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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六章 盗玉

    脚步匆匆的赵书彦抬头看到站在霓裳门口的秦日爰,定住脚步。现在明明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但带着一帮人的小家伙站在那里却一点也不得意,反是一身的孤凄。

    不用说,这个秦日爰一定是小暖了。

    赵书彦心头一紧,他们二人走到这一步不能怪她,只能怪自己没有提前抓住她,只能怪晟王横刀夺爱!

    小暖整理好表情快步走过去拱手,笑问,“表哥这是去当铺?”

    赵家的当铺也在这条街上,昨日有人拿着当票去赎回家传宝玉,当铺的掌柜却找不到本应存在宝物小仓库里的当物,闹出了不小的乱子,这事儿黄子厚今早已经跟小暖讲过了。

    他的确是急着去处理当铺的事,可看到小暖这个样子,他哪里放心,“嗯,跟愚兄一块走一趟?”

    “好!”吩咐黄子厚先去做事后,小暖带着玄迩和绿蝶跟在赵书彦身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表哥铺子里的玉是被铺子里的人盗走的吧?”

    “能接触到珍贵品小仓库的人就那么几个,愚兄昨夜便查得差不多了,现在的重点有两个:拿回玉饰、挽回当铺的声誉。”赵书彦道。

    小暖点头,“后者比前者更重要,那客人是谁?”

    “一个落魄了的秀才,祖上三代有人做过官,家里有一两块好东西也正常。这种虽然是活当,但少有人能凑够钱赎回,所以当铺里才有人动了歪心思。”赵书彦讲完,又笑道,“说起来他能有钱赎回玉佩,归根到底,是表弟的功劳。”

    啊?小暖愣了。落魄了的穷秀才的钱是自己给的?这倒有意思了。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当铺,小暖的目光先落在那个衣着粗陋但整齐的秀才身上。这秀才的脸绷得死紧,好在还维持着读书人的脸面,没有撒泼叫骂。小暖十分肯定这个人她不认得,但看着却有点熟悉……

    当铺的掌柜和管事们见少东家走进来,一个个地噤若寒蝉。

    看着赵书彦面容春风地去给秀才道歉赔礼,安抚他的情绪,再看旁边大气不敢出的管事们,小暖暗暗点头。这就是赵书彦的气势,他面上乐呵呵的,也让人不敢小窥;他治铺子甚严,只论事赏罚而不分远近,所以他的管事们都很有规矩,从不敢居功散漫。

    这都是自己要学的地方。

    赵书彦三言两语安抚好秀才,当着众人的面在椅子上一坐,笑看着管事们,“哪个做的,给你个机会站出来,本少爷从轻发落。”

    大掌柜、二掌柜、账房、掌管小仓库的库管都没用动,后边的伙计们也都低着头,没人认。

    屋内安静得吓人,赵书彦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才开口道,“赵有虞,你说说这事当如何处理?”

    被点名的当铺大掌柜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人无能,竟让铺子出了这样的事,给东家抹黑了。这事儿首先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没有定期盘查小仓库的物品,才让贼人有空子可钻……”

    赵书彦耐心听完,又笑吟吟地问,“所以,你不晓得是何人、何时、如何从库房里盗取了胡秀才的家传宝玉?”

    赵有虞汗如雨下,“小人有罪。”

    赵书彦不再理他,又问道,“你们哪个还有话说?”

    店内依旧雅雀无声,胡秀才锁起眉头,赵书彦依旧不慌不忙地点道,“蒋仕田。”

    掌管小仓库的库管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小人没有监守自盗,若小人干了这样的事儿,让小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赵书彦点头,“你的小妾给你添了个儿子,半月前摆了满月酒?”

    “是。”蒋仕田忍不住带了笑意,老年得子,人生幸事。

    “那日请了铺子里的人去吃酒?”

    “嗯,铺子里不少人去了。当日少东家还让管家给小人送去一份大礼,小人感激肺腑。”

    “那日吃多了酒,闹腾到半夜?”赵书彦又问。

    蒋仕田心里发毛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从来不离身的钥匙。

    “吃酒时,库房钥匙放在何处了?”赵书彦再问。

    蒋仕田冒了汗,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钥匙就在他腰上,但是否被人拿走过他也不晓得。

    “吴自连是哪个?”赵书彦又问。

    面如死灰的伙计吴自连僵硬着腿没有动,其他的伙计立刻往两边分了分。赵书彦目光扫过去,“你前些日子迷上怡翠楼里的一个歌女,打算替她赎身?”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有虞不可置信地瞪着吴自连,蒋仕田一脚踢在吴自连身上,“好啊,原来是你干的!你害死老子了!”

    吴自连跪爬在地,“少东家,小人也是中了别人的仙人跳,实在是没法子……”

    “啪!”赵书彦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挂到吴自连的额头,立刻见了红。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

    胡秀才厌恶地拧起眉毛,“若是小生的家传宝玉入了那等腌之地,不要也罢!”

    如果活当没了,店铺需按价十倍赔偿。赵书彦点头,“您说的是,若是玉入浊地,赵某定照价赔偿。”

    吴自连跪爬到赵书彦面前,“少爷,玉还在铺子里,小人没敢带出去,想等过了风头再……请少爷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

    小暖抽抽嘴角,这话真是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赵书彦的小厮一脚将他踹开,赵书彦才道,“倒是个有点脑子的,带着他去把玉取出来。”

    小厮押着吴自连下去,一会儿就把玉盒取了出来,盒子上入库当日的封条尚在。赵书彦请胡秀才取出当票确认封条无误,才将盒子递给胡秀才。

    验货无误后,赵书彦亲自送胡秀才出了当铺,又回到厅里。

    “将吴自连压去衙门。”赵书彦淡淡道,“查明赵家所有生意里还有用他家人的,只要有,无论身在何位,全部辞了。”

    吴自连不等说话就被小厮捂了嘴拖出去,赵书彦的目光落在蒋仕田身上,“蒋仕田纵酒误事,交出钥匙,去庄子上种地!”

    蒋仕田面色入土,跪在地上话都不敢说一句。深知赵书彦脾气的他,知道这已是从轻发落,若是自己再求饶哭穷,就不是种地而是掏粪了。

    他跟吴自连不一样,他是赵家的仆人,怎么处理就是主子的一句话。

    赵书彦的目光落在赵有虞身上,“赵有虞降为二等管事,当铺大掌柜暂由二掌柜顶上,若是干得好,半年后转正。”

    赵有虞松了一口气,二掌柜也赶忙行礼。

    赵书彦这才转头对小暖笑道,“咱们去江边吃茶?”

第四三七章 坦情观月楼

    观月楼不光是观月的好去处,风景也很不错。坐在三层楼的小轩边,小暖持杯眺望千里冰封的雪山和目下熙熙攘攘的行人,顿有天上人间之悟,心境随之开阔。

    “跟在你身后的那紫衫妇人是?”赵书彦问道,能与绿蝶一起跟在小暖身后到了这里的,应该是小暖的心腹,几日不见她又添了新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暖不好意思地道,“她是三爷刚派给小妹的侍卫,这几天有人暗中跟踪我,三爷怕我出事,就派了个高手过来。”

    赵书彦握紧茶杯,自己连她被人跟踪也觉察不到,更没有办法快速找到可靠的高手来保护她。若真算起来,自己真是处处不如柴严晟,自己这么没用,难怪小暖会选他。

    小暖见赵书彦变幻的神色就知他在想什么,便轻声道,“不光三爷,我师傅也派人送信回门派要调高手过来保护我。我觉得自己很给他们添麻烦,我连被人跟踪都觉察不到,更别说自保了,只能靠着旁人帮忙。表哥说我是不是很没有?”

    “当然不是!人无完人,你不擅长拳脚却有聪明的头脑,而且交下了一帮愿意派人保护你的人,这就是你的本事。”赵书彦肯定道。

    小暖笑了,“我的本事表哥有,我的缺点表哥也有,咱们兄弟二人算不算难兄难弟?”

    兄弟二人?赵书彦苦笑,她连兄妹都不想跟自己做了?

    “表哥,我知道因为我的问题,让你心中无法释怀。但是咱们不要越走越远好不好?经商路上没有表哥,小暖就要单打独斗了。”小暖低头道。

    赵书彦沉默不语。

    小暖咬咬唇,又道,“表哥是生意人,应该看得出来当前的局势。棉布生意一定会做大,你跟我合作不会赔钱的;再者来说,多了我这条路,表哥就等于多了我所有的人脉,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对不对?”

    “所以,表哥如果暂时想不开不想再拿我当朋友,咱可以先当生意伙伴,先继续合作着看看,好不好?”小说已经说得有些低声下气了。

    赵书彦忽然伸右手抚上小暖的脸,动情问道,“我赵书彦对你陈小暖很重要,是不是?所以你才这么低声下气地留我,其实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地位和声名,已完全不需要我扶持了。”

    小暖忍不住哭了,“大哥在我困苦之时便对我一路扶持,帮我解惑,助我上路,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秦日爰和陈小暖。大哥若是现在撇下不管我,我难受,想少了胳膊和腿。”

    小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赵书彦的手上,“我知道自己不嫁给你很自私,但我真的希望咱们还是朋友,可以一起做生意。”

    赵书彦的心也被她哭软了,“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是打算用计夺回你的心的。甚至我已盘算着若你还是百般不肯,我便掳了你直奔远方,待生米煮成熟饭再带你回来。那时候你便是再恨我、怨我,以你的性格也很慢慢原谅我,真正成为我的妻。我已做好用一辈子的时间跟你耗了。”

    “我每次想放你嫁人心就疼得厉害,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在我眼前,我却什么都不做,这不是我赵书彦没那么大度。”

    “但是你今天这般推心置腹地说话,让我如何是好?”

    小暖哭出了声,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用两只小手在脸上划拉半天也没用,干脆趴在桌上哇哇地哭了。

    赵书彦的眼圈也红了,他嘶哑着问道,“陈小暖,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赵书彦,偏要喜欢柴严晟?”

    小暖哭得嗓音都哑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他。”

    屋外守门的玄迩见有人这么大大方方地要跟主子抢女人,眼里就有了杀意,决定回头就把这姓赵的小子宰了以绝后患!

    绿蝶扫了玄迩一眼,“主子从来不插手姑娘的事,都是让她自己做主。若是你敢让主子在姑娘面前失信,死的一定是你。”

    玄迩皱起眉头,“你现在是谁的人?”

    “姑娘的,主子把我给了姑娘,你也是。”绿蝶盯着玄迩道,“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姑娘手下所有人的规矩都由我教,你也不例外,若是你敢违反规矩,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玄迩看着这跟个弱鸡似的小丫头,无语了。

    屋内,赵书彦给小暖倒了热茶,劝道,“莫哭了,咱们从南部归来时不是已击掌为盟,在商场之上永远携手、不相互算计么?大哥怎么会说话不算数?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小暖终于破涕为笑,“小暖失礼,让大哥见笑了。”

    赵书彦再叹口气,“不过话先说好,自此至你成亲之日尚三载有余,若是柴严晟这段时间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便不嫁他,可好?”

    “大哥放心,若是柴严晟敢对不起我,莫说没成亲的时候,便是成了亲我也会休了他!”小暖立刻道。

    赵书彦手一抖,“休得了?”

    “休得了!我一个人不成不是还有娘亲、师傅和大哥呢吗?”小暖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

    赵书彦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斗得过!若他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愚兄便是拼死也要助你脱身!”

    门外的玄迩转头再看绿蝶,绿蝶坦然道,“姑娘这话说得不对吗?男人做出对不起女人的事,留着干嘛?”

    玄迩……

    这丫头吃豹子胆长大的?

    三爷知道姑娘是这么想的吗,知道自己送到姑娘身边的侍卫也是这么想的吗?

    屋内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薄了一些。小暖心情舒畅许多,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哥方才说那个胡秀才手里的银子算是我给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书彦笑道,“那秀才叫胡永靖,家住青雨巷,有个待嫁的妹妹叫胡。”

    小暖眼睛一转便明白了个中关系,忍不住笑了。

    张三有两日前才到胡家下聘,把他与胡的亲事订了下来。为了这事儿信叔放了足足十挂一百响的鞭炮,摆了一天的宴席庆祝。张三有下聘的礼金,无论是他从绫罗霓裳拿的工钱还是锦绣布庄赚的钱,的确都是因她陈小暖才得的。

    胡家得了张家的礼金才有钱赎回家传宝玉,张三有的钱是因自己才赚到手的。这么算来,这钱还真是自己给的。

    “看来张三有为了娶胡,没少下血本。”那两块玉活当的银子也有一百五十两呢。不过张三有与胡兜兜转转终于订了下来,也算是天作的姻缘了。

第四三八章 德昭天下的秦安人

    民间热热闹闹的亚岁后,惊心动魄的建隆帝祭天过去后十天,大封右金吾卫将士的圣旨和兵部赏封细册终于到了济县,百姓们拥挤在金吾卫军营外和衙门外的告示墙边看热闹。

    论功行赏,自然是军功最大的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排在首位。乌桓被赐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封号,赐虎符掌右金吾卫二十万兵马,赐千里名驹,赐御弓铁箭……

    下边是战死的右金吾卫壮武将军金不换,追封归德将军,赏金百两,荫其子金成辉任游击将军。

    有人一个个地往下念着,两顿饭的功夫还没念完,众人也没了再听下去兴致,忽然有人问道,“武探花乌羽呢?”

