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光风霁月?
锦绣布庄的事小暖在家时跟她提过两次,但事到临头秦氏的腿还是软了,“一,一,一百五十两?小暖,这一百五十两拿出去咱就不够买田的了。”
陈小暖小腰挺得更直,“咱两手一起抓,田也买,股也入!钱的事儿您放宽心,女儿自有办法。”
一百五十两毕竟是一大笔银子,小暖怕给娘亲太大压力,又劝道,“娘,做生意就得该出手就出手,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算过这一笔投进去不会赔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输了咱也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您还担心什么?”
做生意就是要胆大心细,最忌讳犹豫不决。莫说小暖这次有八成把握,就是有四成她也敢往上冲,就像她对娘亲说的,赔了又怎样,大不了吸取经验从头再来!
没这点气魄,还做什么生意。
小暖信心十足地抬起头,“娘,走!继三胖叔之后,咱去入股第二家生意!”
秦氏也不再说什么,拿了钱就跟女儿往外走。不是她相信女儿能赚大钱,而是在她心里这笔钱本来是小暖在破庙时从韩青身上抢来的不义之财,自然没有一文一文绣花赚来的心疼和在意。
当小暖带着娘亲返回,把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拍在锦绣布庄的柜台上时,张三有和信叔都像傻子一样,呆了。
就这么俩人,捆一块也斗不过她闺女!秦氏踏实了,一脸平静、淡然地盯着面前这两只,不言不语。
心中不住念叨提示的重点——气势,气势最重要!
信叔先回神,验看了柜台上银票的真伪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氏,能一下拍出一百五十两而面不改色的妇人,他平生仅见,难怪能教育出陈小暖这么出色的闺女。
“陈夫人......”信叔见秦氏只自信地看着他不说话,只好先口了。
秦氏握紧拳头,微微摇头,“小妇人姓秦。”
信叔愣了愣,立刻改口,“秦夫人。”
秦氏点头,“与你们合作之事,全由我闺女做主,老伯有事与小暖谈便是。”
陈小暖给娘亲的表现打一百一十分!现在场子被娘亲镇住了,接下来就看她了!小暖咳嗽一声,“咱们按照刚才的约定,草拟个协议,张公子觉得如何?”
张三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氏身上,他端身近前一躬扫地,“您可是陈状元的夫人?小生张三有,曾在一月前登门拜访,得幸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秦氏立刻慌了,两眼发花,只能强撑着不动不摇。
张三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信叔却早已听闻陈状元合离之事,赶紧打圆场,“少爷,您先把钱收起来,老奴先与小暖姑娘谈谈。秦夫人喝菊花茶成吗?”
小暖知道能撑着不动已经是娘亲的极限了,立刻开口替娘亲回道,“可以。”
信叔立刻拖着少爷进入里屋。
隔着门帘小暖听到张三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合离了,真的合离了?”
“我的少爷欸,您小声点。这事儿您待会儿千万别问也别说,咱管不起也不能问啊!”信叔吓得捂住张三有的嘴。
“人人都说陈状元乃光风霁月之人,她居然合离了!”张三有缓了缓,小声道,“就让她们入股布庄!”
“啊?”信叔正在想如何说服少爷,没想到他居然先拍板了。
“去年某在县学街前食肆内用膳,不知何人将几文钱遗落在凳子上,陈祖谟坐下后,问也不问便偷纳入袖中被某窥见,某当时就知他衬不起‘光风霁月’四字!”张三有颇有得遇知音的兴奋,“秦夫人好眼光!”
信叔差点没趴下。
门帘外的陈小暖则翘起嘴角,张三有这个书呆子,她喜欢!
待张三有和信叔商量好再出来时,见秦氏依旧淡然如画的端坐在桌旁,二人对她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签约过程极其顺利,小暖甚至拿下了布庄的主导权——接下来两月布庄如何经营,完全由她说了算!
笑话,这可是陈状元和秦夫人的闺女,陈状元的聪明加上秦夫人的气魄,能有干不成的事儿?张三有痛快地按下红手印,“陈姑娘,某明日便启程进京,店内诸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信叔想的则是小暖做不成背后还有陈状元顶着,他还有啥好怕的!陈状元是与糟糠之妻合离但没有弃女,甚至还请他老娘回来教养孩子,面前这小姑娘是陈状元的心头宝啊!
待小暖扶着秦氏出锦绣布庄转过一条街,秦氏才腿软地靠在墙上擦汗,“吓死娘了。”
小暖抱着娘亲的腰,开心地笑了,“娘刚才做的非常好,过瘾不过瘾?”
“过瘾!”秦氏擦着汗和眼泪,“娘没想到,他们知道娘与你爹合离还会让咱们入股,娘以为他们会把咱娘俩赶出来......”
她与陈祖谟合离后,秦陈两家以及大多数村民看她就像在看疯子傻子,这是第一次有外人得知此事后后没有因此轻视于她,秦氏喜极而泣。
小暖心疼,开始劝说娘亲,“娘别......”
“这笔钱花出去,咱们买地的钱可要咋办啊!“还不等小暖安慰的话说出口,秦氏已经转头担心起下一庄事了。
果然不愧是小草的亲娘!小暖甩了甩手里的袋子笑道,“娘跟我走,就端着刚才的气势,咱赚钱去!”
“就这仨瓜能卖几个钱?”秦氏忧心不已,一个瓜撑破天一吊钱,三个瓜也堵不住买地的窟窿啊。
小暖笑而不答,带着娘亲去往下一家——本县最大的酒楼,天香楼酒楼。
现正是用膳时间,酒楼内座无虚席,推杯换盏,甚是热闹。
小暖抱着瓜袋子和娘亲进入酒楼,径直占到打酒的柜台前,柜台很高,她垫脚勉强能露出一个脑袋,“敢问小二哥,您家掌柜的可在?”
肩搭白布巾的小二低头看了看机灵小丫头,又看看她身后颇有气势的农妇,试探着问,“你们找掌柜啥事?”
奶奶的,柜台这么高是怕人偷酒喝或砸酒坛子吗!小暖努力往上举了举手中的袋子,“京里来的稀罕瓜果,看你们掌柜要不要。”
第三十二章 史上最尬卖瓜
小二刚要摇头,又听面前的小姑娘道,“小二哥先别急着拒绝,你知道咱们是哪里人不,城南五里秦家庄的!你知道秦家庄是什么地方不?”
“出状元的庄子!”小二哥立刻抢答。
小暖垫脚用力拍一下柜台,“对啦!那小二哥知道陈状元前两天派人从京城回陈家村送东西不?”
“这咱就不知道了。”小二望着小暖,目光有了那么点热度。
小暖故意卖官司,“我姓陈,跟陈状元是本家,小二哥去通报吧。就算咱们买卖不成小二哥没损失,万一成了,咱少不了小二哥的好处。”
“得嘞,陈妹妹稍等,小的这就替你跑一趟。”小二麻溜地转身去找掌柜。
正跟东家汇报店里情况的掌柜听了小二的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要,请她们走。”
“且慢。”东家发话了,“请她们到外间,看她们卖的什么瓜。”
小暖和秦氏被请到二楼雅间落座后,就见圆脸短须的掌柜拱手笑,“刚听小二报说,夫人想卖陈状元从京城送来的稀罕瓜果?”
秦氏依旧负责气势十足地镇场子,小暖开口了,“掌柜大叔,咱明人不说暗话,这这仨瓜不是陈状元送回来的而是我朋友给我的,但保证是稀罕货,您请上眼。”
说完小暖把袋子打开,露出两个泛着暗青色的椭圆形的瓜,瓜上有小眼渔网的纹路,在这边的确少见。掌柜笑容里带了庄重,“这瓜看着的确稀罕,不知叫什么名字,怎么吃?”
小暖两眼光亮亮,“这应该是叫哈密瓜,味道极好,用刀切开像菜瓜一样吃。”
掌柜的捋着胡子,掂量着对三个瓜主子有什么想法。
“哈密瓜?”里间的东家款步出来,见到包袱皮都没换的仨瓜,神色玄妙。
秦氏一见这东家,顿时撑不住场子,因为这人的气势完盖她;陈小暖见到这个长身玉立的低气压,吓得相当不轻,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掌柜抽抽嘴角,“这位是小店的东家,严三爷。”
“哈,哈,哈哈......”小暖转眼偷瞄雅间门,考虑带着娘亲拔腿就跑的成功可能性。
严晟沉稳地坐在桌前,淡淡问道,“缺钱了?”
“哈,哈,嗯。”小暖估摸着她俩跑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打算买几亩田糊口......”
“这瓜你打算怎么卖?”严晟见这小姑娘漆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心情忽然不错,嘴角微微翘起。
孰知他这一笑,看起来越发的渗人,秦氏看呆了,掌柜的开始擦汗,小暖吓得直接蹦起来,“您看着给,不给也成。”
卖瓜卖到送瓜人的主子面前,这还有啥好说的,小暖泪流满面。
严晟凤眸一抬,看着尴尬得要死的陈小暖,“差多少?”
“啊?”小暖被他的目光冻住,大脑有点不转弯。
“买田。”
“十七两......”在低气压下和尴尬之下,小暖没有跳腾的余地。
严晟微微点头,吩咐道,“木商,去取三十两银子,买瓜。”
“用不了,用不了!”小暖哪好意思要这么多,“这瓜我本也只打算卖六两一个的。”
御赐的西凉蜜瓜,她居然要六两一个卖了,严晟好笑地扫了小暖一眼。小暖立刻收回手站好,乖得像猫笑得像大黄。
“多出的,算是奖励你到此卖瓜的气魄。”
“多谢公子......”要早知道这尊大佛在这儿,打死她也不会来的!小暖流着泪接下银子,拖着娘亲就走。
哪知刚出雅间门,秦氏就激动地跟小暖嚷嚷道,“这是谁家公子,怎长得如此漂亮?”
就这一句话吓得小暖立刻拖着娘亲旋风一样飞到楼下,拍给柜台的小二几文钱做跑腿费,马不停蹄地逃出酒楼,却不小心撞到在酒楼的客人身上,小暖头也不抬地道了声歉继续跑。
“小暖妹妹跑啥,是我啊,你这是吃了霸王餐要跑路吗?”被撞的乌羽摇着扇子大喊,眼见着小暖二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乌羽考虑了一会儿是追上去还是进去后,还是转身上楼。进雅间见表哥严晟正在桌前吃瓜,乌羽大咧咧坐下拿起一块开啃,“这跟上次那批味道挺像,刚送了的?”
“十两银子一个买的。”严晟觉得这瓜似乎比往年的合口,又拿起一块开吃。
“买的?”乌羽托着瓜愣了愣,忽然躺地爆笑。
跑出五里,小暖甚至还听得到乌羽的嘲笑声,忍不住捂脸蹲在地上。太糗了,这是她两辈子做的最糗的事!
怎么能这么巧呢,济县明明这么多人,怎么卖瓜就偏偏碰到低气压,出门还撞上世无双呢!
满头大汗的秦氏捧着银子心情好得不得了,“娘现在才晓得钱这么好赚,一个瓜就可以卖十两!那东家公子真是人美心善,你认得他?没听说咱们县里有这么漂亮的公子啊,你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上门女婿娘就放心了......”
