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零章 悔青了肠子
白氏跑出大门后,才拍拍衣裳假装欢喜地往回走。不过在村里人几次询问“你咋一个人回来,小暖她们没送送你”这种让她无法圆场的问题后,白氏的笑也撑不住了,低着头快步回家,狠狠地关上门,把院里晒太阳地张氏娘仨吓了一跳。
白氏进屋见到“喝醉”的老头子和大儿子都无比清醒地坐在炕头上,二儿子坐在炕边的凳子上,气氛压抑得不行,她就更来气了。
老头子喝大了,二儿子送他回来;大儿子喝大了,媳妇送他回来;大郎没吃东西就走了,秦氏一家子连问都不问一句更别提让人给他送饭过去!
这是干啥,真拿着他们当外人了?有钱有身份了就想把他们当穷亲戚一样甩掉了?
没良心!没门儿!
白氏坐下喘了口气儿,直接问二儿,“你在清水布庄里开多少工钱?”
秦二舅吭哧着,“没多少……”
“多少?!”白氏和秦三好异口同声吼道,“跟爹娘你还藏着掖着,咋滴?你姐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你也要跟她一条心不要我们了?”
秦二舅赶忙道,“不是。当掌柜后每个月一贯再加提成。”
“一贯?”白氏抓了抓手下的炕单子,这么多?好个白眼狼,一个月挣一贯都不晓得给她送点过来!
“万岁赏给大妹黄金千两,她一个月给正田一贯一点也不多!”秦大舅听到一吊钱也羡慕得眼睛发蓝。他累死累活的也赚不到这一半儿,“啥是提成?”
“就是布庄的布卖得超过一个数目,还会加工钱。”秦二舅解释道,他每个月拿到手的工钱都有好几贯,一家人足够花的,日子好得他以前都不敢想。小暖给他的真不算少了,他是布庄里最多的,“万岁赏给姐的金子上都打着御赐的印儿,不能融了做首饰也不敢拿出去花,只能放着当传家宝。”
“那她还有个五顷的大庄子呢!那个也得供着不能种东西了?”秦大舅酸溜溜地道,“加上济县的两个庄子,大妹现在有三个庄子近一千亩田,一千亩!”
他连十亩都没有!秦大舅心里越难受,她那么多田种的过来吗?赚那么多钱,花的完吗?都不知道给他点,看着他日子过得艰难,她就那么心安理得?
见爹娘和大哥的脸越发地扭曲,秦二舅心里发毛又难受。他们现在是看到姐的日子过得好所以嫉妒不痛快了,可当初姐的日子过得不好时,他们也没搭过一把手啊。
他们一顿又一顿的折腾早让小暖寒了心,若他们真心实意地给姐陪个不是,小暖兴许还能看在她娘的面子上让他们沾点好处,可他们再这样跟姐欠了他们的一样,千方百计地算计,小暖可不会手软。
小暖是什么人?她十三岁就能把陈祖谟和柴玉媛算计得出不了家门,把她娘弄成六品诰命,管着两个田庄两家铺子、近百号人的能耐人!
他们咋就看不清这一点儿呢,跟小暖斗,他们能捞到啥好处?
秦二舅咳嗽一声,刚要劝几句让他们回头认个错,就听他娘问道,“你媳妇这一胎肚子可不小,让她少吃点儿,省得生的时候受罪。”
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秦二舅自然不会委屈老婆孩子。李氏吃得好睡得香,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个大,不过华郎中说正常,秦二舅也不担心,笑呵呵地应了声是。
“你姐以后有啥打算?”白氏又问道,“真给小暖招上门女婿?”
秦二舅点头。
“我看上门女婿的事儿悬着呢,小暖眼光高,她看上的人不见到能入赘,她娘给她挑的她也看不进眼儿,早晚还是嫁出去给人当媳妇的命。”白氏道,“她这脾气要是不改,到了婆家得天天让婆婆拿着棍子抽!”
想到那场面,白氏就觉得解气。
见娘开口提这事儿了,秦大舅也叹口气,“等俩闺女都嫁人了,家里就剩下大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床前尽孝,端茶倒水了,怪冷清的。”
听到这里,窗外的李氏也支棱起耳朵听着。
屋内的秦二舅低下头。家里没儿子就挺不起腰,这一点到哪儿都一样。他回头得好好给小暖挑女婿,让她留在秦家村,否则这么大的家业,转眼就得垮了。
“也不晓得你姐想没想过从族里过继个儿子?”白氏问完,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秦二舅。
过继?秦二舅被问愣了,到走时都没回过神来。他一直琢磨着姐过继个儿子到底成不成。要是小暖不嫁人,当然不用过继,但要是小暖嫁人了呢?姐过继个孩子在膝下,也真是个法子。
只是这族里,哪家的孩子合适呢?
秦大舅看着二弟走得缓慢的背影,低声问道,“娘说二弟能琢磨过这个弯儿来不?”
白氏点头,“一准儿能!他又不是个傻子,过继给孩子给你大妹的好处他能琢磨不明白?”
秦大舅抿抿唇,“其实,正田有时候真得挺傻的。”
白氏冷哼一声,“他是没你精,咋你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呢?”
这一句话就把秦大舅问住了,旁边的李氏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白氏回到屋里,挨着炕上打呼噜的老头子,躺下,睁着眼泛起琢磨。
虽然跟小暖一家关系挺僵的,但陈氏族里的人后来还是去了大半儿,只有跟陈祖谟家关系特别近的几家人没去。
白氏幸灾乐祸地咧开嘴,不管怎么说秦岚也是她亲闺女,她咋着也甩不下自己,但陈家可不一样了。他们休了自己的闺女,现在肠子估计都悔青了。
还真让白氏猜着了,皮氏的肠子真得悔青了。
“小草他娘八字就是旺,当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娘才给你定了这门亲事。娶她进门后咱家样样顺,休了她咱家事事衰,她倒是越混越好了!”皮氏咬牙,现在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笑话!
“儿啊,咱们也搬到城里去住吧?“皮氏念叨着,老头子的百日过了,儿子也不用天天去烧纸,她被秦氏挤兑的,在村里住不下去了。可她一个人不敢回城中住,因老头子死在那个院里,她怕有怨气。
陈祖谟摇头,“儿要在这里守着父亲和族学。娘再忍几日,她们就要进京了。”
自己跟太后当了这么久的亲戚,连面儿都没见过,秦氏不过是种了个棉花就能封诰命见太后!皮氏心里不舒坦,“咱把小暖叫过来,跟她要点儿棉花籽儿,明年也种棉花吧,娘是看准了,这东西肯定赚钱!”
“那棉花籽不是小暖的,而是秦日爰的。不对,现在怕也不是秦日爰的,而是朝廷的。”陈祖谟拧起眉头,就是不知朝廷是打算白拿这棉花籽儿,还是从秦日爰手里买了。
第四五一章 大黄和兔子
现在打棉籽主意的不只是陈祖谟一家,济县甚至登州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秦日爰的仓库,等着朝廷的安排。
还有脑袋快的,跑到徐州或京城等地采购花匠散种的棉花籽,但去了他们才发现炒到天价的棉花籽早已有价无货因为有人在价低之时已经抄了一次低,以极低的价格将棉籽买走了!
也不晓得是哪个这么有眼光!
几日后的上午,第一庄前院的大厅内坐着一屋子人。秦日爰、秦氏、小暖在一边,另一边是登州知府登州知府万伯庸派来的三个官员与济县知县楼萧迁。
屋内气氛很好,但谁也不提正题。
这样你推我搡、你夸我我更要狠狠反夸你的局面,实在是让秦氏招架不住,她干脆低着头盘算过几天进京的事儿,眼前的事儿全交给闺女处理。
“秦夫人觉得如何?”登州粮科官齐青安忽然眯着笑问道。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不晓得他们做说什么的秦氏毫不慌乱,“妾身除了种田啥也不会,诸位大人和东家商量就好。”
秦三默默地看着小暖,见她也垂眸不语,便晓得刚才这齐青安说的事儿她也不同意,便笑呵呵道,“圣上旨意里说让秦某和秦夫人帮着诸位大人种出万亩棉花,这万亩只靠秦某手里这点的棉花籽,是办不到的。”
“今年棉田共产一万八千余斤棉籽,按今年春一亩地约用八斤棉籽的方法播种,只能种出两千三百亩棉花,离着万亩还差老大一截儿。”秦三正侃侃而谈,却发现绿蝶又眯起眼睛看着他。秦三立刻反应过来“老大一截儿”这种粗话,秦日爰是不该说的,他惭愧低头,真是大意了。
正三角脸的齐青安抬手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道,“登州共有八县,这些棉籽均分的话,每县约三百亩,也可。”
楼萧迁陪着点头,心里却把齐青安骂了个狗血淋头!棉花籽在他们济县,凭什么要均分到其他县,让他们得好处!
不过在场这三个人官位都比他高,这话他不敢说,不过他不信精明的秦日爰和陈小暖会让这种事儿发生。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小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乖乖巧巧地在秦氏身后站着,跟换了个人一样。真是让人生气!
楼萧迁咳嗽一声,小暖还是一动不动的,齐青安反倒转头看向楼萧迁,楼萧迁只得歉意地喝了口茶。
齐青安又问秦日爰,“日爰觉得如何?”
姑娘没有示下,秦三当然什么也不敢答应,“这些当然是听大人您的。”
楼萧迁嗓子又痒了,忍不住咳嗽两声。刘青安有看过来,楼萧迁歉意笑笑,“上火了。”
刘青安点头,这样毫无意见的秦氏和秦日爰让齐青安摸不准脉了,不住地揣摩他们在想什么。不会是打算啥都不管,以后出了事儿都赖在自己头上吧?
这可不行!齐青安皱起眉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齐青安走后屋内只剩了自己人,秦三赶忙问,“姑娘,现在怎么办?”
小暖冷笑,“他们想占便宜又不打算担责任,哪有那等好事儿。”楼萧迁也是个精明的,啥都不说,都指望着她娘出面,然后他在后边坐享其成。
一个个算盘打得真精明!
“到明年春种棉花还有几个月,让他们彼此算计去,总之该是我的那一部分,谁也别想拿走!”小暖自在地靠在椅子上。她已令人从棉籽中挑出了最好的一千斤妥善存好,这些一定是她的,剩下的棉籽中起码还有四千斤是她的。
怎么留下来?
待从京中回来再说喽,到时候她还怕谁,何必现在跟他们磨嘴皮子!
见姑娘这么稳当,秦三也踏实了,站起来告辞,“陈先生约秦某去吃茶,秦某过去一趟,不知姑娘可有事儿吩咐?”
小暖摇头,“你随意便好。”
秦三咧嘴笑得欢,“现在是腊月,某该催催帐了。”
这模样真是憨傻得很,不过越看越让人觉得放心。秦氏含笑道,“陈祖谟很会绕弯子,小心他将你绕进去。”
秦三拱手,“夫人言之有理。姑娘,秦某带绿萼一起去?”
绿蝶斜了一眼没出息的秦三,上前一步,“姑娘,绿蝶去一趟?”
绿萼便是男装时的绿蝶了,绿蝶的脑子的确比秦三的好用,小暖点头,现在小暖身边高手多了,放绿蝶出去做事也无妨。
待回到内院书房,小暖才把玄迩叫过来问道,“打听的如何?”
玄迩点头,“四皇子已派人赶到济县,想把牢里的黄佑泛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去,楼萧迁自然不敢不答应,不过这三人被放出去时,还是被玄其发现了,又重新押入大牢中。”
玄其这家伙越来越坏了,小暖抿唇笑着,四皇子柴严昙派高手过来跟踪她的目的,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四皇子居然打算娶她当侧妃,所以先派人来探探她的底,看她与乌家和三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晓得这消息三爷知不知道,小暖托着小脑袋笑了,“另一件呢?”
“也打听清楚了。太后养了只大白猫,脾气刁钻古怪;皇后养了只小狗儿,天天被太后的大白猫欺负;大皇子的生母德妃养了两只会说话的八哥,这对八哥也很讨圣上喜欢;四皇子的生母宁昭容养的是一对灵龟……”玄迩巴拉巴拉地介绍了一通。
“这么多?”小暖诧异了。
玄迩笑道,“这还只是嫔妃们养的,圣上的御花园里专有一处万兽园,里边养着白象、豹子、仙鹤、猴子、名驹等珍禽异兽。”
当皇上果然可以任性,还自己家里还养着大象和豹子!有这么多动物在,小暖觉得大黄去了也不算扎眼了,不过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就明白了,“三爷的母妃可有养东西?”
