。

    秦氏看着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玄散忍了又忍,基于出于对自己的小命的慎重考量,才没有说出败兴的话。

    “吩咐下去,若是陈祖谟来见,便说本王在养伤,什么人都不见。”三爷翘起嘴角,能取得这样重大的进展,还多亏陈祖谟进京闹事。若是陈祖谟再闹下去,或许岳母就会同意将小暖嫁给他了呢。

第五零六章 秦氏的担忧

    果然不出秦氏所料,第二日早上一家人用完吃早饭没一会儿,晟王又拎着礼品来拜访了。

    做足了心里准备的秦氏独自到前厅,但见到一脸真诚的三爷时,她心中竟有那么几丝无力。

    这个人救过她们一家的性命,帮助小暖做生意,没有他的帮助她们到不了今天。这份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但也不能为了报恩嫁闺女啊……

    三爷拱手行礼后,非常歉意地言道,“昨日严晟走得匆忙,该说的事没有说完,所以今日又来叨扰,还请您见谅。”

    秦氏客气几句,便主动让人抬了小暖出来。

    小暖何曾见过三爷如此尴尬却强撑无事的模样,想笑又觉得心疼。

    三爷是真的不好意思。昨天在这里,他罕见地乱了手脚,该说的话没说完就跑了,今天又不得不过来一趟。

    “昨日想跟安人和陈姑娘说的第二件事,便是登州粮科官齐青安。我着人查过,此人贪得无厌,不是能成事之人。若是他跟随万伯庸一起进京来庄子拜访,你们不必理会他,过几日便会有人顶了他的位子,待新的粮科官上任后再做打算。”

    小暖直接问道,“三爷,要上任的粮科官是您举荐的?”

    严晟摇头,“不是,我只是暗中关注罢了。”

    三爷不是在兵部供职吗,咋能把手伸到州县官吏的任免上来?不过他这么做是为她们拔草清路,这点秦氏还能看得明白的。

    真是应了那句“朝里有人好做事”……

    三爷为了娶她家小暖真费心思了,秦氏心里愁啊,她忍着一肚子的话,接着问道,“您要说的第三件事是?”

    “听闻陈姑娘打算将登州发展为产棉织棉布之乡,此事若要做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砸进去的钱和人定不少。”三爷分析道,“这不只是联合商家能成的事儿,还需要官面上的人配合。所以陈姑娘手下必须有人能与官家各路衙门打交道的人,由他从中斡旋,方可事半功倍。”

    “不知姑娘可有这样的人选?”

    小暖坦白道,“目前小暖与济县赵家、登州齐家和登州江家合作,小暖手下虽无这方面的能人,但齐家还有一两个不错的人选。”

    “姑娘指的是齐之横?”三爷径直问道。

    小暖点头,“不错,他的确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比他稍差一些。”

    “齐之横虽圆滑有余,但身份仍是不足,齐家人在登州官面还没有这等身份。”三爷点道。

    小暖已经明白三爷的意图,便顺势问道,“不知三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三爷笑道,“我的谋士诸葛卿。”

    小暖腾地站起来,因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抽了一口凉气,“嘶……”

    三爷也紧跟着站起来,“碰到伤处了?”

    “是不是裂开了,快回内院去让娘看看!”秦氏焦急道。

    小暖缓了缓,撑着笑道,“已经长好了就不会裂开,只是抻一下,不妨事的。三爷,诸葛卿是您的谋士,小暖怎可跟您夺人,使不得。”

    本来还想与小暖多说一会儿话的三爷见小暖碰到了伤口,立刻速战速决,“诸葛家在登州是大族,诸葛先生在登州颇有声望,再加上他是我的谋士,他最合适。我知很多人跟你们联系想插手棉花生意,安人和姑娘可放眼满朝文武,若是你们要想找人合伙,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

    “此事不急于一时,安人速带小暖姑娘去内院检查伤口为重。待姑娘伤势好了,你我再谈合作之事。”

    秦氏立刻点头,“三爷稍待,臣妇待会儿还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小暖听了娘亲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从娘每次见了三爷就要下跪行礼,到现在能随口说一句“你给我等着”,三爷这算是……取得进展了?