    众人沉默了半晌,然后认真找了半天,才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乌羽:

    前锋营副将乌羽,杀敌破百,封正五品宁远将军,赏金千两。

    “武探花与乌桓大将军这封赏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呢。”人们小声议论道。

    “他论功夫没乌大将军好,也没有斩杀郅乎支啊!”旁边的人道,“不过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正五品将军,也算不错了吧?”

    众人沉默了。哪个都晓得武官的品级不过是散官头衔说这好听的,能领多少兵才是硬拳头。乌羽只有封散官却没有言明领军多少,这算高吗?

    “那啥,秦夫人一家呢?”忽然有人问道。

    对啊!献棉衣有功的秦夫人一家赏了啥呢?众人往下看去,然后瞪大眼睛,同时“哇“了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承祥瑞,万民归心。登州济县秦氏女岚,感天恩,思报国,献一万一千件棉衣暖漠北将士之身,助漠北大捷。此举暖朕之心,此德堪称天下民妇之表率……为昭秦氏女之德、奖其功,封秦氏女岚为正六品安人,赐诰命服裳,赐金千两,赐京南五顷田庄一座。钦此。”

    天呐!

    跪在秦家村宅院内接旨的秦氏惊呆了,旁边跪着的村民呆了,陈祖谟则是被雷劈了。他完全听不懂圣旨上在说什么。诰命夫人?金千两?五顷田庄一个?秦氏干了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这些?!

    “秦安人,接旨吧。”慈宁宫大太监安顺把圣旨念完,双手递给秦氏。

    秦氏双手接了,僵硬地喊了声“民妇领旨谢恩,万岁万万岁”后,安顺尖着嗓子笑道,“您现在是六品安人,已不是民妇了。”

    秦氏茫然,小暖在旁边提示道,“臣妇。”

    秦氏赶忙道,“臣妇谢恩。”

    “安人别急着起来,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安顺又取过一道圣旨,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心安则天下安,而衣食者,乃民之本也。据秦安人之女所表,棉花易耕种亩产甚丰,能御寒,能敝体,乃佳种。若推而广之能令万民得其惠,天下共其乐。秦夫人当辅登州知府万伯庸,教民广植棉花,若明岁万亩良田共披白雪,朕定厚赏之。钦此。”

    这个她喜欢!秦氏立刻大声道,“臣妇领旨,万岁万万岁。”

    小暖翘起嘴角,没想到济县知县楼萧迁没抢到这个差事,而是被高他好几级的登州知府抢到了……牛,一个比一个牛!

    小暖和小草刚把娘亲扶起来,村里人刚要过来恭贺,不想太监安顺又拿出一道旨意,朗声道,“懿旨到,秦安人领旨。”

    众人……

    得,再跪!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妇德立,则天下万子立,秦安人之佳德得圣人赞,当列于书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而今太平盛世能得一秦安人,哀家甚喜,故诏秦夫人携二女进宫共享除夕盛宴。钦此。”

    安顺念完见秦氏等人傻呆呆地跪在地上,便笑道,“秦安人,接旨吧。”

    秦氏吓得心都不会跳了,抬手接下懿旨,颤声道,“臣妇领旨,太后千岁千千岁。”

    待秦氏起来后,太监一指身后的四辆马车,“车上都是太后赏赐给安人和二位姑娘的东西,太后和皇后因久居深宫,不晓得该赏些什么才能让安人觉得有用,便赐了书百部、绢十匹、炭一车并其他物品若干,安人看合不合用?”

    秦氏感动不已,“贵人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只要是宫里赏赐出来的,对咱们来说都是能传家的宝贝。”

    太监们呵呵笑了,这可真是大实话,也只有无知民妇才能说得这么直白。

    翠巧赶忙道,“诸位大人远路奔波来这里报喜,实在是辛苦,快进屋吃杯茶、歇歇脚吧。”

    这十几个太监和陪同前来的衙门的人也不客气,进屋坐下后开吃吃茶吃点心。坐于正位的安顺眼睛扫了一圈,问道,“安人家的大黄狗可在?”

    秦氏赶忙回话,“因怕它惊了诸位大人,让人带着它避开了。”

    慈眉善目的安顺笑出声,“咱家胆子还过得去,能否请夫人把它带来,给咱家瞧瞧?”

    秦氏一慌,目光看向小暖。安顺立刻知道这个家应该是秦氏的大女儿做主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暖点头道,秦氏才道,“函昊去村南的树林把大黄找回来。”

    王函昊去后,安顺让太监们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小草悄咪咪在姐姐耳边道,“姐,那马也是给咱们的?”

    小暖……

    耳尖的安顺听到了,笑呵呵地问道,“小姑娘想要马车?”

    小草看姐姐没生气也没制止,便实话实说道,“爷爷,我们家有马车,您带来的拉车的马是御马吗?小草听说御马可厉害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几个太监都笑了,这小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晓得,御马能随便拉车?安顺笑道,“御马都是精心喂养的名驹,这个不过是寻常的拉车马罢了。”

    小草一脸失望。

    秦氏赶忙道,“小女没见过世面,公公别见笑。”

    安顺笑道,“这就是写了种棉花文章的小草姑娘吧?太后她老人家把小草姑娘的文章收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看,喜欢得很。”

    小草立刻喜笑颜开,“那是小草写了后,云清先生帮忙修改过的。”

    云清先生在这里的事儿安顺也晓得,他想多问些乐子好回去说给太后听,便继续问道,“小草姑娘见过御马?”

    小草的眼睛都是亮的,“在城里见过晟王爷的马,可好看了,眼睛黑亮黑亮的,跟会说话一样!”

第四三九章 大黄要入宫?

    那是自然!三皇子的马可是建隆帝亲赐的千里名驹。

    安顺笑了,旁边的太监们都笑了,济县衙门陪着来宣旨的官员也赶紧笑了。

    秦氏和小暖没在安顺身上感受到恶意,便没阻止小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太监的秦氏和小暖,强忍着不往他的下巴上瞅,假装不在意他的嗓音,也面带微笑陪着。也只有小草没觉察出面前这个爷爷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一派自然。

    安顺又问小草,“就算是御马通人性,但一般人也不难从马眼里看出什么,小草姑娘真有意思。”

    小草却非常肯定地回答,“晟王爷的马能,我家大黄也能,还有好些狗也能,猫也能。”

    这就是孩子,天真得很呢,太后就喜欢这样的。安顺含笑点头,真心不明白为啥陈祖谟会舍下这么可爱的孩子去娶郡王家的恶女,现在被连累的身败名裂,自作自受!

    “公公,我家的狗回来了。”小暖回话,“这狗看着个头是大一些,但从没咬过人。”

    安顺看着小草旁边的大黄狗点头,这个头比皇后娘娘养的狗儿小喜子可大多了,难怪能抓兔子、护主子。

    “这狗叫大黄?”

    “是。”

    “大黄?”安顺对大黄招手,“过来,给咱家瞧瞧。”

    小暖抽抽嘴角,这是叫狗呢?

    大黄一歪狗脑袋,没动。

    小草解释道,“大黄跟爷爷不熟,所以不过去。”

    安顺从兜里掏出一块拳头大的肉干,“过来给你肉吃。”

    大黄抬头看小暖,见小暖点了头,才走过去闻了闻,从安顺手里叼起肉回到小草身边,但并不吃。

    还真是通人性,安顺好奇问道,“它为何不吃?”

    小草转头闻了闻,“这肉是孜然花椒味儿的,大黄不喜欢。”

    “哎呦!”安顺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笑了,“跟皇后娘娘的小喜子一样挑嘴儿呢!”

    安顺又问,“那它为何叼着不放?”

    小暖一伸手,大黄立刻把肉放在她的手上。小草解释道,“大黄是怕放在地上被抢了,它待会儿要带出去喂别的狗。”

    安顺兴趣盎然,“这狗还有狗朋友?”

    “不是。”小草煞有介事地介绍,“大黄有好几个媳妇、好几窝孩子。”

    众人……

    “咱家还是第一次听说狗也有拖家带口的。它还要养家糊口?”安顺说完,一屋子太监笑得花枝乱颤。

    小草摇头,“不用大黄养,大黄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拿去喂给它们,喜欢的不给。”

    “原来是个不顾家的,这样的狗儿若换做人,算是负心汉了吧。”安顺身边的小太监又道。

    “这话也不假。”安顺点头,“小草姑娘,你爹是负心汉吗?”

    屋内的气氛为之紧张,众人屏息听着。

    小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云清先生和我娘都教过我和姐姐,子不言父过。就算我们是闺女,也不能说我爹的是非,那是不孝。”

    小暖翘起嘴角,培训过的问答题,小草回答得一字不差,满分!

    安顺点头,“安人教女有方。”

    秦氏福了福身,还没说话,就见安顺忽然站起来,抄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剩下的几个太监也跟着咋呼,乱做一团。

    与此同时,绿蝶、玄迩、贺风露和大黄立刻分作前后左右把秦氏母女护在中间,吓坏的秦氏本能地用胳膊抱住两个闺女,大黄也呲起獠牙。

    太监们旁边的济县官员也吓了一跳,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暖冷眼看着跟跳大神儿一样闹了一顿的太监们安静下来,皱起眉头。

    安顺似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又笑道,“不错,的确是条好狗。”

    小暖更不悦了,合着他们闹这一出是为了试验大黄的反应?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示意它安静,“安公公这是何意?”

    安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太后娘娘有口谕,要秦安人进京时携家里的大黄狗同往。咱家见这狗凶猛,便想试试它会不会伤人,以免惊了宫里的娘娘和进宫拜见的贵人们,到时你们可吃最不起。”

    “要带大黄一起见太后娘娘?”秦氏转头看着小暖。

    她们若是进京,带着大黄是一定的,但让它进宫算怎么回事儿?大黄再通人性也是一条狗,万一它哪一点没做好被贵人们降罪打杀咋办?

    小暖也有同样的忧虑,“安公公也见到了,我家这狗不只长得唬人,还护主得很,方才这一闹都要跳上去了,万一惊了贵人们……”

    还不等小暖说完,安顺便地打断她,“无妨,咱家看它还有点眼力,到时栓根绳子拽着就是。咱家还要去下一家传旨,告辞。”

    说完,安顺便带着人往外走,绿蝶和玄迩通时给安顺记了一笔,打算三爷回来后立刻去告状。

    小暖收起一心的不悦,送着安顺往外走时,给他塞了个大红封,低声道,“我们母女久居乡野不懂宫里的规矩,到时还请公公多多提点。”

    安顺捏着厚厚的红封笑得开心,“咱家看姑娘的规矩就学得很好,太后就喜欢有规矩的。”

    待把人送出去后,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和桌子上的两道圣旨、一道懿旨,秦氏发起愁来,“小暖,这要咋办啊?”

    小暖丝毫不乱,“进京的事儿咱们以后再商量,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翠巧带人把东西分类存放好,着专人看管,不得有丝毫闪失;张冰准备放鞭炮,先迎乡亲们进来坐。”

    一家人立刻动了起来,先冲进来的是秦三奶奶,然后是韩三胖和里正等人,跑进来的一帮孩子先是闹哄哄地捡拾地上没炸响的爆竹,然后又跟秦氏道喜讨糖吃。秦氏命人把预备好的糖块取出来给孩子们分了,又给大伙搬凳子倒茶。

    来的人倒是比她们预计得要少一些。

    里正秦德到小暖身边低声道,“那帮人到你爹家传旨,你二胖伯跟着去看了。”

    小暖点头,这应该是太后有懿旨或口谕给柴玉媛。太后对已是罪臣之女的柴玉媛说什么呢?

