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 小草年方几何?
待一家人终于出了皇宫爬上自家宽敞舒服的马车,秦氏和小暖都累趴在马车上不动了。
小暖回头望了一眼紫红色的高高宫墙,她再也不想进宫了!奶奶的,进趟宫比她跟十个吴恙那样的黑心毒蛇做生意上谈判桌还累。
一旁的秦氏想到除夕夜还要进宫拜见太后,死的心都有了。大黄也一脸不舒服的趴在马车上,只有抱着一堆好东西的小草笑得无比开心。
太后千岁给的点心,皇上万岁赐的金叶子还有皇后千岁赏的玉镯子,被她满满地抱了一怀。
“娘,金叶子给你;姐,这个镯子给你戴。”小草把金叶子递给娘亲,把温润的镯子递给姐姐,这镯子是皇后娘娘直接从手腕上退下来的,她戴着太大。
皇后赏的东西,哪能随便送人。小暖无力地摆手,“留着,等你长大了再带。小草今天嘴真甜,糖没白吃。”
小草后来这巴拉巴拉地一大顿,把建隆帝哄得笑出了眼泪,连带的整个慈宁宫都跟着笑得颤悠,秦氏和小暖胆战心惊的,生怕小草高兴起来顺嘴吐露点什么不该说的话,好在小草的嘴还算严实,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娘说,小草是不是比姐姐会说话?”盘着小腿坐着的小草打开太后给的点心盒子,讨好道,“娘,吃点心。”
折腾了这一大顿,秦氏缓过来后真觉得饿了,她拿出帕子给两个闺女擦干净手后,娘仨围着吃慈宁宫的点心。
“这是啥做的,娘咋吃不出来?滋味真好。”秦氏边吃边品。
娘都吃不出来,小暖更吃不出来了,她那腿碰了碰边上的大黄,“大黄也过来吃块点心,这是宫里的。吃过后大黄就是全天下唯一吃过宫里点心的宫外狗,老厉害了。”
大黄不感兴趣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
小暖转身摸了摸大黄的耳朵,“怎么不高兴了?”
大黄呜呜两声,没精打采的。
大黄这样,一家人都吃不下去了。小草抱着大黄待了会儿,趴到姐姐身上咬耳朵,“大黄在慈宁宫时好像觉得圣上还是皇后娘娘,身上的味儿不对劲儿。”
原来妹妹也察觉到了大黄的不妥,小暖慎重地道,“这事儿绝对不能跟外人说,知不知道?否则会招来大祸。”
小草乖乖点头。
秦氏也心疼地给大黄顺毛,哄着,“回去后我给大黄熬骨头汤泡白面馍馍吃啊,那猫不是也没讨到便宜吗,莫生气了啊。”
大黄的耳朵动了动,转过头舔了舔秦氏的手,显然是想吃骨头汤了。
只要它肯吃东西就没大事儿,一家人松了口气。小暖笑道,“咱们已经度过了最难的一关,接下来就是除夕夜进宫吃御宴,到时大黄和小草在家等着我和娘回来。等过了初一,咱们就能收拾东西回家了。小草不是要买好些东西吗,这几天咱们转悠着去买回来?”
小草立刻来了精神,“小草把要买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回去拿给姐姐看,娘也去!”
秦氏让小暖这么一说也觉得轻松多了,“成,咱们去转悠着买东西,去年来京里时没去的地方,这次都去看看!”
得知秦氏三人平安出宫还得了赏赐,三爷翘起嘴角,命人给二哥府里送去礼品谢过二嫂。
没给秦氏三人穿成小鞋,反陪笑陪得腮帮子疼的静太妃回王府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同样陪笑了半日的庆国公夫人回府后立刻叫来府里的儿孙,严令他们哪个也不许欺负秦氏三人给柴玉媛出气,否则立刻逐出国公府!
住处还不及当初承平王府十分之一大的柴智岁府中,得到消息的柴梓让夫妇气得肚子疼。柴梓让颤抖着脸上的肥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一窝没读过书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罢了,凭什么能入太后和万岁爷的眼?!就凭一只柴狗?”
柴玉媛的大哥柴智瑜摸着小胡子,心情亦十分沉重。他们一家几番周折才把祖母和外祖母请出府,让她们在秦氏母女三人进宫之日到慈宁宫中给他们家撑门面,好让太后想起他们,谁成想会是这样的结果!柴智瑜憋屈地道,“不论如何,这三人已入了圣上的眼,咱们就只能避着。”
柴梓里当然晓得其中利害,瞪着旁边的二儿子喝道,“听到你大哥的话没,不许惹祸!”
柴智岁撇撇嘴,“儿知道!不能招惹这仨娘们儿,儿去找秦日爰喝酒总成吧?”
陈祖谟与柴玉媛成亲时,柴智岁到济县送嫁并住了一段时日,他觉得自己与秦日爰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柴智瑜立刻点头,“要跟秦日爰吃酒的人定少不了,你先给他下帖子,改日大哥与你一同去。”承平王府没了后,他们家的买卖也去了大半,交好秦日爰不论能不能有其他帮助,跟着他赚笔银子总是能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被皇后留了饭的易王妃回到易王府,就房便见到了晟王让人送过来的礼品一整盒南珠!
易王妃捂着嘴咯咯地笑着,“晟王这次是下血本了。”
“他府里又没有女人,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看到这盒圆润齐整的珍珠,有些强迫症的柴严易轻舒一口气,觉得舒服无比。
“那这珠子妾身怕是快收不得几回了。”易王妃见自家王爷喜欢,便把珍珠推到他面前,自己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精致小巧的袖炉暖着纤纤细指,“陈小暖算得上干净剔透,可容貌并不出众,也不晓得三弟相中了她哪一点,这么费心费力的。”
“真不好看?”易王疑惑道,三弟可是说过以后娶妻要娶个容貌能配得上他的才成的。他还以为这陈小暖是个大大的美人儿呢。
易王妃笑眯眯地点头,“中上而已。不过陈小暖的妹妹陈小草倒是十分可爱有趣。她今日在慈宁宫里逗得父皇笑弯了腰,母后还把手上戴的玉镯赏了她。那大黄狗叶真真是聪明得很,能听得懂人说话……”
易王妃把慈宁宫里发生的是事细细讲了一遍,然后叹息道,“秦氏的模样周正,举止也算得体,根本不是那等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更何况他们还有这么两个可爱的女儿。陈祖谟怎么会舍了她们求娶柴玉媛呢?真是因小失大。若是让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入了父皇的眼,怕是得悔死。”
“一心为功名的人,眼里的大小自与旁人不同。”易王沉吟,想着父皇有多久没开怀大笑过了,一年还是两年?这陈小草与大黄狗真是本事不小,“陈小草年方几何?”
第四六七章 柴严昙与许崖
易王妃心头一跳,杏眼斜着自家王爷笑道,“不过是个六岁的丫头,牙还没换齐呢,王爷要给她保媒?”
这么小?易王改了主意,“你以一见投缘为由送些礼品过去,与秦氏母女多走动。”
“王爷的意思是?”不晓得为何,见到易王对陈小草感兴趣,易王妃很是不安。
易王理所当然地道,“这丫头既然能讨父皇欢心,咱们与她家交好没有坏处。三弟现在不方便出面照顾她们母女,自然由咱们代劳了。”
原来是为了讨好父皇和交好三弟,易王妃略安心,“妾身明白了。”
这样的讨论也发生在大皇子和四皇子府中,不同的是没有成亲的四皇子是与幕僚商量。
四皇子柴严昙很想见一见陈小暖。因为他的三个侍卫因这个丫头的缘故,还被押在济县大牢中!
柴严昙的桃花瞳望着桌上盛开的水仙叹气,“本想讨来做个妾的,现在怕是得给个侧妃的位子了。”
“主子,二皇子怕也有同样的想法,否则他就不会派王妃入宫了。”长眉细眼的幕僚低声道。
二哥府中有一正一侧两妃,若他有意把陈小暖纳进去,自己还真没戏。因为二哥被封了王,还是正宫所出的皇子,地位比他高得多。
柴严昙皱起眉头,只可惜那陈小草年纪太小,否则把她纳入府中要比陈小暖那母夜叉合适的多。
柴严昙来回走着,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主子与其把目光放在秦氏母女身上,不如放在藤将军身上,腾将军的幼女已到了婚配年纪。”长眉细目的幕僚劝道。
漠北大捷后,最风光的是右金吾卫乌家,但得了实惠的却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藤虎。如今他手握重兵又得皇帝器重,若是四皇子能娶藤虎的幼女为妃,将来的位置就安稳许多。
“我三哥有什么动静?”柴严昙问道,三哥督办漠北粮草立了大功,但因暗中相助乌羽惹怒了父皇,只得了些不痛不痒的夸奖。
但柴严昙总觉得这里边有事儿,聪明如三哥,做事不该留有这么大的漏洞。他这次好像就是想故意惹怒父皇一样,他在谋算些什么?
兵变?柴严昙心头一跳。三哥与乌家交好,与藤家关系也不错,左右金吾卫掌握着几十万大军,若是……
他打了个机灵,用力摇头。
幕僚一看便知自己的主子的忧虑,低声道,“三皇子心思缜密,不过他不会行不轨之事。”
“三哥看不上藤家千金的,他说过要娶容貌配得上他的人为妃,怕也只有天仙能配得上他了。”柴严昙桃花瞳微眯,三哥承袭其母妃的容貌,要想找个能与他匹配的女子谈何容易。
“主子,秦氏母女出齐家,去了走马街。”侍卫进来报小暖一家的行踪。
走马街乃是京南最为繁华的街道,街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不用问也晓得她们这是要去街上买东西了。
柴严昙站起来,“走,咱去走马街。本王倒要瞧瞧这母夜叉生得什么模样!”
走马街,故名思议是指可以纵马狂奔的街道。这街道有丈余宽,是能走四马战车的。但腊月里这走马街上可容不得人走马,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马车也只能缓缓前行。
本就是出来闲逛看热闹的秦氏母女并不着急,将车窗的布帘挑起一条缝,向外瞧着。
秦氏、小草和秦二郎是真真的看热闹,看路上的人的穿戴模样,看路边的小摊贩在叫卖什么东西。另一侧车窗边的小暖看得就是门道,看这些店铺卖什么货,摆放的整齐不争气,是怎么招揽客人的,店内的客人多不多……
马车渐渐行到一家叫四海杂货的店铺前,小暖道,“这家店敢以‘四海’为名,又是临街的两层三大间打通的大门面,东西一定不少,咱们进去转转。”
绿蝶立刻让人把车赶到店铺旁边的小巷子里,绕到四海杂货的后面。小暖惊奇地发现这杂货铺院内竟有宽敞的院子停车。
杂货铺的伙计招呼着田守一假扮的车夫把车停好后,请了车主人下车。
秦氏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外甥下了车,跟在车后边走边闲逛的玄迩和翠巧也跟了上来,一起进了四海杂货铺的雅间内。
小暖直接吩咐道,“有什么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小孩子玩的小玩意,拿过来瞧瞧。”
店伙计立刻去了,一会儿就拎来一大篮子小玩意儿给小草介t绍。小暖在旁边静静听着,然后非常神奇地发现这里除了鲁班锁、九连环、香鼓儿、捧灯球等,还有海外来的古版套娃、楼兰的黄杨,天竺的神牛像……
不愧是四海杂货,不愧是大周的京城,果真让人大开眼界,秦氏和小草、秦二郎简直是挑花了眼,这个想要,那个也忍不住想买。
小暖小手一挥,豪气地道,“喜欢的就都买下来!”
店伙计一听就乐开了花,更勤快的演示各种玩具的玩法。绿蝶走到小暖身边,耳语道,“鸿胪寺卿家的三少爷许崖来了,就在杂货铺中中闲逛。”
鸿胪寺卿许录曾向她爹为自己的三儿子许崖求娶小暖,这件事儿小暖听过,“这里是许家的铺子?”
“应该不是,许崖估计是来‘偶遇’姑娘您你的。”绿蝶偷笑。
小暖点头,“当不知道,避开。”
“是。”绿蝶应下。明里她和玄迩保护三个主人,田守一赶车,实则暗中还有三人,弄走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崖不在话下。
不想她挑帘还未出去,就见一个俊美的年轻公子迈步走入杂货店中,绿蝶赶忙又躲了进来。
“姑娘,四皇子也来了。”
小暖……
四皇子昙郡王柴严昙,只比三爷小一岁,容貌俊美,性情难测,其外公乃是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宁良雍,势力不容小窥。
这些还不是关键的,小暖摸摸下巴,关键是自己让人抓了柴严昙的三个侍卫,如今还押在济县大牢里。
所以,柴严昙到此,是来干什么,找自己算账的?