    秦氏看过女儿的伤口尚好后,命她在炕上趴着,自己又快步回了前院。

    秦氏见到端坐在空荡荡的堂屋内的三爷身上那掩不住的贵气时,心中就越发地没底——这个人身上没一点人气儿,跟她们这跟泥土打交道的人家,不是一路人。

    三爷见秦氏出来,起身问道,“陈姑娘的伤势?”

    “没有大碍,只是离着好利索还得有些日子。”秦氏坐在三爷对面,鼓了鼓劲儿才问道,“您昨日说的事儿,臣妇想过了……”

    “严晟把您当做长辈,您在严晟面前不必拘礼,尽可直言。”三爷见秦氏在想怎么措辞,便真诚道。

    与此同时,他表面无事,心里也紧张着。

    秦氏点头,“臣妇怎么想也觉得您和小暖不合适。臣妇是个粗人,不懂得大道理,就拿臣妇和小暖他爹来打比方吧。臣妇嫁给小暖他爹时也是啥也不会,他爹喜欢读书、摆弄花草、品茶论香,这些臣妇一点也不懂,在一起待一天也说不上三句话。”

    “陈祖谟还不过是村里的读书人,就跟臣妇之间有这么大差别,更何况您和小暖呢。”秦氏担忧道,“臣妇打听过了,您的母妃是书香名门家的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拔尖,您又是圣上的儿子,从小到大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

    “以后小暖真跟您成了亲,你们坐在一块能说啥?您说的小暖不懂,小暖说的您不能体会到乐趣,这日子要咋过?要说臣妇和陈祖谟之间隔着一道水沟,您和小暖之间就隔着一道天沟,跨不过去的。”

    “三爷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您能看上小暖,更是我们家的荣幸。可臣妇真不敢把闺女许给您,小暖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她要强您也要强,这样的俩人凑在一起,要干仗的。您样样比她强,臣妇……怕闺女吃亏。”

    ……

    三爷沉默片刻,问道,“夫妻之间志同道合确实很重要。敢问安人,小暖姑娘平日喜欢什么?”

    秦氏顿了顿,坦然道,“我闺女就喜欢赚钱。”

    三爷……

    “一开始,她是为了我们家的生计忙活,臣妇还看不出来。但后来我们家不缺钱了,小暖还是干得那么起劲,臣妇就明白她是真喜欢干这个。她喜欢做生意赚钱,倒不是说她贪钱,她就是喜欢这样忙活,觉得这样心里才踏实。”秦氏对闺女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这也是臣妇的无能,因为她爹的缘故,小暖不相信男人,觉得凡事得靠自己。钱靠自己赚,家当靠自己挣,这样才能踏实,不用看男人的脸色活着。臣妇……”

    秦氏顿了顿,真诚地看着三爷,“臣妇也觉得小暖这样挺好,不想约束着她。皇家规矩多,您的王妃能总在外边跟一群男人谈生意,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十天半月的不着家?”

第五零七章 三爷的嘴皮子

    秦氏说完这这一大段话后,还不待三爷开口,又接着道,“当娘的都想让闺女过上舒心的日子。三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若不是小暖拦着,臣妇早就在家里给您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祷告祝您一生福寿安康了。咱们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家,只是臣妇没本事,不晓得该怎么报答您。”

    三爷看得出岳母大人很紧张,也听得出她的话是想了许久才想好的,便不在打断她,只静静听着。

    秦氏说了许多对三爷的感激后,又道,“我们家小暖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能赚钱,若是哪天,万一……臣妇知道您现在不缺钱,但谁没有个万一的时候呢?到时候您尽管说,不管是十万两还是百万两,只要您开口,我们掏光了家底也给您凑上,帮您度过难关。”

    见秦氏看着他,三爷便知岳母大人说完了,便轻声问道,“安人是觉得严晟想向您求娶小暖姑娘,是因为她能赚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氏也就不避讳什么了,“臣妇不敢说全是,但小暖能入您的眼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三爷笑了,“安人说得也有些在理。”