第四四零章 民妇已悔过

    安顺看着几乎是匍匐在地的老妇、依旧潇洒风流的陈祖谟和胖得走了样,跪着都很是困难的柴玉媛,心中不免感慨。

    鱼跃龙门、得天子钦点状元的陈祖谟,春风得意时娶了皇家女,本该飞黄腾达,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前妻弃女和一条狗沦落至斯,不过他神色未散,精神尚在,也算是个心志坚定的;而承平王家纵横跋扈恶名满京城的三郡主柴玉媛,不过是几月不见竟像换了个人,变得如此不堪入目。

    怀孕身体发胖的妇人安顺见过不知凡几,但容颜乃是妇人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她们一般都会悉心调养,不让自己的模样污了丈夫的眼睛,以免失去宠爱。

    柴玉媛能变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她已自暴自弃;要么是完全对丈夫失去了爱慕之意。不管是哪个,都证明她现在过得不好。

    安顺叹息一声,柴玉媛也算是他眼看着长大的,谁能想到皇家的金枝玉叶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跪在地上膝盖都发凉发疼的皮氏听到这大人的叹息声,身体吓得哆嗦。陈祖谟眉目不改,已如精工之鸟的柴玉媛的心里也是一咯噔。

    “陈柴氏,太后娘娘让咱家问你一句:你可知错?”安顺厉声问道。

    柴玉媛抬臂双手交叠,勉强弯腰行礼,哽咽道,“民妇知错。”

    “可有悔过?”

    “民妇愧疚难安,日夜自省,已悔过。”柴玉媛说完,武婢托上四摞厚厚的《烈女传》和《孝经》。太后剥了柴玉媛的郡主身份后,令她闭门抄写《烈女传》和《孝经》百部悔过。柴玉媛这段时日都在闭门抄书中度过,痛苦无比。

    安顺随意翻看,见字迹工整且是出自一个人的笔体,便笑了,“咱家来此之前,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曾言道:陈柴氏有过但腹中胎儿无过,二位娘娘要你好生养胎,以后做个贤妻良母,不得有片刻罔纵,不可坠了柴氏女的名声。”

    便是这一句话,陈祖谟目中发光,柴玉媛失声痛哭,皮氏也吓得跟着哭起来。安顺做完太后吩咐的事,捡起柴玉媛抄写的两本书交给身后的太监,转身到门外看着跪在地上的一院子人,朗声道,“咱家出宫时,太后言道:柴氏女当谨言慎行,为大周女子之表率。太后娘娘还言道,陈柴氏失德是柴梓让夫妻教女不严之过,亦是哀家教导有失,还请济县父老念在柴玉媛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容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等着村里人给个回应的安顺,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声,心中嗤笑一声,继续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柴氏抄写的《烈女传》和《孝经》在此,在场的妇人皆可过来领一本回去日日诵读。太后言道:若我大周妇人皆能以经自照,遵守本分,便能安一户。一户安,则户户安,户户安则家族安,家族安则大周旺。”

    安顺说完,又道,“这也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尔等当牢记。”

    跪在地上的村里人面面相觑,这尖嗓子的太监里巴嗦地说了这一大堆扎得他们耳朵疼,不过他到底说了啥?

    陪同而来的县尉张正荣咳嗽一声,简要道,“在场的妇人都过来领本书,这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给你们的,让你们都做个好媳妇、好母亲。”

    妇人们过来人人拿了一本随意捏在手里,又眼巴巴地看着安顺,宫里来的人,没赏赐给吗?

    安顺扫了一眼那剩下的手抄书,吩咐道,“这些书张大人拿回去分了,莫枉费了二位娘娘的苦心。”

    县尉立刻弯腰应是。

    安顺大步出门要上车,却见云清先生从不远的茶宿里走出来,便赶忙含笑迎上去,“多日不见,先生返老还童,面色越发地好了,咱家真是羡慕得紧。”

    云清先生拱手,“安公公安,劳烦公公回去替中和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咱家出宫前,太后娘娘还念叨着说您在此一呆又是一年,真真是乐不思蜀了。娘娘说皇宫里那几个皮猴儿还等着您回去教他们读书呢。”安顺笑得一脸和气,云清先生乃是大学士,待在这穷乡僻野也着实是浪费了。

    云清先生便是为了避开皇家纷争才躲到济县的,怎么可能回去!他含笑客气几句送了安顺上车,自在地转身回了茶宿。

    韩二胖看着那尖下巴没胡子的老公公出了村,才甩着一身胖肉颠颠地跑到小暖家,挤开人群进屋捞了个座位开始吃茶聊天。

    村里人此时都聚集到了小暖家里家外,今天秦氏被封了六品诰命,这是大喜事也是稀奇事。

    女人得诰命,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靠自己拿了诰命的,秦氏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儿!说起来他们这些同村人都觉得打腰提气面上有光,没见坐在堂屋里的秦德笑得一张脸上都是牙?

    秦家村出了个被皇上、太后下旨赞扬的秦安人,他这里正脸上有光;秦家村出了这样的秦家女,他这秦氏族长脸上更有光!

    再看看屋里坐的秦三奶奶、韩二爷、韩二胖、韩三胖等跟小暖家交好的村里人,村里人羡慕得紧。秦氏和小暖素来大方,他们这帮人可都要跟着发达了!

    “小草她外公秦三好呢?”村里有人点着脚找了一圈,秦二舅在城里的铺子忙活赶不回来,只有怀着身子的李氏坐在屋里吃点心,秦氏娘家的其他人一个没来。

    “他们一家子哪敢出来,都躲着呢呗。”边上的人幸灾乐祸地道,“小草她娘被陈家赶出来后,秦三好两口子可没少难为她,现在哪有脸过来蹭光。”

    “咋是被赶出来的?我姐是看出陈祖谟不是个东西,自己提出跟陈祖谟合离,带着孩子走出来的!”秦氏族人立刻更正村里人的说法。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看我这记性!”村里人赶忙跟着更新记忆,场面一派祥和。

    这么多人在门口堵着也不是事儿,秦氏跟小暖商量后,到院子里跟大伙喊道,“我们一家能有今日,全赖大伙帮持,明天容我们准备一天,后天在家里摆流水席,大伙给个面子,有空的就过来吃顿饭,也沾点圣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气,来年大吉大利,大伙看这样成不?”

    “成!”村里人齐声回答。又有不少秦韩两家的妇人蹭过来说了明后早点过来帮忙后,人群才渐渐散了。

    屋内,韩二胖说完安顺在陈家说的话,然后疑惑地小暖,“太后这是啥意思?”

第四四一章 太后不喜欢咱们

    对啊,那太监说了那么老大一堆,又送了书,到底是个啥意思?众人都看着这里最聪明的人小暖。

    小暖笑眯眯的,“二胖伯觉得是什么意思?”

    “这个……”韩二胖捏着双下巴看着他舅秦德,嘿嘿道,“太后这一手跟我舅差不多。我是我大舅的亲外甥,就算有啥毛病,他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但自己家孩子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祖谟媳妇怎么说也是皇家人,太后这是打了一巴掌,又给她撑腰,不让咱们欺负她呢吧?”

    里正吓得一哆嗦,“乱说啥呢!我一个乡下穷老头,咋能跟太后娘娘比!”

    “外甥还不想跟祖谟媳妇比嘞!”韩二胖解释道,“这不就是说事儿差不多嘛。”

    “二哥现在可以跟她比了,比胖。”韩三胖插刀。

    韩二胖一把核桃壳招呼过去,“找揍是不?咱别耍嘴皮子,有种带着你俩儿子一块儿上,老子一个打你们仨!”

    里正也一把核桃壳砸在韩二胖头上,骂道,“张嘴老子闭嘴老子的,你是谁的老子?”

    韩三胖幸灾乐祸地笑着,韩二胖捂着脑袋瞎呵呵,“顺嘴儿吐噜了……”

    “老子叫你顺嘴儿,老子叫你顺嘴儿!”里正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头,“瞧这些日子把你能的,天老大你老二,我看秦家村都快装不下你了是不?小暖,以后别惯着他,让他吃吃瘪,他才知道啥叫怕,要不早晚咱们一村人都得给他祸祸了!”

    “对,就是!”韩三胖立刻帮腔,乐得不行。

    秦氏和李氏抿嘴儿笑,韩三奶奶乐得合不拢嘴,“打得好,该打!”

    小暖看着这热闹,暗道这是哪儿跟个哪儿啊,不是说陈家的事儿么,怎么批判起村霸韩二胖了。

    啥叫自己别惯着他?这话说得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小暖挠挠头,“里正爷爷别生气,二胖伯脾气大嘴快,但心眼好着呢。二胖伯跟三胖叔感情真好,让小暖羡慕。”

    “谁跟他关系好,他从小就揍我!”韩三胖嘀咕道。

    韩二胖咧嘴傻笑,里正见两个外甥跟小暖关系这么好,心里像抹了蜜一样,舒坦啊

    “二胖伯分析得也有道理,不过皇家事儿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传出去就会惹麻烦。”小暖认真道,“二胖伯,背后莫论人是非,否则惹了祸我可不帮你。”

    韩二胖苦着脸,“那想说咋办?”

    里正和韩三胖异口同声喊道,“憋着!”

    韩三奶奶也劝道,“二胖啊,先生不是教过你,说是祸从口出眼多必失吗?”

    韩二胖叹口气,憋着多难受啊,他就喜欢拉着一帮哥们儿弟兄在街边站着拉闲篇儿,高兴了就笑,不痛快了就骂,日子就该这样过,憋着多难受!

    小暖还是乐呵呵的,“二胖伯知道背后莫论人是非是为啥不?”

    韩二胖点头。

    “因为背后议论人会遭人记恨,万一人家报复你咋办?”小暖解释道,“议论咱们村里的人没事儿,可到了更大的地方,管不住自己的嘴议论外人就不成了。你要是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比自己厉害的人,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小草补充道,“所以要想一直痛快,就得比所有人厉害!“

    众人……

    妹妹说得都是真理大实话,小暖笑道,“所以,做不到比所有人都厉害前,该忍着的时候就得忍着。”

    韩二胖点头,“忍着,实在不行了捂在被窝里骂几句。”

    小暖认真道,“圣上赐了我家一个五百亩的大庄子,大伙不想跟我们去京城转转?二胖伯要是管不住你的嘴,我们可不敢要你去。”

    韩二胖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忍得住,啥也忍得住!”

    众人听到去京城,话可就多了。

    待大伙儿散了后,一直安静的李氏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姐,摆席面的时候,爹娘那里咋办?”

    秦氏叹口气,“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他们想过来就过来,不想过来就算了。”

    李氏放了心,擦着眼泪念叨着,“这事儿真跟做梦一样啊,姐成了官夫人了……”

    陈祖谟娶了郡主都没当上官,跟他合离的姐却当上官夫人了,这说起来,真跟戏本子一样。不对,比戏本子还精彩。李氏看着旁边不声不响站着的小暖,暗道这丫头咋就这么有能耐呢……

    谁说不是跟做梦一样呢?

    下午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道喜,直到掌灯十分才安静下来。

    关了门后,秦氏累瘫在炕上,看着供桌上的圣旨又愁又喜,“明天人也少不了,后天还得摆席,进了腊月二十咱们就得准备着进京,累人啊……”

    娘亲当了诰命夫人,济县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得过来道喜,明天的确人少不了。小暖爬过来帮娘亲按胳膊,宽慰道,“过几天就好了,他们知道娘不爱凑热闹,就不会上赶着给您送不痛快。”

    娘亲是济县品级最高的官夫人,哪个敢给她送不痛快?小暖翘起嘴角,忙活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让娘和妹妹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了。

    秦氏点头,“秦东家被圣上夸什么来着?瞧娘这脑子,听了好几遍都没记住。”

    “仁商。”小暖对这个仁字满意极了。

    大周虽不抑商,但商人的地位也在仕农工之下,还被冠以“奸商”的名头。秦日爰因献棉衣有功被建隆帝赞为“仁商”,有了这个赞誉称号,她以后做生意会顺当许多,起码官方不敢轻易给她添腻歪。

    爽啊!

    “小暖啊,你听到了不?”秦氏叹息一句。

    “听到什么?”小暖回神问道。

    “那太监临走之前说的话,他说太后最喜欢有规矩的人。”秦氏皱起眉头,“娘觉得,她一定不喜欢咱们一家子。”

    “为啥?”小暖反问。

    “因为咱们不守规矩啊。娘带着你们离开陈家还不把你们交给你爹养着;娘纵狗行凶,惹怒了你郡母,闹出这么大一出事儿;娘还跟你外婆断了母女关系,这在太后眼里这些都是不守规矩。”秦氏叹口气,“不管你郡母有多不好,人家也是姓柴的,太后娘娘能看咱们顺眼才怪。”

    娘亲说得的确有道理,否则安顺也不会在给她们念了恩封后,马上去陈家斥问柴玉媛,然后在村里人面前口口声声地说她是柴家女,说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这又能如何?