第四六八章 瞒天过海
柴严昙生得精致,笔直稍细的剑眉,含情脉脉的桃花瞳,不高但也直挺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如此翩翩佳公子,便是一身平民的装束出现在四海杂货铺里,也是仙落凡尘、卓尔不群,引得铺内买货的客人们的目光在他身上不住地转悠,思量着这是哪家府里的贵公子,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更有那没成亲的大姑娘,目光痴痴地黏在柴严昙身上,脸色驼红双目迷离,嘴里念叨着,“若是能寻得这样的如意郎中,小女子愿一辈子不吃肉。”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昙郡王。”无肉不欢的绿蝶用力点头。
“原来四皇子在她心里是可以用肉衡量的。”翠巧若有所思。
“明明是同一个爹,怎么人家就这么温文尔雅,三爷就那么冷冷冽冽呢?”小暖捏着小下巴心里犯嘀咕。
小草见姐姐趴在门帘边往外看,也钻过来瞧见了穿着月牙白绣黑竹子叶袍子的柴严昙,惊喜道,“姐,那个大哥穿的是绫罗坊的衣裳,一百八十两的那件!”
小草这一句把贴门框碎碎念的三人吓得一哆嗦,也成功把柴严昙的目光吸引过来。知道小暖等人在屋内偷瞧自己,柴严昙的眼睛一眯嘴角一拉,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店内这满脸幸福的小姑娘们,小暖似乎听到了烟花盛放的绚烂。
“他笑起来跟爹爹好像啊!”小草惊叹一句,“姐,爹是不是也有一件这样的衣裳?”
柴严昙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这脆生生的声音应该是陈小暖的妹妹陈小草无疑了。那她爹不就是……柴玉媛的男人,那负心汉倒霉鬼,秦氏母女恨之入骨的陈祖谟?!
这可不成。柴严昙斗篷一抖,把身上这件他十分中意的墨竹袍挡住。
“姐!”小草又惊呼。
“嗯,这斗篷咱爹也有一件!”小暖声音稍高,果然看到四皇子的脸更僵硬,她心里笑翻了。琢磨着京中的分号生意做得真好,衣裳都卖到皇子这儿了,可以考虑明年追加投资,扩大店面。
本在挑东西的秦氏也被两个闺女的话引过来,秦氏在门帘边打量着外边略显尴尬的少年,低声道,“这位公子穿这身衣裳和斗篷正合适。”
“嗯,比爹穿着好看多了。”小草追加一句。
眼见着柴严昙的脸上表情松快了些,小暖不由得琢磨三爷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太单纯了,还是藏得太深了。
不过小暖看了第一眼,并不讨厌这少年。
“公子如玉,温文尔雅”指的就是柴严昙这样的人。他面容俊美,被书墨浸染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与他与生俱来的贵气融为一体,让人观之心情愉悦,很难生出讨厌的情绪。
翰林院大学士、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宁良雍的女儿,与皇家的高贵血统融合,才能生出这样优秀的儿子来!
这一屋子人的赞叹,足以说明他的出色。
躲在货架后的鸿胪寺卿家的三公子许崖自然认得昙郡王,也明白昙郡王来此的目的是与他相同地。他要回家告诉他爹别再打陈小暖的主意了,他们打不着了……
许崖绕路直接出了四海杂货铺,摇头叹息着,就算小暖貌若天仙他也不敢惦记了。许家在京城只能堪堪挤进二流里,如何跟昙郡王比?秦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把闺女嫁给谁!若是得了柴郡王这样的女婿,陈祖谟必定又要飞黄腾达了。
杂货铺内,柴严昙看着晃动的门帘心中痒痒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冲进去,干脆在小雅间门口不远处守株待兔,反正早晚她们会出来。
柴严昙顺手招来个伙计,“将这店里最好的文房四宝给本公子取来。”
大生意!小伙计转身比兔子跑得还快,一会儿就捧着东西蹿回来,“这是宣纸、湖笔、徽墨和端砚,请公子上眼”
柴严昙的目光一扫,这些东西虽然及不上贡品但勉强合用,“尚可,与本公子来四套。”
“得嘞!“伙计高兴得声音都发抖了,立刻转身去拿货。
这才是真豪呢!小暖眼睛一转有了鬼主意,招手叫过翠巧,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翠巧听了,眼睛越睁越大……
待柴严昙买的东西已经堆得比人还高后,才见小雅间的门帘晃动,一仆妇拎着两个大大的礼盒走出来,柴严昙的桃花瞳亮光乍现,终于出来了!
再走出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看年纪应是父皇新封的秦安人,被她牵着的应是哄得父皇开怀的陈小草了。
嗯,一看就讨喜,一脸的福相,甚是不错。
随后,柴严昙的目光着重放在披着天青色斗篷的姑娘身上,然后他的嘴巴忍不住张大了。
这就是母夜叉陈小暖?她怎能长得如此……温婉可人!
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儿,样样合极了他的胃口!
柴严昙用力握住手中的玉,这小家碧玉就该放在书房里红袖添香,无论如何也要从二哥手里抢过来!
跟在后边的一蓝一绿两丫鬟见柴严昙的目光贴在自家姑娘身上,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心情正好的柴严昙带笑颔首,心道秦安人家的丫鬟倒也很精神,不错。
“陈祖谟是眼光有多差,才会舍了这一群人选只会玩鞭子的柴玉媛?世间竟有这等傻子!”柴严昙万分地不解。
“哈哈哈”小暖一家鱼贯上了马车后,笑得东倒西歪。
秦氏点着大闺女的额头嗔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小暖笑得肚子疼,“娘看到那公子的样子没有,他看上你家姑娘了呢!”
绿蝶憋笑憋得腮帮子疼,玄迩也心情愉悦,旁边的翠巧则笑得一脸不好意思。
“这陈小暖看着可不像厉害的人物。”四海杂货院内另一辆马车上,柴智瑜皱起眉头,妹妹和妹夫就输在这丫头手上?这丫头也不过寻常,只是模样还中看罢了。
“什么啊!”柴智岁哼了一声,“哥看错了,那个穿斗篷的是她家丫鬟,后边跟着的穿蓝衣裙的才是陈小暖!”
任谁也不会在意一个丫鬟啊!柴智瑜一巴掌抽在二弟的后脑勺上,“不早说!我都没瞧见陈小暖的模样!”
柴智岁皱起包子脸嘟囔道,“真不知道她们这是玩啥”
柴智瑜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立刻派人去前门守着,看谁会从杂货铺里出来!”
她们这一招瞒天过海,一定是做给人看的,这人的身份还差不了。
第四六九章 算计和反算计
“三哥帮小弟这一次,小弟感激肺腑!”知道靠自己斗不过大哥和二哥的柴严昙,从四海杂货铺出来后直奔晟王府,找三哥柴严晟帮忙。
严晟冷着脸,很想把这打小暖主意的家伙一脚把踹出去。
“三哥……”柴严昙才不管三哥的脸是不是黑的,他既然来了,就抱着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
“你与你藤家表妹的亲事如何了?”三爷冷飕飕地问道,右金吾卫大将军藤虎的正妻乃是柴严昙的姨母,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右金吾卫才在三爷督办粮草时没少给他添麻烦。
不过是个六品安人之女罢了,与藤家何干?柴严昙虚晃一枪道,“自然是三哥的亲事定下来,皇祖母才会想到小弟。陈姑娘的家世品行也做不得正妃,侧妃已是高抬她了。”
三爷的目光冰凉,陷入杂货铺内惊鸿一瞥中的柴严昙犹自不知死活地念叨着,“小弟听说陈小暖是个动不动就拿棍子抽人的母夜叉,本以为是个膀大腰圆的粗丫头,没想到竟是个娇俏的可人儿。三哥,古人诚不欺我,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也。”
娇俏可人?三爷目光略带疑惑,嘴里则似漫不经心地道,“四弟人派人跟了陈姑娘些许时日,怎还算是道听途说?”
柴严昙想到还被压在济县大牢里的黄佑泛三人,就气得牙痒痒,“三哥别跟我提那三个笨蛋!再说派人过去盯着秦家的又不是小弟一个,父皇的人也在啊,为何偏偏就抓了小弟的?”
还不是黄佑泛三个太笨,真是给他丢人!
“你若有疑惑,可亲自去问父皇或陈姑娘便知。”柴严晟整理衣领,准备出府。
柴严昙又上来围着三哥打转,求道,“三哥把你的人撤了,成不?”若非三个的侍卫在牢里帮忙,黄佑泛早就跑出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严晟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柴严昙立刻嘻嘻笑了,“对,对!目前重要的是陈姑娘。三哥帮帮小弟,条件任你开!”
“你也知我近日在父皇面前不得脸,为何偏来寻我?”严晟还真有几分好奇。
“因为三哥肯定看不上陈姑娘啊!她的模样虽不错,但配三哥还差了一大截。”柴严昙掰着手指头算计道,“大哥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讨好父皇的好机会,二嫂已经亲自出马跟秦安人套近乎了,现如今也只有三哥能帮我了。”
……
柴严昙跟着三哥往外走,“三哥于秦安人和秦日爰有知遇之恩,只要三哥肯帮我,此事就成了大半,三哥”
想到小美人被自己弄进府里去后大哥二哥的脸色,柴严昙就美得冒泡。
严晟想到自己娶了小暖后,大哥四弟的脸色,心里就是一阵清爽,“我与大哥说不上话,二哥那里我倒可以劝他歇了心思,不过……”
这是要开条件了,柴严昙笑不达眼底,“三哥尽管直言!”
“你城南的春意庄,归我了。”严晟开了条件。
“没问题,那庄子现在就归三哥了,待会儿小弟就让人把地契送过来!”柴严昙喜笑颜开,本以为三哥会提漠北受苦的乌羽的事儿,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庄子而已。
小庄子换小美人,合算得很。
解决了一个劲敌的柴严昙美滋滋地走后,玄散憋着笑靠近三爷耳边嘀咕几句,严晟挑挑眉,眉眼也染了笑意。
这丫头还真是歪打正着呢,果然是他的福将。
“传令给玄其,让他把黄佑泛三人看牢了,不得露出一丝消息。”严晟心情愉悦地翻身上马,去兵部衙门办事。
那边,柴智瑜已秘密进了大皇子柴严昌的王府。
“认错了?”柴严昌炯炯的双眸闪过疑惑后,英俊而跋扈的脸庞便带了薄怒,让貌美的丫鬟吸引四弟的目光,莫非陈小暖已意属四弟?
在四皇子中,三弟自是看不上她;自己与二弟已有正妃,也只四弟府中正妃位她可以算计算计了。不得不说,这陈小暖真是好大的胃口,好不知耻!
想做四弟的正妃,也得看皇祖母答不答应。
“依王爷看,此事该如何是好?”柴智瑜见昌王面色几变,便知他亦有心,如此看来妹夫的信上说得有道理,这个陈小暖果然大有用处。
“父皇今日对本王疑心甚重,先静观其变。”在弄清小暖的真正盘算之前,柴严昌才不会轻举妄动。
“昙郡王那里?”柴智瑜又问道。
“先让他去折腾,待差最后一步时本王再帮他捅破窗户纸,岂不有趣?”想到那样的场景,柴严昌张狂地笑了。
精于算计的柴严昙被陈小暖算计了,当然有趣!柴智瑜亦跟着笑,“王爷妙计!”
“秦日爰那边你不得松懈,尽快掺和进他的生意里。”柴严昌叮嘱道,“不可豪夺,只得智取。”
建隆帝刚下旨夸奖了秦日爰为“仁商”,他也要避开风头,不可用欺压一般商户的手段对付秦日爰。柴智瑜点头,“下官明白,智岁与秦日爰相交莫逆,此事定成。”
柴智瑜从昌王府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见二弟正围着炭火盆美滋滋地吃冻梨,便是一喜,“约到秦日爰了?”
柴智岁心虚摇头,“去了两次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不晓得他在忙什么。”
“那你还有脸吃!”柴智瑜气结。若是家败前,王府里养几个闲人无伤大雅,可现在正值紧要关头,府里的仆从一减再减,吃穿用度也大不如前,已二十有三的二弟还是如此地不知上进,真真是气煞他也!