    秦氏睁大眼睛看着三爷,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因为这个。

    “安人可知您这一家,是哪个先入了我的眼?”一向少言的三爷侃侃而谈,“是大黄。前年春夜,我入京奏事却被人半路截杀,在离此不远的财神庙中藏身准备守株待兔,不想却偶遇安人和两位姑娘。在发觉安人一家是真是遇险时,玄其正要出手,大黄和小暖已自行化解危机。大黄的勇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后来在青鱼湖中,我也是先认出大黄,才认出您和两位姑娘,那是小暖姑娘在严晟眼里与其他女子无异。再后来几番偶遇,我才渐渐注意到小暖姑娘的过人之处。”严晟说到此处,脸不禁有些发红。

    当着岳母大人夸人家的姑娘,他活了二十年也是第一次,怕是此生也只这一次,“她最亮眼的不是能赚钱,而是她对事对人的态度。不管面临何等境地,她总能很快抓住要害掌握主动,并含笑应对,且她的笑不是强装的,而是真心的,她的乐观若暖阳一般耀眼。”

    “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她能如此,安人或许不觉得这种性格有多珍贵,但在我看来相当难得的,跟她同处,很轻松,很……安心。”三爷脸上的红色,肉眼可见。

    每个人都有难事。建隆帝坐拥天下,却因怀疑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害他,日日不得安睡;三爷的母妃华嫔被建隆帝强虏进宫却不被建隆帝真心相待,受尽三宫六院的嫉妒还失了女儿,所以她难过、封闭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便是三爷也难走进她的心里;乌羽身世悲凄,他表面放荡不羁内心却苦闷难言,只得借着醉酒之时发泄;便是三爷自己,背负了母妃的期待,心藏着幼妹惨死时痛苦,他咬紧牙关日日苦练功夫磨砺心志,只是为了变得强大后不被人欺负……

    他们哪个是真正的快活?

    只有被生父抛弃,带着弱母孤妹领着一条狗,连家都没有的小暖快活!不是她的境地比别人优越,而是她的态度,无论面对什么事,她都冷静分析得失,出手不悔,更珍惜眼前,所以她快活。

    “看到她,我便觉得这天下再大的艰难险阻也不过尔尔,我便觉得自己也该如此快活。所以她有难处时,我愿帮她,因这样的人值得人出手相帮。”三爷的红晕渐渐爬满脸颊,“至于何时喜欢上她,又为何非她不娶,我也说不清楚。她的种种,我都……喜欢。”

    “至于她以男装出去做生意的事,若说毫不在意是假的。但小暖知道分寸,所以我并不十分介怀。若她出去十天半月不归家,若是我有空,便陪着她一起去又何妨,若是我忙时,她有事可做也是好的。”三爷坦然道。

    不得不说,三爷这话真是说到秦氏心坎里去了,秦氏点头道,“小暖快活是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少,只要我们一家四口能没人欺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们就知足常乐。这半个多月在京城里,臣妇看了、听了很多富贵人家的事儿,她们不痛快就是因为在乎的东西太多。臣妇怕小暖跟她们在一起待久了,不止让她们嘲笑,也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快活。”

    这个不是问题!三爷马上道,“此事您尽可放心,莫说小暖心志坚定不易被旁人影响,我也不会让她与那些毫无见地只知勾心斗角的妇道人家在一起虚度时日。若您把小暖嫁给我,成亲后我们要么住在这第四庄西边的田庄,要么住在第一庄边上的宅院,离您不会超过两盏茶的路。那些人若是小暖想见便去见,不想见咱们便可不见。以我的身份,这天下除了宫里的太后,没有哪个人能让她不痛快。”

    秦氏睁大眼睛,“这事儿三爷您说了算?”

    三爷点头。

    秦氏真的有那么点儿心动了。

    “若说起钱财,您也知严晟的潮州秦记是日进斗金的大营生,并不会缺钱花的。小暖喜欢做生意,我和秦记都可以称为她的后盾,让她省去不少麻烦。”三爷又道。

    秦记厉害,但她闺女也厉害着呢。秦氏挺起腰杆,“我闺女的能耐一点也不比您的秦记大掌柜小。只要给她四五年的功夫,她的绫罗霓裳一定能赶超秦记。若论做生意,臣妇敢夸口,这四海之内没人能比我家小暖更厉害!”