娘这是想到哪去了......小暖恨不得立刻钻到大黄窝里去,这辈子不再见低气压。
“什么上门女婿?”秦二舅带着秦二妮儿和小草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成了!咱拿银子去换地契,我能凑出十一两,加上姐手里的,咱还差多少?”
果然秦二舅不相信娘亲能有四十多两银子,小暖把一身的尴尬甩掉,站起来回话,“典当首饰的钱再加上三胖叔送过来的,以及我娘本有的一点积蓄,刚好够,不用挪借二舅的钱了。”
真的够了?秦二舅见姐姐点了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钱够了,买地的事儿自然水到渠成。把秦二舅送过来的地契妥善藏好后,秦氏忽然觉得豪情万丈,一手拉一个女儿带着狗,出门去看田。
六亩地足有多半个标准足球场大,真的是好大好大的一片!
娘仨站在田边,傻傻地笑。
“东边这四亩租出去,剩下这两亩离着河道近的咱们自己种。先翻翻地种三畦大豆、两畦芝麻、一畦菜!”秦氏开始规划自家的田,“等到寒露之前咱们也种上四畦小麦,留下两畦冬天晒图,来年春天一畦种菜一畦种绿豆......”
听着娘亲的话,小暖面前展开一副田园风景画,美的不要不要的,她们身后的白氏和皮氏,脸死黑死黑的。
第三十三章 解围
看到这俩老太太和身后跟来看热闹的张氏和青柳,小暖忍不住一拍额头。这些人是太闲了,所以组团来刷存在感吗?
秦氏见到前婆婆皮氏,还是紧张又害怕,小草也扒住姐姐的腿不敢动。
“娘,气势,气势!”小暖提醒娘亲。
秦氏立刻挺直身子,淡然地,直直地盯着皮氏,摆出自己的最强气势。她嘴慢脑子慢,但帮女儿镇场子还是成的。
没想到最先发难的不是前婆婆皮氏,而是亲娘白氏。皮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逼问道,“岚儿,你哪来的钱买田?”
“就是,你哪来的钱!二弟说你当了嫁妆首饰来买田?偏鬼呢!你那几件首饰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贯!十几年过去样式都老了,还值个屁的钱!”大舅母张氏的刀片嘴紧跟着吹火。
皮氏皱了眉,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她一向认为自己是斯文人,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鬼呀屁地骂,不过看在她们今天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份儿上,皮氏勉强忍了,“秦岚,你若缺钱跟老身讲就是,自己拿算怎么回事儿?不告而取就是偷,你这样怎么教得好俩孩子,你再这样我就把孩子们带回来养着!”
秦氏立时就急了,“我没偷!”
“欸——”皮氏长叹一口气,失望地望着秦氏,坐实了她偷钱买地的事儿,不再开口与她争辩。
秦氏委屈地想哭。
“你说没偷,那买地的钱哪来的?”白氏厉声问道。
张氏眼珠子一转,“大妹既然没偷陈家的,钱是哪来的?我前几天丢了二十五两银子,不会是小草过来玩时拿走了吧?我说咋哪也找不到呢!”
抱着姐姐的小草撅起嘴,“小草没拿,大舅母根本就没钱,上次你还翻小草兜里的铜钱想买包子呢!”
这事儿她真干过,张氏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只盯着六亩良田眼馋。
“你倒是讲啊!钱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氏急于把事情搞清楚回家,她觉得在这儿待着实在丢人,又骂女儿道,“现在眼直发呆装个屁用!”
娘亲发现她是发呆,秦氏更慌了。
“娘,告诉她们也没事儿!”小暖捏了捏娘亲的手。
秦氏得了小暖的话才开口,“我们自己赚回来的,刚才我和小暖去城里卖了三个瓜,一个十两,共三十两,加上家里的钱刚够买田。”
“胡说!”白氏和张氏二重唱,“你卖的是金瓜啊,一个十两!”
“是从京城送来的瓜,就值十两一个!”小暖冷笑,“你们没去过京城没见识而已。‘奶奶’到京城见识过,您说,十两一个的瓜有没有?”
就在驿馆住了几天,哪都没去的皮氏见过才是怪事!不过这时候她咬牙也得撑着,皮氏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京城好吃的瓜果动不动就几两几十两一个或一斤,比方我带在路上吃的那个什么,就二十多两一斤,那果子叫什么来着,青柳?”
低眉顺眼的青柳咬咬牙,陈状元穷得叮当响,粥都快喝不起了哪可能买二十多两的瓜!不过她在礼部尚书家时倒见过不少大场面,顺嘴就编,“回老夫人,那是倭国的大樱桃。不过京城最好的水果是圣上赏下来的,都是无价之宝,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圆了脸面地皮氏趾高气扬地看着秦氏,“你且说是什么瓜,买给谁了?”
小暖根本就不想提起那家让她栽面儿的酒楼,“县里最大的酒楼,你们不信自己去问!”
“最大的酒楼,天香楼?”人群里有人问道。
提到这名字小暖就觉得难受,“我不识字,不晓得是不是。那瓜外婆也吃过,您说甜不甜,好不好?”
白氏愣了愣,“就是你前天让小草拿过去的那种瓜,十两银子一个?”
“就是那个。”小暖点头。
“我的个娘嘞,我昨天几口就吃了一亩地啊!”张氏心疼地直跺脚。
青柳身边围着的几个光棍终于找到了话题,“青柳姑娘,京城几十两一个的瓜啥滋味?”
婷婷袅袅的抿唇青柳刚要开口,皮氏的冷沉的目光就瞪了过来,她歉意地朝几个明显打歪主意的男人笑了笑,向前挪了小半步。
这一笑,顿时引起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皮氏又问小暖,“那瓜是哪里来的?”
小暖直接道,“别人请我们吃的。”
“是谁,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受人恩惠?你的脸呢!”皮氏站在道德制高点,高声教训。
“就是,几十两的瓜哪个脑袋抽了请你吃?你该不是偷来的吧?”张氏叫嚷着。
还不等小暖回答,人群后就有个温润的声音回道,“是在下请两位姑娘吃的。”
众人刷地回头,见一白衫俊俏小公子,折折扇含笑立在大路上,旁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小暖也认出了此人,这不是前身的梦中情人么,怎忽然跑到秦家村来了?
张氏的脸变得很难看,“赵少爷为啥请她俩吃瓜?”
赵书彦笑道,“在下在街上偶遇故交,送与再下几个瓜。在下当时有急事要办拿着瓜不方便,便转手送与路过口渴的小草妹妹。小草妹妹,是不是这样?”
小草见姐冲她微微点头,立刻响亮回答,“是!”
“你咋不送给我呢!”张氏后悔地直拍大腿。
赵书彦微笑,“那日未遇到您,再说在下与您又不相识,如何送瓜?”
“咋会不相识呢,我是秦大妮儿的娘亲啊!秦大妮你记得不,就是城里刘家杂货铺刘更的内侄女,前几天你们还一块喝茶呢。”张氏立刻套近乎,“这大热的天赵少爷来干啥?不如到我家坐会儿喝口茶吧?”
赵书彦听到秦大妮儿的名字,几不可见地往旁边躲了躲,“在下还有事,不便打扰,而且在下从未与您的女儿饮茶。”
“以前没喝过,现在喝也是一样的!”张氏说着就要上手拉。白氏实在看不过去了,咳嗽一声喊道,“老大家的,回去喂鸡!”
张氏不高兴地退回来,这可是她给闺女相中的好女婿,好不容易逮到哪能让他轻易跑了!
见到银子有了明路,皮氏和白氏也随着人群散了。小暖走到赵书彦面前低声谢道,“多谢赵公子相助。”
赵书彦拱手还礼,“举手之劳,陈姑娘不必客气。”
“您的举手之劳却解了我们的大难题。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他日有需小暖帮忙的地方,赵公子尽管开口!”小暖自信笑着。
带着娘前走出陈家少了依靠,竟还能如此豪气爽朗的陈小暖,着实让赵书彦刮目相看,“小生现在真有一事需姑娘帮忙。”
第三十四章 第四桶金来了
“啊嘞?”陈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这么快就能帮上忙了了?
赵书彦看她可爱的小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小生乃为寻本村的里正而来,陈姑娘可否带路?”
他这是不要自己觉得欠他人情吧,看着这样的儒雅体贴的男子。小暖痛快地侧身抬手,“赵公子这边请。”
赵书彦含笑点头,随着小暖向前走。旁边的秦氏见女儿就这么走了,有点着急,“小草跟着一块去玩吧。”
小草立刻蹦跳跳地跟上,拉住姐姐的手。
赵书彦微愣,随后展颜笑道,“还是秦夫人考虑周详,是小生唐突了。”
陈小暖虽是个矮他一个半头的小萝卜丁,但也十几岁是可以说亲的大姑娘了。如果她与陌生男子成双入对恐惹人非议,虽说村户人家没有闺女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讲究,但也需注意言行若坏了名声,等说亲的夫家上门打听时,再好的亲事也得黄了。
小暖回头冲着娘亲笑了笑,“让大黄跟您一起回去。”
跟在小暖身后的大黄一听,立刻调头走到秦氏身边,秦氏亲切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有它在,安全无虞。
小草拉着姐姐蹦跳跳地向里正爷爷家去。
前身若是还在,此时应该美晕了。小暖翘起嘴角,随口问道,“上次就见您来我们村,是访友吗?”
“小生虚长陈姑娘几岁,若陈姑娘不嫌弃......”
“赵大哥。”小暖最听不了这样文绉绉地话,立刻改口,“赵大哥可以叫我小暖。”
面对这个爽朗的小姑娘,赵书彦笑容更真了,“小暖妹妹,愚兄这两次来都非访友,而是为生计奔走。尊父高才,考取本科状元,假以时日秦家村必定扶摇而上,所以愚兄特来此处寻点生意。”
听到是做生意,小暖眼前便是一亮!
不过,蹭陈祖谟的光可不容易。“我爹连我和妹妹的饭钱都不给,赵大哥觉得他会帮带邻里亲朋吗?您这生意怕是不好做。”
赵书彦却精明地笑了,“能做得。因他是陈家子,中状元后必定要出钱修建祖祠、族学和置办族田。”
大周不同于现代,这里人有极强的宗族观念,族中有人得势发达就应提携族内晚辈,助家族兴隆。家族兴隆后祭祀香火必更旺盛,此人也更得祖宗庇佑;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不管是做官还是做生意都需要人手,而在周朝这种大环境下,用宗族知根知底的族人更为稳妥,所以就算不为名声,陈祖谟也必定会提携晚辈以备将来有人可用。
小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前身又是只是个打猪草、刷锅洗碗的小丫头,对这些门道自然不清楚。赵书彦是生意人,自陈祖谟中了状元后他就嗅到了商机。
小暖又试探问道,“不知赵大哥打算做哪门生意,需要村里出人还是出地?”
见赵书彦微愣,小暖慧黠地眨眨眼,“现在归村里管的,不就只有两样吗?”
“确是如此。”赵书彦笑了,“出地,愚兄想在此开家茶宿。”
“茶宿?”小暖微不解,喝茶,住宿?