    小暖翘起嘴角,“娘,这大周最尊贵的人是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万岁了。”

    “万岁怎么夸您的?”小暖笑道,“他说娘的德行堪称天下民妇的表率,还封您为安人。圣上都这么说了,太后娘娘能说什么?让咱们去京城进宫吃年夜饭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圣上的意思。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皇家能与民同乐,能善待万民、善待有功之人。所以就算太后心里不喜欢咱们,她也得憋着!”

    秦氏看着供桌上的圣旨,眼睛就亮了。太后再尊贵,也得听圣上的。不过,“小暖。”

    “娘?”

    “祸从口出。”

    小暖……

第四四二章 金簪金钿

    小暖笑嘻嘻地搂住娘亲撒娇,“在小草面前,女儿为了不教坏她,还要顾忌一点儿;但在娘面前,女儿说什么就说什么。”

    旁边一无所知的小草,微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秦氏笑着了,“也是,在娘面前,想说啥就说啥!不过这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能在圣旨上夸两句就已经顶天了吗,咋还封了诰命呢,诰命真的这么好封?”

    真正的原因不能讲给娘亲听,小暖怕挨揍。她只是问道,“当了诰命夫人,娘开心吗?”

    “嗯。”秦氏翘起嘴角,“没跟你爹合离的时候,娘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当上诰命夫人。”陈祖谟当上状元后刚,秦氏想了没几天就黄了。跟陈祖谟合离后跌落到山根底下的自己,眼看着陈祖谟爬上山顶登梯子伸手够天,又眼睁睁看着陈祖谟掉下来,然后,自己却爬了起来,当上了诰命夫人!

    秦氏笑出声来,“秦安人,安人……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娘稀罕这个。我闺女比儿子能干,不用寒窗苦读二十年就能轻轻松松给娘挣了个诰命回来。”

    那是因为你女儿走了狗屎运,让三爷看中了,要不然得费不少力气。小暖嘿嘿地笑,“娘要不要把诰命的衣裳穿上瞧瞧?”

    “好!”秦氏立刻来了兴致,爬起来打开炕柜门把衣裳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摸着,然后失望了,“这的确是锦缎,不过料子还没咱们绫罗坊的好,绣活也没咱们的绣娘的好。”

    小暖笑躺在炕上。好吧,谁让她家是开绸缎庄的呢,娘的眼睛被她养叼了。

    为了穿诰命服,娘俩愣是折腾了半天。先是素青色单衣,再外穿青色大袖连裳,然后是藏青色敝膝,乌角带,同色革带、鞋袜。

    秦氏在炕上转了一圈,又跳下炕下揽铜镜自照,左顾右盼着欣喜得像个孩子,“好看吗?”

    小暖眼睛也闪亮亮的,“娘这样穿真好看。”

    “头发一定不是这样子的。”秦氏摆弄自己的脑袋,“要戴金钗吧?”

    “要带两博鬓,冠花钗五树和五支金钿。”这是绿蝶跟小暖讲的,“咱们明天就去买金钗、金钿!”

    富贵人家便是再有钱也不能随便用纯金饰物,有官职了才可以,现在娘亲可以了,小暖真的很开心。这是对她努力了这么久的肯定。

    秦氏心疼钱,“这么多啊?”

    “可不只是十个,贵夫人们每次出门脑袋上戴的钿钗不能跟上次一模一样,否则就让瞧不起的。”小暖笑眯眯地帮娘亲脱衣裳。

    “娘又不是贵夫人,买几个不失规矩就成。”秦氏不在乎这些,“瞧不起就瞧不起,咱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比吃比穿不如比本事,她们能有娘本事大,生出你这么有能耐的闺女来?”

    这话太提气了!小暖用力点头,“娘说的对。”

    虽说这衣裳质地不是衣柜里最好的,但秦氏还是仔细叠好才收进柜子里,然后又满意地看了几眼,“过年祭祖的时候,娘就要穿这个了。”

    “祭祖咱们赶不上了吧?”祭祖都是在大年三十,她们那天都该在京城了。

    秦氏点了点女儿的脑袋,“傻了!咱们要走,祭祖当然要提前了。娘是咱们秦家第一个有诰命的,当然要给列祖列宗看一看。”

    小暖眼睛一亮,“娘说得对。”

    咋感觉娘当了诰命夫人之后,脑袋比以前好用了呢?这是因为娘今天接了两道圣旨,心里有底气了呢。小暖非常开心,觉得自己离着目标近了一点点。

    秦氏看着看着,却忽然沮丧地低下头。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亲想起了──自然是她外公一家。若是没前边那一出出的事儿,今天到她家来的就不只是秦大舅和秦二舅了,外公外婆该在大堂坐着笑才是。

    他们现在没机会了!

    以他们一家的性子,现在怕是要悔青肠子了,不对,以他们的性子,该是气炸了?

    还真让她猜对了。

    秦大舅一家和秦三好老两口坐在屋里吃饭,气氛十分地压抑。

    “这秦日爰真是个孬种!地是他的,种子是他的,种棉花的人是他找的,凭啥最后种出棉花、制出棉衣的功劳劝会算在大妹头上?”张氏气哼哼地坐在冷飕飕的屋子里,抱怨道,“爹娘是没去,大妹家里的好东西都数不过来了,一堆堆地放着!她给爹娘送过来一跟毛没有?没有!她这样的居然还有德行?有个鬼!”

    “啪!”秦大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吓得张氏一下就跳起来,“你整啥呢?”

    “不想死的就别乱说,说大妹有德行的是万岁,你要不服就滚铁定爬杖子告御状去!”秦大舅把一腔的怒火都撒子媳妇脑袋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臭骂,“都怪你!闲着没事儿净瞎出主意,要不是越折腾越僵,咱们跟大妹也闹不到这一步!”

    “咋现在就全赖我了……”张氏嘟囔一句,缩在凳子上不吭声了。

    秦大郎最看不得这样粗鄙的场面,干脆放下碗筷回他的东厢房挑灯读书,秦大妮儿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地笑着。

    被圣上割了状元名头的失德状元的入门弟子,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脸端着臭架子吃饭不干活!

    秦大舅又劝道,“爹娘,后天大妹摆席面,一定会让小暖或小草过来请你二老去吃席,你们可得去啊!”

    “我不去!”白氏冷声道,“你们谁愿意去谁去,我老婆子可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家的冷屁|股,我跟她们一点关系没有!我老婆子就在家吃糠咽菜,也不去受那个气,丢人!”

    您倒是想受,人家还不让你受嘞。张氏撇撇嘴冷哼一声,死要面子的老太婆,“娘不去,媳妇就带着仨孩子去了?”

    “去,去,去!”白氏冷着脸进了里屋。

    秦大舅又看着他爹,“娘不去您可得去啊,您要是也不去,咱们一家子日后在村里就没立足的地儿了。”

    秦三好冷哼一声,“不是还有正田,怕什么?”

    “我的亲爹嘞!”秦大舅急得跳脚,“二弟打娘肚子里就跟大妹在一块,他能跟咱一条心?您不去村里人就真以为咱们跟大妹是两条道儿上的人了!”

    秦三好皱眉不说话。

    “爹就为了儿和两个孙子也转一圈吧,成不?”秦大舅劝着。

    秦三好冷哼一声,转身也了屋子。

    张氏眼珠子一转,高声道,“三郎啊,明天要拉着你爷爷一起去你大姑家吃肉,知道不?”

    秦三郎拉长声道,“知道”

    秦大妮儿嘴撅老高,“娘,我穿啥衣裳过去,去年的新衣裳都短了。”

    “短了放开一截不就行了!”张氏顺嘴道。

    秦大妮儿撅起嘴,“赵少爷一定也去,我才不要穿放开袖子裤腿儿的衣裳!”

    张氏眼睛一亮,“他爹,小暖看模样是要跟秦日爰在一块了。咱们跟她大姑套套近乎,没准儿真能把大妮儿和赵书彦的亲事给闹成了!”

第四四三章 各怀诡计

    她和赵书彦的亲事?!

    秦大妮儿跳起来抓住她娘的胳膊,“真的?”

    秦大舅瞪了闺女一眼,“什么真的假的,才多大就想着嫁人,洗碗去!”

    秦大妮儿撅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拾碗筷。

    张氏则拉着丈夫进了西里间,“他爹,现在可着整个济县划拉,除了金吾卫里的那些将军夫人们,咱大妹是济县夫人们中诰命里最高的,而且她还是受了圣上亲口嘉奖,还要进京进皇宫去跟太后一起吃年夜饭的诰命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屁话,谁不知道!秦大舅酸酸地斜了媳妇一眼,张氏立刻接着说道,“要是……大妹带着咱家大妮儿和大郎一起去呢?”

    秦大舅的眼睛亮了又暗,“她们要带,也是带二妮儿和二郎!”二弟和大妹一家走的多近乎!他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咋就觉得陈祖谟那呆子能成事儿呢!

    “她们不带,咱不能愣塞吗?”张氏眼珠子精明地打着转儿,“哪怕就是跟她们去京城不进宫,咱们家大妮儿和大郎也能镀一身金色儿回来。”

    “大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她耳根子软着呢,只要咱死乞白赖地求她,她抹不开面子就得不带!她开儿口,小暖能硬拦着?”张氏嘿嘿笑着,“等从京城回来,咱家大妮儿就算是不能嫁给赵书彦,随便找个大户总不难吧?咱家大郎有这么个肯帮衬他的大姑,还愁找不到好媳妇?”

    秦大舅躺在炕上不说话,张氏把三郎抱到炕上,又给丈夫脱了鞋袜,才爬上炕挨着他问道,“他爹,你说是不?”

    秦大舅愣了一会儿,却说,“大妹的命就是好。”

    “她命好个鬼!命好能没儿子?诰命咋了,百年后不还是连个烧纸扛幡的都没有!”张氏顺嘴损了几句,然后眼珠子一转,忽然一巴掌猛拍在丈夫的胳膊上,“他爹!”

    “干啥一惊一乍的!”秦大舅吓了一跳,瞪眼把张氏抡到一边儿。

    张氏又爬过来拉着丈夫的胳膊,急促道,“大妹没儿子,要是她过继一个儿子呢?”

    秦大舅翻了个身,“她有小暖那么精明的闺女,怎么还可能过继儿子?你别瞎琢磨又出损主意,我的儿子可不给她当继子,再说……大妹也看不上大郎和三郎。”

    张氏神秘兮兮地凑到丈夫耳边,“我也舍不得,不是咱还有二弟妹肚子里那个吗?”

    秦大舅顿了顿,“你是说……”

    张氏胸有成竹,“二弟跟大妹的关系多好,他能眼看着大妹没儿子养老送终?只要你和咱爹去跟他商量,这事儿没准就能成。到时候大妹的家业就是咱侄子的,咱们那孩子弄好关系,等小暖小草嫁了人,还能没咱们一份儿?”

    秦大舅被媳妇说动心了,“不过那也得等二弟妹生出儿子来才成。”

    “你放心,弟妹这胎准是儿子!”张氏笃定道,秦三奶奶等人早就念叨了多少遍了,肯定跑不了,“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地合计合计……”

    他们这里合计着,陈家人也在合计着。

    陈祖谟躺在暖和的炕上,眼前全是今天发生的一幕幕。秦氏领了一道又一道的圣旨,秦氏接了一件又一件的封赏,秦家门庭若市,他却陪着柴玉媛跪在地上,被一个阉人斥责!

    陈祖谟翻身背对着柴玉媛,六品诰命,那蠢妇竟成了妇德可彰天下的六品诰命!

    天地不仁,真是都瞎了眼!她有德,那跟她合离了的自己又算什么?有眼无珠吗,笑柄吗?

    陈祖谟又开始肝疼,他觉得自己的肝一定要坏了。

    “夫君……”身后的柴玉媛娇滴滴地唤道。

    陈祖谟听了心烦,但还是坐起来,温柔问道,“腿又抽筋儿了?”

    柴玉媛心里柔成了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是玉媛有事儿要与夫君商量,夫君来。”

    陈祖谟顺从地躺下,柴玉媛立刻把脑袋放在陈祖谟的肩上,陈祖谟觉得肩膀被压得发疼,她真是越来越重了……

    “不管圣上因何让小暖三人进京,但有一点却是没跑的──太后娘娘一定会给小暖做媒!”柴玉媛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非常笃定地道,“给人做媒是太后娘娘最大的喜好,小暖没定亲,到年就十四了,不正是说亲的好岁数?夫君想,能入太后眼的男子,能是一般人?到时候太后随便提一个,就是小暖的大造化!”