柴智岁见大哥真生气了,抹嘴就往外跑,“小弟这就去齐家堵着,堵不到秦日爰,小爷绝不回来见大哥!”
小爷,咱爹都不是王爷了,你还是个鬼的小爷!独自苦苦支撑家门的柴智瑜一脚踢翻炭火盆。
城南齐府内,小暖一家盘腿坐在床上核对今日新买的玩意儿时,丫鬟禾风迈着轻快地步子进来了,“夫人,宁侯府送来花帖,请大姑娘去赴宁侯府三姑娘的诗会。”
宁侯府三姑娘?秦氏一脸茫然。翠巧立刻提醒道,“夫人,就是您在楼知县府里见过的很会弹琴的方挽离姑娘,楼夫人与宁侯夫人是亲姐妹。”
秦氏恍然大悟,“就是那个二姑娘定给三爷当侧妃的那个宁侯!”
娘亲这记性……小暖抽抽嘴角。
“三爷有侧妃了?”
“有是有了,不过还没娶进门儿就病死了。”秦氏颇为惋惜,“方姑娘生得貌美,她姐姐定也差不了,可惜了的。”
没进门就死了?小草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事儿,“娘,三爷这叫克……”
第四七零章 方挽离的请帖
“啪!”
“啪!”
小草的话还没说完,左右额头各挨了一个爆栗子,小草委屈巴巴地举起小手捂着脑袋,看着揍她的娘亲和姐姐。
“咱出来的时候,你姐怎么说的?”秦氏虎着脸问。
京城不比家里,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讲别人的坏话,否则被听了去就麻烦了。小草的小手落下来捂住小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大黄也过来舔了一下小草的额头,然后挨着她蹲下,抬头看着秦氏替小草求情。
秦氏生怕小闺女出去乱说,解释道,“三爷是大富大贵的命,怎么可能克妻?是宁侯家的二姑娘没福气。再说了,三爷可是白虎星转世!白虎星是什么?那是天上的神仙!能跟神仙做夫妻的得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二般的人家可不成,会……”
秦氏剩下的话没有说,但却不言而喻。
小暖又被雷劈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下凡的仙女……
完了,她跟三爷之间的鸿沟又被娘插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绿蝶低头琢磨着该怎么给自家姑娘捣鼓个“天仙下凡”的名头时,小草放开小嘴儿可怜巴巴地道,“娘,宁侯府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吗?”
秦氏……
“方挽离长得那么漂亮,她姐姐不就美得跟仙女一样吗?”小草扬起小脑袋,“所以,娘也说错话了吧?”
“呜……”大黄抬爪挠了挠耳朵。
看着有些绕不过来的娘亲,小暖忍不住笑了,“太后的侄子、从二品户部尚书、食邑千户的宁侯方简容,当然不是一般人家。已经去世的方二姑娘是不是天仙下凡咱就不知道了,不过是人就有生老病死,不能硬说方姑娘的死跟三爷有关。”
秦氏惊了,“宁侯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大官啊!不过这么厉害的大官家的闺女才能给三爷当侧妃,那三爷的正妃得什么身份?”
“就是啊姐,什么样人家的闺女才能给三爷当正妃呢?”小草也好奇问道。
三爷的准正妃陈小暖被妹妹问住了,只得道,“皇家子弟娶妻也是更重贤良淑德,不能简单以身份来决定。”
话虽这么说,但大皇妃和二皇妃都是一品或超一品的大户嫡女,就连四皇子属意的藤将军家的女儿,亦是一品大将军的姑娘……
唰,唰,唰!小暖觉得自己和三爷之间的鸿沟里又被插了十几排刀子……
大黄默默走过来,蹭了蹭小暖的长裙表示安慰。
“贤良淑德啊……”小草托着自己的小脸,“咱爹算贤良淑德吗,要不然郡母是怎么看上咱爹的呢?”
小暖和秦氏都无语了,不能回答,不好回答。
小暖叮嘱道,“小草,出去后少问问题,也不许说任何人的坏话,只能说好听的好玩的,知道不?有问题先攒着,回家后咱们再一个个地说。”
小草乖乖点头。
秦氏的目光落在桌上撒着金粉且香气扑鼻的请帖上,“话说回来,这诗会你要去吗?”
小暖问娘亲,“娘,您的女儿我会做作诗吗?”
秦氏摇头。
小草立刻举起小巴掌,“姐,我会,我可以替姐姐作诗,先生说我的诗做得可好了!”
“汪!”大黄跑回小草身边,非常认同。
被扎习惯了也就没啥了,小暖笑着抓了抓妹妹脑袋上的小揪揪,“小草觉得方挽离为啥要请咱们去她家?”
小草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摇头。
秦氏猜道,“显摆?”
“娘亲说的有道理,那她要显摆什么?”小暖追问道。
引导娘亲和小草学会分析局势,让她们能在纷乱中保持清醒,是小暖排在计划中的大事。因为家里的生意做的越大,她们面对的局势就会越复杂,小暖不是万能的,她必须尽量提高娘亲和小草的自保能力,让她们能透彻局势,时刻保持清醒。
秦氏茫然摇头。
小暖又问道,“那你们觉得方挽离这次叫我过去,是好的还是坏的?”
敏感的小草立刻道,“恶意的!她每次宴会时见到姐姐和小草的眼神儿都不对,她不喜欢咱们。”
“汪!”大黄表示认同。
秦氏皱眉,“那她就是要显摆你不如她,让你出丑,这是为了啥?”
小暖笑道,“咱们与方挽离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你们说她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三爷!”小草和秦氏同声道,方挽离中意三爷的事儿,济县地底的耗子和空中的家雀都知道。
“不错。因为三爷曾照顾过咱们,她把女儿当成了敌人,觉得女儿要跟她争夺三爷。”小暖接着道。
秦氏斩钉截铁地道,“这不可能!”
小草皱起小眉头没有吭声,大黄看着小草,不耐地拍了拍爪子。
是不可能,三爷是自己的,没方挽离什么事儿。小暖笑道,“但她觉得有可能,所以在济县时她对咱们没好感,到了京城后自然也不会有好感。但是现在咱们受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太后、圣上和皇后还赏赐了咱们东西……”
“汪,呜!”大黄打断。
小暖顿了顿,“大黄说的对,是赏赐了小草东西,咱们一家子跟着面上有光。这个时候对咱们好奇的人很多,但京城中能与咱们搭上边儿的只有三爷和我师姑。他们不敢去烦三爷,我师姑是方外之人她们也不好打扰,所以她们拐弯抹角地找到在济县待了几个月的方挽离,想通过她接触咱们。”
“方挽离一向以三爷的人自居,所以她送这个请帖,一是向三爷示好,二是显示她自己的才华。她有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为了大放异彩就需有人陪衬。现在还有谁能比我陈小暖,更能衬托她的才华和美貌的?”
方挽离的心思小暖猜得透透的,她就这点小心眼儿想跟自己斗?
自己是三爷的心上人,她不过垂涎三爷美貌而不得的外人;自己是开创了绫罗霓裳、富甲一方的当家人,她是靠容貌和才艺博声名,好以求个保质保量的长期饭票的闺阁女。
自己跟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咖位不同也各有所长,怎么比?
小草和秦氏琢磨明白了后,都生气的皱起眉头。
秦氏道,“咱不去!”
小草却道,“姐带小草去,咱们灭了她!”
第四七一章 那城南的炊烟
妹妹这脾气啊!
小暖笑了,“论琴棋书画咱们现在还灭不了她。小草好好跟着先生学,等你足够厉害了咱们再去灭她。”
小草自信地挥舞小拳头,“好!”
待到她学成了,就不会再把方挽离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了,小暖忽然对妹妹长大后的情形,十分地期待。
“那这帖子怎么办?”秦氏问道。
“女儿写个回帖回绝了。”小暖答道。
“姐姐说,小草写!”小草立刻跑去找笔。
正在筹备诗会的方挽离接到小暖的回帖后,打开只见上边写了十个大字:惭愧,不会写诗,忙于种田。
看着这还不如六岁孩童的,方挽离鼻子都要气歪了,立刻又提笔写了一封回帖。回帖上言道诗会不止作诗,还可以喝茶清谈,她与小暖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清扫小园以待云云。
意思很简单作诗不会,喝茶说话你总会吧!
哪知帖子送去,不一会儿宁侯府的仆从就回来了。这次陈小暖连帖子都没回,只说了一句话:她们要去城南第四庄平整田地准备种田,无暇喝茶清谈。
想好的计策都胎死腹中的方挽离,硬是将唇咬出血来。
京南第四庄是建隆帝赏给秦氏的,人家是奉命种田去了,她方挽离有什么脸面和胆量,敢把陈小暖从御赐田中拉到宁府来赴她的诗会!
第一庄、第二庄和第三庄都是两百亩的小田庄,这座御赐的京城南第四庄占地五百亩,算是中等规模的田庄了,母子三人站在田庄边放眼望着苍茫无边的田地,心中欢愉。
憋了好几天的大黄撒欢地跑,秦氏踩在田梗上看着脚下冻得解释的田土,心里也踏实了,“这庄子的地比第济县的三个庄子都要好,你们看这土色儿多正,种的庄稼一定长得壮实。”
根本看不出区别的小暖很严肃地点头,“娘说的对,这是真正的良田。”
“而且还是不用缴租子的良田,娘,咱们也不用缴租了!“小草甜甜地补充道。秦氏和小暖都笑了,御赐良田按律不用缴租,只这一笔就能省下三成的粮食,三成啊!
陈祖谟考上举人后,名下可以有两百亩田不用缴租。是以,秦家村陈氏一族不少人家的田都挂在陈祖谟的名下占这个便宜,羡煞其他族人。
现在,她们也有免租田了,而且还是五百亩!想到这田里打出的粮食能堆多高,秦氏的嘴就合不拢了。
“这西边是什么地方?”小暖问跟在身后的第四庄管事田归农。田归农是霓裳京城分号的掌柜展聪受秦日爰的吩咐,帮着小暖家找来的,他是本地人氏,对这里的地形和人脉很是熟悉,便宜行事。
田归农回话,“回姑娘的话,西边是昙郡王的庄子,种的多是果树。”
听到昙郡王,小暖一家都笑了,把田归农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莫非东家跟昙郡王还有交情?
秦氏接着问道,“那另三边呢?”
“东边是京畿和县的田家庄,北边是贺郡王的庄子,南边是左相李奚然大人家的。”
秦氏听得心头发紧,喃喃道,“这都是什么邻居……”
“这就是京城的邻居。”小暖也感叹着,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没有三品以上的官职傍身,在京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官的。
昙郡王、左相与她们无瓜葛,但柴玉媛的伯父贺郡王就不同了,小暖在心里挂了个记号。
说着话,一群人便进了田庄北边的三进主宅,这处宅院修得比第一庄的还要精致、阔气,秦氏看得非常满意。田归农主动介绍道,“这宅院是清王命人修建的,虽建了二十多年但房子还很结实,至今也没漏过雨水。”
这田庄的上一任主子清王,乃是太上皇的长子、建隆帝的哥哥。建隆帝登基后不久就把这个跟他不对头的哥哥革职查办了。秦氏默默地摸着屋门口冰凉的柱子,心中很是复杂。她觉得这御赐的庄子还不如花钱买来的。
说不定哪天建隆帝一个不高兴,就会把庄子收回去……
“娘?”
见两个闺女看过来,秦氏收起心思笑道,“咱们四处走走?”