“不错。”赵书彦眼底精光闪动,“尊父科举出身,此地定将文风大盛,文人与茶,密不可分。”
等族学建立起来后,陈祖谟必定会请有名气的先生来坐馆,慕名而来的学子们到此需有个落脚地,他建的清雅茶宿就会成为这些人的首选。
小暖虽然还嗅不到什么巨大的商机,但她会看人。赵书彦气质干净纯粹,目光沉静慧智,这样的人不管在现代还是大周,都不是池中物。
投资者,投的是人和生意。生意好人不行,接下来自己做或换人做;人好生意不行,砸钱让给他创造机会转行创业;若是人好生意也好,那就是上上选,投资进去后坐等分红就好。
小暖现在不能确定赵书彦要做的生意怎么样,但投资他这个人一定不会错。万一这茶宿亏了,大不了卷土重来!
于是乎,小暖嘿嘿一笑,“不知赵大哥的茶宿要用大多地方,打算开在何处?”
赵书彦不知小暖为何发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茶宿不大,只大堂、几个雅间和几间住宿之处,五六亩足矣,最好是靠山傍水,与村落稍有距离,居于桑田之中,可隔开尘嚣,清幽雅致。”
这不就是说的自己那六亩地嘛!小暖一转弯儿,“赵大哥随我来!”
待转回自家田边,小暖的小手一划拉,拿出谈生意的架势,文绉绉地道,“这一片还没出苗的空地都是我家的,靠山,邻水,离村百丈,左右都是农田,山上有桑树,正好符合赵大哥的要求。大哥不如连山坡也圈起来,依山势建个曲水流觞的后花园,你觉得怎么样?”
脑中随着小暖勾勒出一幅图画的赵书彦很是满意,“甚是不错!小暖妹妹不愧是状元之女,出口成章!”
小暖也不管什么成不成章的,生意能做就成!小暖一指树下的长条石头,“既然这样咱就没必要去找里正爷爷了,赵大哥请坐,咱聊聊合作的事?”
“不去了啊——”小草虽然惋惜不能去找里正爷爷家的秦二囡玩,但也听话地在姐姐身边一蹲,顺手揪了几个草穗编小狗。
赵书彦愣愣地看着小暖,“妹妹可能做主?”
“能!”小草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指自己的小脑袋,“我家的事儿,娘亲和大黄听我的,我听我姐的。”
“……”赵书彦强忍着笑,微微点头。
小暖一本正经道,“我家的事儿,我与娘亲商量着办。且先不谈地价,赵大哥建造、经营茶宿,需要多少本金?”
“二百两足矣。”赵书彦坐在石头的另一头,坦言相告,“怎小暖妹妹说话忽然如此客气?”
是说自己文绉绉的吧?小暖嘿嘿一笑,“是因为我瞧着有身份的人讲话都这样,所以才学的。我觉得这样更有气势,能让人信服。”
直白点说就是,她把拽文当商务谈判用语使用了,从上次入股锦绣布庄的经验来看,效果不错。
赵书彦憋着笑,“小暖妹妹言之有理,请接着讲。”
第三十五章 拿下
小暖笑弯了眼睛,“赵大哥,小妹家的六亩良田和其后的七亩山坡折价六十两,赵大哥觉得价格可否合理?”
赵书彦点头,“合理。”
“这十三亩,小妹不卖,而是当本金入股赵大哥的茶宿,您看可否?”小暖紧紧盯着赵书彦,观察他的反应。
赵书彦微愣,“入股?”
小暖立刻解释道,“方才您也见到小妹一家的处境,若我所料不差,现在陈秦两家定在打我家田地的主意。我等孤儿寡母......“
赵书彦忍不住抽抽嘴角,陈状元还活着呢,她们仨怎的就成孤儿寡母了......
小暖继续巴拉巴拉地讲着,“若是我们讲田地卖与赵大哥,那所得银两定会被人惦记。所以小暖才想出入股赵大哥的茶宿。如此,一来可免去两家人的骚扰;二来小暖也能跟在大哥身边学些为人处世之法,好为日后谋划,确保我娘与小妹生活无忧。不知赵大哥,意下如何?”
方才的情境赵书彦也见了,觉得小暖的忧虑非常有道理,也就点头,“可。愚兄这家茶宿,小暖妹妹可用田入股。若是亏本,本钱愚兄原价退还;若是得幸赚了,小暖妹妹得两成分红。”
小暖摇头,“小暖大道理不懂,但既用田入股,输赢定与大哥共担!”
赵书彦眼睛大亮,“好一个输赢共担,小暖有此气概不输男儿,这茶宿的生意,愚兄与你做定了!”
“太好了!”小暖拍手。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订下文书?”赵书彦也是个讲究效率的人,“之后愚兄好去调集人手准备破土建房。”
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赵大哥,您先稍等我半个时辰,我这就去把那七亩山坡买下来。”
......赵书彦忍住笑,“小暖妹妹怎又不之乎者也了?”
“这不是生意成了吗,用不着了。”小暖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我怕舌头打结。”
赵书彦憋得脸发青,“且去,且去。愚兄先去草拟一份文书,一个时辰后在此等候小暖妹妹。”
“没问题,一定不让赵大哥空等!”
见小暖牵着小草跑远了,赵书彦才弯腰哈哈大笑,路边的车夫见自家少爷笑得如此欢快吓了一跳,他跟在少爷身边两年,还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能让少爷开心的,一定跟钱有关。难道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跟那个小丫头?车夫晃晃脑袋,绝不可能!
少爷看上那小姑娘了?
车夫脑袋晃得飞快,绝绝不可能!
小暖拉着妹妹一口气跑到家,与娘亲讲了以田入股的事情,又给娘亲打保票,“娘放心,这样入股咱们赚的银子,一定比把田租给村里人种要多。”
秦氏明白闺女的担忧不无道理,也就咬着牙同意了。
小草终于忍不住了,“姐,那山坡不是咱们家的。”
小暖弯腰狠狠在妹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马上就是了。咱后边山坡是三胖叔家的,我这就去买下来,娘给我拿钱。”
秦氏回屋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并几块碎银子塞进钱袋里,“这是咱家所有的钱了,不晓得够不够买山坡。”
“二舅说山坡不到二两一亩,足够了。”小暖接过钱袋就往外走。
“小暖......“秦氏唤住女儿。
小暖头也不回,“娘放心,别人那儿须要娘或二舅出面,三胖叔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不是,小暖......”秦氏上前拉住女儿的衣袖,小声道,“你给娘留下一点田种的蔬菜和粮食,够咱家吃就好,成不?”
小暖见娘亲期盼的眼神立刻点头,“成,女儿记下了。”
小暖赶到韩三胖家,他们两口子正在给浴桶刷水漆,一脸气愤地谈着什么事情,见小暖进来,韩三胖立刻放下手中的大刷子,“小暖快来,我正想让大业去找你呢,过来跟你说件事儿!”
“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三胖叔。”小暖乖巧坐在崭新的小凳子上,三胖叔手艺好,小凳子很结实,不摇不晃的。
韩三胖又拿起刷子,“你先说。”
小暖赶时间,也就顾不上长辈优先的规矩了,“三胖叔,你家村南挨着我家新买的田的那七亩山坡都你卖给我,成不?”
“啊?”韩三胖和三胖婶儿手里的刷子同时掉了。
三胖婶立刻劝道,“你们家可不能再买地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大舅母四处跟人说你家的田已租给她家种了。小暖啊,你大舅不是你二舅,你大舅母也不是你二舅母,你大舅脾气暴,你大舅母爱贪便宜......“
小暖被三胖婶儿念叨的脑袋里响起那首经典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的手机铃声,忍不住地想笑。
“小暖得跟你娘说,可不能把田租给他俩,那样租粮肯定收不回来。你也不要再急着买田了,太扎眼。”韩三胖也劝。
小暖知道他们是好意,“多谢叔婶儿,我们的田没租给大舅,是有别的用处。叔,婶儿,你们把田卖给我,成不?我听说坡地一亩卖一两半,我出一两七钱,现在您就卖给我吧。”
三胖知道小暖主意正,也就不劝了,“那田开出来才两年,石头疙瘩都没清理干净也存不住水,长不了啥东西,你要真想要就一两四钱吧。”
小暖见三胖婶儿也点了头,立刻跳起来,“太好了!多谢叔婶儿,叔拿上田契,咱这就去里正爷爷那里把事儿办了吧?”
韩三胖又愣了,“这么急啊?”
“嗯,我想跟人合伙开个小茶馆,用得着那片地。”小暖如实道,“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我怕晚了我奶奶给里正爷爷递什么话,让里正爷爷为难。”
“就咱这破地儿,谁会跑到山上去喝茶啊,这买卖能做成吗?”三胖婶儿怕小暖瞎花钱。
小暖笑了,“婶儿,不试试看,咋知道能不能赚到钱呢,您说是不?”
三胖婶儿点头又叹气,“你们娘仨也是真不容易。”
韩三胖觉得小暖说得也有道理,洗手进屋拿出田契,带着小暖去自己舅舅家。
里正秦德听到小暖家又要买田,手里的茶杯盖都惊掉了,“小暖啊,你脑袋里咋想的,六亩田还不够你们娘仨种的?”
“嗯呐,我力气大!”小暖抬抬小胳膊。
里正嘴角一抽,头又开始疼了。不过他还是在外甥和小暖的催促下,提笔给两家过了手续,七亩山坡正式转到秦氏名下,小暖交钱拿到田契心里就踏实了,从里正家出来时嘴角都是翘的。
待看到对面婷婷袅袅、一步三摇走过来的美人儿,小暖的嘴角就翘得更高了。
第三十六章 一个布庄和一个茶宿
青柳也没想到会在里正家门口遇到陈小暖,再想到她此来的目的,青柳心里就十分地得意。她停住,抬纤纤玉手在腰侧交叠,屈膝婀娜万福,“奴婢青柳,见过大姑娘。”
小暖差点被这个称呼砸的趴下,“我说青柳......”
“奴婢在。”青柳曲腿听训,表面很是恭敬。
“能换个称呼不?”小暖跟她商量,大姑娘这个,她实在不想叫。
不叫大姑娘要叫什么?官宦人家未出闺阁的女子都是称姑娘的啊!青柳单眼皮的媚眼转了转,小姐妹们讲过富商人家的下人们会称主家的女儿为什么来着?哦,对了!
“是,小娘子。”
小暖差点爆粗口,“再换一个!”
青柳为难地抿着樱桃小嘴儿,围观的几个汉子顿时就不满了,“我说小暖,你想让青柳姑娘叫你什么就直接讲嘛,这么为难人干嘛啊!青柳姑娘是性子好,要我早就急了!”
“青柳不敢。”青柳立刻惶恐地低下头,眼中却布满嘲讽。不过是被陈状元赶出家门的弃女罢了,嚣张什么,等她当上姨娘看她怎么好好地报今日陈小暖当众辱她之仇!想到刚得的消息,青柳又忍不住雀跃,陈状元要回来了呢!
小暖见这帮横眉立目的护花使者,忍不住笑了,“青柳啊,你以后叫我小暖就好。”
青柳立刻微微万福,“是,小暖姑娘。”
呃,这个还算能接受,小暖点头,“找里正?去吧。”
韩三胖见青柳扭着小蛮腰进入舅舅家大门,呲牙道,“这就是个搅屎棍,到谁家谁家不安生。”
小暖憋住笑,“三胖叔要不放心,就进去盯着?”