    陈祖谟眉头慢慢皱起,便听柴玉媛又低声道,“虽然小暖没什么规矩,但模样还算过得去,她心眼也多,只要她愿意一定能拢住男人的心,到那时……”

    到那时,她更不会把他陈祖谟放在眼里!以前他觉得小暖配不上秦日爰,但依现在的局势倒是秦日爰配不上小暖了。秦氏一定会求太后给小暖做媒,让她嫁入勋贵之家!到时她们一家在京城就会有立足之地!

    世人都知道小暖跟她爹关系不好,所以无论小暖嫁谁他都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肝疼的陈祖谟眉头越皱越紧,“依媛儿之见,此时该如何是好?”

    “小暖母女因献棉衣得天子赏,娶了小暖这个民女就能讨好圣上,传为一段佳话。夫君,媛儿敢跟你打赌,现在京中想求娶小暖为妻的,一定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儿子多的人家!”柴玉媛说得咬牙切齿。

    “所以,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让小暖帮咱们谋点好处。”

    陈祖谟眯起眼睛,“你是说……昌王?”

    “不错!”果然是夫妻,她一点夫君便通了,“昌王现在失了盛宠,如果咱们献计让他得娶小暖侧妃……”

    “不可能!”陈祖谟摇头,“昌王就算最近失了盛宠也是皇长子,他身份尊贵无比,小暖高攀不上的。”

    “夫君怎么就忘了呢?小暖母子跟乌羽交好,我爹送信来不是说了,乌羽可是真真正正的乌家人!”柴玉媛道,“小暖跟乌羽交好就是交好了乌家、交好了风光无两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大皇子娶小暖,百利而无一害!”

    乌羽是去世的长公主之子的事儿,确实够让人意外,细思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乌家对建隆帝一定积怨甚深。若是大皇子打算以武力谋位……陈祖谟越想越觉得柴玉媛的主意甚好!

    “这件事若是成了,夫君何愁没好前程?”柴玉媛伸出浮肿的手,拉着丈夫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便是不成,咱们又有何损失?”

    摸着妻子的肚子,隔着层层帐幔,陈祖谟盯着朦胧的烛火,目光渐渐坚定,“媛儿言之有理,为夫这就去给昌王写封密信。”

第四六二章 易王妃

    虽说是辰时才进宫,但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小暖一家就起床了。

    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梳洗打扮,秦氏从头到脚的诰命服,标准发式上插着足数的花钗金钿,脑袋比她成亲时还沉,这滋味真不好受。

    小草和小暖穿的是绫罗坊最好的衣裳,头上戴着简单得体的首饰。

    “汤少喝一些,若是到了宫里找茅厕就麻烦了。”秦氏紧张得脸发白,看着桌上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

    小暖安慰道,“娘放心吃,采姑姑说宫里的茅厕很好找的。若是吃不饱到了太后娘娘面前肚子咕咕叫,那才叫失礼了呢。”

    看着吃的香甜的两个闺女,秦氏还是没什么胃口,只强塞下两个小包子,一家人便坐马车带着大黄到了宫墙外。

    守宫门的监门卫士上前查验过小暖一家拿的牌子后,着重看了大黄几眼。

    感受到家人严肃气氛的大黄,此刻也异常严肃地望着监门卫士身上亮晶晶的甲片,不晓得在琢磨什么。

    两监门卫士与大黄对视片刻,才问道,“这只狗真要进宫?”

    小暖点头,“太后娘娘吩咐的。”

    既然是上边吩咐的,监门卫自然不能阻拦。便在他们要放下车帘时,忽见那狗咧嘴笑了,且旁边的小姑娘也笑得异常灿烂。

    两监门卫中一个刚当了孩子爹的小副将心里立时就软得一塌糊涂,多嘴道,“宫里规矩多,你们带着狗进去要万分小心,莫让它冲撞了贵人。”

    “多谢大哥。”小暖让绿蝶递上几粒碎银子,“大哥给大嫂添碗鸡汤喝。”

    这是听到自己刚才跟兄弟们炫耀自己当爹的话了,顾长河摸摸脑袋,傻呵呵地笑了,“某那闺女长大能有陈姑娘一半,某就知足了。”

    “小侄女有大哥这样的好心肠的爹,将来一定差不了。”小暖笑眯眯地道。

    这小姑娘简直太会说话了有没有!

    顾长河左右看看,示意兄弟退下,才压低声音道,“今天一大早,贺郡王家的静太妃和庆国公夫人就进宫了,安人和姑娘要心里有底。”

    静太妃是柴玉媛的奶奶,庆国公夫人是柴玉媛的外祖母,这两个人在她们母女进宫的日子跑过来一定不是赏景的。

    这好心的监门卫士是晓得她们一家的身份,以及她们与这两家的瓜葛了。小暖感激地点头,“多谢大哥相告。”

    待放下车帘,小暖转头安慰娘亲,“没事儿,咱们是过来拜见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问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其他的咱不认识也不掺和。”

    秦氏倒比小暖想得要沉得住气,她严肃点头,“娘明白,你就安心拉着小草和大黄在娘身后站着,娘带你们进去,就能把你们平安带出来。”

    小暖露出笑意,“嗯!”

    一只小手伸过来,“娘,姐,吃糖,可甜了。”

    小暖接过来放在嘴里,“这糖好吃,哪来的?”

    “齐之横哥哥给的,他说这个吃了不口渴还能精神,舒坦。”小草也给大黄塞了一颗,大黄一仰头便吞了下去。

    齐之衡是齐之毅的堂兄,坐镇京中,主管这里的生意。住在齐家的这几日,齐之衡待她们殷勤周到。

    小暖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这一车连人带狗,最不紧张的居然是小草,真真是让她佩服。

    “姐姐叮嘱你的话,记不记得?”

    “记得!”小草立刻挺起小胸脯,“姐放心吧,交给我!”

    小暖……

    小暖一家卯时便到了宫门口,靠墙跟儿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在车里等着。

    因为怕惹事,一家人也不能撩起车帘往外看热闹,呆了半个时辰便不觉得紧张只觉得困了。

    小草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是大黄,秦氏,小暖。

    “娘,咱们睡会儿?”小暖低声道,“睡足了才能精神不是?”

    秦氏立刻点头,“睡,只别弄乱了头发。”

    于是,母女仨并排躺在舒服的马车上睡了,大黄也卧在小草脚下闭上眼睛。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绿蝶在车外低声道,“安人,易王妃过来了。”

    睡得并不安稳的秦氏立刻张开眼坐起来,疑惑地看着小暖。

    “易王是二皇子。”小暖低声道,也晃醒了小草。她晓得易王与三爷关系不错,是三爷请易王妃过来的?

    妆容精致的易王妃的马车到了小暖家的马车边,见到她们一家从车上下来,尤其是小草和小暖脸侧还有红印子时,忍不住笑了。

    亏他家王爷和晟王还担忧这一家三口会紧张出错,让她过来照看一二,她们居然能在宫门外谁了。

    心真是够大的。

    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的易王妃,目光着重在小暖身上转了一圈,才和蔼问道,“你们就是从济县来的秦安人母女?”

    秦氏赶忙屈膝行礼,“正是臣妾。”

    规矩学得也可以,三弟打点得不错。易王妃点头,“昨日太后娘娘还和母后念叨起你们,随我来吧。”

    不是要等着采姑姑来带她们入宫么?秦氏疑惑地看向小暖。小暖轻轻点头,不管这易王妃是不是三爷安排的,她要带她们入宫,她们也只能跟着。

    小草见姐姐点头,立刻转头喊道,“大黄,走啦!”

    车帘挑开,齐嫂先跳下来,然后大黄从车上跳下来。

    大黄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宫门口一众人的目光。

    这就是那只一泡尿尿垮了承平王府的大黄狗?

    个头真不小。

    经常参观圣上的百兽园的易王妃很镇静地扫过大黄,低声道,“进宫后,让人拉紧它。”

    小暖应是。

    也不待人进去通传,易王妃就大摇大摆地带着小暖一家进了宫门。见此,小暖把她认为的柴严易在宫中的地位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小暖去过故宫,这大周的皇宫跟故宫的区别只是多了宫女、太监、侍卫,少了游人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目不斜视地拉着小草跟在娘亲身后走着。

    秦氏跟在易王妃身后,也只偶尔忍不住抬头扫一眼王妃脑袋上的一大堆金灿灿亮闪闪的花钗、金钿和步摇,琢磨着她的脖子到底酸不酸……

    这一路似乎格外漫长。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了慈宁宫门口,正碰上要去宫外宣小暖一家的太监安顺。

    安顺给易王妃行了礼后起身道,“太后与静太妃和庆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正起秦安人,安人和二位姑娘带着大黄请随咱家进来吧。”

    玄迩跟了两步,安顺便看过来,还不等他说话,易王妃就笑道,“这是跟来牵狗的?看着倒不像是个力气大的。”

    小暖笑道,“您别看她瘦弱,单手能举起一麻袋稻子呢。”

第四四四章 眼呢,脸呢?

    花钗长什么样?

    花钗就是一种簪子,它是簪首有精美花卉、禽鸟纹样装饰的两股发簪。花钗成双,一对花钗是纹样相同的两只,簪戴时分左右相对地插在发髻上,美不胜收。

    小暖取了一对金钗插在娘亲两侧的发髻里,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燕子的,好看!”小草拍着小手捧场。

    “汪!”大黄立刻附议。

    “这是彩燕钗,就是庆新春时戴的。前朝大诗人……”本想卖弄学问的店掌柜居然想不起大诗人的名字了,顿了顿才道,“诗云:‘彩燕表年春’,好兆头!”

    说完还点了点头,“好兆头!”

    小暖忍不住地笑。

    秦氏左右转着脑袋看,“这钗会不会太大了?”

    家里最见多识广的翠巧也犹豫了。她见过的官家夫人有几个,可没见过人家穿诰命服戴花钗金钿,不行,夫人是命妇了,她得找人取取经,得尽快把命妇的装束闹明白。

    店掌柜见秦氏嫌彩燕钗个大,赶忙取出一对小金钗献宝,“夫人看这对迦陵频伽花鸟金钗如何?”

    这对小巧精致的花钗很合秦氏的眼缘,便接过来在头上比划着。

    店掌柜眉开眼笑地介绍,“这花钗上是佛家的极乐妙音鸟,取吉祥如意的意思,这花钗……”

    还不等店家说话,秦氏和小草异口同声道,“不要这个。”

    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有没有道姑戴的花钗?”

    道姑戴花钗?店掌柜蒙圈了。

    “娘喜欢就带收着,佛道又有什么关系,咱想戴就戴。”小暖劝道,不能因为她是道家弟子,所以娘和妹妹就不能戴佛家寓意的漂亮花鸟簪了。

    秦氏坚决摇头。

    首饰楼的掌柜这才明白过来,暗恼自己咋就忘了秦安人家的大姑娘是道门俗家笛子了,赶忙找出一对福禄寿喜花钗,“夫人看这对步摇花钗如何,这个可是今年京里最流行的款式……”

    在店家的极力推荐下,小暖一家买了两对花钗,金钿却一个没买着。

    济县再繁华也是个县城,这里的首饰迎合的是本地人品味,鎏金要亮,宝石要大要显眼,说白了就是有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小暖觉得这不是娘能戴着去见太后的头饰,娘要戴的是合身份又不张扬的东西。这就得好好选了,小暖扫了扫身后的道姑贺风露,打手绿蝶和玄迩,决定还是找玄其帮忙更靠谱些。

    秦氏安慰两个闺女,“时候还长着呢,咱们去京城过好几个镇子,再挑;一路挑不到,就到京城再挑,现在有这两对花钗够娘祭祖的时候戴就成了。”

    小草乖乖点头,“好”

    简直太乖了!

    秦氏和小暖一对眼神儿,原本的行程全部取消,“咱们去青鱼湖钓鱼?”

    本以为会欢呼的小草却懂事地摇头,“不去钓鱼,陪娘买金花。”

    秦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小暖笑着压了压小草脑袋上的兔毛小帽子,“钓鱼买东西,两不误。”

    翠巧立刻道,“奴婢去把剩下的几家首饰楼转一转,花钗有了,金钿怎么也得买一对,坠宝石的耳再来一对?”