    三爷立刻顺着岳母大人的意思表扬小暖,“您说的是,在做生意上小暖姑娘的确强过天下男儿。去年春里她凭一己之力便搅翻南部的香料行,这一点莫说秦记的掌柜便是严晟也做不到。”

    秦氏立刻笑弯了眼睛。

    小暖在炕上趴了许久,才见娘亲一脸纠结地走进来,赶忙问道,“三爷走了?”

    秦氏坐在小暖身边叹了口气,“娘咋越看越觉得,三爷真的也不错呢。”

    小暖……

第五零八章 柴玉媛回娘家

    “娘,您昨晚写的那些,都没用上?”小暖好奇问道。

    娘亲昨夜挑灯夜战,把不能把闺女嫁给三爷的缘由写了一遍,就等着三爷来时讲给他听,打消他娶自家闺女的念头。

    怎么说完回来就变样了呢,三爷到底跟娘亲说了啥?

    秦氏不好意思地揉揉耳朵,“娘都用上了,可三爷比娘说的还要好。娘现在觉得,他虽然比不上秦三,但比书彦要合适。”

    “你太要强,本事不如你的男人你看不上,三爷这样的才能降得住你。”秦氏又非常惋惜地道,“若是三爷真得能做到他说的这样,也是好的,他这个人看着就挺靠谱。可他的……爹和娘还有奶奶,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伴君如伴虎啊……秦氏低下头又开始琢磨了。

    小暖握了握拳,觉得三爷今天又取得了重大进展,起码娘亲觉得他比赵大哥合适了……若是让三爷知道娘在他和秦三之间徘徊,会不会转手就把秦三灭了?

    边上的绿蝶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忍不住偷偷地乐。在京城的霓裳分号跟人谈生意的秦三抬手摸了摸脖子,“奇怪,这天怎忽得冷了呢?”

    第四庄内,被王函昊和田归农往外送的三爷走到外院时,见大黄和小草依旧守在兔子笼边上,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三爷主动走过去,附身与小草平视,含笑问道,“小草有话要讲?”

    “三爷,您脖子上的伤口会跟我爹的一样,长好了也会留下一条大蜈蚣吗?”

    三爷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纱布,“不会,你爹的是鞭伤,我的是刀伤,好了之后只有淡淡的一条线。”

    那就好,如果三爷像爹爹一样脖子上爬着一条大蜈蚣,小草一定不能把姐姐嫁给他。小草立刻松了一口气,“三爷要娶我姐姐吗?”

    “是。小草觉得可好?”这是小暖的家人,她的意见也很重要。

    小草歪着小脑袋道,“三爷,如果你不喜欢我姐了,会跟我爹一样,把她赶走吗?”

    小孩子问得果然直接,三爷摇头,“不会不喜欢,不会赶走。”

    “那……”小草的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三爷把你的马送给小草,小草就帮你说服娘亲,把姐姐嫁给你。”

    小草喜欢三爷的马不是一两日了,而是两年多了……

    王函昊抽抽嘴角,玄散捂脸,三爷则直接笑了,“好。”

    “汪!汪!”大黄摇摇尾巴。

    小草赶忙道,“大黄说它要玄其大哥。如果三爷把玄其大哥给了大黄,大黄也同意。”

    “哈哈……”玄散直接笑了。

    三爷想了一会儿,“不行,玄其身负要务,不能给大黄。不过玄其无事时,可以陪着大黄一起玩。”

    “汪,汪,汪!”大黄立刻竖起耳朵,蹭了蹭小草。小草马上道,“不是玩,是一起抓兔子,上树。”

    小暖母子正在商量事情时,翠巧快步走进来,“夫人,姑娘,晟王把他的御马送给二姑娘了。二姑娘说,若是晟王给她御马,她就同意晟王与姑娘的亲事。大黄向晟王讨要玄其大人,晟王没给。”

    秦氏……

    小暖……

    “什么?”卧床的陈祖谟又差点跳起来,“晟王想娶小暖?”