韩三胖幸灾乐祸地道,“她到我舅家搅不了事儿,我舅母可是十里八村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呢,要不是得回去刷漆,我真心进去瞧瞧。”
他这么一说,小暖倒有点想进去瞧热闹了,不过赵书彦还在地头等着,正事要紧。
此时的赵书彦已从狂笑中恢复常态,淡雅如画地坐在树下的马车中乘凉看书。不远处的大树后,粉花绿裙的秦大妮儿正满怀憧憬地偷偷盯着马车被风吹动的车帘。
见到小暖来了,车夫立刻知会自家少爷。赵书彦从马车上跳下,含笑看着脸带薄汗,充满朝气的小姑娘。
“让赵大哥久等了,这是地契。”小暖把地契递过去。
赵书彦验看过两张地契,眼中带了赞许,“不错。这份文书也请小暖妹妹过目,若觉得有不妥之处,愚兄立刻更改。”
因不远处有几双眼睛盯着,小暖没有接文书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认得的字不多,大哥能给我念念这上边写的什么吗?”
赵书彦道了声歉,轻声将文书念了一遍,又问道,“如何?”
小暖一听便知赵书彦是行家,文书上各条各款列得清清楚楚并无遗漏之处,于是点头,“没问题。”
“那咱们这就签字画押?”
“好!”赵书彦潇洒漂亮得留下大名按下手印后,小暖接过笔,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再按下小手印。
因不习惯用毛笔,小暖的字实在称不上好看,她不好意思的抬头,嘿嘿笑了。
赵书彦这次却没有笑,“不错。”
小暖抽抽嘴角,明明就像帮着扫把的蜘蛛爬的,他这是从哪里看出不错了......
“身为女子,小暖妹妹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然不错。”赵书彦中肯评价,“况且你这三个字架构清楚,笔顺未乱,假以时日必定规正。”
这倒是真的,小暖轻笑,“多谢大哥夸奖。大哥,我还有一事与你商量。咱们的茶宿内是否留些空地种瓜种菜种粮,待客人们入住后可自行摘取,再由咱们烹为佳肴,一来可增田园之乐,二来也可让咱们的小店多些不同于别家之处,大哥意下如何?”
“嗯,甚是不错,就依小暖妹妹所言。”听小暖又拿出这谈事的腔调,赵书彦就忍不住想笑,再听她说“咱们”这个词,又觉得无比亲切舒服,面色便更加柔和了,气得树后的秦大妮儿直挠树皮。
小暖立刻咧开小嘴笑了,“留哪块地耕作大哥做主,至于耕作之事,由我娘和我来做,客人摘取余下瓜果我们也想带些回家食用,大哥意下如何?”
“然。”赵书彦憋着笑,“小暖此举,是为尊堂吧?”
尊堂是母亲的意思吧?小暖点头,“是我娘想种,她总觉得身在农家没块地耕作,就心里不踏实。”
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呢,赵书彦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赵书彦便与小暖到家门口,请了秦氏在文书上按下手印,日后闻名八方的茶宿,便由此掀开了它辉煌的第一页。
送走赵书彦,迎着秦大妮和张氏怨恨的目光,小暖淡定地关上大门。
秦氏在水里洗着手上红色的印泥,喃喃地道,“今天一下子咱就有了一家布庄和一家茶宿,娘不是在做梦吧?”
布庄计划之中的,茶宿是意料之外的,不过都是好事,小暖笑嘻嘻地,“娘,咱们晚上吃什么,女儿好饿。”
“蒸茄子烙饼!”秦氏立刻转身去做饭,小暖回屋拿起鸡毛,在她的记事本上记下今天投资的两笔生意,并记下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满足地靠着凳子休息。
还不等茄子蒸熟,就有人来砸门了。大黄汪汪叫着,小草跑过去打开大门,就见秦大妮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你娘呢,我爷爷让她过去一趟。”
听到父亲找,秦氏急着把手上的面弄干净,小暖却从屋里走出来,“娘做饭,我去。”
“有话好好说,别惹你外公生气。”经过这几天,秦氏对女儿十分地有信心,她不怕女儿吃亏,只怕她把外公气坏了。
小暖点头,跟着秦大妮往外走。
秦大妮狠狠地挖了她无数眼,见她不疼不痒地,忍不住骂道,“站在大道边跟男人那么近说话,不要脸!”
小暖就奇怪了,“我光明正大地站在路上跟人说话不要脸,你躲在树后偷看就要脸了?”
秦大妮脸红脖子粗地吼回来,“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小暖挖挖耳朵,“哦,那你娘说,你一个人跑去跟男人喝茶,脸又是怎么回事?”
秦大妮说不过陈小暖,上手就要揍人。小暖往旁边一闪,大黄就窜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抬狗眼盯住秦大妮,只等小暖发令。
第三十七章 都是为了你们好
秦大妮与大黄的目光厮杀一阵,败下阵来,哼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小暖揉揉大黄的脑袋,慢悠悠地走到秦家。
秦家也在烧火做饭,厨房里烙饼的二舅母李氏看了一眼小暖,就心情复杂地低头继续揉面。公婆把二妮儿她爹支出去,就是为了方便谈事情。李氏木讷,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只能沉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其实从心里,她对丈夫跟大姐家走得太近,也是有点担心的,怕惹了陈祖谟不高兴,给她在县学读书的儿子使绊子,把他赶回来,可自家男人又不听她的。
小暖冲二舅母笑了笑,站在院子里喊道,“外公,我来了。”
秦三好见到这个越来越没规矩的外孙女,心里就不痛快,“你娘呢?”
“我娘在做饭出不来,外公有啥事跟我讲吧。”小暖直接回道。
白氏也沉下脸,“这么大了一点事儿也不懂,你就不会做饭让你娘过来!”
“我不会。”小暖说得理直气壮,气得老两口仰倒,旁边的大舅秦正埔和大舅母张氏见到不规矩的小暖和大黄有点发憷。特别是秦正埔,见到大黄就想起他上次被撕破的裤子,觉得大腿根的风飕飕的。
小暖再次问,“外公找我娘啥事?”
白氏皱起眉,“这事儿跟你说不着,明早叫你娘过来。”
小暖干脆挑明了,“我听村里人说,大舅母到处跟人说,我家刚买的田租给你们种了?”
“谁是你们,你们是谁?”大舅秦正埔不干了,“一笔写不出俩秦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娘买了田自己种不过来,我这当大哥的帮着种是本分,你以为我们真想种啊,还不是没别的法子!”
“别说俩,一笔连一个秦字也写不出来。”小暖接着问,“大舅打算付我们几成的租粮?”
张氏挂上虚伪的笑,“别人付多少咱们就给多少,不过遇到个天灾人祸的,咱也没办法。”
这个“天灾人祸”内容可就丰富了,张氏为了自己的聪明得意地笑。
小暖心里明白,把田租给大舅就等于白买了。不对,不能算白买,不光收不回粮食,她们每年还得给朝廷缴租,铁定赔了。
小暖抱着胳膊沉声问道,“你们有良田二十多亩,为啥还要惦记我家那点田?我们娘仨买点田是为了吃口饱饭,这也碍你们的眼了吗?”
“六亩好大一片呢,咋是一点?”张氏嚷嚷起来,刀片嘴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厉害,“再说什么叫惦记,有陈家老婆子顶着,你看村里谁敢租你们的田种?也就我们才敢伸这个手!你外公外婆好心好意的帮衬你们,咋到你嘴里就成了恶人了?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这话是你娘教你的?”
秦三好也是气的,闺女要买田他不反对,你说你买个一两亩自己种着够吃够喝就好,干嘛大张旗鼓地买六亩,还是良田!这不明摆着跟陈家人摆擂台吗,好让陈家人知道就算没了陈祖谟,她仨也能活的好好的?
想到陈祖谟那个小气性子,怕事的秦三好就心里没底,“田多了种不过来也没用,我手里的田也种不过来,你回去跟你娘说,留下两亩,剩下的都卖出去,以后别闲着没事儿瞎倒腾,好好关起门来过你们的日子。”
“卖出去也不错,我找人倒手卖出去,保证不亏本。”秦正埔也附和,他媳妇儿想种这份田,他却觉得为了这么点粮食,得罪陈家犯不上。
白氏也开口了,“你也是大闺女了,以后少到处跑腾,在家老实呆着学绣花做饭,你爹不是说要给你找个好婆家吗?你这样谁家敢娶你进门。”
“就是,闺女就得有闺女的样子。像你今天站在村口跟赵公子说个没完,就不像话!”张氏接着道,“你们说啥了,讲那老半天?”
“......”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没完,小暖不耐烦了,“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不过,第一,我们家的田不卖也不租;第二,我们的事儿以后不劳外公外婆操心。你们不就是怕陈家人不高兴出手给你们难看吗?以后你们离我们仨远远的,就啥事儿没有,有事儿我们自己担着。”
没心情跟这些人吵吵,小暖大步出了秦家,走到自家大门口闻到饭香时,心里才平静下来,含笑推门回家吃饭。
这一顿吃得尤其痛快,虽然手里没了银子,但置办了这老些田产和家业,秦氏夜里睡得格外香甜,梦中都笑醒了。
不想第二天天刚泛白,一家人被村里的大钟敲醒了。小暖张开眼,听到有人中气十足地喊,“秦家村的村民们醒醒啦,现在到村中的老槐树下来,里正有话要讲!”
小草揉着眼睛,“娘~”
秦氏动手给小闺女穿衣裳,“你们在家等着,娘去听听有啥事。”
小暖利索地系好衣带,“我去吧,娘在家做饭,我回来跟娘讲。”
“小草也要去。”里正召集各家开会的大场面小草没见过,非常好奇。
于是乎,小暖带着妹妹赶到村中央。
此时天更亮了,老槐树下已聚集了不少人,来的都是各家主事的男人,小草和妹妹站在人群边显得格外扎眼。
站在人群中大石头上的里正秦德目光落在俩人身上,有些复杂。旁边站着的陈家族长陈四爷和皮氏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气。
小暖淡定地站着,心想能让皮氏藏不住笑的,一定跟她的渣爹有关。她想起赵书彦讲的祠堂、族学、族田等事,难道这么快就眉目了?
秦德见人到齐了,咳嗽一声高声道,“大伙静静,这么早召集大伙过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跟大伙讲!咱们村要盖学堂了!”
“这学堂是咱们的状元出钱盖,坐馆的先生都请好了。以后咱们村陈姓男娃免束脩入堂读书,其他姓的孩子们也只交一半的束脩!”
“哗——”掌声响起,叫好声不断。
里正也是掩不住的笑,“这次咱们要建的学堂不小,地选在村东南那块,今天咱们就破土盖房,村里有一户算一户,家家出人帮工!”
“好!”村里人又是一片欢腾。
第三十八章 咱跑吧
“还有一件事儿,陈状元在信里吩咐咱们不要再买卖土地,特别是不要让外村人来咱们村盖房做生意,有生意咱自己做,有钱咱自己赚!”
“哗哗哗——”掌声不断地响起,小暖垂下眼皮。陈四爷脸上是止不住地笑,皮氏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嘴角微微翘起。
里正又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让大伙散了后,他走到小暖面前叹口气,脸上有些抹不开,“你爹的话你也听到了,待会儿我把三胖和赵河叫过来,你们把买的田退回去吧。”
皮氏嘴角翘得更高了,昨天从地头被气回家接到儿子的来信起,她就在等这一刻了!
为什么昨天傍晚不讲,要等到今天?