买了上三个田庄后,秦氏也是用脚把田庄丈量了一个遍的,两个闺女自然跟随。小暖也很喜欢这种在自己家田地上巡视的感觉,只有这样走着,才觉得这已经是她们的地方了。
“好!”小草立刻拍着手叫着往外跑,她的小丫鬟莲年、友鱼以及今日的保镖刘守静立刻跟了上去。
绿蝶找来的六个小丫鬟带到秦氏跟前后,丫鬟们请秦氏赐名。秦氏便以和风细雨、春花秋月、连年有余三个受农人待见的吉祥成语赐名。这六个丫鬟如今也有了分派,禾风和细雨跟在秦氏身边,春花和秋月跟在小暖身边,莲年和友鱼跟在小草身边,统归翠巧带着。
因今日难得出来放风,所以秦氏把这六个小丫鬟也一并带了来,虽说她们是丫鬟,但秦氏慈厚,看着这群八到十岁的孩子,心里也是柔软的。
秦氏用脚一步步地丈量着自己的庄子。如今是岁末,庄子里的长工都以归家过年,所以四处显得冷冷清清的。她带着自己的女儿绕过宅院,从北边走到东边,边走边与小暖商量明年开春这田里该种什么。
如今已经区分清哪些庄稼该春天种,哪些该夏天种的小暖已经能明白娘亲在说什么,心中颇为自豪。
这一聊便走到了庄子南边。这南边是左相李奚然的,李奚然是皇后的胞兄,当今的国舅,李家在京中很有势力。霓裳京城分号开张时,李家被小暖列为惹不起的大人物之一,现在他们的田庄相邻,小暖一眼望过去,心里也挂了跟弦要小心。
南庄内的几处房屋的烟囱冒出缕缕炊烟,已近晌午,这是有人家开始做饭了。有了人烟就有了暖意,小暖翘起嘴角。
大黄却忽然提起鼻子闻了闻,“汪,汪”
小草立刻翻译,“大黄说好难闻!”
小暖提鼻子什么也闻不到,便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放心,不是给你吃的。”
便在这时,那片房屋见的小路上,有个带皮帽的中年汉子绕到屋后取柴。秦氏等人看过去,那人也看过来。
见到这个人,小暖的头皮立刻就炸了。她强装镇定地移开目光,跟着娘亲继续往前走。
那人也只是扫了一眼她们这帮人,就抱着柴走了。
“汪?”大黄抬头。
小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大黄的毛,赶紧放开给它顺了顺。
“姑娘?”绿蝶轻声问道,她也觉察到了姑娘的紧张。
小暖轻轻摇头,“没事儿,就是忽然见到人吓了一跳而已。”
姑娘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绿蝶、玄迩和贺风露默契地拉开距离,护在小暖母女身侧和身后。
待转到庄子西边与昙郡王相邻的一条种满杨树的大路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小暖竟见三爷骑马慢悠悠地赶过来,心里更慌了。
意外巧遇欣赏人的三爷,满心欢喜。
第四七二章 开卦
待三爷跨马走进见到小暖时,心头就是一紧。
小丫头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慌乱,让他恨不得立刻抱进怀里,安一安她的心。
秦氏带着孩子们给三爷见礼,恭敬问道,“您是要回城么?”
三爷下马,含笑摇头,用马鞭一指隔壁的田庄,“这是本王的小庄子,这庄子里种了一些果树,春天时花开满园,秋夏时瓜果飘香,安人和二位姑娘若想游玩或采摘瓜果,随时可以来。”
这也是三爷跟柴严昙要下这个田庄的原因。此处与秦氏的田庄相连又非常符合秦氏母女的胃口虽不够精致但瓜果甚多。待他和小暖成亲后可以说服岳母搬到第四庄来住,他和小暖就住在边上的小庄子里,怎么想怎么合适。
田归农愣了,这不是昙郡王的庄子骂,啥时候归了这位王爷了,这不是生生打他的脸么?面前这位天神般未穿官府的爷是哪个府里的,怎如此年轻?这样出色的人物,还是他没见过的王爷,莫非是……晟王?
田归农立刻摇头,听闻晟王面赛三九寒冬,面前这位笑得如此和煦,绝不可能是!晟王不可能待东家一家如此和气。
小暖趁着娘亲与三爷寒暄时低声与绿蝶耳语几句,绿玉的眉头立时锁起,看得三爷跟着心头一紧。
一家人与三爷辞行后继续往前走。
绿蝶渐渐落后,给同样落后的师姐玄舞打了几个手势。玄舞会意,快步跟上三爷低声报道,“姑娘说左相家的田庄里藏有极其凶险的人物,让您小心,即刻离去。”
这个傻丫头,她自己还在这里,却只担心他的安危。三爷立刻吩咐,“立刻派人去查看,不可打草惊蛇。再派人暗中保护秦氏母女,不得有失。”
本打算回城的三爷转身去了田庄内等候消息,一会儿玄舞便回来了,“那个院内锅灶、土炕尚有余温,屋内有难闻的草药味,但已空无一人,属下已派人四处查看。”
三爷深知小暖招祸的运道,能令她这么紧张的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人物,“立刻派人打听清楚他们的行踪和来处。”
待娘亲转完田庄后,心中不安的小暖立刻带着一家人返回城中齐家。回到院中后,秦氏也看不出了不妥,“你咋见到三爷后就慌成这样,出了啥事儿?”
小暖苦笑,“女儿也不晓得,就觉得有坏事要发生,心里慌得厉害。娘,咱们这两日不出门了,成不?”
秦氏立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和小手,发现她的手都是冰凉的,立刻把闺女搂在怀里,让人去请华郎中,“你这是受了风啊,咱们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待着。”
真的是生病了么?小暖摸摸自己的额头,“可能真是受了风,绿蝶,去请我师姑过来一趟。”
绿蝶也不问为何,转身就走。
玄妙观的观主师无尘天快黑时才来到小暖房中,“太后召我进宫说话,刚出来就得了你的消息,这是病了?”
师无尘抬手握住小暖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何事让你慌成这样,莫慌,慢慢讲来。”
小暖让玄迩和绿蝶守门,才低声与师姑道,“九清头晌在城南的第四庄,遇见左相庄子里一个人,那人看面相四十余岁,我看着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劳烦师姑帮九清开一卦,可好?”
陈九清的本事师无尘也从师兄处略有耳闻,她虽不通道术但直觉却异常敏锐,她说有事,一定是有事了。师无尘不敢轻视,取出乌龟壳和三枚算卦的铜钱连扔了三次,面色也凝重起来。
“师姑,卦象怎么说?”
“主卦为遁再测为坎,浓云蔽日,月令不善,是非到门前。”师无尘怕吓着她,又道,“不过九清莫慌,第三卦中尚有一线生机,只要你不出门不招事,应能度过此劫。”
“那三爷呢?”小暖追问道。
师无尘摇头,低声道,“晟王是皇子,他的卦师姑可不敢随便开,更不敢断。”
虽然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忌讳,但小暖也没有为难师姑,只低声问道,“师姑,您看师侄今日面相如何?”
“你本就是变数,你师傅都看不懂,更何况是师姑。”师无尘取出一块手心大小的宝玉递给小暖,“将这个佩戴在身上,我再加派人手保护你们,当能度过此劫。”
小暖谢过,“师姑,这个玉佩九清该戴在何处?”
“随你自己。我和你师傅都看不出你身上的因果,方才的卦也不敢说十分准。只要不损天道,你皆可随心所欲。”这个弟子是师门的破解大难的希望,是她和师兄极力保护的人。这次她能重新得太后眷顾,也是托了小暖的福。
又是随心所欲吗?小暖送走师姑后吃了定神药,将玉佩挂在身上,又取了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跟娘亲和妹妹一起读了,又觉得心中才稍稍安稳,昏昏然睡去。
秦氏守了闺女一会儿,见她没有发热呼吸也平稳,才回东屋睡觉。
睡到半夜时,小暖被噩梦惊醒了,她转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跳得厉害。见到姑娘醒了,绿蝶快步过来低声道,“姑娘,三爷来了。”
小暖立刻坐起身,“何时来的?”
“已有一个多时辰,三爷听姑娘睡下后让绿蝶不可打扰你休息,现跟玄散和玄迩去厢房议事。”
小暖立刻穿上衣裳,低声道,“以后三爷来了,立刻叫醒我。”
一身黑衣、披着套头的黑斗篷的三爷进来后抬手探了探小暖的额头,“可好些了?”
小暖点头,上前一步把头扎在三爷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没事儿,我是怕你有事。”
师傅说过三爷的血光之灾,是悬在小暖心头的一柄剑,此时悬着这柄剑的,只剩下一根头发丝了。
三爷挥灭油灯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拍着。自白日里见到小丫头神情慌乱的模样,三爷的心就放不下,所以才冒险前来见她。
不见一面,他心难安。见了之后才知她是因为自己慌乱,三爷更是自责。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如果他足够强,小暖就不会如此!
他必须更强!
被护在怀中的小暖低低地问,“三爷还记不记得去年八月十五夜里,被你抓住的那个受了伤的恶匪?”
那是青鱼帮六匪中武功最好的青苍,三爷自然记得,“今日你见到的人,与他有关?”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是比那个恶匪还厉害。”小暖又往三爷的怀里扎了扎。那恶匪一石子打倒大黄,几招就败了绿蝶,然后掐住自己的脖子,他带着伤还是跟三爷斗了好几招,功夫应该是相当好了,“他很阴暗,身上的黑气犹如实质。”
“什么叫黑气?”三爷疑惑。
小暖
……忘记三爷没看过二维动漫了……
第四七三章 再进宫
“黑气的意思,就是说他的表情和眼神看起来是跟阳光截然相反的冷,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冷得让人压抑。”小暖直白解释道。
这就是黑?三爷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我也很有阴暗的黑气。”
冰冷、没有温度、让人压抑,这不就是旁人经常用来说三爷的词儿嘛……小暖真是越描越黑,赶忙拉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身子拔高一截,在黑暗中认真和诚实地分辨道,“三爷冷得不压抑,而是干净纯澈。就像冰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舒服,喜欢。”
三爷被小丫头的气息扰得心动不已,微微向前便碰到了她的唇。
这温柔的触感让小暖一激灵,不对啊!明明是在说非常危险的事儿,怎么转眼就变成你侬我侬的表白场面了?
“三爷,他很危险!”小暖低声道。
“嗯,他比青苍还厉害。”三爷抱着小暖安慰道,“青苍的功夫是不差,但当时他能在我面前走十几招,是因为我不想用更简单直接的招数擒住他吓到你们。他的功夫的确在绿蝶和玄其之上,但还不是玄散玄迩的对手。左相田庄的这个人便是比他厉害也不怕,玄迩加上你的四个师侄,足以保护你们的平安,他们若是冲着我来的,更不会讨到便宜。”
“你莫担心我,我这里一定无事。”血光之灾他时常有,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听三爷这样说,小暖的心真的安稳许多,又道,“左相那里三爷也要堤防。”
三爷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三爷告辞,带着玄散回到晟王府。进房后回头见玄其两眼放光,三爷便微微眉头,“何事?”
玄散嘿嘿一笑,“三爷,咱派人跟着陈姑娘,一定能逮到大鱼!”
有句话玄散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凡撞到小暖面前的大鱼,都是三爷的大机缘。玄散和玄迩等人私下都觉得,小暖一定是三爷的吉星!
三爷看着面前这厮的表情愈发猥琐,冷飕飕地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敢啊!玄散嘿嘿笑着,“不用咱打鬼主意,以陈姑娘的运道,就是闭门家中坐,这鱼也会从天上掉下来,咱张开网等着捉鱼就是,嘿,嘿嘿……”
三爷一脚将这家伙踹飞,“明日一早请姜公和诸葛先生过来议事,再派人给二哥送信,让他请皇后娘娘帮忙,尽量阻拦太后,别让她召见小暖三人。”
小暖身边是布下了重重防护,但若是她进了宫,这些防护便形同虚设,那里不是自己的地盘。
小暖自然也是不想进宫的,她请齐之横以身体不适为由,拦了所有访客。秦三亦接了小暖的吩咐,这几日只在家中办事,他把京中分号的掌柜展聪叫来核对账目,并作为小暖的传声筒,与展聪商量明年店铺的发展几乎。
不想相安无事地过了五日,小暖心中稍稍松懈之时,宫里竟来了传旨太监:皇上召小草和大黄入宫,参观百兽园!
秦氏和小草都转头看着愣在地上的小暖,等她拿主意。
传旨的小太监见这三人竟然不动,不满地咳嗽一声,小暖赶忙道,“娘,接旨。”
秦氏咬牙把旨意接了下来,又小声问道,“这位公公,臣妇的大闺女受了惊吓,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您看是不是……”
“咱家是来传旨的,可做不得主。不过若是大姑娘身子不好,也可在家歇息,咱家只带着二姑娘和狗儿去见万岁也是一样的。”太监尖声尖气地道。
怎么可能!秦氏急了,小暖立刻道,“公公,臣女还撑得住。”
太监冷哼一声,甩袖子道,“万岁还等着呢,请两位姑娘随咱家走一趟吧。你们以为宫中百兽园是什么人都能进的?真是不识抬举!”