    “是,这事儿第四庄人人皆知。晟王上门提亲,秦安人尚未答应,不过看晟王的意思是志在必得。”陈忠回话。

    柴玉媛尖叫道,“不可能!晟王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小暖!他早就放话说要娶个容貌上佳的美人儿!小暖离容貌上佳差远了!不行,他不能娶小暖!”

    若是他娶了小暖,小暖那嚣张丫头还不得骑到她头上去。

    陈祖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本想把小暖嫁给大皇子的,可如今大皇子落难,三皇子正得皇上欢心,若是小暖跟了三皇子对他并无坏处。

    只是,晟王那般冷硬的人物,会因为他是小暖的亲生父亲而对他另眼相看么?

    “不行,我要进京,我要立刻去见祖母!”柴玉媛抱起孩子喊道,“陈忠备车,进京!”

    陈忠看向陈祖谟,陈祖谟点了头后,陈忠才去准备。

    此处离着京城不过五里,转眼即道。待到陈马车停在皮场街柴智瑜府邸门前时,柴玉媛才觉得心虚了。

    她去年出事儿后,爹娘和大哥待她就大不如前,她今日冒然登门,他们会怎么看她,家里的下人会怎么看她?

    不管怎样,她已经来了!柴玉媛咬牙,“去叫门!”

    陈忠上去叫门,门人听闻是外家的三姑奶奶回来了,立刻进去通报。一会儿,柴玉媛母亲身边的心腹花婆子便急匆匆地走出来在马车边行礼,“三姑奶奶,您可回来了,老夫人上元节时还念叨您和小棉姑娘呢。”

    柴玉媛顿时松了一口气,命霍嬷嬷撩起帘子,笑道,“父亲和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我的个娘嘞,这还是她家三姑奶奶么!花婆子看着瓜子脸变南瓜脸的三姑奶奶,勉强挂着一脸笑道,“都好。老太爷和老夫人正正等着您呢,请您随老奴来。”

    大哥柴智瑜的院子虽然在京城不算小了,但自然不能跟当初的承平王府相比。马车一会儿就在二门外停住,柴玉媛抱着孩子下了车。

    院门口的一众丫鬟婆子见到胖成了两个的柴玉媛先是惊讶,然后马上整齐地低头行礼。这府里的丫鬟都是从承平王府带过来的,哪个不知三姑奶奶鞭子的厉害。

    柴玉媛的目光扫了一圈,不见母亲也就罢了,竟然连大嫂也不见!她微微咬唇,抱着陈小棉向院内走去。

    过了穿花门,到了内院正房门口,柴玉媛才见大嫂辛氏脸上挂着若有若无地浅笑等着她,见她来了竟也没有主动说话!

    柴玉媛抿抿唇,上前一步行礼,“大嫂,玉媛回来了。”

    看着这个害的她丢了郡王夫人头衔的柴玉媛,辛氏连笑也挂不出来了,“母亲在屋内等你,随我来。”

    “玉媛给母亲请安,玉媛罪该万死,连累母亲受苦了。”柴玉媛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她的母亲赵氏见到女儿抱着外孙女这样一哭,心中再大的怒气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快起来吧,怎得也没着人送消息过来,也好让你大哥派人去迎迎你。”

第五零九章 你又把他揍了?

    柴玉媛一听母亲开口没有责备她,不只眼泪,鼻涕也掉了下来,委屈不已地道,“娘……”

    赵氏见女儿如此,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柴玉媛身后的霍嬷嬷也跪在地上请罪,“是老奴没有照顾好三姑娘,请老夫人恕罪。”

    赵氏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霍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宫女,赵氏年轻时不知事,她的母亲庆国公夫人花重金找来霍嬷嬷来教她规矩,自那时至今,霍嬷嬷跟在她身边已有二十载,一向尽心尽责。也正是因此,赵氏才将霍嬷嬷送到脾气骄纵的三女儿身边,希望在她的约束下,女儿能更规矩些。