那当然是让她们这娘仨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皮氏不住的冷笑,谁敢败坏祖谟的好名声,挡着祖谟娶郡主攀龙附凤,她就饶不了谁!今天就要让这仨货色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拿鸡蛋撞石头!
见小暖不吭声,陈四爷也摆出族长的架子,颇为和蔼地道,“父命不可违,小暖回去找你娘拿地契换回银两。看在你和小草还是我陈家女的情分上,以后你们吃穿发愁,尽管来找族长爷爷要。”
要你个大头鬼!小暖抬头,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买的地还回去?”
是啊,人家为什么要还回去......里正默默转开头。
陈四爷耐心解释,“你刚才没听见?因为你爹来信......”
“不退。”小暖不等陈四爷讲完,硬邦邦地抛出两个字。
皮氏早就等着这一刻!
“好你个不尊父命的不孝女,跟老身回去,老身今天就要教你明白什么叫规矩!”
小暖翘起嘴角,“那地是我娘买的,我娘已跟我爹合离,她又不是陈家人。你们陈家爱退就退,关我娘什么事?”
“你......”皮氏一时词穷,咬牙道,“韩三胖家的地,明明是你去的,怎又成你娘买的了?”
小暖看向里正,里正秦德艰难地点头,“地契确实是落在秦氏名下的。”
皮氏咬牙切齿,“她也在秦家村,自然该按我儿子的吩咐办,必须退!”
小暖就觉得好笑了,“第一,我爹不是里正也不是本地的父母官,他下的令陈家人愿听那是你们的事,对其他人没有必须听从的道理。”
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皮氏本不愿意讲的,但现在不讲也不行了,“我儿就是本地的父母官!”
这一句话就把陈四爷的腿吓软了,“大嫂,这话可不能随便讲的。”
皮氏脖子一伸拐杖一戳,“我儿来信亲口说的,他一个月后会回来当济县知县!不过现在朝廷的任命还未下,你们不要四处乱讲,免得坏了我儿的大事。”
......
不要四处乱讲你还说,这消息压在心里很难受好不好!陈四爷和里正勉强点头,对皮氏更加恭敬了,“不讲,不讲。”
皮氏得意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让你非要护着你那无能的娘,让你不回陈家,我儿子当知县了!
她却忘了,当初得知郡主相中陈祖谟时,是她力主将秦氏母女三人赶出陈家,以免日后郡主嫁入陈家后看着俩大闺女碍眼的。
小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翻了几回,不过她面上丝毫不显,继续理直气壮回道,“就算我爹是父母官,他的命令也得上任后才能生效。”
“你......”皮氏气得抄起拐杖。
小暖根本不给皮氏讲话的机会,接着巴巴巴地摆道理,“我朝刑统里写得清清楚楚:令不前追。就算我爹是知县,他下的命令也只能约束济县百姓日后之行事。莫说他现在还不是知县,就算他现在是,他的命令是在我家买卖土地之后才到的,我娘不用听从!”
见皮氏还敢瞪眼。
小暖又理直气壮地道,“我朝刑统是天子颁下的,乃是天子令,怎么,难道天子令我爹也敢......”
里正吓得立刻捂住小暖的嘴,说话都哆嗦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讲,要灭九族的。”
见小暖被堵住,皮氏刚要笑,转念想明白小暖的九族也包括自己后,立刻毛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被捂着的小暖说不了话,旁边的小草立刻替姐姐回答,“爹讲的!”
皮氏被这仨字堵得哑口无言。
姐姐讲过,做错事要被责罚的时候,就顶上奶奶或爹爹的名头。现在是奶奶问,只能扣在爹爹头上了,小草用力点头。
小暖暗挑大拇指,里正见皮氏和陈四爷吃屎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算是完了,他小心翼翼放开小暖,“可不要再乱说话知道不,会砍头的!”
小暖也不争辩,甜甜地笑了,“小暖记下了,里正爷爷如果没事儿,我们先回了?”
里正无力挥挥手,这丫头太能折腾事儿了,她最好离自己远远的,希望陈状元,不对,陈知县回来后,能镇住她......
不想走了几步的小暖又回头笑道,“对了,有一件事儿忘了跟您说,我娘和人订下要跟人合伙卖茶了,文书是昨天签的,今天破土盖房。”
里正、陈四爷和皮氏纷纷石化。
小暖则牵着妹妹,痛快地走了。
回到家后,秦氏的早饭已经做得了,见两个女儿回来她赶紧问道,“啥事,咋去了这么久?”
小草自豪地挺起小胸脯,“是奶奶找我姐吵架,没吵过!”
......小暖抽抽嘴角,简单说来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儿,妹妹总结得非常精准。
秦氏蒙了,“不是里正召集各家说事儿吗,怎又和你奶奶吵起来了?”
小暖洗手坐在桌边,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秦氏呆呆地坐在桌边,陈祖谟要回来当知县?那以后她们娘仨还有好日子过吗?就凭他爱记仇的脾气,还不得往死里收拾自己?
要不要把小暖和小草送回陈家,怎么说她们也是陈祖谟的亲生闺女,他应该不会难为她俩吧?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亲在想什么,立刻开口劝道,“娘忘了当日在京城里被赶出驿站的不是娘一个人;在破庙里那人想杀的也不只是娘一个,连我俩都要捉走;后来我爹回来后也从来没想过把我们俩要回去;您觉得他把我俩当过女儿吗?”
的确是这样,陈祖谟不待见自己,连带自己生的孩子也不待见!秦氏决然地放下筷子,“咱们搬家,跑吧!”
第三十九章 小暖的顾虑
小草立刻拍小手赞成,“咱们跑到青鱼湖边上去住吧!”
“青鱼湖也归你爹管,咱们得再跑远点。”秦氏已经开始琢磨要搬到哪里去住了。
“咱们的户籍在这里,没有正当的理由和营生,咱能搬到哪儿去?”小暖沉稳地拿起一个馒头,“您别慌,我爹当知县还是别人当知县,跟咱们这平头老百姓一点关系也没有。咱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我爹也不敢不照规矩办事,村里几千几百双眼睛瞅着呢。”
“可这几千几百双眼睛,有几双能向着咱们?”秦氏想想就觉得揪心。
“我爹好面子,他回来了更不会当着人的面折腾咱们,否则对他的‘好名声’大大不利。”小暖分析道。
在陈家住了十三年,秦氏深知陈祖谟和皮氏的手段,还是怕啊,“他不当面折腾,来阴的可咋办,他是知县,这里最大的官啊......”
小暖邪邪地笑了,“他玩阴的,能玩得过您闺女我吗?您放心,有我在他欺负不到咱们头上。”
“姐最厉害!”小草立刻捧场。
秦氏看了俩闺女一会儿,一半是相信女儿,一半则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也沉稳地拿起个馒头掰成两半儿,递给小草一半儿,“待会儿吃完饭,咱仨都到地里去,打猪草喂猪再整田垄浇地准备种豆子。”
这转着也太大了......小暖在此深深感受到娘亲那强大无比的神经线,也因娘亲对自己的无比信任感到开心。
就算本来有点怕,现在她也不怕了,有娘亲和小草在后边,她必须强大,不过是个渣爹陈世美,怕个毛!
来一个她灭一个,来俩她灭一双!
小暖用力咬口香喷喷的白馒头,“好,种豆!”
到了田里,娘亲干得起劲儿,小草在低头玩石子,小暖则心不在焉的等赵书彦来。也不知赵书彦得知陈祖谟会回来当知县后,计划会不会发生改变。
若他撤了,自己开茶宿的钱定是不够的,得另做打算......
赵书彦准时带着十几个人出现在秦家村,打猪草的小暖立刻跑过去,“赵大哥且不急着动工,我有一事要跟你说。”
赵书彦先给秦氏见礼,让他带来的人到帮着拔草平整田地,才轻声问小暖,“何事?”
小暖左右看看,见无人上前盯着,才小声道,“我刚得到消息,我爹要回济县当知县了,一个月后到任。”
赵书彦也学着小暖的样子,弯腰小声道,“此事愚兄已知晓,然后?”
小暖抬起头,“大哥也知道我娘和我爹合离了,我爹看我也不太顺眼。如果他不回来还好,回来了怕是会给咱们的茶宿添麻烦。”
赵书彦点头,示意小暖继续。
“一旦他得知茶宿有我也就是我娘的股份时,他心里一定不舒坦。我刚才还在想不如把田转你,我们不入股了。可早上里正召集村里人说了,不让再往外卖地,也不要让外村人过来做生意。我怕我们撤股了,大哥的茶宿也开不起来。”小暖继续问,“目前这个情况,大哥还要建茶宿吗?”
“嗯。你爹回来当知县对咱们的茶宿有利无害。”赵书彦笑道。
小暖本还想说什么,赵书彦却道,“若是小暖担忧不好与尊父交待,咱们可再签一份文书,当做你们把田租给我,可好?”
“我有什么好担忧的,我是怕牵连赵大哥,让你亏本。”小暖站直小身板。
赵书彦又温和自信地笑了,“你都不惧,愚兄何所惧?”
小暖见赵书彦这态度,一则是有些疑惑他的胆气不是一般商人能有的,二则是为自己没有看走眼而开心。
赵书彦展扇有风,青丝微动,“在此时上,愚兄想的与妹妹不同,尊父行事一向谨慎周全。茶宿有你们在,只会更稳妥。小暖妹妹若想好了,就随愚兄前去拜会里正,今日巳时三刻宜破土动工,若错过需再等十日,时不我待。”
小暖忍不住地笑,“好,走!”
走了几步,小暖虚心请教,“赵大哥,知县官居几品,状元当知县算是好差事吗?”在电视剧里,知县就是七品芝麻官,典型的受气包,小暖可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赵书彦抬扇替小暖挡住部分炽烈的阳光,耐心解释道,“知县品级从正七品到从八品不等,济县乃京城外畿县,户过五千,知县乃为正八品。”
正八品不算高啊,小暖疑惑。
赵书彦又道,“知县品阶虽不高,但三年任期内若有政绩提升至知州一级衙门做事则大有可能。我朝知州属天子直接管辖,州内要事不需经三省六部,可直奏天子。”
小暖把赵书彦的话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语言后,恍然大悟。县再上一级就是州级,知州直接受皇帝的领导,能直接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有能力就不会被埋没。这么算,知县还是个不错的职位。
“且济县土肥民丰,又地处要害囤重兵,安全无虞,出政绩并非难事。”赵书彦目光灼灼,心知若非承平王疏通关系,陈祖谟绝不可能得此肥差。
小暖抬头,“赵大哥果真博学多才。”
赵书彦微微一笑,“愚兄族中有人在朝为官,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小暖点头,听了方才那一通分析,她觉得赵书彦的见识绝非一般商人可比,他到底是怎么个来历?看来自己应该去认真查一查。
不过有一点她很明确——赵书彦帮自己就说明他不是陈祖谟一伙儿的。凭这一点就值得小暖跟他合伙做生意!
很想问问赵书彦的族人官职大不大,小暖现在急需抱条可靠的粗粗的大腿,最好是一脚就能碾死陈祖谟的那种。
刚要出门的里正见小暖来了,立时觉得头疼,“小暖,我还有要事,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可以等可吉时不能等,小暖一把拉住里正的衣袖,“里正爷爷,就两句话的事儿,耽搁不了您多大功夫。”
赵书彦立刻弯腰拱手,恭敬道,“赵氏书彦,见过里正。小生与秦夫人打算在村南开家茶宿,特来跟您报备,请您示下。”
赵氏?里正眼睛睁大,“济县城东的赵家?”