玄迩顿了顿才道,“三爷的母妃华婕妤,养了一只白兔,据说华婕妤对这只白兔甚是喜爱。”
兔子?小暖看看旁边竖起耳朵的大黄,顿时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第四五二章 容冠六宫的华婕妤
兔子在大黄脑袋里只有一个用处吃!
小暖家里养了鸡养了猪也养了兔子,养的鸡大黄不吃,养的猪大黄不理,但散养在山坡上的兔子就是为了让大黄吃着方便。所以在大黄的脑袋里,根本没有“有的兔子是不能吃的”这根弦儿。
小暖看着大黄亮晶晶的狗眼,担忧地问,“那兔子肥吗,机灵吗?”
玄迩在这家里待了几日,自然晓得大黄在秦氏母女心中的地位,也明白姑娘在担心什么,她实话实说道,“华婕妤的兔子雪白雪白的,肥得很,好吃,不爱动。”
那岂不是肉多又好抓?小暖仰天长叹,这可真麻烦了啊!
“大黄,咱打个商量,进了宫见到白兔子咱不吃也不抓,成不?”小暖弯腰问大黄。
大黄的狗脑袋一歪,一脸的无辜。
小暖扶额。
“姑娘不必担心,华婕妤在宫里位份不高,应不会出现在太后宫中。”玄迩劝道,“姑娘需小心太后那只大白猫,那猫在后宫里算得上是老大,大黄去了怕也要受它的气。”
这个倒可以理解,建隆帝喜欢动物,所以后宫里的女人们都养动物讨好建隆帝。太后是后宫里的老大,她的猫当然也可以在后宫里横着走,然后就该是皇后的小狗了。再下边的嫔妃们养的活物当然不能比猫狗厉害,所以只能养八哥、乌龟、兔子这类老实又温顺的。
不过,大黄被一只猫欺负,先不说自己乐意不乐意,就是大黄也不会同意!太后的猫在后宫里横着走,她家大黄可是在秦家村以及方圆十几里的山头里都是横着走的。论气势,一只老猫能压得过山霸王大黄?
小暖托着小脸盯着大黄,“大黄,你会被一只猫骑在脑袋上吗?”
大黄呲牙,爪子一抓身下的垫子,霸气十足,其意自明。
小暖满意地笑了,“对,就是这样,去了若是那老猫敢欺负你,拿出你的气势,给我压住它!”
玄迩……
姑娘这态度,对吗?
略过太后和皇后,小暖最关心的是三爷的母妃,华婕妤。
建隆帝的后宫,皇后下边是贵淑德贤四妃,再下边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再再下边才是九个婕妤。也就是说,算上皇太后,华婕妤上边有十五个女人比她官位高。她是建隆帝四大皇子的母妃中,嫔位最低的一个:大皇子的母妃是德妃,二皇子乃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的母妃是昭容。
不是说母凭子贵吗,这意思是三爷不受宫里的主子待见?
三爷那样的人物,怎么会不受待见呢?
“三爷的母妃容貌如何?”小暖问道。
玄迩立刻道,“容冠六宫,无人能及。”
“圣上待她如何?”这么美的女人,男人肯定是喜欢的。
玄迩想了一会儿,才挑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圣上待华婕妤自然是好的。”
这就是不好了。小暖眯起眼睛,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能生养出三爷这么厉害的儿子的女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为何会不受宠呢?
“那华婕妤在后宫里的日子过得如何?”
玄迩骄傲地挺起腰杆,“有三爷在,婕妤的日子自然无忧。”
依照那一大堆宫斗小说的逻辑,能在后宫生存下来并且养大儿子的女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女人,小暖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华婕妤感起兴趣,“华婕妤的出身如何?”
“婕妤的生父去世前是五品外官,三爷的舅父现任临江知府。华家世代耕读,在祖籍建宁算是颇有名望的书香门第之家。”
书香门第啊……小暖敲了敲桌子,难怪三爷有那么好的身手,身上却没有一点武夫的粗鄙之气,反而寒若冰气凌梅,还跟云清先生交好,写出那样一手招财的好字。
小暖手指头停住,“你可知华婕妤喜欢些什么?”
“喜欢弹琴和作画,好收集名人字画。”因得了玄散的叮嘱,但凡姑娘问起三爷的事情,她能说的一定要知无不尽,力求让姑娘尽快为三爷倾倒,嫁到王府去当小王妃,所以玄迩是有问必答。
难怪三爷的琴弹得那样好!
书香门第啊……琴棋书画啊……小暖琢磨了琢磨,好像自己跟华婕妤完全不同,三爷怎么会看上自己呢?华婕妤这样的人,会喜欢自己吗?
应该……不会吧?小暖眼睛转了转,“你可知婕妤最喜欢谁的字画,并打算收集一直却没找到?”
“画圣吴道子的。”玄迩说完又非常骄傲地道,“三爷已为婕妤搜集了不下十幅吴道子的名画,就放在婕妤宫中。”
小暖的手腕一软,下巴差点磕在桌子上,三百年前的吴道子,一画万金的吴道子?华婕妤的品味真高,她怕是讨好不了了。
就算讨好不了,也不能得罪。
所以当务之急,是训练大黄,让它明白什么样的兔子能吃,什么样的兔子不能吃。
“让人买几只肥胖的白兔回来养着,给大黄当伴儿。”
玄迩停了停,才道,“姑娘,今日是初四,咱们再有三五天该启程南下进京了。”
“我晓得,买来带在路上。”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姑娘的大黄真把婕妤的兔子吃了,婕妤一定会动怒,三爷怕也不好交代,玄迩立刻出去吩咐人买兔子。
大黄听到买兔子,眼睛眯起,尾巴甩得异常欢快。
之所以要这么早就启程,是因为进京之后秦氏母女三人要先接受宫中礼仪培训,然后才能进宫拜见太后,再然后是在除夕夜时去宫里吃年夜饭。
行装该开始准备了。
马车有去年那辆,再添几辆车带着随行的人员和东西就成,衣裳也不用戴太多,带够了钱就是,缺什么买什么。
至于人手,小暖与秦氏商量着都带上谁合适。小暖掰着手指头数道,“我的四个师侄带着,再加上绿蝶和张冰就差不多了,翠巧留下来准备嫁妆。”
秦氏摇头,“翠巧想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翠巧以后是她们家的内院管家,去见见世面也好,小暖点头,“那就连王函昊一起带上,让张冰留下看家。”
正说着话,去陈家催债的绿蝶回来了跑回来了,“夫人,县城里传回消息,陈夫人开始阵痛,似是要生了。”
秦氏惊得站起来,“不是说还有十几日吗,怎得这么快?”
“说是受了惊吓,具体情况还未打探清楚。”绿蝶回话。
秦氏在屋里转了几圈,女人生孩子可是再鬼门关打转,提前这么就生,怕是要不妙啊。就算她再不喜欢柴玉媛,也不希望她再生孩子的时候事儿。
小暖则想得更多,她站起来立刻吩咐道,“绿蝶,令人速带着华郎中出去避一避,明晚再回来。”
绿蝶立刻去找今日当班的刘守静,让他带着华云落马上出诊。
刘守静和华云落前脚刚走,陈府的管事陈町后脚就到了,言道他家夫人情况危急,跪请华郎中前去看诊。
第四五三章 柴玉媛产女
听闻华郎中竟不在庄中,陈町急得冒了眼泪,“姑娘,夫人情况危急,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小暖脸上比陈町还焦急,“府中的郎中不在?”
“在是在的,只是医术不及华郎中,夫人乃是突然发作,老爷怕生产中发生意外,才命小人来请华郎中的。”陈町俯地回话,他进庄子时明明打听过方才还有人见过华郎中的,怎么他来了人就不在了?
小暖立刻道,“我这就命人去找华郎中,待寻到后请他立刻前往……现在郡母在何处?”
陈町回话,“县城西的府中。”
不是去了青鱼湖边上的别院么,怎么又跑到陈府去了?小暖没有多管闲事儿,只是问道,“我爹可还吩咐别的事?”
老爷哪敢吩咐您做事,再说了吩咐了您干吗?陈町摇头,告退走了。
秦氏问道,“陈家的郎中换人了,你爷爷去世时找来的那个老郎中不是说挺厉害吗?”
小暖回道,“承平王府败了后,那个老郎中就跟着撤了,现在陈府的郎中是个年轻的,医术和师源都不晓得。”
“女人生孩子正经地是请稳婆,他们跑到咱们家里请郎中,莫不是你郡母的情况真得危急了?”秦氏皱起眉头。
小暖冷静地道,“不管她情况危急不危急,咱们都不能沾边儿,沾上了就是一层皮。”
柴玉媛是第一胎,她那体型生孩子一定费劲儿。华郎中擅长的是儿科风寒热症又不是女人生孩子,他若是去了,柴玉媛不出事儿还好,万一出事儿,到时候就说不清了,还是躲远点的好。
听到娘亲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暖轻声问道,“娘觉得女儿心狠了?”
秦氏摇头,“不是,你郡母派人杀咱们,又跟咱们针尖对麦芒地顶着干,娘才不会让咱们的人往上凑,娘就是想起生你那时候的事儿。娘晌午刷着锅就忽然肚子疼,疼了一后晌一晚上后,第二天天亮了才把你生下来。要不是你外婆给娘灌了药汤,稳婆帮娘推肚子,还不晓得会咋样。”
到后来,秦氏的精神都恍惚了,记不清当时的情形,只记得疼,钻骨头地疼。
疼了那么久,是个人就受不了了,小暖也替娘疼,“娘辛苦了。”
秦氏摇头,“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娘没觉得这有啥。就是睁开眼看着你躺在娘边上扯着嗓子哭,娘还是恍恍惚惚的,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小娃儿与娘有啥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觉。”
小暖……
“后来娘想起来当时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你哭着睡着了,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觉得对不住你。”秦氏又道。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小暖又问,“那会儿屋里就咱俩?”
秦氏点头,“稳婆走了,你外婆和你奶奶见娘生的是个闺女都不高兴,也走了,你爹在县学读书没回来,屋里可不就咱俩?后来生小草的时候就好多了,你那会儿七岁,能帮娘抱妹妹递热水了。”
小暖红着眼圈转开头,奶奶的,她想揍人!
“托生成女人就是来还债的,只愿下辈子咱们都当男人,不遭这份罪。”秦氏喃喃地道。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真得是卑微得可怜。小暖擦掉眼泪才道,“娘的债已经还完了,女儿和小草的也还完了,咱们的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谁要敢跑过来给咱们找不痛快,女儿直接灭了他!”
秦氏忍不住笑了,“你这话,娘信。娘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不少功德,这辈子才能有你这么好的闺女。”
本来害怕娘亲骂她太狠的小暖咧嘴笑了,“女儿也是,女儿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功德,才能给娘当女儿。”
秦氏搂过闺女,轻轻拍着,想着这会儿陈祖谟和皮氏在干啥。
陈府里,皮氏听着西厢产房里柴玉媛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眉头越皱越紧,“她这么个叫法,待会儿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咋霍嬷嬷也不管管她!”
皮氏偷看了一眼儿子,只见他的眉头跟着柴玉媛的叫声一下一下地皱着,就知道儿子听着难受了,就劝道,“你去前院读书,待孩子生下来娘再让人叫你。”
听到读书,陈祖谟心就是一扑腾。柴玉媛之所以会忽然发作,乃是因为他在书房作画时,对旁边添茶研磨的丫鬟笑了笑被柴玉媛看到了,她竟闹着要将这丫鬟卖出去,更因此动了胎气。
联想到父亲是如何病倒的,陈祖谟琢磨着该找人算一算书房的风水,看能不能把书桌旁那扇窗户封上,省得娘和夫人总闲着没事儿就去偷看。
“啊”听柴玉媛又撕心裂肺地尖叫,陈祖谟吓得手一哆嗦,“娘,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皮氏哼了一声,“也就她娇气,秦氏生小暖和小草是都没吭几声,安安生生地就把两孩子生下来了!”
秦氏生孩子时他都不在府中,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形,陈祖谟低头默不作声了。
柴玉媛叫了一个晚,第二天拂晓十分才把孩子生下来,待孩子地哭声传来时,睡倒在榻上的皮氏和陈祖谟都惊醒了,“生了!”
“你听这声儿,准时个儿子!”皮氏眉开眼笑。
稳婆笑吟吟地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老爷,夫人生了个五斤八两重的大胖闺女,母女平安。”
皮氏一听脸就黑了,五斤八两还跟说大,胖?一个闺女,有什么好恭喜的!
柴玉媛这几个月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敢情是都长她自己身上了,孩子还不到六斤!一点好东西没吃到的皮氏更不痛快了。
陈祖谟命人送上喜钱送走稳婆,便到产房门口轻声问,“夫人可还好?”
柴玉媛的武婢春泥开门出来行礼,“夫人睡了,老爷可要瞧瞧姑娘?”