这要是宫中其他府里的姑娘得了万岁召见,怕是得喜得撒糖放炮,塞给自己的银子也少不了,哪像她们这不上道!太监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绿蝶皱起眉头,记住了这个太监的模样,改日一定让三爷收拾了他。
让齐之横和秦三陪着太监在前厅稍待后,小暖速归后院,玄迩过来低声道,“姑娘莫慌,三爷一定得了消息,定能随机应变。”
虽然如此,遇事也不能只靠着三爷,小暖吩咐道,“今日由你和风露随我们进宫,快去准备。”
贺风露的功夫比绿蝶的好,能更好地应对突发状况。小暖又蹲下捧起大黄的脸,异常认真地道,“大黄,这一趟出去你只能跟在小草身边,明白不?”
大黄异常严肃地看着小暖。
小暖又道,“你和小草决不能出事,你保护小草,我来保护你们,明不明白?”
大黄舔了舔小暖的手心,表示明白。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站起身脸带笑意去见娘亲和妹妹。情绪是能感染人的,小暖不想让家人跟着她没来由地担惊受怕,既然是去百兽园,就当带着妹妹和大黄逛一圈古代动物园好了。
上了马车后,小草还是低声问道,“姐,是不是有事儿?”
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模样,小暖把师姑前几日给她的玉佩挂在妹妹脖子上,帮她收紧绳子,“进宫本来就是危险的事,姐是怕说话举止出错受责罚。小草也不要多说话,进宫后要时刻拉着风露的手跟在姐姐身后,成吗?”
“成。”小草乖乖点头。
马车一步步到了宫门前,也是凑巧,今日守宫门的又是监门卫副将顾长河。
顾长河见到小暖姐妹和大黄,也笑得一脸亲切,命人过来搜身。上前搜身的女卫靠近小暖身边时,低声道,“晟王已入宫。”
小暖微微点头,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大了。辞别顾长河后,小暖带着妹妹和大黄,随着太监一起迈入让她心情沉重的宫门。
冬日的御花园,除了盛开的寒梅和雕梁画栋的游廊、亭台,也无甚景致可看,一行人沉默地在园子里穿过,七转八转地到了宫中最西北角落的百兽园。还未进园,小暖便听到了园内人声喧哗,与安静的御花园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在此候着。”小太监哈腰进了百兽园内通传,小暖望着紫红宫墙上黑色的“百兽园”三个篆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四七四章 暴徒
在这万兽园门外,不只小暖紧张,大黄提鼻子闻了闻,紧绷身体,慢慢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大黄?”小草抬手抱住大黄的脖子,“你咋啦?”
大黄的獠牙收起,蹭了蹭小草的头。
“这里野兽太多,大黄闻到它们的气味,感受不舒服了。”小暖轻拍着大黄的头安抚着。让一只狗来逛百兽园,建隆帝可真是想得出来!
重重迹象表明,今天会发生很很危险的事。基于避祸本能,小暖觉得自己该带着妹妹想办法回去。
可现在已是箭在弦上,她无法避开;另一方面,出于一种无法言明的本能,她觉得今天她应该在这里,否则她一定会后悔。
“你们随着咱家进来吧。”小太监出来后,尖声尖气地指着贺风露和玄迩,“陈大姑娘牵狗和二姑娘,这两个留在外边候着。”
不让贺风露和玄迩进去可不成,小暖笑道,“回公公的话,我家的狗凶悍,我怕拉不出它,让它进去伤人惹事,你也知道里边猛兽甚多,狗比较容易暴躁。”
这话也有道理,小太监又指着牵着小草的贺风露,“牵狗的可以进去,这婆子不能进。”
敢说自己是婆子!贺风露闭了闭眼,想立刻弄死他。小暖又道,“公公,这也可不成,没有人牵着我妹妹,大黄会不高兴的,更容易暴躁。”
信了你才有鬼!小太监立起眼睛,“你牵着!”
他越是不让自己带人进去,小暖越是要带进去。她笑眯眯地道,“不成啊,我家的狗不同意。”
大黄闻言,立刻露出獠牙,狠狠盯着这白脸小太监。
小太监也怕出事儿,只得带着四人一狗进了万兽园。
小暖带着妹妹进了院子就发现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太后、皇后、四大皇子、几个小皇子公主以及几位嫔妃,乌泱泱的一大群。
小暖和小草走到御前,跪地磕头。建隆帝叫了起后,笑问道,“今日游园,朕才想起前几日答应小草姑娘要带她看百兽的事,便将你们叫了来。这里就是朕的百兽园,小草觉得如何?”
建隆帝什么时候说过要带她们看百兽园了,真是张嘴就来!小暖看向妹妹,小草乖乖回话,“好。”
“怎么个好法?”建隆帝又心情颇佳地问道,也不理会自己儿女们的惊讶,只对这小丫头很感兴趣。
小草很乖巧地回话,“养了一百个兽的园子,就很好,很厉害。”
“哈哈哈”建隆帝抚掌大笑,他这一笑,众人自然陪着,好像小暖和小草就是来逗乐的一样,小暖心里升起了一股对建隆帝的深深厌恶。
太后也跟着笑道,“百兽园是集天下百兽于一园之意,你这孩子真是有趣。”
小草歪着脑袋问道,“那有一百个兽吗?”
“只飞禽便过几百了吧?”皇后问道。
打理百兽园的太监立刻回道,“回娘娘的话,此处有飞禽三十二种,四百余只;走兽二十八种,三百余只。”
小草眼睛闪亮亮地“哇”了一声,“那不是该叫七百兽园吗,外边的门上少写了一个字。”
建隆帝又是大笑,“走,随朕去见一见这七百兽。若是有喜欢的,朕便送与你!”
小草摇头,煞有介事地道,“臣女不能要,臣女家里已经有大黄了,再养其它兽大黄会生气的。”
“呦……真瞧不出来,这狗儿还是个好吃醋的。”皇后看着大黄笑道,“这狗儿今日怎么瞧着不大精神?”
“回娘娘的话,大黄兴许是被这百兽园里的异兽们镇住了。”小暖回话。
建隆帝对这回答颇为满意,起身带着众人去游园。
小暖趁机抬头,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面无表情的三爷,无视三爷身边瞪着自己的柴严昙,再扫过一众侍卫,见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心才稍稍放下。
百兽园,集大周珍禽异兽。小暖在此见到了各种漂亮的鹦鹉、会说话的八哥,还见到了大象、犀牛等平日里见不到的动物,小草简直是看呆了。
建隆帝时不时地拿东西喂笼子里或者圈中的动物,逗弄着。
逛了一圈后终于来到园中的一处被栏杆圈起的假山外,建隆帝颇为自豪地道,“这里是朕的镇园之宝,你们过来看。”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的小草和小暖了。小暖带着妹妹上前,望着假山内黑幽幽的石洞。
小暖早已从三爷处得了消息,知道百兽园的镇园之宝是一只成年白虎。
古籍有云:“白虎玄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王者仁而不害,则白虎见。白虎者,仁兽也”、“王者德至鸟兽,则白虎动”。所以,白虎现是天下平治的吉兆,建隆帝得知,自然视若珍宝。
建隆帝取过太监递上来的一只正在流血的活兔扔进白虎山中,小暖和小草同时伸手压住想要跳起的大黄,不就就听山中传出地震山摇的虎啸,一只高大威猛的白虎从山洞中出来。
小暖见这白虎比自己送给三爷的白虎皮还要大一圈,隔着栏杆看,都觉得渗人。
大黄上前一步挡在小暖和小草面前,脖子上的毛竖起,獠牙也露了出来。小暖压住大黄的背,“大黄,安静,别叫。”
大黄明显地情绪不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兔子,眼睛都发红了。
那白虎走到受伤的兔子面前,也忽然暴怒,仰天长啸,“嗷,嗷”
这虎啸传出,园内动物们共惊,兽声四起。便在这时,十几个持刀侍卫忽然猛扑过来,明晃晃的刀刃直取建隆帝的颈上人头!
“放肆!”建隆帝怒喝。
太后尖叫,“护驾!”
皇后也尖叫,“来人,护驾!”
离着皇上最近的除了太后、皇后和几个贴身太监外,便是小暖和小草了。许是慌到了极致,小暖竟镇定下来,以她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建隆帝脸上的慌乱和愤怒是假的,他的目光正在园内众人的脸上穿梭!
电光火石之间,小暖明白这是一出戏。她貌似慌乱地护着小草、拉着大黄向后退,四大皇子冲过去与几个侍卫护在建隆帝四周,与谋逆的侍卫们展开厮杀。
宫中除了带刀侍卫外,旁人不能带兵器进来,所以四大皇子皆是赤手空拳对敌,不一会儿,大皇子和二皇子武力不敌,身上挂彩却勇猛不退。
小暖发现就算在此等情况下,三爷竟有所保留,未拿出他的真正实力,看来三爷也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
或许,其他三个皇子也明白?毕竟他们都不是傻子。小暖正思索着,就见又有几十人带刀冲进来,不知是勤王还是刺驾。
当眼尖的小暖见到混在人群里的三个暗黑家伙时,她的心都跳出嗓子眼儿!
三个,他们竟然是三个人!
第四七五章 小暖受伤
不对!或许还不止三个!
小暖急切地目光在院内众人的脸上穿梭,试图发现蛛丝马迹,掌握先机。
玄迩压住往前走了一步的小暖,低声道,“姑娘,此时不宜冒进。”
若是被当做判逆同党,会被杀身丧命的。
小暖后退一步,“一定要保护好小草和大黄。”
这些侍卫表面上是冲进来护驾的,为首的金盔金甲的将军带着侍卫们帮助皇子擒拿叛逆的侍卫捆好后,跪地请罪,“臣护驾来迟,请圣上责罚。”
四个儿子的表现都让建隆帝满意,他颇为镇定地吩咐道,“立刻将这些人带下去严加审问,请御医!”
受伤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被人扶到一边,三皇子和四皇子还陪在建隆帝身边保护。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赶巧,三爷一直用背对着小暖,小暖想向他示意侍卫中有奸细也没机会。
小暖也不知道这三个奸细是建隆帝安排的,还是真的刺客。若是建隆帝安排的,自己吭声就是中了建隆帝的奸计,还会连累三爷。
所以小暖只能带着妹妹和大黄靠在白虎山栏杆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睁睁地看着。
她看着这三人渐渐靠近建隆帝身边,也看到被人扶到一旁的大皇子脸上露出几许压抑不住的疯狂。
小暖觉得要大事不妙,这些人或许是大皇子安排的!
便在此时,一人忽然抽刀扑向不过半丈远的建隆帝,早有防备的三爷一脚将他踢飞,哪知这侍卫竟横着出去半丈远后,在空中利落转身,利刃直刺三爷的咽喉。
三爷推开建隆帝,与侍卫战在一处。
这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小暖的心都悬了起来。
“还有刺客,护驾!”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吼道。
一时间便有十几个侍卫被刺客扫倒,浓烈的血腥味激得园内虎啸猿惊。大黄也仰头长啸几声挣脱玄迩的掌控,冲到小草和小暖面前保护。
这几个刺客的攻击十分凌厉,与他们比起来,方才那一拨简直就是毛毛雨,百兽园内又乱做一团。
有一个刺客冲向后退的太后和嫔妃、小皇子们,眨眼就砍倒两个太监和三个侍卫,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建隆帝不得不大叫着,“来人,速去保护母后和皇后!”
侍卫分流保护太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带伤,四皇子和三皇子也挂了彩,局势越来越不利。
便在这时,忽然有侍卫冲杀到小暖和小草面前,与贺风露和玄迩战在一处。小暖不明白为何刺杀建隆帝的侍卫会攻击她们,或者说这些人是建隆帝安排的?
在她走神的时候,拉在手里的大黄,忽然狂叫着冲上去对敌!
“大黄,我帮你!”
握着一块小石头就往前冲的小草被小暖一把按住,“风露,保护大黄!”
玄迩立刻道,“这里交给我!”
贺风露这才飞身去追撕咬敌人的大黄,它是厉害,但不能冒险。现在保护皇上的侍卫和刺客都杀红了眼,误伤了大黄可就麻烦了!
贺风露强行拖回大黄,将它栓在白虎山的围栏上,小草立刻抱住狂怒的大黄安慰着。
不知为何,小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待玄迩与贺风露杀退敌人归位后。小暖吩咐道,“玄迩保护小草和大黄,风露与我来!”
“姑娘!”
玄迩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姑娘还要去干什么。
小暖沉下脸,“执行命令!”