第四十章 赵书彦的来历
赵书彦答道,“正是。”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城东赵家很厉害吗?
里正的头更疼了,两头他都惹不起,只能认怂让他们自己去斗,“既然你们已签了文书,我也没啥好说的。就两点:一,奉公守法,公平买卖;二,不可改河道,不可践踏禾苗。”
“小生谨记。”赵书彦应下。
里正摆摆手,示意他俩赶紧走。
待两人回到田边时,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赵书彦带来的十几个人正蹲在地里清理杂草。几个好打听闲事儿的村妇也围在秦氏身边,一边拔草一边打探消息。是以,她家田里现在到处都是人。
俗话说得好,人多好干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里的杂草被拔了近半,在地头上堆了好大一堆,够她家猪和鸡吃几天了。她用力点头,“赵大哥,咱茶宿还没盖呢,人气就足了,好兆头!”
赵书彦展颜,颇为愉悦地笑了,躲在树后的秦大妮儿开始挠树......
管事赵三见大少爷回来了,立刻拍掉手上的土跑过来。
赵书彦的目光在地里扫了一圈,“怎不见张道长?”
管事一指坡地后的山林,“道长说要登高堪舆。”
小暖好奇地问道,“啥叫堪舆?”
“堪乃高,天道也;舆乃下,地道也,堪舆即仰观天象,俯查地势之意。”赵书彦文绉绉解释道。
.......小暖脑袋自动转换一下赵书彦的话,明白了,原来是个看风水的!她抬头望着林深不知处的风水先生,“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赵书彦微笑,建屋必起请堪舆家,这乃是规矩,不过小暖不知他也不觉的奇怪。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少出家门的女孩子,知之自然甚少。
想到这里,赵书彦不由觉得可惜,若是陈祖谟对这女儿上心些,以小暖的聪明,假以时日必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快到吉时,头戴道冠身着道袍的张道长才迈着方步慢慢下山,走到赵书彦面前就是一顿狂夸,“赵少爷,此处聚财向光,乃是块宝地......”
听着张道长滔滔不绝不带重样地夸,小暖油然生出“她买的不是一块地而是一个聚宝盆”的自豪感。
这道士,绝对是个能人!
夸完地,张道长的目光跳过小暖,落在玩狗尾巴草的小草身上,目光大亮,“这小姑娘天庭饱满,眼睛清澈,人中深长,耳珠厚大,下颚丰满,此乃福泽深厚之相貌!”
小暖抽抽嘴角,心说你直接说我妹妹胖不就得了......
小草也听得出好赖话,弯起眼睛开心了,“多谢道长。”
张道长见了她的笑脸更添福气,便掏出几块糖递给小草,“拿去吃,有空来贫道的长春观,贫道给你画几道平安符,保佑你家宅平安。”
小草见姐姐点头,才接了糖,跑去和小伙伴们分享。虽知不可信,小暖还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道长看我呢?”
张道长捋长须,颇为费劲又玄妙地摇头,“贫道看不懂。”
看不懂......
小暖呆了,这是几个意思?
赵书彦轻咳一声,“小暖妹妹必定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见张道长又要摇头,小暖立刻飞快打断他,“对,一定是这样!大哥时候不早了,咱开始吧?”
赵书彦辛苦憋笑,“甚好,道长,请!”
接下来是一套古代建房的流程:插香拜天敬土地爷、放鞭炮、动第一锹土......
山长茶宿,热热闹闹地开建了。
鞭炮的红纸屑还未全落地,陈四爷就领着村里的一帮汉子扛着铁锹从村中出来了,见到小暖家田里的热闹,陈四爷黑着脸带头踩着纸屑,向东走了百余丈站定,开始丈量土地做标记。
跟出来的里正转头看看这一边满脸笑的小暖和赵书彦,再转头看着那一边浑身冒火的陈老四,更觉头疼欲裂,索性躲到树下赚凉快,两不沾了。
管事按照设计图在地上用白灰划线,盖房班照线开始挖地基,一车车的青砖如流水般运到地头码好,一切井然有序。
秦氏把猪草装满背篓,发现自己呆在这里有些多余儿尴尬,于是想包揽下供应凉白开的差事。
管事赵三看出秦氏不自在又想帮忙的想法,笑道,“明天来的人更多,不能劳您一趟趟地送水。小人想在田边搭个灶台烧火做饭,不知您家可否还有多余的锅?若是有的话,小人便偷懒不去买了。”
“有的,有的!”秦氏立刻点头,带着俩女儿回家扒锅送到地头,又带着孩子们回家,兴高采烈地道,“走,咱去城里再买一口锅。”
小暖无语......
母女仨刚要出门,二舅秦正田就急匆匆地来了。他昨天被老丈人叫去帮忙,今天回来看到他帮着买的地被挖的面目全非,又听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立刻急匆匆地赶过来。
一听姐要出门买锅,正愧疚着的秦二舅立刻揽下差事,“我去,我去!你们都歇着。”
说完也不等大姐答应,他转身就往外走。小暖立刻拿了娘亲的钱袋子追上,把事情经过给二舅讲了讲,“我觉得这样比租田赚得多,所以就跟赵大哥合伙了。”
秦二舅琢磨也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可是,“万一没人喝茶咋办?房子空着赚不回本钱啊!”
小暖笑了,“赵大哥说给能有生意,我觉得他看起来满可靠的,二舅知不知道赵大哥什么来头?”
秦二舅无语地曲起手指头在外甥女的额头重重敲了一下,“连人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搭六十两银子进去,你这胆子哪来的!”
小暖嘿嘿笑,就听二舅又道,“咱们济县真正算得上大户人家的有两户:城北的乌家和城东的赵家。赵书彦是赵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外号人称笑面虎,赵家十之五六的生意现都在他手上。”
笑面虎赵书彦......小暖嘻嘻笑了,“这外号挺有意思。赵大哥说他家有人当官,二舅听说过不?”
秦二舅点头,“赵家当官的有好几个,要说最出名的还是赵书彦的亲二叔赵令德,听说他在京城当大官。”
大粗腿真来了?小暖的心就是猛地一跳,“多大?”
第四十一章 自己当大粗腿
“那咱就不知道了。”秦二舅摇头。
小暖眼睛亮亮的,京城能称得上大官的怎么也得是四品以上吧,这可比八品芝麻官陈祖谟大多了,好事!
小暖接着打听道,“乌家怎么个来头?”
“乌家比赵家可厉害多了,乌家几代将才,出了好几位将军,是咱们打下江山的大功之臣。乌家的大爷乌正平还娶了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宁平长公主,是当朝的驸马!”秦二舅舅说起乌家就带着一股子尊崇。
小暖眼睛更亮了,几代将军、当朝长公主驸马,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粗腿啊!
“但是,”秦二舅话锋一转,悲痛道,“十四年前乌老将军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出征抗敌,结果三位小将军全部战死沙场,老将军忍痛斩下敌首后辞去军职在家养伤,再没人见他老人家出来过。”
啊?小暖轻轻问道,“老将军有几个儿子?”
“就三个,战死沙场的不止是老将军的三个儿子还有长公主宁平。乌家现在只剩老幼两代人,可敬,可悲啊!”秦二舅情绪低落不少。
这乌家跟宋朝的杨家将倒有一拼,小暖又问道,“那老将军有几个孙子呢?”
秦二舅立时挺起胸膛,与有荣焉地道,“一个,是乌桓小将军,他十三岁能拉万石弓射铁箭,百步穿杨!”
“乌桓......”小暖脑中闪过世无双的笑脸,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开万石弓的主,“二舅,您听说过乌家有个叫乌羽的少爷不?约莫十五六,一双带笑的桃花眼,长得非常好看。”
秦二舅摇头,“老将军虽然就一个亲孙子,但乌桓少爷这一代有好几个堂兄弟,我也闹不大清都叫啥。”
小暖略遗憾,“那长公主呢,她没有孩子吗?”
秦二舅点头,“有个女儿,长公主死后就被太后领进宫养着,叫啥长啥模样咱也不清楚,不过玉面将军和长公主的女儿,怎么着也难看不了吧。”
女儿啊!这样世无双一定不是乌老将军的孙子了。而且乌家乃是将门,应该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人家只皇帝的赏赐的丹书铁卷就够过日子了,还用靠自己赚钱?
看来乌家这棵大树是靠不上了,赵大哥家的还得再观察。
小暖握握拳头,就算没有大树和大粗腿又怎样!她陈小暖有手有脑子,实在不行就自己长成大树,大粗腿的话还是算了,大粗腿不好看。
小暖一路胡思乱想着跟二舅在城南买了口锅后,直接奔着锦绣布庄而去。
少了进京求学的张三有这个天天在柜台后啃书的书生东家,布庄的违和感没了,小暖进来都觉得神清气爽。
信叔见小暖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苍蝇拍,快步过来躬身行礼,“小东家。”
小暖吓一跳,立刻拉着信叔躲到柜台内,“信叔,咱不是讲好了吗,我入股布庄的事要保密,您这么一叫谁都知道了。”
信叔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小暖姑娘?”
......小暖摇头,“没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只要有人在信叔就当我是寻常的买布客人,什么都不用称呼。”
知道陈祖谟会回来当知县后,小暖的行事更谨慎了,要防着陈家人知道她入股布庄过来闹事。
信叔略疑惑,但没有多问。
“信叔问您个事儿,您觉得咱们店的生意为啥不好?”小暖单刀直入地问。
信叔惭愧低头,“是老奴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打理买卖不够用心。”
“您今年多大年纪?”小暖又问道。
“四十有五。”信叔如实道。
......
果然长了胡子就显老,她一直以为信叔已五十有余了呢,“四十多岁正当年,您怎么说自己老了呢?小暖看得出来您对布庄用了十成十的心,怎么能说不用心呢。”
信叔头更低了,有些话他实在讲不出来啊。
“您觉得是因为三有哥的问题?”小暖直接问,蹲门口几天,她还是看出点来的,爱斤斤计较的书呆张三有,的确是个问题,而信叔对他虽然尊敬但也觉得他在店铺了是帮了倒忙的。
信叔慢慢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信叔果然是这么想的,小暖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三有哥已经去求学,您接下来这几个月对布庄的生意有什么打算?”
信叔立刻挺直身板,“老奴打算早开门晚关门,待客殷勤周到,备好茶水......”
小暖耐着性子听玩信叔打算如何当个二十四孝好掌柜后,才开口,“您考虑得非常好。不过我记得咱们布店现在就是宵禁时才关门,再晚了还有人来买布?”
“是老奴考虑不周。”
信叔惭愧地低下头。是啊,都宵禁了他开门做谁的生意,鬼啊?想到店里有给死人穿的装裹布料,信叔忽然觉得后背好冷......
小暖微笑着,“信叔,客人到咱们店里是来干什么的?”
“买布!”信叔立刻答道。
“那她们买布是为了什么?”小暖接着问。
信叔嘴微张,“啊?做衣裳,做布帘,送人,装殓死人......”