本想说不用了,可一想这怎么也是柴玉媛给他生的第一个孩子,这点情面他还是要给的,陈祖谟迈步走入气息杂闷的产房中,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他一阵头晕眼花
早莺从里间抱了孩子出来给陈祖谟看,陈祖谟看着锦被里脑袋只有拳头大小的,红乎乎皱巴巴的女儿,愣了半晌才点头说出一个“好”字。
霍嬷嬷心知夫人生了女儿,老爷这是不满意了。不过夫人还年轻,只要恩宠不断儿子总会有的,霍嬷嬷并不焦急,上前提醒道,“老爷,该给京里报喜了。”
陈祖谟点头,“你们好生照看夫人和……三姑娘,此事我自有安排。”
他陈祖谟年近而立,三女无子,说起来着实让他心里难受,他们家一向人丁单薄,娘亲只剩了他一个孩子,他的父亲也只有一个妹妹,到了他这里,孩子多了,却没有儿子!
陈祖谟心情不顺地写了书信让柴征立刻送去京城岳父家中后,虽然疲累却毫无睡意,便书房写字舒心。
待他写了厚厚的一摞纸时,陈忠进来报道,“老爷,大姑娘带着华郎中来了。”
现在才来,还有何用!不过陈祖谟还是让人把小暖和华云落带了进来,因为小暖主动往他面前凑的机会可十分难得,一定要抓住。
见到大女儿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容貌,陈祖谟脑袋里回想着小暖刚生下来时是个什么模样。虽然想不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暖升起那么一丝慈父之情,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他这模样,是对柴玉媛给他生的女儿极其满意?小暖面无表情地上前道,“华郎中今早归来后,女儿便立刻带着他赶来了。郡母那边情况如何?”
“你郡母给你添了个妹妹,快去瞧瞧吧,她的模样与你小时候真有几分相仿。”陈祖谟声音里带着笑。
第四五四章 安心等着
小暖仔细看了半天奶娘抱出来的睡得香甜的小丫头,除了发现她好小之外,一点也没看出跟自己哪儿像。
不过既然是同一个爹,多少有点相像也是可能的,人与人之间是否投缘,一见面就知道了。小暖看着这个“妹妹“,没有一点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跟这个孩子不投缘,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旁边的陈祖谟又笑道,“你看她的鼻子长得像你,眼睛长得像小草,长大了一定跟你们俩投缘。”
小暖摸摸自己的小鼻子,“奶奶说我的鼻子长得像我娘。”
陈祖谟的脸顿时十分地精彩。绿蝶抖了抖肩膀,差点笑出声来。
“抱一抱你三妹吧,长姊如母,以后你要多与她亲近些。”陈祖谟迅速调整表情,又和蔼地道,现在他必须让小暖多余孩子亲近,好缓和两家之间的关系。
小暖反问,“您抱过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祖谟不能说谎,只得道,“为父身上寒气重,怕给她过了寒气。”
“我刚从外边跑过来,寒气也重。”小暖可不敢沾手抱柴玉媛的女儿。
“呜哇~呜哇~”似是感受到姐姐和父亲的嫌弃,小丫头忽然哭了起来,别看她个头小,哭声倒是不小,一听就知道是个脾气急的。
屋内立刻传来柴玉媛气急败坏的叫声,“陈小暖,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你若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小暖无辜地抬头看着陈祖谟。陈祖谟暗恼柴玉媛不会说话,圆场道,“孩子应是饿了,抱进去吧。”
孩子要吃奶,小暖自然跟着陈祖谟退出来。
回到堂屋后,陈祖谟又笑意浓浓地问小暖,“为父正在给你三妹起名字,你觉得哪个好一些?”
见他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过来,小暖没有接,只是歪着脑袋问道,“不是说生了女儿都让奶奶给起名字吗?我和小草的名字都是我奶奶给起的,怎么到了三妹这里,就改了呢?”
她之所以叫小暖,就是因为娘生她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天气刚刚暖和起来;妹妹叫小草,是因为娘生妹妹之前正在地里收稻谷,奶奶随口给起的。
小暖一度很想问问为啥她妹妹不叫“小稻”或者“小谷”,而叫小草……
陈祖谟收回纸,气氛很是尴尬。
小暖没心情跟他耗着,“我们过几天就要进京了,今日跟您和郡母辞行。这一去一回时日甚长,怕是赶不上喝妹妹的满月酒了。”
绿蝶立刻把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小暖才接着道,“这是家里还剩的棉絮,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图个稀罕,让郡母给三妹做个小垫子吧。”
陈祖谟喜笑颜开,“你有心了。你们进京的安排都做好了?可给宫里的娘娘准备了礼品?太后娘娘喜欢诗词歌赋,为父写了八首贺岁律诗,你带去献给太后娘娘,定能讨娘娘欢心。”
这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小暖淡淡地看着陈祖谟,直到把他看得心虚转头,才道,“小草也能作诗了,若是太后娘娘喜欢,小草会现场作的。云清先生说我妹妹颇有读书的天赋,她就算七步成不了诗,十步也当能有了。”
曹植七步成的诗,表达的是对同根而生的兄长残害弟弟的强烈不满。小暖是在讽刺他不顾骨肉亲情么?陈祖谟皱眉,忍不住问道,“你恨为父?”
小暖摇头,“不恨。”
陈祖谟刚露出一点儿笑模样,就听小暖又加了一句,“我们现在要管理庄子和铺子,还要去知县大人和县尉大人等大人府里赴宴,还要与登州来的官员商量种棉花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功夫想别的。您若无事,小暖告辞了?”
陈祖谟看着大步走掉的陈小暖,肝又开始疼了,他开口朗声道,“小暖,你可想嫁入王府,做人人羡慕的王妃?”
他这是什么意思?小暖淡漠转头,“您想让我嫁入哪个王府,又想拿我换什么好处?”
这死丫头脑袋转得真快!陈祖谟笑容温和,“为父要的不过是你和小草有个好归宿罢了,别无他念。”
“您真是个好父亲,女儿十分感动。”小暖感慨一句,带着绿蝶和华云落大步走出陈家,不再管身后的陈祖谟再说什么。
上了马车后,绿蝶立刻道,“他一定是打主意把姑娘送入昌王府中!”
小暖忍不住笑了。真是奇了,三爷想娶她,四皇子打她的主意,现在她爹又想拿她去讨好大皇子,她怎么忽然就成了香饽饽了?
“姑娘莫笑,若是昌王真想娶你为侧妃或妾,这事儿就麻烦了!”绿蝶有些着急,“昌王是不咋样,但他的母妃德妃在宫中颇有分量也得太后欢心,若是昌王真有此意,只要德妃在太后面前念叨几句再使点小手段,这事儿或许就真的坏了!
到时候三爷要怎么办?
姑娘身家清白,娶她不牵扯朝堂纷争,还可以取悦建隆帝并传出一段佳话,哪个皇子不会想一想?不过是府里多养个人罢了!
绿蝶真着急了,“姑娘,宫中局势瞬息万变,便是三爷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咱们得小心为上。”
小暖安抚绿蝶,“你莫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咱们要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势,好做到有备无患。”
不过三爷有好几天没联系她了呢,他在忙什么?小暖需要搜集宫里的人物关系和一些必知事项,才能心中有底,三爷不再,她只能问玄迩了么?她只是个暗卫,能知道多少事情?
想到师傅说过三爷有血光之灾的事,小暖心里隐隐地不安。
待她回到家中时,去读书的小草也回来了。
小草拉住姐姐的衣袖连声问,“小妹妹好看吗,长得像谁?”
小暖笑了,“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看不出来好看不好看,不过爹说她的鼻子像我,眼睛像你。”
真是胡说八道!小孩子刚生下来眼睛都张不大,怎么就能看出像她的小草了,再说小暖的鼻子随了她,像才有鬼!她就不信陈祖谟记得小暖和小草小时候长什么模样,小暖满月时他都没回来看一眼!
秦氏强忍着没有在闺女们面前说陈祖谟的坏话,却见小草摸着她的小脸,十分肯定地道,“那妹妹一定长得不好看!”
“为啥?”秦氏立刻问道。
“娘说小草长得最漂亮了,她长我的眼睛却长了姐姐的鼻子,能好看吗?”小草回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真是扎心了……
小暖拍拍妹妹的肩膀,没带小草去见渣爹是个失误,让他活生生地逃过一劫。
“姐,奶奶给妹妹起名字了没有?”小草又问。
小暖摇头。
小草在娘亲怀里暖着手,眼睛亮亮地道,“奶奶准给妹妹起名字叫大雪!”
“……好名字。”小暖表示赞同。
秦氏却道,“小雪或小寒吧,你奶奶说过闺女的名字不能带大。”
被娘和妹妹说的,小暖都有点好奇了,于是母女三人挤在炕上提了不下二十个名字。
吃罢晌午饭,小暖正在书房里查账册时,玄迩悄无声息地溜进来递给小暖一封厚厚的信。
打开后,三爷凌厉脱俗的字便映入眼中,小暖顿时一阵清爽欢喜。
足足十五页小楷,写的都是宫里的人和事,件件都是她想知道的!小暖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得甜蜜,三爷真是太懂她了。
待翻到最后一页时,三爷只写了四个大字:安心,等着。
让她安心等着什么?
小暖捧着脸,傻傻地笑了
第四五五章 跟兔子培养感情
小暖家里忙着招待前来贺喜的七大姑八大姨,秦日爰那里应接不暇的则是各行各业的东家、掌柜们。
建隆帝下旨要在登州广植棉花,也就是说棉花这东西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扶持,只要能种出来就前途无量。
商人的脑子是最活泛的,他们立刻瞄准这一商机,前来套消息。
地里种出来的棉花除了能织布和御寒,还能干什么,种子能吃不?若是不能吃,还能干什么?
他们能不能跟秦日爰套好关系,搭上这顺风车跟他一起赚大钱?就算赚不了大钱,也不能被人拉下,赚点小钱也是好的。
是以,秦三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秦三笑僵了脸,磨破了嘴皮子后,见到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从第一庄出来踏入绫罗后院的议事厅时,秦三忍不住泪流满面。
姑娘再不出山,他就要活活被这帮精明得让他头疼的商户给折腾疯了!
绿蝶斜了秦三一眼,“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来啊,你试试每天吃五顿饭,喝八顿茶,听一夜曲儿,看你能撑几天!”贴好痦子的秦三摸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腰身,发愁啊,“在这么吃下去,某再打地洞都得之前的粗一圈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
见小暖心情不错,秦三立刻央求道,“少爷让绿蝶在这儿撑几天成不,某想跟大黄进山打几天兔子,去去肉。”
还不等小暖回答,绿蝶直接顶了回去,“大黄这几日在家跟兔子培养感情,没空!”
秦三抽抽嘴角,“跟兔子……培养感情?”难不成培养好了,兔子肉能更好吃?
绿蝶才懒得给他解释,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这几日的确是辛苦你了。”小暖安抚道,“不过想跟咱套近乎的人来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各家会忙着过年,咱们先一起进京玩个痛快,年后再登门的都是大商号,由我来应付。”
秦三一跳多高,上前抱住小暖的大腿,“少爷,我的好少爷……”
这是要干啥?不想活了?绿蝶抬脚就踢,“滚一边去,少爷的腿是你能抱的!”
秦三死抱着不撒手,“不滚,某就不滚!”
小暖第一次有了“自己也是粗大腿”的感觉,忍不住哈哈大笑。
从外边进来的黄子厚见这长着黑痦子的秦三居然抱着小东家的腿,红红的眼睛立刻瞄准东家的另外一条大腿。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绿蝶一把将秦三扯下来吼道,“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净给少爷丢人现眼!”
绿萼和秦三是少爷家的下人,他是少爷铺子里的管事,身份不一样所以不能抱大腿,黄子厚顿感无比失落,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东家。
小暖咳嗽一声,“你们三个随我去趟天香楼。尤其是子厚,待会儿我说什么你要记在心里,待明年咱们的棉花生意做起来后,只有你能学会、学好,我就把棉花这一摊交给你管着!”
终于有机会了!
黄子厚上前两步双膝跪地,一把抱住小暖的双腿,“能,子厚一定好好学,不吃不喝也要学会、学好!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这要让娘看见还了得……小暖拍了拍黄子厚的肩膀,“算上铺子里和家里所有人,这一年多来你、丁大嫂和张三有长进最多,只要你能无二心地跟着我干,我绝不会亏待你。”
这个她在益州城外小村收来的父母双亡的少年,一年多来学会了写字和搜集消息,学会了管理铺子,眼界和能耐都长了一大截儿,再磨练一段时日该排大用场了。
“是,子厚明白!”被绿蝶拎到一边的黄子厚擦着眼泪,心里满是干劲儿。
秦三看着黄子厚这模样,豁然开朗了。
他和姑娘都是秦日爰,虽然他比姑娘还高那么一点儿,但姑娘当秦日爰时就光芒万丈、高大无比,到他这儿就总觉得少点啥。以前他觉得是自己不会做生意,现在忽然明白过来差在那里了!