    不想,她还是犯下了这惊破天的大错,连累得一家人跟着她吃苦受罪,成为京中的笑柄,门都出不得。

    见母亲不语,柴玉媛心里又慌了。她紧了紧胳膊,小棉儿立刻“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听到外孙女哭了,赵氏才道,“起来吧,把孩子给我瞧瞧。”

    霍嬷嬷和早莺扶着柴玉媛起来,柴玉媛哄着小女儿,将她送到外祖母怀中。赵氏哄了几声,见这呜哇直哭的小家伙只管闭着眼睛憋红了脸地哭,便道,“许是饿了。”

    乳娘立刻接过孩子去里间喂奶,这屋里又安静下来。赵氏看着低头擦眼泪都有了双下巴的女儿,忍了又忍还是没有责备,只问道,“祖谟呢,怎得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的腿受了些伤,正在京外客栈中歇息。”柴玉媛方才哭得狠了,此刻仍带着鼻音。

    又受伤了?赵氏吓了一跳,“你又将他打了?”

    柴玉媛赶忙摇头,“不是女儿,是他自己不小心,先崴了脚又踩到坑里才受伤的。”

    赵氏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不是你吓得?”

    柴玉媛……

    “不是女儿,是祖谟的两个不孝女闹的!”

    见女儿说起女婿的女儿仍是咬牙切齿的,赵氏叹了口气,“你们又跟她们斗气了?”

    “不是我们跟她们斗气,是她们不依不饶地找事儿!”柴玉媛冷哼一声,恨意外泄,双眼暴红。

    柴智瑜的妻子辛氏见小姑还是这样不知悔改,忍不住了,“那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便是找事又能怎样?你们教训几句就是,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

    柴玉媛委屈地看着娘亲,不想娘亲竟不帮她说话。

    辛氏又追问道,“妹夫是在哪个门槛上碰的?”

    柴玉媛抿抿唇,“在第四庄的门槛上。”

    “第四庄是什么地方?”辛氏怒道,“是妹夫的前妻的御赐庄子!妹夫闲着没事为何跑到人家的庄子去,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若不是他去,哪个能气到他,是他自找的!”

    辛氏乃是京城辛家的嫡女,辛家有三人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供职,辛氏的叔叔辛圣寒更是与云清先生丁中和、明德先生贾志崇起名的京城三泰斗。辛氏待字闺中时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贤良淑德样样不差,她嫁过来后也一直文雅周到,待柴玉媛极为礼让亲近,柴玉媛何曾见她如此刻薄。

    柴玉媛也知大嫂为何有此,毕竟承平王府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败落的,大哥不能继承王位,大嫂的身份也跟着一降再降,心里自然有怨气。

    按理说她说几句便说几句,柴玉媛不该回嘴才是。但是柴玉媛见她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便忍不住了,“还不是听说小暖受了伤,祖谟才急急忙忙地赶去探望。就算那两个丫头不孝顺,也是他的骨血,他能不心疼吗!”

    “当初赶两个孩子出门时,我可没听说他有一点心疼!怕是妹夫知道陈小暖护驾有功,想去沾沾光罢!”辛氏何等精明,一下便看穿了陈祖谟的想法。

    柴玉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还不待她说完,赵氏便沉着脸道,“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斗嘴玩!”

    俩人都不吭气了,赵氏便一句句地指摘起女儿的不是,柴玉媛只得老实听着。

    “就算陈小暖和陈小草再不懂事,你身为继母的也不该跟她们一般见识,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东西?跟她们叫什么劲儿?她们又不在陈家住着,能碍着你什么?就你的脾气,又能容得下哪个人?”

    赵氏说着就觉得脑仁疼,“莫说是人便是一条狗你也容不下!你说说,若不是跟一条狗斗气,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氏又道,“在济县娘管不着你,但到了京城你就得老实地给我猫着!陈小暖护驾有功,陈小草入了太后和圣上的眼,就连她家的狗现在脖子上套的也是圣上亲手做的项圈,吃的更是晟王亲自送过去的兔子!咱们拿什么跟人家碰?”