现在她是主子,玄迩无奈后退保护小草,贺风露护着小暖爬上大石头,小暖仔细观察万兽园内的局势。
向太后和皇后杀过去的侍卫没有下狠手,目的是扰乱局面;围着建隆帝狠冲的几个人才是主力,看样子他们是真的想要建隆帝的命,而此刻建隆帝脸上的惊恐真得不能再真,这不是他布的局。
小暖推测,开始冲进来的那几个人是建隆帝安排用来试探什么人或事的,后来冲进来的这一批刺客,明显是真的来刺杀的。
也就是说,建隆帝的计划被人提前查知,这人一环扣一环的设了计中计!看着现在现身的五个刺客中的两个高手都围在三爷身边与他缠斗,看着三爷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小暖心中焦急。
这人杀建隆帝是真,杀三爷也是真!
若是他抱了一击必得之心,杀手就不只这四五个!一定还有人混在勤王的侍卫中伺机而动。这些人才是最后的杀招!
建隆帝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身边只留下自己最信任的三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剩下的人都在外围对敌,连三爷也被排斥在三个太监之外!
小人看着都替受伤流血的三爷寒心。
“风露,拿着,我让你打谁你就打谁,能做到吗?”小暖递给贺风露几块自己捡的大石头。
贺风露早就得了师祖的吩咐,万事以师姑的命令为准,她立刻接过,答道,“能!”
小暖指着一个靠近三爷身边,似乎是要与他背对背迎敌的侍卫,“那个,揍他!”
贺风露的石头应声而出,狠狠揍在侍卫身上,那侍卫吃痛后仰,被三爷回身一脚踢出丈外,刺杀三爷失败。
小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小暖又指着一直在跟三爷缠斗的高手,“揍他,揍不着也干扰他!”
贺风露的石头飞出去,虽然没打中但也干扰了刺客,让他分身不能专心对付三爷。
太后等人见此招有用,也开始命让人抓石头狠扔过来。
一时间,刺客头上下起了石头雨。
三爷压力一轻,转头见小暖站在石头上,魂都要吓飞了!高处显眼,最易受到攻击。小暖不知道,玄迩和贺风露怎么可能想不到,怎么还由着她上去!
见到小轩握着石头看过来的坚定目光,三爷明白她是为了自己,此时劝说无法,只能先将控制局面。
不得不说,有小暖这个观察能力超强的帮手在,三爷轻松许多,方才真的是险象环生。
混乱中的建隆帝和大皇子等人也看过来,看着站在大石头上的小暖,不知作何感想。
“揍那个!”
贺风露再飞石头,有了太后那边石头雨做掩护,贺风露的石头准头提高,一个潜伏的刺客应声而倒。
“圣上西南五步那个,揍!”
一个石头落过去,太后阵营的的几十个石头雨追过来,恨不得将那个刺客淹没。
当然也有那被误伤的侍卫,抱着头逃窜。
有了她们捣乱后,场面变得有些滑稽,也总算扭转了局势。
小暖揍倒六个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差不多了。
这时,一个趴在地上的侍卫忽然掏出暗器,寒光直扑小暖的面门!
小暖立刻往石头下跳,贺风露左拍右打地将暗器打掉。
“趴下!”玄迩忽然大吼一声跳起扔出几块石头。几声撞击中,小暖闷哼一声,趴在贺风露的后背上!
师姑受伤了!贺风露抱着小暖转身,见对面宫殿顶上的人影一闪而过。
“莫叫,不要惊动三爷。”小暖低声道,三爷现在分不得神。贺风露抱着小暖退回小草和大黄身边。握着石头的小草眼泪刷刷地掉,大黄也挣扎着靠近小暖,不住地舔她的手。
已经制住暴徒的三爷惊怒,冲到小暖身边看到她后背的一柄短匕首时,脸都白了。
小暖抬起煞白带冷汗的小脸笑道,“三爷,我没事儿,您快去护驾。”
她伤了,还护什么驾!
三爷一语不发地单手抱起小暖,把她的头轻轻压在自己肩上,带着她到了建隆帝身边。
惊魂未定的建隆帝见到自己浑身是血的儿子抱着有功之臣小暖过来,立刻吩咐赶来的宜寿宫侍卫,“起驾,回宜寿宫!”
这一仗不过片刻,小暖却觉得极为漫长,漫长中有那么几息,她觉得三爷会战死,会留她一人孤独。
她趴在三爷的肩头,在扑鼻的血腥气中,泪光闪动。
第四七六章 帝心莫测
宜寿宫是建隆帝的的寝宫,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此时的宜寿宫中由金甲羽林卫接管各处守卫,五步一人,杀气腾腾。
不管正殿的建隆帝如何怒火冲天,不管侍卫们如何搜宫擒逆贼,也不管有多少人因此被问罪、砍头,包扎好伤口的小暖忽略耳中一阵阵哀嚎声,忍着痛安慰泪水汪汪的妹妹和趴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大黄,“姐没事儿,就是被刀扎了一小下,没伤到骨头,还不如纳鞋底子的锥子扎得疼呢,你看胳膊还能动,过两天就好了。”
动了动胳膊,小暖疼得嘴角微抖。小草哇地一声哭了,“姐别动,疼……”
大黄也过来,抱着小暖的腿卧在地上,小暖拍了拍大黄的头,“都过去了,咱要回家了。”
玄迩看着坚强的姑娘,也是后怕不已。殿顶刺客同时扔出四把飞刀,她只能用手里的石头打掉直奔头部的两把,却顾不上背上。
这两个结结实实地打在姑娘的后背上,什么小伤口,刀已半入,再深些还不晓得会如何。
好在姑娘福大命大,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姑娘不顾危险地站在石头上帮三爷打刺客的情景,玄迩第一次从心里认可了这个女主人,认可了三爷的选择。
“陈姑娘,万岁请您到正殿回话。”推门进来传旨的太监,语气恭敬无比,与宣小暖进宫的那个太监态度完全不同。
关键时刻到了,是生是死在此一举。小暖独身一人,慢慢走进守卫森严的宜寿宫正殿,正要下跪时,高高在上的建隆帝开口了,“你有伤在身,不必下跪。”
“谢万岁。”小暖忍疼屈膝行了宫里,暗中又把这只为好看就拧巴身体的宫中礼节,骂了个底掉。
建隆帝见她这么懂规矩,微微点头,声音也缓和了些,“听御医说你的背后有两个刀孔一把匕首插在肋间,另外一把匕首击碎了护住后心的玉佩,你为何会把玉佩戴在后心上?”
殿里的侍卫和太监都好奇地看着小暖,也有人怀疑她这样早有防备,是参与进道谋逆之中的。
建隆帝天性多疑,心中亦是如此做想。
三爷不在这里,小暖更加慎重。
她坦白回话,“不敢欺瞒圣上。臣女前几日去您赐给我家的田庄查看时,忽然没来由的心慌,回家后吃了定神药还是心里不安稳,就请我师姑帮我卜了几卦。师姑说卦象凶险,给了臣女一块玉佩防身驱灾。臣女自己还有两块玉牌,分别戴在前心和后心上,师姑给的那块戴在臣女的妹妹小草前心口。”
众人……
师无尘竟有这样的本事?建隆帝挑起眉头,“佩戴玉佩的地方也是你师姑卜算出来的?”
“不是,师姑说想戴在哪里就戴在哪里,所以臣女就戴在了最需要保护的地方。”小暖如实答道,“其实,民女身上还带了护身符。”
殿内众人……
“你倒是惜命的很。”建隆帝哼道。
小暖行礼,“臣女是家中长女,上有母亲下有妹妹和一大家子人,不敢出事也不能出事。”
建隆帝忽然升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慨,这陈小暖知道自己的责任,为了母亲和妹妹惜命;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惜命,他肩上的压着大周八万里锦绣山河。何人能懂他的沉重,能真正为了天下苍生替他分忧,而不是惦记他的皇位,或惦记高官厚禄!
建隆帝一声长叹,“拿来。”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建隆帝要她的护身符还是玉佩?
全拿出来好了。小暖把佩戴在前心的玉佩和腰间的两个护身符都取出来,双手递上。大内太监总管德喜亲自上前接了,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小暖一眼,才送到建隆帝面前。
这么多?这丫头比他还惜命……建隆帝翻看着,“这玉佩看起来也不是俗物。”
“回圣上的话,这块玉佩是臣女的师祖送给师姑,师姑又送给臣女的。后心被打碎的那块玉佩,是师傅送给臣女的,据说也是师祖传下来的玉佩。”小暖想着被击破的玉佩,就觉得肉疼。
陈小暖的师祖不就是十年未露面的天师张昭成么?德喜等人深吸了一口气,了不得,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得了天师庇佑,难怪能大难不死。
建隆帝将玉佩搁在一边,又拿起护身符,“这也是你师祖所制?”
“不是,是臣女的师傅师无咎和师兄张玄清所制。”小暖乖乖回道,师祖的符她现在还没见过呢。
师无咎乃是天师首弟子,他的符应比师无尘的灵验。建隆帝又抬头看小暖,“乌羽身上的符,是你给他的?”
小暖的心猛地一跳,乌羽的符是她给了三爷,三爷又给乌羽的。建隆帝怎么知道乌羽身上有符?
抱她到宜寿宫的路上,三爷曾低低嘱咐道,若是建隆帝问话,除了他与小暖的关系和乌羽的身世,其他的一概要说实话,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小暖心一横,小心翼翼地抬头查看建隆帝的脸色。不愧是帝王,从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嗯?”建隆帝追问道,这丫头看起来心中有鬼!
“是。”小暖认了,“臣女与乌羽相识半载,也算是朋友,所以送了他符保平安的。臣女与他……没有私情,圣上不要告诉我娘。”
……原来是怕这个,在聪慧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建隆帝心中的弦微松,“你与乌羽如何相识的?”
小暖忽然明白为何建隆帝在布局时,把她和小草弄进来了。
不是因为三爷,而是因为建隆帝怀疑她们与乌羽或者说乌家的关系,所以她们才会送寒衣去漠北,她们心中为的是乌家,而不是圣上!
建隆帝此举,是要考察她们是否有不轨之心,或者是不是知道乌羽的身世,在意外发生时会不会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波动。
现在小暖能肯定,方才万兽园中那两个跑过来刺杀她和小草的刺客,一定是建隆帝派的!而且,把她们与太后等人无形中隔离,建隆帝也是故意的!
真是帝心莫测!
第四七七章 拒婚
三爷说了,说实话。所以小暖如实道,“去年夏天,臣女和妹妹在济县城三河街的锦绣布庄门外查看布庄的生意。因为臣女想跟人学做生意,好赚取生计。乌羽恰好路过,见臣女与妹妹蹲在路边的样子可能比较奇怪,就莫名其妙地蹲在一边跟着看热闹,所以臣女与他就认识了。”
建隆帝抚须点头,这的确是乌羽会做的事儿,这个被太后宠坏的孩子,一向任意妄为。
小暖提起此事,才发觉竟已过了一年半,不由得感慨,“不晓得为啥,他好像很开心,还给了臣女和妹妹几个很甜的大瓜吃。那滋味儿,民女到现在还记得。”
“那瓜臣女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抱着瓜卖到酒楼里,才凑够银子在村里买了几亩地糊口。恰好又赶上赵家的赵书彦少爷到村里去转悠,想找地方开茶宿,臣女和娘商量后以田入股,跟着赵书彦一起开茶宿。”
“我爹在村里建了族学后,我们的茶宿生意还不错,臣女一家才能吃饱饭,穿暖衣,过上不要担心没饭吃的好日子。这一切缘起就是乌羽给的那几个瓜,所以臣女对他一直心怀感激,知道他要去打仗后,才松了他师傅画的平安符。”
建隆帝阅人无数,自然的得出小暖说的是真话,如此看来,她与乌羽之间倒也干净,“师无咎为何收你为徒?”
小暖摇头,“师傅没有说,臣女也不知道。臣女的妹妹去年寒冬时意外落入湖中,高烧不退命在旦夕,赵书彦让臣女去请师傅救治妹妹。治好妹妹后,师傅说要收臣女为徒,臣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原是为了报恩,建隆帝又点头,接着又问了小暖对乌将军家的一些看法,以及师无咎与乌家的关系,小暖一一得体应对。
见建隆帝的身子靠在了龙椅上,他身旁的德喜就明白这小丫头的命保住了。能让圣上在连斩二十八人后留下她的小命,这个陈小暖要么是真干净,要么就是真有心机,德喜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方才在万兽园中,你为何出手砸人,又是如何看出哪些人是奸细的?”放松下来的建隆帝又问道。
小暖答得非常实诚,“臣女就是站在高出仔细看,看哪个侍卫鬼头鬼脑地使坏,就师侄用石头砸哪个。”
建隆帝又问,“当时宫中人人自危,生怕举动有失与谋逆之人有所牵扯。你为何敢站出来?”