不光差做生意的头脑上,更差在用人上,姑娘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让人心服口服,死心塌地。
在这点儿上姑娘跟三爷倒很相似,只不过冷着脸的三爷让人又敬又怕,带着笑的姑娘让人又敬又亲。相比起来,他好像更喜欢姑娘这一款……
“傻笑什么,呆死了,走!”绿蝶见秦三没跟上来,回头骂道。真不知道三爷是怎么选人的,这又呆又愣的货,居然也能当上暗卫!
小暖准时赶到天香楼时,她约的人已到齐了。
赵书彦、齐之毅和江玺程见秦日爰进来,都站起来拱手相迎。江玺程抢先笑道,“秦兄今日看起来格外精神,有何喜事说来听听?”
赵书彦一眼便看出今天来的是小暖,笑意由心而发。
齐之毅一看好友这样笑,就知今天来的秦日爰是小暖那丫头了,忍不住也激动起来。小暖亲自出马,代表今天要谈的一定是大事,现在的大事儿是什么?还用问吗!
“日爰能见到三位哥哥齐聚于此就是最大的喜事,怎能不高兴?”小暖笑意浓浓,一句话便让屋内的三人都浑身通泰。
四人刚落座,天香楼的掌柜木商就亲自端了点心进来,与秦日爰寒暄着,“今日这茶点酒钱木某请了,秦兄弟千万要给老哥这个机会。”
小暖拱手,“木大哥盛情款待,日爰就不客气了。待从京中回来后,日爰再来找木大哥喝茶。”
真是上道儿!木商的胖脸笑得开了花,“好,好!木某就在此等着兄弟满载而归。”
木商退出雅间后,小暖心里想着木商找她献殷勤,是因为秦记要跟她做生意,还是他自己另有打算?三爷说木商已背主,那么就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
莫非木商这层面皮要自己帮三爷揭下来?小暖笑得更开心了。
见到小暖这么笑,赵书彦就知有人要倒霉了。他的目光落在江玺程身上,琢磨着小暖要算计的是江少东,还是刚出去的木商。
一个小小的天香楼掌柜,还不至于让小暖如此,那就是江玺程了,赵书彦也翘起嘴角。这条鱼可不小呢,小暖要怎么个吃法?
“日爰今日请三位大哥来,只为一件事。日爰想听听三位大哥对棉花生意怎么做,有什么想法。”小暖开门见山地道。齐之毅家做过皇商,在织布、刺绣这两方面都是大拿;江家是登州最大的布商,实力不容小窥;赵书彦是她的老搭档,见识非同一般,这赚钱的生意,小暖自然不会不带他。
这三个人,是小暖下一步要合作的对象。
齐之毅先道,“日爰对棉花的了解比我等要深,你说怎么做咱们便怎么做!”
“对,听秦兄的!”江玺程立刻跟着表态。
赵书彦也点头,“表弟已有成竹在胸了?”
小暖笑着摇头,“不算成竹只能说是先划了个轮廓,至于种竹还是种草,要看三位大哥的意思。”
这就是要合作了?三人俱是激动。不过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越到这关键时刻越冷静谨慎,江玺程和齐之毅收了笑,认真地看着小暖。
笑面虎赵书彦却笑得更深了,“能种竹自然不会种草,表弟快快讲来!”
第四五六章 小暖的格局
待从天香楼出来时,日已西转,四人的脸是红的目光是亮的。江玺程先拱手道,“云岫,日爰,我与子许先行一步。”
小暖拱手,“大哥一路小心。”
江玺程深深地看着面前年少有为的绫罗霓裳当家人,小胡子颤了几颤,一把握住秦日爰的手,郑重道,“日爰,江某从不轻言许诺。今日得日爰看中,能共商大事,江玺程在此许诺:江家日后是绫罗霓裳的盟友,在棉布生意上江家唯日爰马首是瞻!”
绿蝶的拳头紧了紧,赵书彦强忍着才没砍掉江玺程的狗爪子。小暖反手拍了拍江玺程的手,“日爰在生意场上能与江家并肩一搏,荣幸之至。”
“江家亦是如此。”江玺程说完,命人牵马即刻返回登州。
与他同行的还有齐之毅,齐之毅走过来拍了拍小暖的小肩膀,“客气话愚兄就不说了,后会有期。”
小暖轻声道,“我不在这段日子齐大哥想了解什么情况,尽可派人寻黄子厚。”
黄子厚立刻上前行礼。
齐之毅扶起黄子厚,与他寒暄几句后才跟随江玺程骑马离去,赵书彦则随着小暖上马车。
守在天香楼门口的探子们把秦日爰、济县赵家、登州齐家和登州江家在天香楼密谈两个时辰的消息散播开后,各商号心里就明白了:绫罗霓裳的东家,“仁商”秦日爰选了这三家合伙做生意。
秦日爰选齐家和江家的确让人无话可说,但他选赵家是为何?
赵家在布匹生意上并无建树,难不成就因为秦日爰是赵书彦的表弟又承过他的情,所以他重情义,什么事儿都带着赵书彦?
若是如此,赵家简直是撞了狗屎运了!
此时的赵书彦心情亦是复杂的,“江玺程此人精明得很,便是刚才那个许诺也只涉及了棉布生意,日爰不可轻信,江家做生意的路子很野,咱们得防着他一些。”
小暖点头,“我晓得,不过生意要做大,就得求同存异,找个妥当的方法与他们合作。表哥买来的棉籽妥善存放,等从京城回来,我再拨给一百亩地的棉籽于你。”
小暖又低声与赵书彦商量着,“至于怎么把布匹生意做大的事儿,还得劳表哥多费心。”
赵书彦含笑点头,“你这盘棋下得太大了,不怕下毁了?”
小暖面容无比的严肃,“若是没有大哥从旁相助,日爰也不敢如此行事。日爰敢冲敢闯但不熟盘活门道和稳住局面,而这些正是表哥的长处!小弟相信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这天下就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
“哈哈哈”听她这样文邹邹的,赵书彦忍不住朗声大笑,轻松地讲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这笔生意大哥跟定你了,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把它做成!”
看着他久违的笑颜,小暖也嘿嘿地笑。让她倍感放心的笑面虎赵书彦终于回来了,真好。
“小暖。”
“嗯?”小暖转头。
“若此事成,三年后登州富庶定不下江南!”赵书彦心中的激骇不下齐之毅和江玺程,只是他行事稳重把情绪都压在心里罢了。此时只剩他与小暖,赵书彦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小暖能想到把登州做成集种植、纺线、织布、印染、制衣于一体的产棉之乡,形成一条她所说的“产业”,让人人有衣穿、家家有事做,是何等振奋人心的大事!
若真成了,受益的不只是商户,更是登州的百姓。
反过来,登州人人种棉纺线织布,小暖才能带着商户把这个“产业”做大,到时候她的棉布不只可以卖遍大周,甚至可以运到海外,换回大批真金白银!
这是何等大事?赵书彦越想,看着小暖的目光也越加热切坦诚。
生平第一次,他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小暖的格局比他大。
不知何时,那个握着几亩地的地契,连字都写不整齐的小丫头,已经走上了让他仰望的位置。
这就是他赵书彦心悦的女子,他为之自豪,却又深深地心痛,赵书彦的悲痛微露,便被他深深压入心底。
小暖说着话抬头,见的依旧是那个含笑的赵大哥,她也跟着笑了。
与赵书彦分别后,小暖又叮嘱了黄子厚一番,才召过展柜、蓝紫晨和张三有等中高管事碰头商量,处置了店铺的大事。
待她带着绿蝶和秦三到织布行时,一直假扮做小暖的样子在屋里研究棉布的翠巧,定了定神才分清这三个谁是谁,进去帮小暖更衣。
玄迩则低声道,“有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而且还不是一伙的,应是来自两股势力。”
自从小暖设计抓住四皇子的三个人后,跟踪她的人立减,再加上她这边多了三个师侄和玄迩,应对这些暗中的人绰绰有余。所以小暖才敢以秦日爰的身份露面,处理一些生意上急需解决的事。
“不管他们来自那股势力,只要不妨碍咱们行动就先忍着,从京城回来再说。”小暖换好衣裳,又出来叮嘱秦三几句,才带着人往回赶。
刚到第一庄的院门外,张冰就上来低声道,“夫人的妹妹一家来了,夫人让您回了先不要去后院。”
一家?小暖扶着绿蝶的手下车,这是携家带口地来套近乎占便宜?也真是有脸了。
小暖冷声问道,“谁陪着我娘见客?”
“是二姑娘和大黄。”
小草在啊。
小暖翘起嘴角,放心地去了前院的书房。有小草在娘亲就吃不了亏,说不定还得把秦梅一家气个够呛。
小暖的店铺发展计划写了不到一半儿,一个顶着两个红揪揪的小脑袋钻了进来,“姐?”
小暖含笑放下笔展开胳膊,小草立刻蹦跳跳过来爬到姐姐腿上。紧跟着,大黄也叼着只兔子进来了。
小暖忍不住地发愁,“大黄,兔子是你的朋友,它有腿又不是肉骨头,你老叼着干啥!”
大黄走到它在书房的专座上一趴,把嘴里的兔子一放,用它的大爪子一压,才咧嘴冲小暖笑。
小暖……
“大黄干得好!”小草拍手,给大黄邀功,“姐,这只肥兔子跟了大黄一天,你看它还活着呢!”
“嗯……”小暖点头,只得暗暗期盼三爷的娘的兔子胆儿够大了。
“姐,你以后想写什么就念给小草听,让小草替姐写吧。”小草非常认真地指着小暖写的计划书,重复道,“姐姐累,小草可以帮姐姐写。”
“小草。”
“姐姐?”
“你要是觉得姐的字写得难看,可以直说。”
“只比小草的难看这么一点点。”小草异常认真地掐了掐小手指头,然后再把两条小胳膊张到最大,“比爹的好看这么多!”
小暖忍不住的心暖暖,“嗯,姐知道了。”
“姑娘,陈家小姑娘的名字订下来了。”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进来回话。
小暖和小草同声问道,“叫什么?”
第四五七章 小棉小花
“小棉。”
“什么?”小暖下意识地反问道。
仆从以为姑娘没听清楚,提高声音再道,“小棉,棉花的棉。”
“小棉?这一听就是路边野孩子、乡下泥娃子才起的名字!我的女儿决不可这么叫!”正在喝鸡汤的柴玉媛气炸了,重重地把碗摔在桌子上,“去给我请老爷过来!”
正在睡觉的陈三姑娘小棉被吵醒了,“呜哇呜哇”地哭起来,这哭声扰得柴玉媛直皱眉,烦躁道,“奶娘呢,没听到姑娘哭么,还不抱到一边去!”
奶娘立刻上前把三姑娘抱到更衣间内喂奶,霍嬷嬷上前安抚柴玉媛道,“夫人消消火,月子中动气会落下病的。”
“我能不气吗!”柴玉媛火冒三丈,指着旁边的暖莺骂道,“聋了还是冻住了?去叫老爷过来,请不来就把人直接给我捆过来!”
“奴婢遵命!”
武婢早莺气势汹汹地走出房门就撞上面赛黑炭的陈祖谟,立刻敛容屈膝,高声道,“老爷您来了,夫人正让奴婢去请您过来呢。”
陈祖谟看着早莺低头时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子,再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胸中怒火翻滚,甩衣袖进入房内。
早莺暗哼一声勾起嘴角,起身跟了进去。
陈祖谟进屋见到柴玉媛时,已换了一脸关怀,而柴玉媛脸上也不见怒火,而是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望着陈祖谟,她晓得自己这模样最能让陈祖谟喜欢。
可惜她又忘记她已胖了三圈,不是以前艳若海棠的小姑娘了,陈祖谟看着她的脸只想到四个字发面馍馍。他转开眼看着床边矮几上撒的油汁,柔声问道,“夫人寻为夫何事?”
“老爷,咱们女儿的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柴玉媛压着火气问道。
陈祖谟挥手让人退下,“小暖和小草的名字都是娘取的,不就随意,咱们的女儿也不好太不一样。”
“她们算什么,我的女儿可是……”柴玉媛说了一半,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承平王之女,没了郡主封号,她的丈夫也不再是状元。她现在不过是个寻常的村妇罢了!柴玉媛悲从中来,抱着被子呜呜地哭起来。
她看不起的秦氏现在是诰命,小草和小暖是诰命之女,她的女儿是罪臣、罪妇之女!