    “现在是她们一家正风光的时候,你可不许触霉头,否则你马上带着孩子回济县去!待她们风光过去后,你想报仇再说。娘教了你那么多手段,怎得到最后你还是只知大呼小叫地挥鞭子!”

    柴玉媛咬唇,“她们的风光过不去了!女儿刚得到消息,晟王亲自去第四寺庄求亲,他要去小暖为妃!”

    “什么!”赵氏和辛氏同时跳起来。

    “晟王要娶陈小暖为晟王妃!”柴玉媛气急败坏地道,“若是陈小暖做了晟王妃,女儿还能好日子过么?那丫头小肚鸡肠,最是记仇了。娘,咱们得像个法子让晟王娶不成……”

    “你给我闭嘴!”赵氏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速去请老太爷和大爷过来!”

    柴梓让和柴智瑜来了后,听柴玉媛说了此事,也是大惊失色。由于自家傻儿子的缘故,晟王的狠厉他们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若非太后亲自说清,柴智岁怕是已折在晟王手里。

    晟王对他们一家,这么多年就没有过好脸色。若是晟王再娶了与陈祖谟不对付的陈小暖,以后焉能有他们家的好日子过?

    不成,这可不成!

    横宽的柴梓让带着一身的胖肉在屋里转来转去时,他的二儿子柴智岁带着一身粗俗难闻的脂粉气回来了。柴智岁一眼看到柴玉媛便大惊失色,“我说妹妹,几个月不见你咋胖成这样了?”

    胖人最忌讳别人说胖,柴玉媛的脸立刻紫了,“我是刚生完孩子,过些日子就瘦回去了!”

    “二姐生孩子时也没胖成你这样啊?”柴智岁鼓囊一句,“你是不是吃太多了?你长成这样,妹夫还肯看你一眼才怪!你快点给他塞两个美貌的小妾吧,否则他快要不着家了!”

    想到现在很少拿正眼看她的陈祖谟,柴玉媛悲从中来,呜呜地哭着告状,“爹看二哥,他说我!”

第五一零章 柴智岁的当年事

    柴梓里哪还有功夫管他们兄妹俩拌嘴的小事儿,依旧一圈圈地转着。柴智瑜阴沉沉地瞪了一眼闹鬼脸的二弟,柴智岁便老老实实地猫在老娘身边喝茶,低声问道,“出了啥事儿?”

    “晟王要娶陈小暖为妃!”柴智瑜冷哼道,“都是你惹出的好事儿!”

    “原来这事儿是真的?我在外便也听说了,还以为是人们过年闲得慌传着玩呢。不过陈小暖那丫头论模样连晟王的御马也配不上,晟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柴智岁跳起来叫道。

    “你配得上!”柴玉媛顶回去,“晟王为了娶陈小暖,连圣上赐给他的御马都送给陈小草了!”

    柴智岁想到那匹让他眼馋了许久的御马,捧着心口大痛,“陈小草才几岁,她能骑得了御马?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那马要是归了小爷……”

    “你们给我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闹!若不是你,”柴梓里粗胖的手指怒指着二儿子,“晟王能一直针对咱们家么?”

    柴智岁立刻缩回老娘身边,不敢吭声了。

    八年前,十六岁的柴智瑜正是最混账的时候,自认天老大他老二,这京城就没有他不敢捅的篓子。有一日他喝了点小酒,在街上闲逛偶遇一个美貌无匹的少年郎,便立刻生了邪心上去欺负。那少年郎绷着小脸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痒痒,他嘴里淫词滥语不断,又动手动脚地占不到便宜,便让他的小的们绑人回府。

    他那些不开眼的打手也是横贯了,见这少年衣着普通又无人保护,想他应不是京城哪个府里的主子,便一哄而上抓人。

    哪知这少年二话不说就抽出腰刀,只一会儿地功夫便将六个人砍了个七零八落,柴智岁也被他砍了好几刀。便是京兆尹得了消息亲自带人来了,也没能制住这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他连杀六人。

    京兆尹大怒下令抓人时,这少年才亮出身份,他这身份吓得在场之人无不跪地出京学艺的三皇子柴严晟回京了!