    虽然不晓得命妇该戴什么,但配那两对花钗的金钿和耳饰,翠巧还是会挑的。

    秦氏从钱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我的东西不急着买,让函昊跟你一起去,你俩成亲的首饰还没买齐呢,年底新款式多,多转转。”

    翠巧的脸羞红,旁边的王函昊也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这一对的背影,秦氏满眼的欣慰,然后目光落在同样满脸欣慰的小暖身上,秦氏叹了口气,自己成了六品夫人,小暖又看不上赵书彦和秦三,这女婿还得再挑,愁人呐!

    一家人乘车到了冷风飕飕的青鱼湖边时,张冰已在雅声水榭内包好了临水的雅间。小草飞进雅间推开临水的窗户,低头看着下面结了冰湖面欢呼。

    秦氏稳住她的小身子,小暖问道,“就这儿?”

    “好!”小草指着水面,“姐,砸洞!”

    望着厚厚的冰面,小暖抽了抽嘴角,“绿蝶,砸洞!”

    绿蝶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儿,便扫了一眼等着看戏的贺风露和玄迩,吩咐道,“我没带合适的家伙,齐嫂,劳烦你砸俩钓鱼洞!”

    这丫头……玄迩转身用铁夹从屋内的炭火盆里取了两块烧红的炭,探身倒挂金钩地把炭放在冰面上,又挺身返回屋中。

    这一招真是太帅了!

    秦氏母女看得眼睛闪亮亮,贺风露挑挑眉,这新来的真爱出风头,不过也有两下子。

    待冰洞做好后,两根挂上鱼饵的鱼竿探入冰洞中,剩下的便是等待了。小草托着小腮帮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竿嘟囔道,“没有赵大哥家的池塘里好钓。”

    赵家的小池塘里养了很多观赏用的傻肥大鲤鱼,当然比湖里的贼鱼好钓。小暖懒洋洋地拍了拍炭火盆边的大黄,“大黄去把冰层抓破,进水抓两条鱼吃啊?”

    见水怂的大黄耳朵一耷拉,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小暖哈哈大笑。

    “师姑,陈家来人了。”北窗边的贺风露说道。

    小暖一家转头看对面北窗外经过的两辆骚包马车,一看就知道是柴玉媛的。

    “她这是搬回湖边的院子里?”秦氏低声问道。

    “太后让她闭门抄书思过,昨天安公公收了她抄的《孝经》和《烈女传》,这闭门思过也算结束了?”小暖捏着小下巴。

    “快生了吧?”秦氏又问。

    绿蝶回话,“快了,腊月二十前后。”

    秦氏叹息道,“日子过得真快。”

    一转眼,柴玉媛都要给陈祖谟生孩子了。

    “汪,汪!“大黄忽然叫起来,一群人回头见大黄正趴在南边的窗户上用脚扒拉钓鱼竿。

    “有鱼上钩了?”绿蝶跑过去拉起钓鱼竿,却见鱼饵没了。

    “鱼跑了……”小草失望极了。

    “汪,汪!”大黄忽又跑到北边的窗户叫起来。众人回头,恰与挑起车帘向外看的柴玉媛撞了个脸对脸后。

    小草张大嘴巴,小暖睁大眼睛,秦氏掩不住一脸的惊讶。

    柴玉媛笑了笑,然后摔上车帘,咒骂一句,“晦气!”

    湖边水榭内,小草头左转,“娘……”

    “嗯。”

    头右转,“姐?”

    “嗯。”

    “你们看到郡母的眼睛了吗,她的眼睛呢?”

    秦氏……

    小暖拍了拍妹妹的小肩膀,“胖没了。”

    小草皱起小眉头,“小草回去要告诉二胖伯,他现在终于不是全村最胖的那一个了。”

    小暖抖了抖肩膀,忍住没笑。大黄忽然提提鼻子,汪汪叫着跑了出去。

第四四五章 小暖出手

    见大黄这反常的模样,小草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一定是玄大哥。”

    玄其?

    小暖把苦笑压在心底,隔窗果然见玄其骑着马从湖边经过。

    大黄奔过去后,小暖看着玄其翻身下马与大黄很是亲热地交流了几句后,又冲着水榭这边抱了抱拳,才翻身上马离去。

    大黄回来时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暗中窥探她们的人迟迟没有动手,在玄迩来了后这些人不见了踪迹,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在暗中监视自己。所以小暖最近行动很是谨慎,不止断了与三爷的书信联系,连与秦三、玄其等人之间的联系也砍断了,只规规矩矩地在娘亲身边当着农家女。

    玄其也明白小暖的意思,最近也从不主动跟小暖联系。

    但哪个能想到想到他在这里经过,会被大黄发现呢?见大黄欢天喜地地奔过来,玄其根本就无法假装不认识它。

    因为在玄其心里,大黄是很重要的朋友。与大黄分别后,玄其跟小暖想着同一件事万一暗中埋伏的是建隆帝的人,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跟大黄很熟的事。

    实话实说也可以,想到自己与大黄从破庙相遇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玄其咧开嘴笑了。

    哪个能想到,他玄其有朝一日会有个狗友?

    “姑娘,钓到鱼了。”小暖正想着后晌的安排时,玄迩已钓上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小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钓到第一条,第二条很快就上钩了,然后一条接一条地钓了七八条鱼上来后,小草也过够了瘾,一家人回到秦家村。

    因为第二天要摆流水席,这天后晌要准备硬菜。买来的肘子、鸡、鸭、鱼等已经由村里过来帮忙的妇人们清洗干净,专门请来串村给红白喜事做菜的厨子开始或蒸或炖。妇人们坐着聊天,小孩子跑来跑去地热闹着,肉香味儿吸引来的狗们畏惧这家里的大黄,只在门外偶尔探探头想沾点肉腥,也会被大黄汪汪叫着撵出去好远。

    眼见着大黄追着狗儿跑了个没影儿,坐在院子里晒着大太阳的秦三奶奶乐呵呵地笑着,“真热闹啊,等咱们小暖娶女婿时,场面也该这样热闹才好。”

    端着个猪头从厨房出来的小暖差点把猪肉扔在地上。正在收拾桌椅的韩三胖握着锯子哈哈大笑,“三婶儿快别说了,看把小暖吓的。”

    韩三奶奶依旧笑眯眯的,“咱小暖可不是一般的闺女,才不会扭扭捏捏的嘞。小暖跟奶奶说,想要个啥样的女婿,奶奶给你串村儿找去!”

    众人都看过来,屋里商量事情的秦氏、秦二舅和里正也都带笑望过来,只大舅母张氏冷哼一声,暗自不屑着。

    小暖嘿嘿笑,她的女婿的条件要是说出来,得把大伙吓趴下……

    张冰进来回话,“姑娘,秦东家来了。”

    看着迈步进来的浓眉大眼、青丝如墨的少年郎,众人的眼光亮晶晶的。特别是看到他两眼发亮地走到小暖面前时,众人的眼睛立刻变得火辣辣的。

    小暖见娘亲都笑得那么开心,就是一脸的黑线。

    被众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秦三无辜地望向绿蝶,却被绿蝶狠狠地瞪了。

    他委屈地整整袖子,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啥,不是姑娘叫他来的吗?

    表面上,秦日爰是东家,是主子。小暖给秦三见礼,秦氏也走出来给秦三见礼,小草一帮小家伙围上来见礼。

    秦三端着秦日爰的架子应酬一番后,含笑道,“秦某此来一为贺秦夫人封诰命之喜;二是想请小暖姑娘去一趟织布行,工匠新造出来的织布机有几个地方总不丁对,需要姑娘帮忙调试一番。”

    “啥?连鞋子都做不好的小暖咋可能会摆弄织布机?”张氏惊讶地问道。

    院里没人搭理她,张氏讪讪地后退一步,暗自埋怨自己嘴快。

    “多谢东家。”秦氏含笑点头,“小暖随着东家去看看能帮上忙不。”

    “是。”小暖回屋取斗篷时,小草跑过来担忧问道,“姐,你去干啥?”

    这孩子比娘亲还敏感呢,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小暖倾身,“姐跟东家出去干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姐和大黄都不在,这里就交给你了,能照顾好家和娘吗?”

    小草立刻握紧手里跟她一样高的小木棍,“能!”

    小暖欣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好!别跟娘说,免得她担心。”

    待小暖带着绿蝶、贺风露上马车后,晃晃悠悠地出了秦家村,若是有心人,就会发现那个小暖刚买的齐嫂也不在,大黄也不在,家里只剩张冰和王函昊守守护。

    看起来很不靠谱。

    马车上,贺风露低声再次叮嘱绿蝶,“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许离开姑娘半步。”

    绿蝶回答的干脆,“绿蝶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人伤到姑娘一根寒毛!”

    小暖瞪起眼睛小声道,“粉什么身碎什么骨!要的是对方粉身碎骨,听到没有?”

    绿蝶立刻点头,“是!”

    师姑虽然没有功夫,可这气势跟师祖真是一样一样的,贺风嘴角微微翘起。

    骑马的秦三带着小暖晃悠悠地进了织布行转了一圈后,小暖的马车出了织布行直奔城西而去,待走了一段后,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

    腊月的风呼呼的刮,小暖倾耳听着,“可有人跟着?”

    贺风露摇头,“五丈以内并无异常。”

    马车晃悠悠地到了山脚下,小暖下车后高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树林中的小茅屋前,紧张地左顾右看,绿蝶和贺风露检查一番,贺风露留在门外,绿蝶跟着她进了茅屋。

    远处山头上几乎与山雪融为一体的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飞身离去。

    这屋内简直是冷透了!小暖裹紧斗篷命绿蝶生火,暗道待会儿一定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一个马车停在山脚下,马车上的人待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裹紧皮裘压低帽子跳下马车,急匆匆往山坡茅屋而去。

    贺风露向着来人拱了拱手,推开门请他进去,又关上门继续放风。

    这间毫不起眼的,孤零零的茅屋,此时显得格外神秘、诱人。

    暗中埋伏的人忍不住了。跟了这么多天终于抓到陈家小妮子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要听听屋里的人在说什么。

    迎着风放了迷烟,一会儿见门口的女人晃了晃脑袋,然后身体也跟着打了打晃后,暗中的两人对对眼神儿,分左右偷偷靠近茅屋。

    哪知他们刚靠近到一半时,地上看似毫无异样的地面中忽然窜出两个人影,四人立刻缠斗在一处。

    屋内围着柴火吃烤鸡的小暖与师无咎都露出笑意,鱼儿上钩了!

第四四六章 捉了活的

    至于什么叫高手之间的比斗小暖不懂也看不明白,她吃了一个鸡腿后,见绿蝶松开紧握的拳头露出笑容,便问道“抓住了?”

    “是!过来的两人皆被擒获。”绿蝶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剩下的一个正在追捕中。”

    那就要看玄迩和大黄的了,小暖擦擦嘴巴,“师傅?”

    师无咎啃着鸡翅膀含糊道,“带进来看看!”

    绿蝶打开破木门,两个狼狈的家伙被小暖大师兄派过来的高手押进来,小暖抬头仔细打量他们片刻,才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跟着本姑娘?”

    两人沉默,大有死不开口的架势。

    小暖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是想抢圣上赏我家的金子!”

    她这是怎么知道的?两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明显的不认同,不过还是没有开口。

    “绿蝶!”

    “是!”绿蝶上前吩咐道,“搜身!”

    两人被搜了两遍,除了一把匕首和几两碎银子和几个铜板外,身上连张纸片也没有。

    “看吧,我就知道是因为穷!”小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师无咎边吃鸡,边用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搜罗。

    过了一会儿,玄迩押着一个人回来了,屋内的两个见到被押进来的这个兄弟心中微妙难言。因他们这兄弟身上的衣裳被撕成一条条的,这是狗干的?

    跟进来的大黄跑到小暖身边邀功,小暖撕下一块烤肉递过去,“干得好!”

    大黄立刻欢快啃肉。

    小暖又照例审了这个新捉的家伙一番,还是一无所获后,她怒道,“把他们捆结实了,带到衙门去!”

    ……

    三贼瞠目结舌,玄迩在内的三个捉贼人愣了,师无咎肩膀笑得发抖,贺风露一脸平静,绿蝶则瞪起眼睛执行主子的命令,“捆了,押走!”

    三贼被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按说小暖抓到他们应交给师无咎等人严加审讯,搞清楚他们的来路才对,押送到衙门是什么套路?

    知县楼萧迁也摸不清小暖的套路,惊讶看着两个衣着还算完好根本不像缺钱的“贼人”,再次问小暖,“他们抢你的钱?”

    小暖煞有介事地道,“大人容禀,民女觉得他们是来抢钱的,要不他们跟着民女做什么?”

    “陈姑娘言之有理。”楼萧迁压住一肚子牢骚拍响惊堂木,喝问道,“尔等是何人?”