“夫君,媛儿不甘心,不甘心!”柴玉媛折了指甲,恨意有如实质,“我不甘心,凭什么,她们凭什么!”
陈祖谟又何尝甘心,他幽幽叹道,“是祖谟无能,让夫人受委屈了。”
柴玉媛立刻心虚地止住悲声,抬头道,“此事与夫君无关,都是媛儿不懂事,害得夫君丢官,害得父母去位……”
原来她还记得这些。陈祖谟接过帕子,温柔地替她沾去眼角的泪水,解释道“夫人已为人母,不再是孩子了,咱们做事得从大处考量。为夫给女儿起了十几个好听的名字却一个也没用,你知是为何?”
柴玉媛摇头。
“小暖和小草进宫后,太后娘娘一定会问起你和女儿,若是女儿的名字与她们的相差太大,太后会如何想?”陈祖谟循循善诱,“太后会觉得我们夫妻错待了两个原配女。”
太后虽然看着慈眉善目,但却是最终规矩的,柴玉媛慢慢松开锦被。
“小暖和小草的名字是娘起的,但小棉的名字却是为夫假借母亲之口起的。母亲本给小棉起名为小年的。”
“小年?”柴玉媛听了立刻有抽鞭子的冲动。
陈祖谟解释道,“时至岁末,娘说孩子叫小岁或小腊都成,为夫觉得还是叫小棉好一些。”
哪个都不好!柴玉媛抽抽嘴角又气得想哭,“夫君换一个字好不好?我不想让女儿叫这种从土里长出来的东西!”还是秦氏种出来的东西!她的女儿叫秦氏那贱人从土里种出来的东西,想着她就要杀人!
“棉花可御寒可织布,还助漠北大捷,乃是祥瑞之物,为何叫不得?”陈祖谟劝道,“为夫想让让太后娘娘听到小棉的名字便知我夫妻已悔过,然后对你和小棉心生怜惜。只要太后娘娘松了口,咱们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柴玉媛明白丈夫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委屈地呜呜直哭,“这个名字传出去,会让秦氏那贱人笑死的,妾身不要……”
第一庄内,小暖合上惊讶的嘴,暗道她爹还真是够狠,连刚出生的小娃儿都算计上了。
小草皱着小眉头问,“既然是棉花,为啥叫小棉不叫小花呢,小花也很好听啊?”
还不待小暖回答,小草又自问自答地道,“小草知道了,等郡母再生了妹妹一定会叫小花,小暖小草,小棉小花!”
小暖抖抖肩膀,“你怎么知道郡母下一胎还会生女儿?”
小草可爱的小脑袋一歪,很是理直气壮,“小草就是知道啊。”
……好吧。
秦氏进来听了,直接道,“这名字一定不是你奶奶起的,她听到这名字也会觉得呕得慌。”皮氏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
小暖也是这么想的,“应该是我爹取的吧。”
秦氏厌恶地皱起眉,她真不想让白花花软蓬蓬的棉花跟陈祖谟扯上关系,不过人家爱叫啥她也管不着。别不再管陈家事,跟闺女商量起正事,“你姨夫想在清水或锦绣里求个差事做,他的杂货铺生意越发地不好,眼看着支撑不下去了。你姨夫这个人虽然嘴碎心眼小了些,但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说咋办?”
“有本事又心不正的人更不能用。”小暖直接给否了,“让他跟咱家的生意扯上关系,二舅和信叔都不好秉公办事,没必要为了让他舒服给咱们自己添不痛快。娘要是实在于心不忍,就借他几两银子让他去另谋出路,既然有本事,到哪都能活得下去。不过,一定要让他写借条。”
在大事儿上,秦氏一向是听女儿的,“成!还有你大舅和大舅母今田又来了,还是念叨着想让大妮儿和大郎跟咱们去京城、进皇宫,他们咋还说得出口!”
小暖冷笑,“我爷爷生病时死赖在陈家不走的事儿他们都干得出来,更何况让‘孩子跟着大姑进京城见世面’这么‘名正言顺’的事儿!女儿刚听说我大舅母已打着您的名头在城里替大郎找媳妇了。”
秦氏皱眉,“大郎的心性还不如你爹呢,哪个姑娘嫁他都过不舒坦。那咋办?”
“我知道!”小草举起小胳膊,“带二郎哥去!”
小暖和秦氏一对眼神儿,同时点头,“好主意!”
随便找个理由带着秦二郎而非秦大郎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氏与哪个哥哥更亲近。
待秦二舅一听说姐要带着二郎进京,欢喜得不得了。李氏小声道,“二郎没出过门儿,就怕他帮不上忙又给姐添麻烦。”
第四五八章 启程进京
秦二舅却没有想这么多,“姐和小暖就是想让二郎去京城见见世面,又没指望着他干啥。”
“大哥大嫂也想让大郎和大妮儿去,姐光带着咱们二郎,爹娘要是知道了咱咋说?”李氏当然也是希望儿子出去走走。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不能一辈子围着锅台炕头转悠,儿子长大了得娶媳妇养家糊口,见见世面没坏处,李氏就是怕顶不住公婆的怒火。
当了铺子掌柜的秦二舅已经跟着信叔学会了分轻重缓急,“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反正咱以前也没少挨着。”
这么说也对,李氏扶着腰慢慢靠在暖和的炕头上,“咱们二郎怕不是读书的好材料,要是他能跟着小暖学做会生意管田庄,要是二郎能学来小暖的一半儿本事,我就知足了。”
“别说一半,就是他能学来两成我就满意了。”秦二舅提起外甥女,那叫一个心悦诚服,“锦绣布庄的信叔,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见到咱们小暖都要点头哈腰的,小暖在铺子里说啥就是啥。让二郎跟着小暖,准走不了弯路!”
那倒是,不过,李氏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丈夫商量道,“大伙敬着小暖是因为绫罗霓裳的东家看中了小暖的缘故,要不你跟姐说一说,让二郎以后跟着秦东家,成不?”
秦二舅为难地摇头,“秦东家是做大买卖的人,咱们靠不上边儿,照我看咱们小暖的本事比不秦东家差,就是吃了是个闺女的亏,她要是个男娃子,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说完,秦二舅的眼睛落在媳妇的肚子上,犹豫不已。
李氏没主要到丈夫的神色,只琢磨着过几年小暖跟秦日爰成亲后,小暖自然会在家里生孩子过日子,二郎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姐夫做事了。
到时候再说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待小暖安排好三个田庄、一堆铺子后,一家人就要启程了。
不同于去年正月去京城玄妙观拜师那次,这次小暖一家去京城的队伍长了不少,也引人注目不少。
小暖母女三人和大黄,秦二郎,绿蝶,玄迩,翠巧,王函昊,小暖的四个师侄再加上车夫行李物品,一共是四辆马车。在加上跟着小暖一家南下的秦日爰的两辆马车,六辆车浩浩荡荡辞别前来送行的楼知县和县尉等人,开始与秦家村的村民和秦日爰店铺的人、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告别。
秦二舅和李氏拉着儿子,千叮万嘱地让他不要乱跑,要平安回来。秦大舅和张氏在旁边看着就眼气,恨不得在秦二郎的新衣裳上印几个泥印子!
陈祖谟与秦日爰说了几句话后,便到了小暖和赵书彦面前,叮嘱道,“进宫后要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可记得?”
赵书彦退后一步,小暖点头。
陈祖谟又低声道,“多余的话为父就不说了,大是大非你心里明白得很。你们是为父的亲生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氏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冲过来,陈祖谟马上闭嘴避开了。现在秦氏风头正盛,他不想与她硬碰,因为他……碰不过。
赵书彦见了这一幕,再看小暖的一脸满意,笑容愈发地大了。
张玄清把小暖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京城不比家里,处处得用钱,你见了人别小气,该给钱的时候就给钱,特别是宫里那些老太监和宫女们,进宫时让师姑带着你们去,她门路熟。钱用完了不怕,回来师兄再给你补……”
小暖捏着沉甸甸的钱袋,真诚道,“师兄,九清有银子的。”
“圣上赏的金子又用不得,拿着吧。”张玄清拍拍小暖的肩膀,表示明白她的处境。
小暖想到家里的金子也满糟心,“家里的金子留着也无用,回头师兄搬一些回道观摆着看吧,怎么说那也是宫里赏的,撑撑门面总还行吧?”
张玄清笑了,“也好。你到了京城一定要小心和尚,大和尚小和尚都要当心,莫让他们把你算计了去……”
又接受了一顿思想教育后,小暖终于与赵书彦和展柜等人挥挥手,上了马车。
车轮向前滚动了一会儿,路边的几个小家伙不放心地喊了起来,“小草,记得买好吃的回来”
“还有我的。”大牛跑过来喊道。
小草钻出小脑袋响亮回答,“好”
小暖好奇地问,“大牛要什么?”
“他说要那种喷水上去变成红色的白纸,二胖伯也说要。”小草掰着小手指头数着,“阿妞要吃肉脯,二妮儿想要糖块,图儿要很快很漂亮的匕首,云清先生要其乐斋的磨条,青柳要凝翠楼的桃红胭脂……”
“等会儿!”小暖差点被妹妹噎住,“青柳啥时候找你的?”
另一边的秦氏和秦二郎也看过来。小草低着头,小手指头对对碰,“青柳帮我做了个雪人,可漂亮了。”
小暖……
“我每次问青柳奶奶和爹爹在干啥,她都说得可清楚了,我觉得她挺有用的。”小草抬起头,“姐姐,不能帮她带吗?”
没想到青柳把主意打到小草身上来了,是她疏忽了。小暖的怒意含而不露,笑问道,“可以带。不过你想想她为什么帮你做雪人,又告诉你奶奶家的事儿?”
“因为咱娘厉害了,她想讨好咱们!”小草立刻回答,“姐不是说做生意要学会和各种人打交道吗,青柳就是各种人,姐放心,她骗不到小草的。”
秦氏也替小闺女求情,“小草鬼点子多,只要让人保护好她,她吃不了亏的。”
这个小暖也明白,关键是保护的人得力不得力,“以后不要轻易许诺,但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你跟青柳打交道要小心些,别让她套了话去,能做到吗?”
小草乖乖点头。
秦二郎小声道,“小暖姐,我看到大郎哥偷偷地给青柳送胭脂了,青柳又不缺胭脂,为啥还要小草买呢?”
秦大郎给青柳送胭脂?小暖挑挑眉,简单解释道,“女儿家总想变得更漂亮,胭脂跟衣服一样,她们总是觉得不够用、不够好。”
十一岁的秦二郎很是不解,“可小暖姐不这样啊。”
小草抢答道,“只有脑袋不够用只能靠着脸过日子的女儿家才总买衣裳、买胭脂。”
秦氏眨巴眨巴眼睛,这话是谁跟小草说的?
秦二郎一点即通,“大姑和我娘、小暖姐有脑子,所以不买。大伯娘、青柳和大妮儿姐才用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小暖笑出声来。
待到晌午寻客栈用饭后,小暖沉着脸叫过绿蝶,“去问问青柳接触小草的那天是谁跟在小草身边保护的,把他给我叫过来!”
第四五九章 你想干什么
出乎小暖意料的,被绿蝶叫过来的人居然是王函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王函昊,小暖沉着脸,没有作声。
王函昊在小暖家里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他是被九号镖局派过来一等镖师岭嫂的儿子,岭嫂把他带到小暖面前,求小暖给他份差事做。
小暖当时也是正缺人用,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才把他留下,让他在第一庄内看管农田。王函昊虽年纪不大却做事却还算踏实,因此入了秦氏的眼,后又入了翠巧的眼,最后才被小暖接纳。
不过,他却一直没机会到小暖身边做事,说起来原因有二。
一者,因为他的功夫是最差的比起别人家的护院,他的功夫是高一截,但放在小暖家这支由三爷的暗卫和正一教派高手组成的护院队伍里,就是最差的。
二来,王函昊虽然踏实,但他没有做出让小暖觉得出彩的事,说白了就是能力不够突出。
所以,他在第一庄虽然比一般的仆从地位高一些,但混不到小暖身边,就算跟在娘亲和小草身边保护,也多是她们在村中的安稳时日,小暖身边需要用人了,才让他临时顶上。
小草经常在秦家村和第一庄之间来回,难免会有那么一两日让王函昊跟着保护。没想到就在这一两日里,王函昊让青柳靠近了小草!
小暖深吸一口气,眉头渐渐皱起。
小草心眼再多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她没有自保能力,心智也不够成熟,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青柳是什么人?那是礼部尚书、老油条何谦调|教出来专门讨好男人帮他疏通官场关系的侍妾!她会的是如何取悦男人的招数,是如何在大户人家后院的勾心斗角中安稳存活的招数!