“......做衣裳,她们要的是暖和,漂亮,还是舒坦?做布帘或者送人,她们又要达到什么效果?”小暖又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然后心中默默决定,死人衣裳这个产品线,一定要摘除。
信叔认真地想着,茫然摇头,“每个人不一样,老奴也说不好。”
“您说的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但咱们做生意的总得把客人归出个大类来,才能去进布料卖给客人,对不?”小暖慢慢地讲,“如果咱们连这些都不清楚,该进何种布料,又该如何卖出去?”
信叔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清楚些,有点明白自己为啥这么辛苦却也赚不到什么钱了,就听小暖又讲道,“所以,我给您三天时间,您去考虑以下这四个问题并写下来:第一,锦绣布庄的客人主要是哪些人,她们喜好什么布料;第二,客人买布大都用来做什么,哪一类最多;第三,除了已经有的客人,哪些人也可能来咱们布庄买布;第四,城中另外一十二家布庄是靠什么赚钱。三日后的现在,我过来跟您商量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信叔连连点头,“是,老奴明白了。姑娘不愧是状元之女,眼界非一般人可比。”
小暖抽抽嘴角,这些跟陈祖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而是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二十一世纪的金牌投资顾问!如果连这点皮毛都不懂,她还怎么混成大粗腿,啊呸,是大树!
第四十二章 谁吃亏了
小暖从布庄出来见时间尚早,便决定去城中最大的布庄霓裳布庄门前转一转。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对手——锦绣布庄发展半年后,可能对上的头号竞争对手。
比起锦绣布庄这种街口小卖部,霓裳布庄就是城中心的综合大超市,三间三层的店面,柜台上陈列的布料也真如霓裳羽衣般如梦如幻,一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
而且,不同于锦绣布庄的门可罗雀,人家这可是真真的门庭如市了。霓裳布庄的街对面有人支摊卖大碗凉茶,小暖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要碗凉茶观察敌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着未来自己的锦绣布庄也会是这样的美好场面,小暖便喜滋滋地捧着大碗茶,喝得过瘾。
因天气炎热,霓裳布庄三楼雅间的窗户开了一扇,屋内两人正在议事,旁边的乌羽闲得无聊,摇扇端茶晃到窗前往下随意一瞧,正看到盯着布庄大堂的陈小暖!
乌羽眼睛大亮,放下茶杯蹬蹬蹬地跑到二楼换上一身寻常布衣,头上束发的玉簪也换成竹簪后,才大步跑下楼直奔茶摊而去。
“噗!”小暖见到头发都没束好的世无双乌羽,一口茶喷在地上,咳嗽起来,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
乌羽跳到一旁躲开小暖的攻击,笑得春光灿烂,“小暖妹妹,好巧。”
小暖左右望望没见低气压,心才稍稍平稳,“乌少爷,以后请你叫我陈姑娘。”
乌羽不解地问,“为啥?”
小暖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因为我是姑娘家,名字不能被人乱叫。”
“可乌某上次叫你也没说什么啊。”乌羽皱起眉头,难道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可就不好玩了,“是不是有人乱讲了什么?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就是乌家外院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子而已。”
是赵书彦告诉她,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这是规矩好不好!小暖知道世无双不是个按规矩来的性子,决定采取收买战术,“如果你改口叫我陈姑娘,本姑娘就请你喝一大碗茶!”
乌羽合扇在手心一敲,“叫你小暖妹妹,乌某请你喝茶,两大碗!”
小暖皱眉。
“天天请你喝茶!”乌羽又加价,卖茶妇人的眼睛立时亮了。
小暖一拍桌子,“坐下,咱俩谈谈。”
有意思!乌羽撩衣摆气势十足地坐在小暖对面,抬手颇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讲!”
“你请我喝一个月的茶,人前叫我陈姑娘,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乌羽寸步不让,“天天喝,随便叫!”
收买不成小暖改换苦肉计,眉一垂眼一低,可怜兮兮道,“若教我爹知道有人这么叫我,会把我拖回去关起来的。”
乌羽想起小暖那个糟心的爹,心一软就妥协了,“好吧,陈姑娘......”
小暖眼睛立刻弯起,“再来两碗茶!”
“大碗的!”乌羽也一拍桌子,留下一粒银子,“老板,陈姑娘这个月的茶乌某请了!”
笑容满面的卖茶女立刻收起银子,麻利地擦桌上茶。
小暖端着茶主动为上次的事道歉,“乌少爷,上次卖瓜实在对不住,我家急着用银子......”
“哈哈哈——“提到这件事,乌羽就想到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拍桌子狂笑。因笑得太夸张,致使他头上的木簪脱落,果然又成了披头散发的世无双。
.......小暖抱着茶碗转身,表示自己跟他不熟,认真观察霓裳布庄的情形。
小暖的一盏茶喝完,乌羽才笑过瘾,随意披散这长发转到小暖身边的凳子坐下,也抱着茶碗跟着往里瞧,“在看什么?想买衣裳咱进去看?”
小暖心思一动,“这霓裳布庄是你乌家的?”
乌羽摇头,“不是。”
“那是谁家的?”
乌羽抬头,小暖跟着他一起抬头见到三楼窗内的人,一口茶又喷在地上!
低气压?这也太巧了!
乌羽又拍桌子狂笑,小暖默默地擦嘴角站起来。这店是低气压的,她惹不起,躲得起。
乌羽拉住小暖的衣袖,边笑边道,“你去哪里?”
......这倒好,不让叫小暖妹妹,他啥也不叫了,“回家。”
乌羽强忍着笑,“你怕我三哥?”
低气压袭来,小暖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严三爷和蔼慈祥,我是尊敬他!”
“和蔼慈祥?哈哈哈——”乌羽又开始狂笑,“我三哥还未及冠,怎从你口里说出来倒像是行将就木了。”
小暖赶紧更正道,“我可没这么讲,放开,我要走了!”
乌羽自然不放,待他笑够了才把小暖按在凳子上,“你放心,这店不是我三哥开的,随便看。我们今天过来是买衣裳。”
“真的?”小暖狐疑着,小心翼翼地往上扫了扫,见窗户已经关上,立时松了口气。
乌羽用力点头,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是我三哥的下属开的。
小暖又端起大碗茶喝了几口,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这位三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乌羽眼睛一转,憋着笑道,“开酒楼的,你上次不是去过?”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不是!小暖无奈再问,“他就那一家酒楼?”
乌羽如实道,“倒也不是,他在别处还开了几家分号,生意也不错。”
小暖立马决定以后绝不沾酒楼饭店的生意,完美避开低气压。然后她又恢复自信淡定,端着大碗茶继续观察霓裳。
乌羽顺着小暖的视线往里看,发现她盯着店内一个长得歪瓜裂枣地小伙计看,忍不住长长地叹口气,“我说你的眼光......”
“打住!”小暖立刻制止他胡言乱语下去,“我就是随便看看,没一定要看哪个人。”
乌羽摄人心魄的眸子转了一圈,“要不咱进去看?”
小暖立刻摇头,低气压还在里边,她进去就是自讨没趣,“我回家,乌少爷慢慢喝。”
“这就走了啊——”乌羽遗憾地放下大碗,迈步进入霓裳布庄。
乌羽回到三楼,趴在桌子上继续笑,“三哥,那小丫头想抢你的生意。”
严晟挑挑眉,“她说了什么?”
“她问这店是谁的。”乌羽说完又趴下狂笑,“太有趣了,小暖妹妹太有趣了。”
“叫错了,应是陈姑娘才对。”严晟淡淡地道,“花了一两银子请人家喝茶才换回的称呼,可不便宜。”
乌羽揉揉笑得酸疼的腮帮子,“怎么觉得是我吃亏了?”
第四十三章 建府
当陈四爷带着人丈量好族学的地界后,一翻黄历发现再过十日才能破土,再看旁边干得如火如荼的茶宿,郁闷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混在人群里一点点看着茶宿打奠基、起墙盖起个外大堂内雅间的大茶宿时,在听说他们居然叫“山长茶宿”时,忍不住暗骂,他奶奶个腿!陈家盖族学请大儒坐馆当山长,你在隔壁开个山长茶宿,是几个意思?
结果管事赵三给他解释说,人家赵大少爷取自“山长水远无觅处,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山长,不是书馆山长的山长,陈四爷被说得勿以应对,更郁闷了!
除了他,秦大妮儿也很郁闷。她头上戴的绢花被日头从鲜粉晒成土粉色了,赵书彦却再没出现过。秦大妮死死瞪着路边支起的茶摊板凳上坐着的小草、二妮儿和她的混账弟弟秦三郎以及蹲在地上舔茶的大黄狗,恨不得把他们一口气全扇成猪头!
村里其他人则不同,他们都抱着一种村里即将发生可喜大变化的心情,愉悦地看着热闹,讨论着自家能干点啥才能跟上变化,赚点钱,气氛十分地融洽。
“欸,欸!”忽有年轻人挤眉弄眼地低声喊,“哥哥兄弟们,快瞧谁来了?”
大伙转头见青柳扭着杨柳细腰,撑伞缓缓走来,男人们的眼都直了。
“这又没下雨,她打啥伞?”
“有毛病呗!”
“真是个狐媚子!祸害!”
人群中的妇人见到青柳,瞬间接成统一战线。
“这样打把伞挺好看——”秦大妮默默想着,认真看着青柳的动作神态,觉得自己要能学来,赵书彦一定就是自己的了。
青柳对这种视线心中得意面上不显,她目不斜视地走到陈四爷面前,微微万福,“四老爷,老夫人有请。”
听到她娇滴滴的声音,陈四爷的火气顿时消失无踪,“好,好。”
青柳媚眼扫过人群,又扭到里正面前,“里正大人,我家老夫人有请。”
被媳妇狠狠瞪着的里正秦德无语望天,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出来看什么热闹!现在也只好跟着陈四爷去陈家。
皮氏见到两人,眉开眼笑的,“我儿又派人送来一封信,他四叔帮老身读读?”
这大热天的,居然是叫自己来读信!陈四爷火从心头起,又强压在嗓子眼儿里,“拿来!”
里正更是无语,“读信叫我过来干啥?”
皮氏笑了,“万一我儿有事,也省得再去请你。”
里正的身子摇了三摇,勉强忍住。
陈四爷展信看过后,脸色立时舒缓了,“祖谟要在学堂边建府,两进的院子。”
皮氏一听就立起来,“真的?我儿要给我盖房住?”
是你儿子要住!不过陈四爷还是点了头。
里正眉头却皱了,“学堂哪边?”
皮氏立刻道,“学堂南面和东面都不成,只有北边和西边,依老身看北面最好。”
陈四爷也点头,“北为上,北面吧。那块刚点上芝麻的晒麦场是谁家的?”
里正想了想,“秦正埔的。”
有秦氏那层关系在,用秦家的地盖房总归不好,那就凑合西边吧,皮氏接着问,“西边呢?”
“我妻侄儿二胖的,他正琢磨着在那开店做点小买卖。”里正心中暗喜。若说秦正埔是十足的狗皮膏药,那他妻侄韩二胖就是村里头号的愣头青,这俩货都不好对付。能让陈家不痛快,秦德觉得心里很舒坦。
怎么就这么赶巧呢,皮氏皱起眉,“他德叔,你就说是我儿要建府,我家村西的良田跟他们换,哪家先同意换就选哪家。”
陈家村西的地是不差,可现在族学建在村东南,附件的地就比别处值钱了。秦正埔和韩二胖又不傻,凭什么跟你家换!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里正可不干,“这事我不好出面,还是四哥去名正言顺。”
陈四爷当然也知道这事不好办,“这两家都不是陈家人,我说话也不一定管用啊。”
“照我说还是北边好,北边在村里挨着住户安生,若挨着学堂怕是连晌午觉都睡不了。”里正当然希望他侄子能做点小生意。
皮氏沉脸想了想,“他四叔,你去跟秦家谈,就说让他们把地换给我,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陈四爷不愿出这个头,但皮氏开口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人家要问啥好处,我咋说?”