    这三人中那个被大黄撕了裤腿的家伙回话,“回大人话,我三人是赶路至此,疲乏劳顿打算在茅屋中歇息,不知这位姑娘为何忽然捉住我等却反咬一口说我等行凶,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楼萧迁才不信哪个赶路的会赶到山中的半山坡的,四处漏风的茅屋里去歇脚,怒问道,“尔等从何处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这破裤腿的家伙又回话,“回大人,我等从京城来的,到河间去生意路过此处,连县城都没进,真不晓得这位姑娘家被赏了金子。”

    骗鬼呢!被人捉拿到大堂上还不慌不忙的,说话条理清晰,这怎可能是一般的行商!楼萧迁低头暗自琢磨着这三人的来路。

    若小暖一家刚被建隆帝封赏了就在自己的治下出了事儿,就是自己的错。所以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路,都是要跟他楼萧迁过不去!该怎么办呢,他们背后的主子自己惹得起还是惹不起?看这三人的脸色,似乎自己是惹不起的……

    “大人?”小暖行礼。

    楼萧迁回神,和颜悦色地道,“陈姑娘有话请讲。”

    “是。”小暖转头问身边的贼们,“你们去河间做什么买卖?”

    “买卖驴肉。”破裤腿贼人坦然道。

    “你们说此路我们这里过没进县城,是在说谎!”小暖大声道,“大人,他们武功极高,我师傅动用了师门三个高手才将他们拿住,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跑去贩卖驴肉为生?”

    还不待这三人狡辩,小暖接着道,“第二,他们说没进过县城。民女却在城中见过他们!今日早间民女陪着母亲去首饰楼时,这个人。”

    小暖用手一指其中最矮小的一个,“就在首饰楼门口的馄饨摊的桌子上坐着吃馄饨,他还不小心弄撒了碗;他旁边这个,民女陪着妹妹去青鱼湖捉鱼时,他就湖边水榭里坐着吃茶。大人若不信,可叫传馄饨摊的摊主和水榭的掌柜、伙计前来辨认。”

    小暖缓缓道,“若是摊主和掌柜的不认出他们,民女还可以指认他们前些时日在济县城中哪里出现过!他们在这里,或者说偷偷在民女身边已徘徊十余日,居心一定不良,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楼萧迁不晓得小暖还有这等识人的本事,他一拍惊堂木,“来人,去带馄饨摊主和水榭掌柜、伙计过来!”

    因是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儿,馄饨摊主和水榭伙计都认出了跪在地上的两个贼人,确认他们曾到过自己的店里或摊子前。

    “大胆刁民!”楼萧迁怒拍惊堂木,“尔等因何跟踪秦安人和陈姑娘,还不从实招来!”

    三人又不吭声了,不过仍然面无惧色。

    楼萧迁暗自运了运气,高声道,“来人,将这三人押入大牢,容后再审!”

    门口听堂的众人惊讶,这就押入大牢了,不审了?他们还没看够呢!陈小暖告状,怎么可能不牵扯出几个大人物来,就这样结束呢?

    小暖却不觉得惊讶,她陪着师傅走出衙门后,师无咎问道,“徒儿觉得楼大人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这三贼?”

    小暖笑眯眯的,“他会派人去请三爷府里的木刑前来协助审案。”

    “三爷的人?”师无咎转转眼睛。

    “不错。“小暖分析道,“楼大人精明得很,他一看就知这三个人来历一定不寻常,所以自己不审而是交给三爷的人来审。因为在楼大人看来,徒儿母女三人都是三爷罩的,我们出了事儿,三爷的人出马再正常不过。”

    有道理!师无咎又问道,“那木刑可会来?”

    小暖摇头,“不会。但玄其会派高手来,把这三个人看得牢牢的。”

    真是看似胡闹,却十分聪明的法子,也就自己徒儿想得出来!师无咎眯起眼睛笑了,“九清吾徒。”

    小暖有大事不妙之感,“徒儿在。”

    果然,师傅接着说道,“徒儿既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么本门的秘籍,你是不是也该倒背如论了?”

    小暖立刻垮了,“师傅,徒儿只是对面色有异的人多加留意罢了还有些印象罢了,真不是过目不忘啊……”

    牢房内,玄其带着两个手下,看着牢房内被押的三个人,默默不语。

    牢房内的三个见到玄其,一脸尴尬。

第四四七章 三爷的耳朵

    两厢沉默这许久,楼萧迁和师爷觉得不对劲儿了。

    楼萧迁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问道,“玄大人,这三人是?”

    牢里的三人满是哀求地望着玄其,见玄其默默伸出三个手指头,立刻点头如捣米。

    楼萧迁胆战心惊,这是真的认识啊。小暖莫不是把晟王派来执行任务的人当贼给抓了吧?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一脸严肃地举着三个手指头的玄其摇头,“这三人玄某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楼大人不妨去查查朝廷发下来的海捕文书,看他们是不是正在被通缉的要犯?”

    牢里的三人嘴角抽搐,要犯?

    楼萧迁眼力那叫一个好,“大人说的有道理!这样武功高清的‘贼人’很可能是处犯了大案逃到此地的,下官这就带人去查,尔等虽本官来!”

    不消片刻,这关押“贼人”的单间死囚牢外,只剩了玄其三人。

    里边为首的人这才拱手尬笑,“几月不见,玄其兄别来无恙?”

    此人名做黄佑泛,乃是四皇子柴严昙的侍卫。玄其被三爷派到济县做事,两人的确有几个月不见了,“玄某尚可,佑泛兄这是?”

    玄其的目光落在黄佑泛被大黄撕成条的裤脚上,内心全是骄傲。大黄又厉害了,黄佑泛这等高手都逃过它的追捕。

    “哈,哈,哈,”黄佑泛尬笑三声,“佑泛被荆棘挂破了裤脚,让玄其兄见笑了,”

    “噗嗤”,玄其身后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玄其给黄佑泛留了个脸面,煞有介事地点头,“山上的荆棘确实多了些。”

    黄佑泛见玄其没有放他们出牢房的意思,便提示道,“天色渐晚,玄其兄可用饭了?“

    玄其摇头,“尚无。玄某这就去用饭,济县天香楼的饭菜还能吃,玄某待会儿让人给三位兄弟送几个菜过来,也算给你们接风了。”

    “别啊!”哪有在牢里接风的,黄佑泛抓住铁木栏,“一块吃啊!”

    玄其闻言站定,“也好。玄澄,黄大人喜欢吃鸡翅膀,多要几对,剩下的菜随便点,速速送来。”

    “是!”玄澄立刻跑了。

    牢里的三个看着坐在牢门外的玄其甚是无语,黄佑泛暗骂玄其不厚道,但还是直接说道,“玄其兄行个方便,将某三人放出来,可好?”

    他们怎么说也是四爷的侍卫,若是再关下去身份被人察觉,可就麻烦了。

    玄其比他更直接,抬眸问道,“四皇子派你来此做什么?”

    黄佑泛看着玄其,为难地皱起眉头,彼此又陷入沉默中。

    从衙门赶回家中的小暖,见到娘亲和妹妹安好,才放下心来。

    小草见姐姐跟大黄前后脚回来了,放开大黄激动地扑过来,在姐姐耳边低声问道,“姐,办好事儿了吗?”

    “好了。”小暖亲了亲妹妹热乎乎的小脸。

    秦氏笑道,“饿了不,先吃饭吧?”

    小暖点头,先回身唤道,“你们三人过来。”

    三个新来的年轻人立刻上前行礼,齐声道,“拜见夫人,二姑娘。”

    “这是王守一、赵守纯、刘守静,他们也是我的师侄,会在咱们家留一段时日,保住家宅平安。”小暖介绍道。

    其实这三个人前日就到了,今日她离开时,王守一就暗藏在家中保护娘亲和小草,所以小暖才敢带着贺风露、绿蝶和玄迩一起离开,现在贼人抓住了。这三人加上贺风露、玄迩,她们身边已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也算是万无一失了,小暖这才让他们现身。

    秦氏见又三个保护她们的人,揪起心来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小暖凑过来低声道,“娘忘了圣上赏赐的那些金锭了吗?怕是惦记的人不少呢。”

    秦氏立刻点头,“对,对!”

    小暖安排三人住下,让绿蝶和贺风露商量他们排班的事儿,便不再管。自己跟着母亲和妹妹一起用饭。

    饭后,秦氏取过秦三今日送过来的大礼品盒,“也不晓得秦东家送的是啥,咋这么沉呢?”

    “好吃的?”小草眼睛闪亮亮,“柿子饼?”

    “不像,这是硬木盒子。”秦氏道。

    娘仨凑在炕上打开锦布,见里边是个精致的红木盒,小暖的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用问了,这是三爷让人送过来的,里边一定是首饰,三爷知道她一定会为首饰的事儿发愁呢。

    秦氏打开盒子,被满盒的珠光宝气闪呆了,小暖也呆了。

    “哇”小草惊呼着,“好多簪子啊!”

    秦氏“啪”地合上盖子,摸着心肝儿半天才回神问小暖,“这都是你买的?”

    当然不是,是三爷送来的,不过对娘亲可不能这么说,小暖低声道,“女儿让人给秦三送话,让他帮着选了些。”

    “这也太多了……”秦氏心里不安。

    小暖笑道,“娘挑着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让他再退给卖家。”

    秦氏定了定神才又打开盖子,看着一匣子头饰喃喃道,“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这得多少钱啊。”虽然是秦三买的,但用的是闺女的钱啊,秦氏心疼。

    小暖拿起一对花钗来细看,同样是穿云燕钗,这一对钗上錾刻的层层流云层次感鲜明,云上飞着的尖嘴圆目的云雀双翅齐展,长尾施后,活灵活现,比她们在首饰楼买的那一对不知好了多少倍。

    更难得的是这簪子个头还是古朴的紫金色。不扎眼,但细看却很精致的花钗,正是娘亲能戴的东西,三爷真是有心了。

    秦氏也是拿起这个看看喜欢,拿起那个看看也中意,脸上乐开了花,“秦东家的眼光真好,小暖你说是不是?”

    小暖心里默默想着,越琢磨越不对滋味。三爷看着就不像擅长此道之人,这些东西是谁帮着选的,三爷身边莫非还有什么眼光很好的女人?

    然后,小暖越想越热闹,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抓住三爷问个明白。

    晟王府里正与二哥对弈的三爷忽然觉得耳根发热,他微微翘起嘴角,暗道这是小丫头收到他送过去的东西,喜欢了?

    腊月初二天寒地冻,小暖家却热火朝天的。架在厨房门口的两口大锅上腾腾地冒着热气,香味儿熏得院里的人们喜笑颜开。

    当一身新衣的秦氏从屋里出来时,大伙齐声道贺。张氏眼尖地看到秦氏头上戴的两支簪,眼睛都嫉妒得发红,酸溜溜问道,“大妹这簪子是刚买的?”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秦氏头上,只见她戴了一支银簪,一只白玉簪,初看不打眼,可越看越觉得好看,是真好看!

    秦氏合离后,衣着都是非常低调的。因为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她才听大闺女和翠巧的劝戴了这两支从秦三送过来的盒子里挑出来的不打眼的簪子,被大伙这样看着很是不好意思,“小暖帮我挑的,好看不?”

    众人的目光落到秦氏身边笑眯眯的小暖、握着棍子的小草和暴力丫鬟绿蝶身上,异口同声地道,“好看!”

    秦氏这才放下心往外走,“大伙先坐会儿,我去把小草她外公请过来吃席。”

    一听秦氏要去请公爹,张氏立刻跳过来,“大妹,我跟你一块去!”

    好热闹的村里人一见,哪有不跟着的。于是乎,秦氏呼啦啦地带着一大批人,直奔秦家老宅。

第四四八章 倒着写的秦字

    第二天天一亮,秦三好和白氏就坐卧不安,一直琢磨着若是闺女来叫他们去吃饭,他们该咋说才能让白氏顺理成章地跟着一起去;若是闺女不来,秦三好要怎么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过去。

    昨晚他们商量了一晚上,今天必须得过去。不去,他们以后在村里人面前就立不起来了。

    秦大舅在院里整理农具,心里感慨着这世事无常。

    爹娘为了大妹的事儿都操碎了心,生的气都数不过来,他们天天在家骂大妹不是东西,分不清轻重害得一家人没好日子过。

    可到现在呢,状元陈祖谟成了落第秀才,他那处处丢人的大妹却被万岁夜下旨夸奖还送金子!