这样的女人陪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妹妹堆雪人,还让自己的妹妹帮她买胭脂水粉,小暖竟丝毫不知!她如何不气!
气王函昊更气她自己,是她太忙了,对妹妹的保护和关注不够,小暖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王函昊听着姑娘叹气,主动跪下请罪,“小人知错了,请姑娘责罚小人,莫因此气坏了身子。”
莫气?小暖冷笑一声,“知错?你且说你错了什么,我又气什么?”
这一句话,便让王函昊汗如雨下。
他娘把他带到秦家村时就曾千叮万嘱过,说这个家里做主的是小暖姑娘。他娘做错事被小暖姑娘赶出秦家是又万嘱千叮,莫要他犯跟娘一样的错误,白白丢了这难寻的好差事。但他还是犯了,现在该怎么办?他被姑娘赶回去了,娘亲会不会失望,翠巧怎么办?
“怎么,我的话没听明白?”小暖缓缓问道。
王函昊一激灵,立刻道,“小人不该让陈家人接触二姑娘。”
“既然知道,为何还犯?”小暖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王函昊低声道,“是二姑娘说让青柳过来……小人觉得青柳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她意图不轨小人也能制止,所以才……让她到了二姑娘近前。”
“害人何止用蛮力?再说若她真要行恶事,你有十分的把握能确保小草的安全?”
时刻警惕,不给敌人留一丝可乘之机是贴身护卫的要领,他怎么可能不知,不过是大意罢了!岭嫂就是因为大意,才让小草被人推下青鱼湖,九死一生。这样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小暖继续问道,“青柳跟小草都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讲来。”
“就是说了些逗二姑娘开心的事儿……”王函昊含糊道。
“这么说,你连她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小暖的声音更冷了。
王函昊辩无可辩,只得俯地磕头,“小人知错,请姑娘责罚。”
十八岁,在大周是能成亲、立户的年纪,但其实也是不懂事的年纪。小暖默默不语地看了王函昊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心都凉了,才又沉声道,“王函昊,你学武十载功夫不弱,但因心性原因,却不能做个出色的护院或镖师。这一点,你可承认?”
王函昊点头,他下山时他的师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他思虑不周,凡事总往好处想,少了必要的防备,难成一等镖师,他本还是不服气的……
“日后,不许你独自一人保护我娘或小草。”小暖吩咐道。
姑娘这一句话,让王函昊的心拔凉拔凉的。不让他保护主子,他还能干什么?
小暖又道,“除了这一事,据我所知你在我家没出过更大的纰漏,也没有偷奸耍滑,看在你认真做事的份上,也看在翠巧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有下次,莫怪我不讲情面。”
死里逃生的王函昊连声称是。
提起翠巧,小暖决定再给王函昊一次机会,翠巧是她的心腹,翠巧的男人也不该是个草包。至于能不能扶起来,就看他争不争气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是适合做护院却不一定做不好其他的事。一定有你想做又能做的事儿!所以你静下心来仔细考虑将来想做什么,你若是还愿意待在我家,我的铺子和田庄内的差事,你尽可以考虑,如果考虑一圈没有想做的,也可以自谋出路。你若想自谋出路,起步的银子不够,本姑娘给你出。”
王函昊不笨,知道姑娘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心中感动又茫然,“小人想做什么?”
他爹娘都是镖师,所以他生下来七岁就被送上崆峒学武靠拳脚吃饭,从来没人问过他想干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想过。
他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对,刨除这一身的功夫你最想干什么。你仔细考虑清楚,在咱们从京城出来回到第一庄之时告诉我,我再给你寻个合适的位子。”小暖道。
“多谢姑娘开恩。”王函昊站起来,心中一片茫然,又似乎有那么点光,但他想抓也抓不住。
小暖又点道,“你学武十年,虽然不能跟在我娘和小草身边保护,但在家里当个寻常护院还是足够的。我之所以没这么安排你,而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是因我本姑娘看中了你这个人,而是看在翠巧的面子上。”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因此得了机会,王函昊心里难受。
还算有点血性,没打算靠着翠巧混日子!小暖站起来朗声道,“你是个男人,如果你能顶天立地,就证明给本姑娘看!择一条你想走的路走出一片天地,本姑娘期望有一天你能让翠巧以你为傲,让本姑娘因为你是王函昊而不是别人的什么人而敬你三分!”
习武之人的血性本就强于一般人,王函昊被小暖这几句话激得心潮澎湃。他满脸通红,掷地有声,“我能!有朝一日,函昊定要让姑娘刮目相看!”
第四六零章 夜探
王函昊出去后,绿蝶双膝跪在小暖面前,“是绿蝶无能,请主子责罚!”
小暖摇头,“你也是……”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御下,错了就该罚,请主子责罚。”绿蝶不肯起来。家里的杂事是翠巧做,店铺的生意是秦三和黄子厚等人管,三位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让青柳有机会接近二姑娘,就是她择人不当。
必须罚,这是规矩。
小暖见此,便开口道,“这件事王函昊有错,你有错,我亦有错。罚王函昊三个月的月钱,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罚我每天写一百个大字!”
一个月不能吃肉啊……无肉不欢的绿蝶打商量,“姑娘,罚我半年月钱,成不?”
小暖笑眯眯的,“你在乎钱吗?”
不在乎……反正姑娘管吃管喝……
“既然要罚,自然是罚让你疼的,才有效果。每天写一百个大字,对我而言也是折磨啊……”小暖挠挠头,莫说妹妹,她的字现在连娘亲也赶不上了,得奋起直追才行。
这也有道理,绿蝶起身与小暖商量道,“前些日子绿蝶帮姑娘找了几个堪用的机灵丫鬟,现就在京城秘地受训,待咱们到京之后绿蝶就把她们带过来,姑娘挑两个放在二姑娘身边?”
小暖记得这件事儿,点头道,“也好,她们功夫如何?”
“比绿蝶差,约与王函昊相当。”绿蝶道,她这次挑的不是武婢,所以没把功夫放在第一位。
比王函昊好已经不错了,小暖点头,“丫鬟我娘和小草身边各放两个,我的以后再说。你与玄迩跟在我身边,我的四个师侄主要保护我娘和小草,安规矩你再去教教,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绿蝶立刻点头去安排。
后晌依旧是赶路,待小草在车上睡下后,秦氏低声问小暖,“你骂函昊了?我见他没精打采的。”
小暖点头,“他做错事,自然该骂。”
秦氏劝道,“函昊是个实诚人,心眼少了些不太会来事儿,本性不坏,你看在翠巧的面子上,容他一些。”
小暖把自己与王函昊的谈话与娘亲说了,又道,“女儿已经是宽容了,若是旁人,女儿才没心思去管他走什么路,不合用的换掉就是。”
秦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这架势,越来越像个大东家了。”
小暖滚到娘亲的怀里,笑嘻嘻道,“女儿本来就是大东家啊,娘亲放眼去找找,济县还有比女儿还大的东家吗?”
“能的你!”秦氏搂着大闺女,笑得一脸骄傲。
小暖又把丫鬟的事儿与娘亲讲了,秦氏有了诰命身份后,也晓得她身边该有几个得用的丫鬟,便点了头,“你看着给娘挑,你眼光准。”
小暖的眼光的确是挺准的,她看人一半是经验,一半是直觉,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正是因为这份直觉再加上她的努力,她上一世虽然不受爸妈待见也活得很好,这一世更是帮三爷抓了一串鱼赚了一桶又一桶的金,还逮到赵书彦这样的伙伴。
挑几个丫鬟,自然不再话下。
到了京城内,小暖跟着秦三,按着齐之毅之前的安排直接住进了齐家在京城的府邸。齐家富庶,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有套大宅子,而且很赶巧的,这宅子离着三爷的府邸还不算远。
小暖住进来后心里便痒痒的,想见三爷。
还不等她想到法子,绿蝶便带着她挑的六个丫鬟进来了,小暖一看就无语了,直接把绿蝶拖进里屋,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机灵'丫鬟?”哪机灵了?看着比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还威武刚硬!
绿蝶心虚地笑,“这已经比绿蝶上次见时好多了。”
小暖扶额,“这都是三爷的暗卫?”
一个个这小脸板的都跟玄其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打哪来的。
绿蝶赶忙摇头,“她们哪儿够格,只是自小被培养的侍卫罢了。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娃实在是少,姑娘将就着用……”
暗卫自有暗卫选人的渠道和标准,小暖也不打听,只是问道,“这事儿三爷知道了?”
绿蝶点头,“是三爷放了话,绿蝶才敢随便挑的。姑娘,奴婢刚到您身边时还不及她们呢,再教些日子就好了。”
想到绿蝶当时的呆样,小暖收拾心情回到外屋,逐个打量这六个人年纪在十岁左右的丫鬟,问了几句话又敲打几句,才叫了翠巧来,让她把这些人带下去教教规矩。
终于有了正经下属的翠巧兴高采烈地领着人走了。
这一路赶来,也实在是疲乏了,小暖一家梳洗用饭后边早早歇下。因房内没有炕,床也不够大,小暖只能跟娘亲和妹妹分开,自己住到了西里间。
问清了明日的行程,小暖刚躺在床上,绿蝶便过来低声道,“姑娘,三爷来了,想与你说几句话。”
“大黄怎么没叫?”小暖起身穿衣束发,低声问道。
“玄迩带着大黄在前院玩兔子呢。”绿蝶小声道。
小暖……
一身夜行衣的三爷看起来格外的玉面冰颜,他目光中的情意让小暖的小心肝急切地扑腾着。还不待她走过去,三爷已大步过来挥灭灯火,然后小暖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三爷裹着蚕宝宝抱在怀里。
小暖……
“我身上冷。”三爷低头,在她温暖的小脸上一下下地啄着,情意浓浓。
小暖乖乖让他亲,然后低声问,“受伤了没?”
是指他有血光之灾的事儿么?三爷摇头,“未曾。”
小暖不舒服的拧了拧被子,把胳膊露出来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三爷,我这几天我总怕你的血光之灾是我引来的。”
三爷把她的小身子往上抬了抬,让她抱得更舒服,“为何这样想?”
“因为你在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把玄迩派到了我身边,我就很害怕。”小暖为此担忧了半个多月,偏又无人可诉,只能压在心底,难受得紧。
她的直觉一向很灵,现在小暖很希望这次是不灵的。
黑暗中,三爷侧头亲了亲小暖的脸颊,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你无事,我一定活着。”
第四六一章 规矩
三爷是在说情话吗,活着?
小暖觉得惨兮兮的,立刻更正道,“是好好地活着,痛快地活着!”
三爷翘起嘴角,“好。”
他认识了小暖后,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什么叫“痛快地活着”。以前的他明白人妖活得舒服就要够强,这样才能不受旁人的威胁,才能掌握主动,现在他要的不只是够强,还要“痛快”。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自然要活得恣意。只是在认识小暖之前,三爷真不知道人生还可以这样快活,这样有趣,有趣到想起来就想发笑。
“三爷是不是最近有麻烦了?”小暖低声问。
三爷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细说,“漠北大捷后,许多事要收尾清算。我这里是繁琐了些不过并无大碍。我不能待太久,今日一来是看你,二来是要跟你说三件事:第一,这次在京城内不可扮作秦日爰行走;第二,若是太后为你做媒,就让岳母拒绝,你不要开口。第三,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和岳母知晓乌羽的身世。”
儿女婚事该由父母做主,小暖自己出面拒绝是不合规矩的。她点头,又问道,“我娘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顺其自然便好。太后的心思难测,若是你教岳母回绝,太后一眼就能识破,只会适得其反。”三爷对太后的秉性摸得很清楚,“岳母对女儿的真心爱护,最能打动太后。”
小暖点头,“万一我娘说出只想给我招上门女婿该怎么办?”
严晟低低地笑了,“我请云清先生在秦家村教书,可不是白请的。”
初时三爷只是应了先生的请求,帮云清先生寻个安稳地方避开京城的是非又能避开家乡的文人烦扰。他与小暖定情后,云清先生这个助力,他当然不会白白放着。
这里又关云清先生什么事儿?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云清先生教导小草读书,娘亲也很尊敬云清先生,莫非……三爷让先生替他在娘亲面前刷好感了?
“三爷,你不老实!”小暖嘟囔道。
早已习惯了旁人的恭敬和谨慎的三爷,实在爱极了小暖这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低低地笑了。他当然不老实,若是老实,现在怎能美人在怀?