小暖老实答道,“不敢瞒圣上,当时有人过来砍杀臣女和妹妹,臣女见事态实在紧急,生怕圣上真出了事儿。我娘说过,有圣明的君主天下才能太平,如果您出了事,天下就乱了,我们哪还能活命?臣女当时就凭着这一股劲爬上去,让师侄拿石头揍人的。圣上,臣女砸得都是坏人吗,臣女帮上忙了吗?”
大部分是,但也有几个是他安排的试探三皇儿的侍卫。不过这个可不能说出来,建隆帝心中郁闷,随口道,“你倒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小暖又行礼,“谢圣上夸奖,察言观色是臣女记事起就会的本事,这样可以少挨些打骂。”
觉察到自己的危机解除了大半,当然要趁机给她爹上点眼药了,小暖低头,坏坏地翘起嘴角。
果然,建隆帝问道,“何人打骂于你?”
小暖惭愧地低头道,“也不是刻意打骂,是臣女小时候不懂事,长辈管得严厉也是为了臣女能学好。”
她这明显是口不应心了,疑虑消了大半的建隆帝想起小暖的身世,对这面前的小姑娘升起几丝怜惜,又暗恼陈祖谟那个伪君子,害得他选错状元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你觉得朕的三皇儿如何?”建隆帝又问。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说讨厌女人的三皇儿居然主动把小暖抱到殿中,这太让建隆帝意外了。
紧要关头又来了!
小暖心平气静,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非常真诚地说出口,“晟王救过臣女一家人和狗的性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娘在今年衙门审案,知道三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后,在家里时经常说,是圣上您教子有方,才能养出晟王这么出色的儿子来。我娘在家给您立了长生牌位,每月还去道观烧香,替您和晟王祈福,我娘说如果不是三爷,我们一家不能活命;如果不是圣上让天下太平,我们一家就没有好日子过。”
这马屁拍得真溜!德喜抬白眉看着一脸认真的陈小暖,佩服!
建隆帝果然听得浑身通泰,“朕把你配给我儿为侧妃,你可愿意?”
殿内的众人都惊讶地张开嘴巴,不晓得建隆帝何时染上了太后的喜好,开始主动给人做媒了。
如果他不是个小心眼、不是喜欢各种试探的皇上,小暖可能就顺坡下驴地应了。
但现在她如何敢应,小暖慌得跪在地上,“圣上,臣女是生在乡下、长在土里的农家女,不敢高攀晟王。而且……”
“而且……”
“而且什么?”建隆帝好奇追问,以三皇儿的出色,他不信这丫头不动心。
小暖牙一咬,“而且臣女没有弟弟,臣女早就决定要招赘女婿上门,给我娘养老送终的。我娘早就开始给民女找女婿了。”
建隆帝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殿内的太监们松了一口气,觉得今日的危机解除,他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跪在地上的小暖亦有此感。
“不知你娘给你相看了什么样的人?”建隆帝真是太后亲生的,八卦起来也不得了。
小暖羞红了脸,但还是决定满足建隆帝这八卦喜好,“我娘说我们是庄户人家,得找个能种田又踏实可靠、对臣女也好的汉子。去年我娘相中了余小欢,他是我家丫鬟的弟弟。”
“你娘跟你说的?”
小暖摇头,“是臣女看出来的。后来我娘又觉得余小欢不行了,又看中了村里二胖伯家的二小子,二胖伯是我们村的村霸王,好打架又不欺负人,他家有两个儿子,我娘觉得能招赘一个上门。”
“后来我娘又看中了赵书彦大哥,不过他是家里的长子,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
“臣女这个月,发现我娘又开始打听我们的东家秦日爰家里的事儿,她兴许又相中秦东家了。”
“哈哈哈”建隆帝听得过瘾极了,大笑过后又问道,“那你呢,相中了哪一个?”
第四七八章 建隆帝的愧疚
小暖煞有介事地摇头,忍着羞涩道,“都没相中。倒不是臣女眼光高,臣女就是想找一个看得过眼儿、跟臣女有话说,而且我娘和妹妹、大黄都喜欢的,等遇到了他又肯入赘就好了。”
看得过眼儿、有话说、家里人也喜欢,这三个条件听起来简单,实则蕴含着家和的大道理,建隆帝深表认同,“待找到了后,朕给你赐婚。”
“多谢圣上。”小暖先惊后喜,行礼谢恩。
“怎得如此开心?”建隆帝问道,莫不是方才她没说实话,已经有了人选?
小暖如实答道,“臣女的爹和郡母是太后娘娘赐婚的,当时村里人奔走相告,庆祝了两日。前些日子圣上封我娘为安人,我娘就高兴地买了一大筐肘子和十几条大鱼,摆了一天流水席,如果臣女能得圣上赐婚,臣女的娘一定非常开心,然后摆三天的流水席!”
自己圣旨在她眼里就值三天的流水席?建隆帝先笑又沉默,感慨道,“你是个真孝顺的。去吧,快回去养伤,莫让你娘在家里惦记着。朕也该去慈宁宫,看望因朕受到惊吓的老母了。”
德喜示意小太监上前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小暖,送她出宫,宜寿宫中的大太监擎禾眼睛一转,也跟了过去。
这一家人了不得,虽然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才不出众貌也不惊人,但就是能凭着两张嘴,讨好了万岁。他们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定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
这就是运道,陈祖谟的两个闺女都有大运道。可惜陈祖谟蹭不着这个光了,没见人家陈小暖开口闭口地都是她娘么。
德喜幸灾乐祸着,弯腰扶建隆帝往慈宁宫而去。
这场意料之中却又大出所料的宫乱让皇宫中阴云密布,但建隆帝此时的心情却有转好之意,脚步比回宜寿宫时轻快不少,
太监是最会看脸色的,追上来的擎禾见了,就捂嘴笑出声来。
建隆帝果然随口问道,“何事?”
“万岁,陈小暖姑娘回到偏殿立时就趴在她家婆子身上,疼得嗷嗷直叫。小草姑娘以为她的伤口崩了,急得要哭,陈小暖姑娘却说是因为她的玉佩和护身符都没了,心疼得难受,要回去找她师傅和师姑再要几个呢。”擎禾拿小暖一家逗建隆帝开心。
建隆帝果然笑出了声,“小草怎么说?”
“小草姑娘马上把她的玉佩挂在她姐脖子上,说回去后要拿出家里所有的钱给她姐买好多玉佩戴着。”擎禾说完又忍不住笑,“最有趣的是那大黄狗,居然扒拉着要把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给主子戴上。”
“那狗儿摘不下来就急得直叫,小草姑娘帮着弄下来扣在她姐的脖子上后,那大黄狗才开心地摇尾巴。”
“哈哈哈”想到那场面,建隆帝大笑。
他这一笑,一大帮太监宫女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建隆帝笑了一阵儿,吩咐道,“那丫头护驾有功,该赏。将她的玉佩和护身符还回去,着邓进忠开朕的私库,赏她十块八块的玉佩护身,再挑些摆出来有台面的物件一并赏了,至于那狗儿……把朕制的犀牛皮项圈赏给它戴!”
“是!”擎禾立刻弯腰应下,“陈姑娘一家见了万岁的恩赏,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了。”
“也兴许会冒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话。”建隆帝笑眯眯地道,“速去。”
圣上这是要等着听回信儿了,擎禾转身快步去找内侍省的入内省左班都知、大太监邓进忠开圣上的私库。
建隆帝走出宜寿宫,见四个受了伤的皇儿都跪在殿前请罪,便温和道,“都起来吧,随朕去慈宁宫。”
“是!”皇子们起身随行。
这四人中尤以三皇子柴严晟伤得最重,他不光身上带伤,脖子上也受了一刀,此时已被白布包扎着。建隆帝关怀道,“你伤得最重,先回府歇着。”
三爷拱手,“谢父皇恩典,不过儿臣只是皮外伤,随父皇去给皇祖母请安后再回不迟。”
就是这个被他猜忌多日的儿子,在他最危难的关头舍身相救,带着一身伤硬是砍倒十几个逆贼,护他周全。
此时,建隆帝对三儿子心怀愧疚,吩咐道,“德喜,搀扶晟王。”
“是。”德喜弯腰到晟王面前伺候着。
“儿臣无事,公公去伺候父皇。”三爷惶恐后退一步。德喜乃是伺候建隆帝的老太监,莫说三爷,就是正宫所出的二皇子他都没伺候过。
大皇子暗暗咬牙,伤在腿上的四皇子只恨三哥狡诈,故意在脖子上划了一刀!二皇子则言道,“父皇,让儿臣扶着三弟,可好?”
建隆帝见他们兄弟相亲,欣慰地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到慈宁宫时,御医正在给太后诊脉。见皇儿带着四个皇孙来问安,太后起身相迎。
建隆帝扶着太后坐在榻上,又亲自过问太后的脉象,关怀备至。
“都是儿臣无能,让母后跟着担忧了。”建隆帝看着母后苍老的容颜,心中酸涩。他整日忙于政务,已许久未陪母后说话了。说起来,他还不如陈小暖这个小丫头孝顺。
太后许久未与儿子如此亲近,见儿子动情,她亦激动,握住建隆帝的手道,“你没事就好。”
这句久未听闻的话,让建隆帝想起他未登基时,与母后度过的担惊受怕的漫长时日,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皇后奉茶,建隆帝接过,递到母后手中,太后眼中含泪。
慈宁宫内,前所未有的温情。
太后夸奖受伤的孙儿们,“都是好孩子,今日在万寿园中,是你们舍身拼杀才能救下你们的父皇,哀家谢谢你们。”
四大皇子跪地磕头,“孙儿惶恐。”
建隆帝命人将他们搀扶起来赐坐,太后才道,“哀家这里无事,皇儿稳定朝纲要紧。”
建隆帝笑道,“区区几个毛贼而已,还动摇不了我大周的江山。”因早就设计了今日的谋逆之事,建隆帝自然计划得周详。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地凶险,但原本的目的也达到了,建隆帝此时并不焦急。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安稳了十几年的太后余惊尚在,“真是胆大包天!”
建隆帝点头,“母后放心,朕绝饶不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皇子一哆嗦,起身再跪,“儿臣请命调查此案。”
“儿臣请命。”二皇子跪倒。
三皇子和四皇子亦跪倒请命。
宫中行刺,首先被怀疑的就是诸位皇子,他们个个争先唯恐落后,急于洗脱嫌疑。
第四七九章 请婚
建隆帝的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三儿子身上,“严晟,由你与右相、大理寺卿
同查,宗正寺、卫尉寺协查此谋逆大案,可直奏御前。”
“儿臣领旨!”三爷朗声道。
“咯噔”一声,剩下的三位皇子心中俱是沉了一截,明明是一起护驾、一样受伤,凭啥老三能协同查案,他们却是被查的?
右相、大理寺和卫尉寺也就罢了,宗正寺也被父皇拉出来了。宗正寺是什么地方,那是掌管天子宗族事的去处!
这不是秃子头顶上的事儿明摆着吗?父皇怀疑此事是他们所为!老三就因为多挨了几刀,所以不被怀疑?!
“都起来吧。”建隆帝依旧和风细雨的,“此案你多久能查个水落石出?”
三爷拱手,“一月之内,儿臣定将主犯押至父皇殿前。”
“咯噔”、“咯噔”!余下三皇子互相瞅了瞅,不知哪个是被老三押过去的倒霉鬼。
“好!”建隆帝龙颜大悦,“今日是腊月二十五,朕限你正月底前结案!”
“儿臣遵命。”三爷信心十足。
太后垂下眼眸。这一年多来,因为乌羽的缘故,皇儿对严晟百般猜忌。经过今日事,他的猜忌似是除了,却又把严晟架在火上烤,这是何意?
皇后看着自己那个还冲着严晟傻笑的儿子就来气,心道你父皇这意思不是明摆着给老三立功、立威的机会么,你还有心乐?
太后看了,案子也吩咐人查了,圣上为何还不回宜寿宫处理朝政大事?宫中乱起,朝中定跟着乱做一团,现在是陪着太后话家常的时候么?他还想干什么?