    承平王府的混世魔王竟有眼无珠地当街调戏三皇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京兆尹见三皇子真有杀柴智岁之意,只得把他请回京兆府。不想三皇子竟骑马拖着柴智岁走了一路,被砍了三刀的柴智岁的血染了一路,差点就失血过多而死。

    他的伯父和父亲亲自到京兆府赔罪不成,三皇子非要取了辱他的柴智岁的狗头。后来还是太后亲自派人来安抚,才将三皇子请回皇宫,柴智岁得以保住狗命。

    自此以后,三皇子的美貌和暴虐在京中无人不知,柴智岁见了晟王,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而记仇的晟王长大后待承平王一脉一直冷若严霜,让他们所有人在晟王面前都战战兢兢的。

    柴梓让骂完没出息的儿子,又骂给他添乱的女儿,“你不是日日夸耀自己本事大不输男儿么,怎的连个臭丫头都收拾不了!要不是你,本王……”

    骂了一半才想起自己早已没了王位,柴梓让脸上的肉抖了抖,憋闷地挤在椅子里,不吭声了。

    屋内一片静默。晟王和陈小暖都是他家的对头,若是这两人在一起了,哪还有他们的活路,得想法子才是……柴智岁眼睛猛地一亮,“爹!儿有办法!”

    见众人看过来,柴智岁得意洋洋地站起来道,“三妹是陈小暖的母亲,晟王是跟我们平辈,他们俩差着一辈呢!若是晟王正的要娶陈小暖,咱们就去宗正寺柴老爷子那里告他……”

    “闭嘴!”柴智瑜怒喝。

    柴梓里也骂道,“晟王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若是你真敢去宗正寺给他添乱,信不信他转手就把咱们一家逐出柴氏皇族?”

    “莫说陈小暖与晟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便是打得着的又怎样,京中这等联姻还少么?你的脑子让狗吃了?”柴智瑜接着骂道。

    自认没脑子的柴智岁又老实地猫回老娘身边,再也不敢吭气了。

    赵氏拍了拍儿子的手安抚着,皱眉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柴梓里气得哼哼,半晌才想出法子,“既然玉媛回来了,你带着她去国公府走一趟,打听打听消息,老大媳妇也带着修儿和宁儿去趟郡王府见见你祖母。”

    辛氏应了后,又低声道,“太后娘娘应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才是,小暖的身份远不足以匹配晟王。”

    柴智瑜却比媳妇看得远多了,“在太后眼里易王才是正统,晟王娶平民妃便是自动放弃了皇位,太后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么说来,皇后和易王也会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了?”赵氏也明白过来。如今昌郡王被关,三皇子又无意皇位,那最有可能取得继承大统的便是二皇子柴严易!他们家和易王的关系可是一般得很……

    这怎不让人忧心!

    “这件事得看圣上的意思,咱们如今根基不稳,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打听消息可以,切不可乱言,以免引火烧身。”柴智瑜叮嘱道。

    柴智岁也被柴智瑜扔去大街上打探消息,家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柴梓让问长子,“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太后当年指了方侯之女为晟王妃,便是希望在她死后为妻族找个靠山。晟王虽不及大皇子和二皇子耀眼,但他心思缜密做事果决,若他有意皇位也有四五成把握;若他无意皇位,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基,他都是股肱之臣。所以无论如何,晟王一定不能得罪,只能讨好拉拢。”

    听儿子说完,柴梓让心里难受。若不是受了三女儿的连累,以儿子的本事和见地,再十年混个二品大员绰绰有余。

    可如今已三十有二的儿子不过是刑部提牢司的六品小吏罢了,若是不得大机缘,这一生怕是提不到四品以上,取回王位是无望。

    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怪他。

    “为父家中最小的孩子,受尽了你祖父祖母的宠爱。你祖母常言道你祖父拼搏一生就是为了让儿女平安,所以她纵着为父,纵着为父不学无术,恣意妄为。”柴梓让回忆起小时候,“你祖母说,便是为父不学无术,她与你祖父也能保为父这一生平安喜乐。”

    柴智瑜不言,只静静听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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