“宫中我已打点好,不会有宫女太监太为难你们,不过你们也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若不出我所料,三日内会有人慈宁宫的宫女过来教你们规矩,顺便替太后探一探你们的情况,十日内太后会招你们进宫。除此之外,京城工部官员和皇商们应会跟秦日爰接触,有意于你的人家也会设法与你们接触,此时我不便出手明拦,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玄迩和绿蝶不可离身……”
三爷细细叮嘱了许多事,小暖一一点头记下后,三爷又问,“你可还有为难之处?”
小暖轻声问道,“三爷要不要秦记与我做棉布生意?”
“此事我不干涉,让秦中天决定便好,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当不晓得秦记是我的。”三爷让小暖随心意行事,这也是他给秦中天的最后一次机会。
秦中天已三次在三爷面前说秦日爰的不妥之处。这是因为秦日爰的存在让他感受到威胁,秦中天身为秦记大掌柜,若是能分清轻重,这次自然会跟秦日爰合作,把棉花运到南部赚钱,若是他因嫉妒而错失或阻挠绫罗霓裳的生意,那他的秦记大掌柜也做到头了。
三爷心中已有主意,小暖这丫头没什么定性,便是成亲后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若是小暖想要,秦记就交给她主持大局。在这之前让小暖证明自己的实力后再接手秦记,比三爷现在就命令秦记的人听命于秦日爰对她更为有利。
小暖点头,又问,“三爷一下说这么多,是不是年前咱们没私下见面的机会了?”
三爷又亲了亲她的小脸,“不错。我脱身不易也怕被人发现坏了大事,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人抓住马脚。”
“三爷放心,小暖不会拖你的后腿。”小暖明白轻重,若是此番顺利,她与三爷就是夫妻,日后自有大巴的时间相处,不急于这一时;若是不顺利……
有三爷在,怎么可能不顺利?!小暖一晃脑袋把这可能性甩走,安安稳稳地睡了。
第三天一早小暖一家刚用过早饭,宫里便来人了。
来的是一个小太监和一老一小老个宫女。为首的是名叫采珍的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她没有端架子,说话时也带着笑,“太后听闻秦安人已到京城,特命奴婢过来看您十七日可得空到宫里吃杯茶。”
秦氏赶忙点头,“有空,哪天都有空。”
站在老宫女身后的小宫女见秦氏的举止动作,便忍不住皱了眉,暗道她这次的差事可不好做。
采珍笑容不改,夸了几句秦氏的功劳后,便转入正题,“既然来了,安人也别嫌弃奴婢话多。宫里不比别处,有些规矩还是要跟安人和二位姑娘提前唠叨两句的。”
秦氏起身行礼,“多谢姑姑,咱们正愁不懂宫里的规矩,怕冲撞了贵人呢。”
小暖上前给采珍上茶,“姑姑请喝茶。”
采珍多看了小暖几眼,才微微点头,“奴婢谢姑娘茶。这第一个要学的礼数便是拜见主子。安人和二位姑娘进宫后拜见太后,应行稽首礼。稽首乃是九拜中至敬之礼,不同于一般的跪拜。文鸳,你做给安人和二位姑娘看。”
“是。”采珍身后的文鸳踩着标准的宫步走出来,先喊了“太后娘娘安”后,屈膝以头触地。
秦氏瞪大眼睛看着,暗道我了个乖乖,人家磕头都能磕得这么舒缓好看。
小暖则想着这磕头的动作跟家里展家的徐妈妈教的还不一样,更难……
见秦氏和两个孩子都认真看着,采珍嘴角的笑意加深,耐心解释道,“如安人和姑娘们所见,行稽首礼时右手按左手,拱手于膝前触地,手不能散,然后再慢慢弯腰伸头到手前的地上,再以额头触地。就算圣上和太后娘娘、皇后叫了起,也要将头在地上停留片刻才能起身,分毫错不得。”
当秦氏带着小暖和小草俯身行稽首礼时,采珍在旁边指正,“安人的手形不对,手指不可散开。”
“小暖姑娘的手要置于膝盖前,头要尽量靠近手。”
“安人背要弯成弓。”
“额头触地,不是额发。”
“小草姑娘,两脚要并拢,不能脚尖相触,也不能乱晃”
“……”
只一个磕头,小暖三人就学了一个多时辰,累得头晕眼花。
学好磕头,然后是怎么走路、怎么回话等等一堆嗦讲究。
这一学便是四日,真真把小暖一家折腾得精疲力尽,等到采珍终于说了一句,“明日辰时,奴婢在宫门口恭候安人和二位姑娘”时,小暖已泪流满面。
小草抬起小脑袋冲着采珍甜甜地笑了,“有劳姑姑。”
这小丫头怎么能笑得如此可爱呢。比宫里的几位小公主还好看。采珍强忍住上前摸一摸小草的脑袋的冲动,屈膝笑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三位只是进宫参拜,懂了这些最基本的礼数便可。若是进宫为妃或为宫女,只这规矩便要学至少三月的。”
见到一家三口如出一辙地惊讶表情,采珍又被逗笑了,叮嘱道,“安人明日带个力气大的丫鬟带着大黄,莫让它乱跑。”
说完,采珍的目光转向在旁边安安生生看了三天的大黄狗。太后对大黄的兴趣,比这一家三口大多了。
第四六三章 上位者
听了小暖的话,安顺掐着兰花指笑了一声,又指着绿蝶问道,“这个是牵狗的,这个呢?”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立刻拉住绿蝶的手,“公公,她是牵着小草的。”
安顺的手指头颤了颤,“你也要人牵着?”
“嗯!”小草肯定地点头。
易王妃被小草一本正经地样子逗得直笑,“这孩子真是有趣。”
“禀王妃,因为我家的狗很少被栓着,臣女和娘怕它闹脾气,就让人也拉着小草。见小草也被人拉着,它就不闹了。”小暖如实道,对大黄来说脖子上栓跟绳子让它没有安全感,一会儿便会变得暴躁。不过如果有人拉着小草站在它身边,就会好很多。
易王妃看了严肃无比的大黄狗几眼,点头道,“这狗儿还是个有脾气的,有意思。”
“王妃说的是呢。”安顺也怕大黄暴躁惊了人,便没阻拦绿蝶,也让她也跟着进了慈宁宫。
太后的寝宫自然是金碧辉煌的,院内盛开的腊梅,屋内怒放的水仙,两角的幽兰、古松等盆栽处处洋溢着生机。果如三爷信上所言,太后不只喜欢猫,还喜欢花草,所以她对农事也有些兴趣。
进入据说正在闲话的雅雀无声正殿中,小暖一家感到无数双眼睛盯在她们身上。说实话,这滋味并不好受,小暖的心弦都绷紧了。
易王妃首先开口了,“孙媳妇给皇祖母请安。“
孙媳妇,祖母?这么民间的称谓倒大大出乎小暖的意料。她们五人也跟着易王妃行礼,不过易王妃行屈膝礼,她们行稽首礼。
太后先叫了易王妃起,问了几句话赐坐后,才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小暖一家身边蹲着的无比严肃的大黄身上。
不止太后,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这只蹲坐抬头直视太后的大黄狗。
这狗看起来满威风,也满聪明的,能做出抓兔子救主的事儿。太后微微点头,“平身,赐坐。”
“多谢太后娘娘。”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氏的后背就湿透了。她带着一家人站起来,见太监搬着小杌子放在易王妃身边,才稍稍安心,板正地坐下。
易王妃笑吟吟道,“孙媳妇进宫请安,正遇到她们一家侯在宫门外,孙媳妇想着皇祖母昨日还念叨她们,便将她们待过来了。”
太后点头笑道,“这就是小暖和小草吧,抬起头给哀家瞧瞧。”
小暖和小草挺话的抬起头,见到了坐在黄金榻上的年过六旬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模样的太后,俩人拉开嘴角笑了,趁着旁边严肃的大黄狗,看起来格外滑稽。
柴玉媛的祖母静太妃见了这两张笑脸心中冷哼一声,玉媛居然会败在这中缺心眼的傻丫头手上,真是丢人!
安国公夫人偷眼见太后笑弯了眼睛,便知小暖和小草这傻样是入了太后的眼的,便笑道,“这俩孩子长得真喜庆,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
就是呢,太后也点头笑道,“眉眼都生得不差,秦安人好福气。”
秦氏赶忙站起来回话,“谢太后嘉奖。”
太后又细细看了秦氏,见她虽面色显老但也尚有几分姿色,虽配不上陈祖谟,但也在乡下妇人中应当也算好的了,便点了点头,“你不必如此拘谨。圣上和哀家叫你来,是想看一看种出棉花、做出万件棉衣的是什么样的人。哀家也听人讲过你们的事儿,你是个好母亲,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秦氏立刻屈膝谦虚道,“臣妾只是尽了本分,不敢称个好字。”
“哦?”静太妃笑着开口了,“老身就有些好奇了,秦安人觉得你哪点儿不够好,还算不上是个好母亲?”
小暖抬起头看着静太妃,这老太婆细眉、薄唇、法令纹深深,一看就是刻薄之人,很不讨喜,脸上的笑也假得很。
秦氏转头看太后,“太后娘娘,臣妾要答这位老夫人的话吗?”
教秦氏一家规矩的采珍脸上一僵,太后笑了。
秦氏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话不用你答,让你的两个闺女答。”太后脸上抬起戴着大宝石戒子的头指点向小暖,“你先说。”
“是。”小暖屈膝,“臣女觉得我娘是个好母亲,她孝顺、勤劳善耕作、会做饭做衣裳、待我和妹妹也很好,不过我娘总觉得她没有别人的娘好,因为她觉得自己懂得少,能教我们的也太少。所以我娘一直在努力学东西,把她不懂的想办法弄懂了再教给我们。”
静太妃抿抿唇,没有吭声。
太后看向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圆脸小丫头,小草立刻道,“我姐说的对。”
“汪!”大黄附议。
大黄这一声把殿里的人都叫愣了。从她们一家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大黄身上,只是刚开始不好直接把话题直接引到它身上罢了。
现在它主动开了口倒好办了。太后立刻笑眯眯地问,“这狗叫什么?”
小草看看娘亲,又看看姐姐,才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大黄说:对。”
“荒谬!一条狗叫了一声而已,你怎敢如此杜撰!”静太妃冷哼一声,明摆着说小草随意期满糊弄太后了。
秦氏的心立刻扑腾起来,紧了紧手要站起来,却被小暖拉住了衣角,只得坐着等贵人们开口。
小草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太后。
太后对上她的目光,不喜不怒,“你想说什么?”
“啥叫杜撰啊?”小草问。
众人……
静太妃用力捏了捏拇指上的扳指,“你怎么晓得狗在说什么?”
小草依旧执着问道,“这位……奶奶,您没听明白小草的话,小草是问您啥叫杜撰啊?”
易王妃抬手藏住嘴角的笑意,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胆子也是够大的。
静太妃的脸有些扭曲,这孩子让她有种手痒想揍人的冲动,“杜撰就是胡说的意思!”
小草点头,“哦。”
然后,她又不吭声了。
静太妃气得脸都歪了,太后的目光也落在小草身上,这孩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易王妃替静太妃解围,“小草,太妃还问了你为何知晓一只狗说什么。”
小草又看向太后,太后平静无波地问道,“静太妃问你话,你为何总看哀家?”
小草很是诚实地回话,“因为采姑姑说在这慈宁宫里,如果太后娘娘不问就不能乱说话,这是规矩。”
采珍惭愧低头,心里实则乐翻了,这小丫头真是太会说话了!
哎呦……太后拍手笑出了声,她这一笑,殿内的气氛立刻缓和了,“规矩学得不错,你且先回太妃的话。”
“是。”小草有模有样地屈了屈膝。
同样的动作,小孩子做起来就格外的可爱,太后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众人看得明白,秦安人这小闺女,是入了太后的眼了。
“因为小草跟大黄一起长大的,所以它说什么小草能明白一些;大黄很聪明的,人们说什么,大黄也能明白一些。不信太后娘娘您听着,”小草转头看着大黄,“大黄,叫两声。”
“汪,汪!”大黄立刻叫了两声,不过还是异常地严肃。
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完了,妹妹又要飘了。
第四六四章 汪与喵
在这样严肃地气氛中,小草又笑眯眯地问大黄,“大黄,家里谁写字最好看、最多?”
大黄严肃的狗脸在秦氏、小暖那边看了看,直接抬起狗爪子指着小草,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真是狗吗?
小草得意地眯起眼睛,“是不是小草写的最好?”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
这不是狗,这是个妖精!
静太妃的脸扭曲了,太后笑了,庆国公夫人陪着笑了,易王妃觉得妥了。
小暖刚放下心,不死心地静太妃又问道,“不知秦安人出来时,我那不孝的孙女生了没?”
秦氏是陈祖谟的前妻,静太妃直接问她陈祖谟现在的夫人是否生产,这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太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静太妃,已然有些不悦。
秦氏点头,“生了。”
太后见秦氏面容平静,也随口问道,“是男还是女,有多重,玉媛现在如何?”