就在建隆帝与太后追忆往昔时,擎禾传旨回来了。
建隆帝待他行礼后,立刻问道,“如何?”
“小人到城南齐家传旨时,秦氏两眼都哭红了。他们一家三口见了您赐的宝物后惊得合不拢嘴,秦氏连声说她闺女啥忙也没帮上,不敢接旨。待终于接旨后,秦安人先问了您和太后娘娘受伤没有,听说您和太后娘娘无事后,她将满天佛祖菩萨谢了大半,又开始谢元始天尊……”
“陈大姑娘抱着您赐的玉佩笑得说不出话。陈二姑娘却在边上嘀咕说这些玉佩不大也不够厚实,她要去给她姐买又大又厚实的,被秦安人和陈大姑娘捂了嘴教训一顿。”
“小人把您赏赐的项圈递给大黄狗,哪知那狗以为是吃的,张嘴就咬。秦安人和小草姑娘费了好大劲儿才夺下来给它戴上,这一顿忙活就撞到了一屋子的桌椅。若不是小人等机灵,您赏的上台面的物件怕是要摔成八半儿了。”擎禾说完捂嘴笑道,“小人离开时,听到秦安人说要给每个宝物专门做个架子固定好。”
“哈哈哈”建隆帝大笑。
一屋子的人跟着大笑,只三爷面无表情地扫了擎禾一眼,小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狗东西还敢让她跪接圣旨、玉佩?果然是人老,皮子就松了!
擎禾被三皇子吓得一激灵,暗自琢磨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太后笑眯眯地问道,“晟儿,你可是相中了小暖那丫头?”
太后这是想给三皇子和陈小暖做媒了呢,皇后和宫女、太监们都看着三爷。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人家姑娘跑,怎么可能没相中?
大皇子和二皇子满脸慈爱地看着三弟;四皇子摸了摸自己包扎好的大腿,再次后悔他咋就没伤在脸上,让老三讨了这个大便宜!
虽说那丫头丑还骗了他,可她今天救了圣驾,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孙儿见过她几次,本觉得她是个孩子。”罕见的,三爷的脸竟然慢慢变红了,惹得随侍的宫女们芳心乱颤,“可今日见她受伤,孙儿的心跟着一疼,抱起来后才晓得自己喜欢,不想撒手了。”
这话说得真是实在!太后抚掌而笑,“谢天谢地,哀家的三皇孙终于动情了!哀家……”
“母后。”一脸坏笑的建隆帝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陈小暖由朕来赐婚,这是朕答应她的。”
众人大惊,三爷也愣了,不敢置信中又带着几丝欣喜。
“不过,晟儿怕是与她无缘。”看着三皇儿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多变的表情,建隆帝尤为愉悦,“在宜寿宫中,朕曾问过陈小暖可想嫁与严晟为侧妃,那丫头不肯。”
“什么?”不只太后,皇后、大皇子和四皇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三爷心中稍定,侧妃而已,小暖自然是不肯的,自己也不肯。
建隆帝抛出大消息,“那丫头说她要招赘夫婿上门,为她娘养老送终。还说她娘已在村里为她相看了好几户人家。”
众人先是哗然,然后看着三皇子,忍不住笑起来。
堂堂大周三皇子、玉树临风、无人能及的晟王,居然被一个乡下土丫头拒婚了!
大皇子幸灾乐祸地捂住嘴,四皇子笑摊在椅子上,二皇子憋笑憋得脸通红,暗道三弟这小王妃比自己想得还难娶。
建隆帝看够了热闹,才道,“晟儿,看来你与这小丫头无缘了,朕的儿子总不能给她家当上门女婿,跟着她们一起种田遛狗。”
众人又是哄笑。
三爷低头,眼里也有了笑意,小丫头表面上给自己出了个好大的难题,但实则却帮他消了建隆帝心中的一大疑惑。
很聪明,很……乖。
太后安抚道,“晟儿莫慌,祖母再帮你寻一个,保你中意,宁候家的……”
还不待太后说完,严晟就抬起头固执地道,“男女授受不亲,抱都抱过了,她就是孙儿的!”
哎呦!还真是的,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太后也笑出了眼泪,“这可难办了。”
“三哥不要强人所难。”四皇子用力拍着三爷受伤的肩膀,“有缘无分就是有缘无分。”
严晟面无表情。
建隆帝笑道,“这样吧,若是你能想办法说服秦安人放弃相看上门女婿,同意把女儿嫁给你。朕便为你赐婚,如何?”
“这个好!”太后连忙道,“你快去一趟,说服了小暖她娘,赶在年前让你父皇给你赐婚,年后就能娶进门了!”
三爷跪地认真道,“大案不破,儿臣无脸求亲。若说儿臣破了案,又能求得秦安人嫁女,请父皇下旨将陈小暖赐与儿臣为妃,可好?”
屋内霎时寂静。
妃而不是侧妃?太后皱眉道,“这如何使得,陈小暖的身份和才德哪配做晟王妃!”
建隆帝一脸严肃地看着三儿子,“此事任何人不得声张。严晟,你随朕来。”
众人行礼称是,暗道皇上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呢?
太后愣了一会儿,竟心疼地、浅浅地笑了。
不光她笑了,皇后也跟着眉开眼笑。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呆了,二皇子暗暗佩服三弟这随意应变的本事。若不出意外,明年他应能抱得美人归了。
不对!明年他的小王妃尚未及笄,抱不会来。二皇子不厚道地笑了。
回到宜寿宫,侧殿内的空气凝结成霜。
第四八一章 三爷探伤
秦氏听闺女说要睡觉,又倾耳听了一会儿也不见地底有什么响动,便安抚道,“有老鼠也不怕,这儿又不是咱们家,地上一块挨一块铺着石板呢,老鼠上不来的。好好睡,娘守着你。”
小暖点头,闭上眼睛。
大黄又要叫,秦氏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哄道,“乖啊,不吵你姐睡觉,有老鼠咱们明天再抓,成不?”
大黄呜了两声趴在地上,狗眼专注地盯着石板,不动了。
小暖吃了药本就昏昏沉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大黄,就睡着了。
要搬被子打地铺守着闺女的秦氏,被翠巧劝回东里间安歇。绿蝶守在屋内,玄迩守在屋外,小暖的四个师侄轮流在外巡视守夜。
大黄依旧趴在小暖房间的专座上,两只狗眼盯着地面,任绿蝶祭出兔子,它都不肯离开半步。绿蝶也只得由着它。
后半夜,小暖床底的一块石板忽然动了动。大黄的耳朵跟着一转,立刻站起来走到床边,狗眼锃亮。
绿蝶转手,将一把尖刀倒握在手中。
床底的一块石板缓缓地翘起,然后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蹿上来,落在大黄面前!绿蝶看着捆得结结实实的兔子,心中一阵无语。
大黄一爪踩住兔子,狗眼还是盯着床底。一声轻轻的唿哨立刻让绿蝶明白了床底之人是谁,她站起身轻唤大黄,“走,出去吃兔子啊。”
大黄依旧盯着床底下。
“我把兔子杀好剥皮给你吃?”绿蝶继续哄。
大黄一动不动。
绿蝶无奈,只得道,“那大黄不许叫,那会吵醒姑娘,可好?”
大黄还是一动不动。
绿蝶又不敢捂住大黄的嘴惹它生气,只得眼睁睁看着床底的石板掀开一块、两块、三块、四块,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地底现身,出现在小暖床前。踩着兔子的大黄异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人,站着的人也冷飕飕地盯着大黄,两厢沉默。
“属下等无能,让姑娘受伤了,请三爷责罚。”绿蝶单膝点地请罪。
“退下,门外守着。”三爷低声吩咐道。
绿蝶起身,二话不说地抱起大黄拎起兔子就往外走。三爷刚要转身去看小暖,却见门帘又动,叼着兔子的大黄又走进来,把兔子在自己面前一放,继续严肃无比地盯着自己。
绿蝶为难又惭愧地走进来,“姑娘有伤在身,夫人和小草又不在这里,大黄是不会走的。”
三爷挥手让绿蝶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罗盘放在地上。三爷听小暖说过大黄喜欢师无咎的宝物,所以特地带了这块道门的宝物来。
大黄低头闻了闻,果然把罗盘扒拉到自己身边,连同兔子一起搂在怀里,趴在地上。
三爷这才转身去看床上的小丫头,只见她面朝里趴在着睡,呼吸轻轻浅浅、似有似无。
三爷专注地盯了半晌后,小暖似是有所觉,幽幽转醒。
她动了动身子,疼得轻吸一口气,把头转向外侧,先看着搂着兔子的大黄回了半天神儿,才看到面前的腿,小暖心中一震,“三爷?”
三爷压住她要抬起的肩膀,单膝跪在床边低声问道,“可是口渴了?”
小暖摇头,她震惊又害怕,“三爷怎么来了,让人发现怎么办?”多疑的建隆帝一定派人严加看守自己和三爷的府第,这时候他不该冒险过来的。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你……”小暖眼睛一亮,“从地底挖洞过来的?”
三爷略有些不自在地点头。若是不认识小暖、不识得情滋味,三爷绝不相信自己也会被情扰得百爪挠心,硬是命人连夜从卧房里挖了一条地洞,直通到小暖的床下。
就凭玄散那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三爷就知道自己这次有多离谱,也吓到了小暖。
“我只是想看看你。”三爷解释道,怕小暖误会了他有什么不合乎规矩的想法。
完全被震撼住的小暖低声问道,“三爷除了秦三,还有其他挖洞好手?”
三爷点头,不想在这难得见面的宝贵时间里谈论其他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因为后背受伤,小暖现在只穿着一件肚兜趴在被子下,整个背都是裸的。她犹豫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好。
身上带伤的三爷一夜不睡挖洞跑过来看她,她不忍心拒绝。再说两个人都决定在一起了,看看后背也没什么,对吧?
小暖心虚地看着狗眼睁得大大的大黄。
三爷心领神会,过去抱起大黄转了个头,让它面朝门帘,又在水盆里净了手,才走回小暖身边。
看着转头继续盯着自己的大黄,小暖干脆把眼睛一闭,爱咋地咋地吧!
意力完全在小暖身上的三爷没注意到大黄,他轻轻掀开小暖身上的两层蚕丝被,先见到她灯光下泛着柔光的肌肤和纤瘦的小肩膀,再看到她被绷带绑住的后心。三爷的心针扎一样地疼,他轻轻地摸着小暖背上绷带边的一块淤青。
这是玉佩硌出的痕迹。
看到这淤青就知道飞刀的力道有多大。一把飞刀正打在玉佩上,将玉佩击碎;另一把则擦着玉佩的边缘扎在小暖的背上。若不是被玉佩这一挡卸了大部分力道,飞刀会全部没入小暖的后背,而不是半入。那使暗器之人,真的想取了小暖的性命!难怪建隆帝没有再怀疑小暖。
多亏师无咎的玉佩足够大,护住了小暖的心脏,否则……
三爷缓缓倾身。
因为闭着眼睛,感触格外敏感。小暖先是觉得背上一凉,她知道这是三爷的发丝,心一阵悸动;然后背上一暖,很温柔地碰触,小暖慌得睁开眼睛,却见三爷单膝跪在地上。
他怎么可以跪地呢,她心中的惊骇无法形容,“三爷……”
“碰疼你了?”三爷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小丫头的脸。
他是那么平静,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小暖说不出一句话,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一般男儿都是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他是只跪天、跪皇上的皇子。
三爷见她哭就慌了,“哪里难受?”
小暖摇头,伸出胳膊摸了摸他的脖子,“疼不疼?”
“比你的伤轻很多,这一刀我是故意挨的。”三爷轻声道,隆帝对他心存猜忌,所以他在迎敌时才只用了六成功夫,故意多挨了几刀,以显得狼狈,以消建隆帝的猜忌。
没有哪里的伤比脸上的更触目惊心,三爷本想伤在脸上的,可又怕小丫头觉得他脸上有伤有碍观瞻,才选了脖子,其实脖子受伤比脸受伤危险许多。
“这你都敢故意!”小暖嘟起嘴,“我当时看得都要吓死了。”若不是三爷危在旦夕,小暖也不至于冒险。
这是他的失误。没想到建隆帝会突然叫小暖她们进百兽园,又低估了小暖的胆量和临场应变的能力,三爷倾身吻了吻小暖温暖的脸颊,“不会再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