    如果当时他们像二弟一样对大妹,他秦正埔现在就算不能跟二弟一样当上布庄的掌柜,也能当个田庄的大管事,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哪像现在这样,他还在外边苦哈哈地给人扛活!

    后悔啊……有小暖在,他们这几年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就全指望二弟妹的肚子了。

    “爹,三郎饿,能去大姑家了不?”大姐跟着娘去了大姑家吃肉,却把他留在家里,三郎急得想哭。

    心里烦躁着的秦大舅张嘴就骂,“饿了吃丧去,叫啥叫!”

    吓了一跳的秦三郎扯着嗓子哭起来,白氏从屋里窜出来,指着儿子就骂道,“好端端地骂什么孩子,你有气儿到外边使去,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一看有人撑腰,秦三郎哭得更大声了。

    正读书的秦大郎也烦躁地隔着窗户大吼道,“吵死了,还让不让我读书!”

    秦大舅不敢骂娘,骂儿子可一点也不含糊,“想读书滚到书舍和族学去读,在家里猫着干啥?没能耐,窝里横!”

    他愿意在家里吗?五车书舍屋里比家里干净又暖和!要不是恩师要他去小暖家里吃饭,他会在这里?秦大郎冷哼一声,不想跟他这没本事的爹讲道理。

    白氏见大孙子也受了气,立刻不干了,“你没能耐才扛活,我孙子会算账,就算考不上状元也能给人当账房先生,比你强多了!”

    “哪要他这种连数都算不清的账房先生!”秦大舅忍不住顶回去。

    白氏跳脚了,“没地方要,还能去他大姑那儿呢!他大姑有两个庄子、两个铺子,难道还没她亲侄儿的地方了?”

    这话传出院门老远,传进秦氏等人耳朵里。小暖冷笑一声,自己的庄子和铺子还真没秦大郎的地方。

    秦二舅也觉得尴尬,不晓得该说啥。

    怕婆婆再说出啥不上道儿的话,张氏干脆扯着嗓子喊道,“爹娘,大妹回来啦!”

    门内立刻没了声音,秦大舅满脸笑地打开门,“大妹来了,快进来。”

    见到闺女的新衣裳、新簪子,白氏觉得眼睛都扎得生疼!暗骂这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好东西都不知道给她老娘送点来!

    没良心!

    再见一身新衣裳的小暖和后边等着看她笑话的村里人,白氏的火更不打一处来,她想骂人!

    秦氏也看出爹娘的脸色不好,她心里也发怵,不过还是走过去说道,“爹,我那院里摆了酒席,有您爱吃的红烧肘子,您过去尝尝?”

    秦二舅握紧的拳头送了,姐这话说得十分给面子了。秦三好眼里有了喜意,“那你娘呢?”

    你娘?瞧这话说的!村里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听秦氏怎么回话,同时不住打量小暖的脸色,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发作。

    小暖笑吟吟的没有开口,秦氏看了一眼旁边别扭站着的老娘,心中不免感慨,轻声道,“今天我摆的是流水席,村里人只要有空想去的,都可以吃。”

    这话里的意思是拿她当一般村里人了?这死丫头还是不肯认她!白氏心发慌脸发白,被她握住手的秦三郎嗷嗷叫了起来,“奶奶,三郎手疼!”

    白氏赶忙松了手,借坡下驴哄着三郎。秦三郎哇地哭了,“三郎要吃红烧肘子”

    张氏赶忙上前,“好,好,让你奶奶和你大姑带你吃红烧肘子去,大郎也出来,一起去。”

    秦二舅也劝道,“是啊。爹娘,我姐那儿就等着您二老过去好摆菜开席呢,咱这就过去吧?”

    白氏和秦三好立刻知趣地拉着三郎往外走,本以为不会出屋的秦大郎也出来了,到秦氏身前别扭地喊了声大姑,便急忙跟在他娘身后往外走。

    “小暖啊,你大舅他们这一家子都去肉还够吃吗?”村里人忍不住问道,小暖今天咋脾气这么好呢?

    秦三好等人顿住脚步,心都悬了起来,就听小暖笑呵呵地道,“我早就料到了,多买了二十斤肉,够够的!”

    二十斤这么多?不过一算,他们这一家子除了三郎,剩下的六个人都是能吃的,还真得二十斤!村里人笑了起来,笑得秦三好和白氏没脸,笑得秦大郎恨不得转头就走。

    待秦三好和白氏终到了小暖家门口时,小草甜甜叫道,“外公来啦!”

    终于有个正常的笑脸了,秦三好心头松快,刚要夸两句小草长高了缓和气氛,不想这死丫头身边的韩三奶奶忽然问道,“三好啊,秦字倒过来念什么来着?”

    村里人又是一阵哄笑,“对啊,三叔不是说这辈子不再进小草家门,否则秦字就倒过来写吗?三婶儿也说了要跟小草她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秦二爷也开口了,“三好,你就不能把事儿做绝了,断了自己的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这两年你们一家子是咋对小草她们娘仨的?你还真有脸来!”

    里正秦德也道,“二哥这话说得对,就你们两口子和正埔两口子干的那一桩桩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也就小草他娘脾气好又孝顺,才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秦三好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觉得自己的老腿有千金重,怎么也迈不进去。边上的白氏更是没脸,恨不得转身走,可他们闻着一院子的香味儿,想着以后的好日子,舍不得走……

    秦大舅不吭气,张氏赶忙往边上站,表示这事儿跟她没关系。秦二舅看着这场面左右为难,院里大着肚子的李氏更是坐立不安。

    见爹的脸挂不住,娘的嘴唇都哆嗦了,秦氏才开口道,“子不言父过。这些过去的就不提了,大伙都进来坐吧。”

    村里人立刻跟着秦氏往里走,秦三好和白氏也被秦三郎和张氏等人推着拉着进了院子。秦三好刚进院门,忽听小草清脆地道,“小草知道了!”

    众人都看过去,见小草两眼亮晶晶地跑到云清先生身边,“先生,秦字倒过来不念字,但它是三人禾三个字抱在一起的,它们三个换个地方就念‘徐’,是不是?”

第四四九章 要不咱试试?

    小暖把秦字在脑袋里拆开再组合,还真组合出一个徐字!她惊了,“小草真厉害,都会拆字了!姐都想不到!”

    “那当然,小草天天跑到书舍读书,你可没去。”里正满意地看着小草,小草的脑袋瓜像他爹,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只可惜是个丫头。

    “这也是先生教得好,小草才能进步这么快。”秦氏摸着闺女的小脑袋,像云清先生道谢。

    被夸奖了的小草笑弯了眼睛,跟她旁边的大黄比,就差了条来回摇晃的尾巴。

    “姓徐啊”韩二胖的目光在秦三好一家子身上转了转,嘿嘿笑了,“徐啊”

    秦大郎不堪忍受此等羞辱,上前一步朗声问道,“先生,秦徐两字如此相似,那秦徐两姓人是同源吗?”

    此时可不是探讨学问的时候,云清先生笑而不答,被小暖请着往里走。

    “请先生解惑。”秦大郎见云清先生二话不说就走,以为他不知道,有心在云清先生身上帮家里人找回场子,便大声追问,并一躬扫地。

    已踏入堂屋门的云清先生回身对上这少年执拗的目光,开口道,“轩辕黄帝长子为白帝少昊,白帝之裔孙伯益佐大禹治水有功,舜命伯益作虞官,掌上下草木鸟兽,赐姓曰嬴。伯益生子二人:一曰大廉;二曰若木。夏王封大廉于秦,封若木于徐。秦徐二姓源于此,可算得上同源。”

    众人都哦了一声,“原来这秦和徐还真是一家子啊!”

    云清先生看着秦大郎吃惊的模样,便又加了一句,“老夫见你这几日在书舍中读《史记》,等你再读下去便会知晓此事。”

    秦大郎的脸渐渐羞红了。《史记》他一本挨一本地读到了列传,如果云清先生说得这些真是出自《史记》的话,那应该是十二本纪所讲的事儿,可他毫无印象……

    亏得他还拿着《本纪》去请教过云清先生,不想今日却在此自取其辱。

    秦大郎的眼里有了泪水,他不甘心,也很迷茫,他明明已经那么用功地从早读到晚了,为何还是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待众人簇拥着云清先生进屋后,张氏才跑到呆立的儿子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干得好!秦和徐还真是一家子,所以姓哪个都没事儿,你爷爷的脸面总算是保住了。”

    他的脸呢?秦大郎抿唇。

    张氏拽着小儿子和大儿子往屋里走,嘴里继续念叨着,“刚才先生说得那个管鸟的官叫啥来着,就是咱们的远祖……这皇上也真是,啥官不好封非得封个管鸟的!啧啧,原来咱老秦家的祖宗还是大禹王身边治水的大功臣呢,原来咱也是……”

    还不等她说完,秦大郎用力甩开她娘的胳膊,转身离去。

    张氏愣在原地,转头问秦大舅,“你哥这是咋啦?”

    秦大妮儿幸灾乐祸,“先生说的他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丢人了呗!”

    “就你话多!有个管鸟的祖宗你还觉得有脸了?”秦大舅瞪了张氏和闺女一眼,抬步进了堂屋。

    此时堂屋的八仙桌边已坐满了人。他爹、云清先生、里正、秦二爷、韩二爷、还有腆着老脸挤过来的陈二爷,再加上韩二胖和他二弟秦正田,正好坐满了一桌,根本没给他留位子。

    他是秦氏的亲大哥,堂屋怎么可能没他的地方!秦大舅咳嗽一声,示意秦正田出去把位子让给自己。

    秦二舅刚站起来,小暖便端着酒进来交到二舅手上,“二舅,二胖伯,先生和各位爷爷小暖就交给你们了。”

    秦三好皱皱眉,秦二舅有些犹豫,韩二胖痛快地拍胸脯,“放心,我和你二舅保证让叔和舅们吃好、喝好!”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在这儿丢什么人!秦大舅沉着脸走出堂屋在冷飕飕的院里一坐,端起酒就喝了一大盏。

    跟他一样,张氏也没挤上里屋的女主席,又拉着秦三郎和秦大妮到了院子里,找了个有空椅子的地方坐下,气得肚子疼。

    公公、婆婆和秦正田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吃饭,凭啥他们一家四口就得跟村里人挤在院子里喝风?

    好啊!一个个都是有心眼儿的,转悠来算计去倒把他们一家子撇下了!

    张氏一筷子把鱼头夹到碗里,狠狠地嚼着,咱走着瞧!

    流水席从半上午吃到后边天,村里人吃饱一波换一波,喝得东倒西歪的里正等人也早被小暖派人送走,秦三好和白氏一直坚持到最后,直到开始收桌子了,秦三好才醉醺醺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咯,让秦二舅扶着往外走。至于秦大舅,早已喝躺在院子里让张氏央人抬了出去。

    在这里吃了一顿饭才知道闺女屋里多亮堂多暖和的白氏,终于蹭到屋里只剩下她和秦氏,就想上前拉住闺女的手说几句热乎话,好把她们母女的关系缓和过来。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暖便挑帘进来了,“娘,宏图和展二嫂到了。”

    背对着白氏的秦氏根本没发现白氏靠近,更没看到她伸出来的手,便应了一声,急急往外走去。

    待娘亲出屋后,小暖才进去坐在自家炕上,淡淡地看着白氏。

    白氏被小暖盯得发毛,怒问道,“你想干啥?”

    小暖翘起嘴角,“不是我想干什么,是您想干什么?怎么,看着我家日子好过了,就想把我娘认回去,借我家的光过好日子?”

    白氏哼了一声,“就算说一千道一万,你娘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既然是我娘的亲娘,您当时怎么就那么狠,硬把我娘往死里逼呢?”小暖目光冰冷,“我娘是心肠软,我陈小暖可不是呢。您说我娘是跟你近,还是跟我近?”

    白氏咬牙。

    小暖又慢悠悠道,“您别忘了,这个家是我做主。”

    “你做主又能把我老婆子怎么样?”白氏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撒泼,“现在你们是穿鞋的我老婆子是光脚的,你们怕丢名声我可不怕!有种你叫人把我老婆子扔出去,看村里人咋看你、咋说你娘!你们还要不要名声?”

    “你觉得会咋说?”小暖反问完,就颇为感兴趣地捏起了小下巴,“要不,咱试试?”

    白氏被小暖笑得发毛,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不用小暖吩咐,她旁边的绿蝶上前一步就伸手抓白氏,要把她扔出去。

    绿蝶可是一巴掌扇掉人半口牙的厉害主儿,让她抓住还了得!白氏被她的爪子吓得尖叫着跑出门又跑出院子,把院子里帮着收拾碗碟的村里人看得目瞪口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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