秦氏看向小暖,“臣妇没见到孩子,小暖和小草见了。”
小暖站出来屈膝回话,“腊月初三就生了,是五斤八两重的妹妹,母女平安。妹妹生下来后我爹立刻派人给京里送信了。”
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七,送信的人就算是用两条腿走的也早就到了,静太妃怎么可能没得到消息。太后的目光落在静太妃身上,在自己的慈宁宫里,她也太放肆了!
见太后不悦了,庆国公夫人立刻表明自己与静太妃不一样,“臣妾接到了济县送来的消息,立刻安排人送了满月礼过去。”
静太妃暗骂庆国公夫人踩着自己讨好太后,不过此时后悔也晚了,太后虽然闹秦氏等人让柴玉媛受了气,容着自己刁难她们几句表明态度,但也要有个度才是。静太妃也觉得纳闷,她平时不这样,咋见了秦氏母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压也压不住呢……
太后又问小暖,“那孩子模样生地怎么样?你爹和你母亲容貌好,孩子应差不了。”
什么叫她母亲?她母亲在身边坐着呢好不好!小暖平静地转述渣爹的话,“妹妹太小,臣女看不出来。不过我爹说三妹的眼睛长得像小草,鼻子长得像臣女。”
太后等人的目光在小暖与秦氏的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吭声。庆国公夫人也开口问道,“上次送信说孩子的名字还未起好,现在可给孩子起了名儿?”
“我奶奶给三妹起名叫陈小棉,棉花的棉,奶奶说冬天穿棉花做的东西暖和。”小暖还是说了,略过她爹,把话题引到棉花上。
静太妃一口气没憋住咳嗽起来,颤悠悠地问道,“这时……乳名?”
小暖摇头,“大名。我们乡下的孩子就一个名儿,我三妹就叫陈小棉。”
乡下的孩子!静太妃的嘴抖了抖,说不出话来。还是庆国公夫人会察言观色,接着问道,“你奶奶那里也有棉花用?”
“给漠北军做好棉衣后还剩了一些棉絮,东家给臣女的娘留了一点,虽算不是上好的但也暖和,娘让臣女给三妹送了些过去。”小暖答道。
太后点头,“秦安人能如此做事,甚好。”
秦氏起身屈膝谢过,“东家让臣妇带了一包棉絮过来孝敬圣上和太后娘娘,棉絮比不得蚕丝絮,您看当不当用?”
太后斜靠在榻上的身子立刻坐直了,眼睛发出亮光,“上次安顺带了吸水又软乎的棉布来,哀家看着就是个好东西,快把棉絮拿来给哀家瞧瞧。”
绿蝶双手把包袱递过去,采珍接了送到太后面前打开。柔软雪白的棉絮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后伸手试了试,轻盈,温暖,很是不错,“小草的信上说这样的棉絮一亩地能长出大几十斤来,一斤就能做一身大人的棉衣?”
太后记得她的文章呢,小草笑弯了眼睛,“是。我娘,不是,臣女的娘说一斤棉絮做的衣裳已经很暖和了,一动就暖和得冒汗呢。”
太后把手钻进棉絮里,暗暗点头。
难怪圣上如此在意这棉花,一亩地长出的棉絮能暖和斤百人,这可了不得!广植两三年下去,天下万民就身暖了,身暖后就会心暖,抱怨就能少一些,天下就太平些,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天下大事为重,想到此,太后看秦氏三人的目光也满意了,“秦安人把种棉花的事儿细细讲来。”
“是。”这些事都印在秦氏心里,说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的。太后听得认真,易王妃和庆国公夫人也专注地记忆,静太妃压着耐性,却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不光她坐不住,大黄也坐不住了。
大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起狗眼睛。可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抱着只蓝眼睛的大白猫悄无声息地从大殿的侧门进来,大黄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见到这老猫睁开眼直视大黄,大黄低声呜了呜,玄迩立刻握紧手中的狗绳,小草拉住绿蝶的手,小暖和易王妃也紧张起来。
若是这时大黄跳起来,就麻烦了。
那太监抱着猫走到太后身侧,太后自然而然地接过猫放在坐榻上,一下下地给它顺毛,大白猫享受地眯起眼睛。
一直在说话的秦氏也感受到了大黄的紧张,顺手把它拉过来,一边顺毛一边说。
众人……
太后看着秦氏熟稔的动作和大黄微眯的眼睛,也翘起嘴角。
待到秦氏说拔下的棉花秧摘掉叶子晾晒在墙根底下,有一个多月才把上边的棉桃摘干净,太后才叹息道,“从春到秋,日日早出晚归。拿虫、除草、修枝、施肥、摘棉花……才换来这好收成,也确实辛苦。”
秦氏笑了,“回娘娘的话,臣妇等每天起来到地里干活是嘻嘻哈哈的一群人,干完了回来吃饭再下地,还是有说有笑的一群人,天儿太热了大伙就在树荫底下乘凉喝水,望着庄稼一天天长高,不觉得辛苦,只觉得……踏实。”
踏实?民以食为天,见到庄稼长得好心里才踏实啊。
太后动容道,“很好,你做得很好,小暖也做得很好。”
秦氏方才言谈话语间不断提到小暖,太后听得出来秦家的事儿大都是十三岁的陈小暖在操持,很是不易。
见小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太后又加了一句,“小草也做得很好。”
小草立刻眼睛弯弯地笑了。
这么大的孩子,只要不给家里添乱就是很好了,还能指望她做什么。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易王妃忍不住有些羡慕。
在见到秦氏之前,太后因秦氏与陈祖谟合离还带走了两个陈家的女儿而觉得不满,也因小暖在与陈家往来间的霸道不孝行径而不悦,但今日一见就知秦氏是个老实厚道的性子,小草活泼可爱,小暖虽恶名在外但眼神清亮不显凶恶。
阅人无数的太后自然明白这样的母女做不出什么大恶,看来真是柴玉媛那霸道性子和火爆脾气惹事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喵~”见太后的手不动了,大白猫不满地抬头叫了一声。
“汪!”大黄也抬头叫了一声。
大白猫听到这外来的黄狗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叫唤,立刻跳起来炸毛瞪着大黄狗,“喵!”
“汪!”大黄怎么可能被一只猫叫住,立刻站起来迎敌。
第四六五章 皇上驾到——为舵主我是皇甫琦的加更
见这不懂规矩的狗居然敢跟太后的白猫米团叫号,殿里的人都清楚这大黄狗要被教训了。在宫里,莫说嫔妃们养的宠物,便是建隆帝万兽园里的奇珍异兽们,还不是个个由着米团随便欺负的!
这狗真是欠管教!静太妃幸灾乐祸地低下头,这个害得她大儿子被降职、二儿子被革职的畜生,惹太后发怒,被处死才好!
就在这猫狗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玄迩拉紧大黄项圈上的绳子示意它安静,秦氏也站起来压住大黄的脑袋,给太后行礼,“是臣妇教管不严,家里的狗不懂规矩,娘娘息怒。”
畜生而已,能有什么规矩。太后虽心中不悦,但还是摸了摸腿边的米团示意它也安静下来莫闹。但这米团对大黄极为不满,跳下御座直奔冲过来。大黄也挣了挣脖上的绳子,紧盯着奔过来的白白的一团。
猫狗大战,开始!
“圣上驾到,皇后驾到”慈宁宫外,有太监拉长声调喊了起来。
话声还未落,慈宁宫内除了太后外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请安。
且不说小暖一家忐忑无比,便是在场的易王妃等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然住在京城,但她们见建隆帝一面难似上青天,因为建隆帝不可能召见任何一位命妇。
既然是不见命妇,那在这太后召见秦氏这等区区六品“命妇”的时候,圣上与皇后来做什么?总不是来给太后问安的吧?
随着众人喊过“万万岁,千千岁”后,秦氏的腿都是抖的,控也控制不住。
因为她虽俯身在地,但用眼睛的余光也看得到一片明黄色绣滚云边的袍子和一双黑头鞋就停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当今天下最尊贵,一个梦都能要无数人命的建隆帝,正站在她们母女面前!
秦氏的耳朵嗡嗡直响,不晓得该如何是好。采珍姑姑没有教她们娘几个见了皇上要咋办。
所以,她现在要咋办?
他在这这儿站着干什么?她们做错了啥?
一身龙袍的建隆帝站在秦氏三人面前,低头看着用狗爪踩着米团的背的大黄狗,霸道贯了的米团被大黄狗踩着,竟也老老实实的。
这真是条好狗,难怪能抓兔子救主家。
还不只如此,这大黄狗还抬头十分严肃地看着自己,这是何意?建隆帝颇感兴趣地捏住自己的胡须。
皇后见圣上看一只狗看上了瘾,不理跪在地上的众人,只得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建隆帝这才咳嗽一声,“平身。”
众人爬起来见建隆帝居然还站在秦氏母女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暖和小草起身后见大黄竟然踩着太后的老猫,心里一阵扑腾又畏惧建隆帝的权威不敢乱动,她们偷眼看了看太后面无表情的脸,又同时抬起小脑袋看建隆帝,不由地嘴角往耳边一拉,笑得一脸无辜。
十三岁的小暖不好笑得太夸张,但小草就不同了,笑得十足就是只大黄!
这模样在建隆帝看来实在是太可爱了有没有!他手心发痒,很想摸一摸这小丫头的脑袋。
见建隆帝没有生气,小暖赶忙低斥一声,“大黄!”
大黄不情愿地放开爪子,米团获得自有后也不逃走,又猛得窜起来抓向大黄的眼睛。
天天抓石头的大黄怎么可能躲不开一只养在宫里的肥猫!
不只躲过了,它还再一次把米团压在地上!
米团也不示弱,翻身再抓!
大黄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拍下去,殿内的人一声不大的惊呼,米团也怒吼道,“喵”!
干得好!小草下意识地要拍手表扬大黄。小暖立刻一把压住小草,一掌拍在大黄的狗脑袋上,“大黄,放爪!”
本想邀功的大黄见主人生气了,立刻放开狗爪。米团见此又跳起来要抓大黄的脸,太后这才喝道,“米团回来。”
这生气的猫却不肯听主人的话,继续往前扑。
见大黄的第一个动作是闪开不战,建隆帝便弯腰把米团拎起来。刚才还炸毛的米团到了建隆帝手里立刻老实了,小暖一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建隆帝走到太后身边把猫递过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接过米团安抚着,笑问道,“怎得空过来?”
“儿臣两日不见母后,甚是惦念,所以抽空过来看看。”建隆帝在太后身旁落座,他身边的皇后心里碎碎念着,什么惦念太后,他不过是退朝后听说慈宁宫来了只大黄狗,才硬拉着她来看热闹罢了。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得一脸明了,建隆帝一派从容地转头看着秦氏母女,“这是?”
“刚从济县赶过来的种出棉花、制出棉衣的秦安人。”太后介绍道,她身后的采珍急急忙忙地给秦氏一家子打手势,让她们跪拜。
刚站稳的秦氏又带着两个孩子跪下磕头请安。
建隆帝的目光只落在旁边严肃无比的大黄身上,“平身,秦安人与秦日爰种出棉花,朕心甚喜,尔等功在社稷。”
秦氏赶忙道,“臣妇谢圣上夸奖。”
建隆帝叫了起又夸了几句后,终于把话题转到大黄身上,“这狗怎如此看朕?”
秦氏斟酌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回圣上的话,臣妇也不知道。”
太后点了小草,“你说呢,你不是懂得大黄狗要说什么么?”
小草立刻答道,“回太后的话,大黄在见到它觉得厉害的人时都会一脸严肃。太后娘娘和圣上还有皇后娘娘都是最厉害的人,所以大黄比往常还严肃。”
被一只狗认为很厉害?太后、建隆帝和皇后都翘起嘴角,这孩子真会说话。
见大黄还是使劲地盯着建隆帝,小暖觉察出这不只是它觉得建隆帝厉害,而是觉得他不对劲儿了。虽然不晓得大黄为什么觉得建隆帝不对劲儿,不过未免大黄惹事,小暖还是威严地低声道,“大黄!”
大黄感受到小暖的情绪,收回眼睛把脑袋一低,并鼻子塞进腿间。
“它这又是怎得了?”建隆帝看得津津有味。
小草又抬头看着太后。
采珍捂脸,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儿呢!
“皇上问你话,你尽管答就是,不必问哀家的意思。”太后也乐了。
“是。”小暖乖乖点头,给建隆帝解释道,“大黄跟着臣女和娘学了三天规矩,它这是给万岁爷您见礼呢。”
小暖……
秦氏……
众人……
建隆帝微愣,然后抚掌大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