皮氏眼珠子一转,“他秦家两孙子都是托我儿的门路进的县学,他们一听自然明白。”
陈四爷也是通透人,立刻明白了,去秦家谈换地。
只是没想到,秦正埔的胃口比他们想得还要大,陈四爷垂头丧气地回来,“秦家要祖谟收秦大郎为门生。”
皮氏一听就急了,“秦大郎比猪还笨,就他那德行咋能给我儿子当徒弟!”
陈四爷抽抽嘴角,“大嫂,慎言。”
皮氏气呼呼的坐下,“没门!”
“那就只能跟韩二胖去谈了。韩二胖什么脾气大嫂也知道,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惹了他不痛快,咱建好房也得防着被他点了。”
“跟他们说我儿要做知县了,看他们哪个敢不换!”皮氏赌气道。
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陈四爷劝道,“祖谟不是说了这事不能讲吗?就算能讲,拿官职压人说出去可不好听,祖谟还没上任官风就败了,以后咋成事?这要让大哥和祖谟知道了,能高兴?”
别看皮氏在这里耀武扬威,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可没什么地位,她也发怵惹了那父子俩,“他四叔,你说咋办?”
“祖谟信上说,建府是防着回来后城里的富户赠府他没法拒绝,落个拿人的手短的把柄以后不好做事。这府咱们还得建,现在就这么个情况,要不写信问问祖谟?”
皮氏咬咬牙,“答应他!”
等的就是这句!陈四爷站起来,“成了,他家两亩晒麦场换大嫂三亩良田再加个状元门生!”
“凭啥是三亩?晒卖场一年才能出多少东西,给他两亩就顶天了!”皮氏可不是能吃亏的主。晒麦场的地轧得实,除了芒种秋收时晒粮,其他时节也就能种点豆子和蔬菜,哪能跟良田比!
第四十四章 秦氏的进步
陈四爷劝道,“门生都收了还差这一亩地吗?到时候让他多交点拜师礼就什么都回来了。”
皮氏气呼呼的转头,就他秦家嫁女儿才出二十两陪嫁的抠唆样,能给多少拜师钱!
而秦家人根本就没想还有拜师礼这个茬!
张氏得意洋洋得在村里转悠一圈,秦大郎这状元门生的身份就被她坐实了。张氏回到家,喜滋滋地对婆婆和弟妹道,“大郎就是气运好,状元内侄当不成转身就成了入室弟子!这俗话说的好,天地君亲师,亲师如父子,父子呢!”
她炫耀地看着弟妹,又大声道,“父子呢!”
李氏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也是羡慕的,哪个当娘的不想给儿子谋个好前程?可那块地当初分给了老大两口子,她有什么法子。
“就是那块地是咱的,咱也干不出这厚脸皮的事!”秦正田回来听说后,丝毫没因为这件事烦恼,“再说陈祖谟他娘答应了,陈祖谟还不见到答应呢。就算陈祖谟答应了,难道要把大郎送到陈祖谟身边去,否则担个虚名有啥用?就陈祖谟那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的,还能拿一个徒弟当回事儿?”
“可是咱家二郎明明书读得比大郎好,爹娘偏宠着大郎,说他样样好......“李氏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别人有的儿子没有,她就难受。
“这没办法,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谁让二郎不是老大呢。“秦正田又安慰媳妇,“当初陈祖谟就是在县学里自己跟着夫子们读出来的,咱们儿子不比陈祖谟差,凭什么读不出来?”
......
李氏不说话了,二郎聪明好学她承认,但是比起陈祖谟还真不好说谁更厉害,“他爹,要不咱们也给二郎算八字订门好亲事?当年陈祖谟娶了大姐才中了秀才的。”
秦正田立刻反对,“你可拉倒吧,学谁不好你偏学他,好好地别祸害人家姑娘!”
李氏嘟起嘴,“咱又不是黑心老婆子,好好待人家就行,反正早晚也得娶......”
秦正田坚决不同意,“你看咱姐,模样好性子好又能干,陈祖谟还不是样样看她不顺眼?娶妻咱俩说了不能算,还得二郎相中才成,别到时再整出一对冤家来,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不一会儿秦正田就起了鼾声,李氏睁着眼没有一点儿睡意。她嘴笨没能耐,偏丈夫又是个死倔的,她家二郎难道只能靠着自己苦哈哈地拼命了?
除了陈祖谟,她还能找谁呢?不知咋的,小暖就忽然从李氏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另一边,秦氏一家三口还没睡,娘仨点着油灯,一人一根鸡笔,正在学习写字。
鸡毛比毛笔好掌握,秦氏和小草一会儿就写完了大写的一到十,小心翼翼地递给小暖暖检查。
小暖满意地点头,“好,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接着学。明天想学什么字?”
终于过关了!秦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娘想学‘良田、浴桶、黄瓜’这六个。”
小草歪歪脑袋,“小草要学写自己的名字。”
“我也要学写名字。”秦氏立刻补充。
小草掰着手指头,“娘,那你就八个字了,学不会你可要惨了。”
秦氏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掉坑里了,立刻爬出来,“我要学写名字和良田。”
“好。”小暖拿过她俩的学字本,写上各自要学的字,“明天早上起来学笔顺,晚上检查写得对不对。写错的,罚!”
罚的项目因人而异,小草错一个字被罚一天不能吃糖,秦氏被罚到人群里待一个时辰,这对她俩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尤其是秦氏,上次因为“四”字中间多写了一竖,被罚跟人聊天,差点把她整崩溃了。
俩人对视,“小草!”
“娘!”
“咱可得努力啊。”
“对,姐只听爹念过几遍就什么字都回了,我也是娘的闺女,不能比姐差!”小草挥舞小拳头。
小暖吹灭蜡烛,默默爬进帐幔中躺好才偷偷笑了。什么叫念几遍就会,她可是实实在在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待小草睡着后。秦氏小声道,“你奶奶要在村南盖房,会影响咱们茶宿的生意么?”
小暖摇头,“不会,他们住到村南是好事。等那谁上任了,来喝茶的人只会更多。”想办事儿走关系的,不能在大路上拎着东西等着,陈家斜对面的山长茶宿就会成为他们的落脚地。
听到闺女又给陈祖谟叫“那谁”,秦氏无奈叹口气,“他们搬到村南后,咱们下地就在你奶奶眼皮子底下,娘怕啊。”
只要想到皮氏那双不屑狠毒的眼天天盯着自己,秦氏就从心里发憷,恨不得弄个布袋把皮氏套住。
咦?秦氏猛然发现她想的不是自己躲起来,而是把对方给套住,这是,进步了?她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嘴角也翘了,“小暖,娘想买块布做一件夏衫,你说买啥样的好?”
......
娘亲这思维跳跃实在是太快了,小暖居然有点跟不上了。
“娘觉得不能让你爹看扁了去,要让他们看看,离开陈家娘也能活得舒舒坦坦的!”秦氏握握拳头,这话说出来,由里到外的痛快!
小暖立刻跟上,“咱们不止过得舒舒坦坦的,还要漠视他们,把他们当墙上的画或者干脆当成路边的野花杂草,不看也不搭理。娘要做衣裳好说,咱布庄有不少好布,明天咱去逛逛,拿点回来。”
她也是有两家店的人呢,秦氏美滋滋地蹭蹭枕头,一会儿就睡着了。小暖则不断推敲与信叔第二次商量后订下的布庄发展计划,这一笔,她必须做成!
第二天一早,熬粥煮好鸡蛋,秦氏和小草的字也写好了。三人用完饭带上遮阳的大斗笠,浩浩荡荡地出发。
刚出村小草就眼尖地发现偷偷摸摸跟出来的大黄,“姐,大黄跑出来了!”
小暖回头见到墙角露着半个脑袋的大黄,简直无语了,“披一身毛顶个大日头,大黄你去干嘛,不嫌热啊?”
大黄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用力一抖,水珠四溅。
第四十五章 买得越多,咱赚得越多
这货居然是泡过澡才跟来的......
不用猜都知道,它又把娘亲给妹妹晒的洗澡水用了。小暖擦掉脸上的水珠,“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都去吧。”
大黄立刻撒欢跑在前头,小暖娘仨靠着有树荫的一侧,慢慢走近城中。盛夏清晨,正是人们出来活动的好时候。
离锦绣布庄还有一个转角的时候,小暖的心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就像马上要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可以点确定查询自己的高考成绩一样。
看着大黄、娘亲和小草一个个的转过街角,小暖深吸一口气,大步跨过去。这是条主街,街道上的人不少,抬头望见自家的布庄挤满的人群,小暖的心放到肚子里,开心地笑。
不用进去,只看这客流量就知道,成了!
“咋生意这么好,咱走错地方了?”在门外踮脚望不见里边情形的秦氏颇为纳闷,转头落在门边贴的红纸上,瞬间就被吸引了,“买五尺粗锦送一尺宝蓝绸,买五尺缎也送一尺宝蓝绸,买五尺纱送两尺麻布!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行,我要进去问问,买,必须买!”
实用的赠品无论在什么时空都可以激起女人的购买欲望!小暖得意地挑起嘴角,这是她和信叔商量的把店里陈年货底甩掉的办法。只是这里的妇人大都不识字,小暖很好奇信叔用什么方法把内容表述得这么明白。
她挤到人群中看见墙上贴的告示,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
信叔,太有才了!
这张告示上,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完全是用布条和毛笔画构成的:第一张红纸上贴了五条一寸宽一寸长的棉布,下边形象地画了一只小手,托着一尺绸布条,下边两个亦是如此。
简单明了、冲击眼球,让人立刻想入店一窥究竟。
“小暖看着妹妹,娘进去看看!”买就赠的吸引力直接压过秦氏对人群的恐惧,她使出全身地劲儿挤了进去。
看着一个个挤出来抱布满意离开的妇人,靠在路边树上的小暖,傻笑就没停过。
等了许久,头发微乱秦氏的从里边挤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五颜六色的布料,满脸餍足,“小暖,小草,快过来,看娘给你们买了什么!”
小暖早就跟娘亲讲过,除了她们俩,就算小草都得瞒住,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入股锦绣布庄的事,而信叔看到秦氏时也是按照一般客人招待的,所以秦氏这些布真的都是普通价“买”来的!
小草立刻加入兴奋庆祝的队伍,“娘亲,小草要新裙,要比大妮儿姐姐的漂亮!”
“成,娘给你做两条!”秦氏还处在兴奋中,“这块花布娘给你绣上边做裙子,水蓝色给你姐做条裙子,这块缎布你们别看小,可以做两双鞋,还有这块宝蓝色可以给你外婆做抹额......快看这三块,白给的,一文钱不要!”
小暖笑了,“谢谢娘,里边除了信叔,还有几个卖货的伙计?”
“还有仨,看着都挺机灵的。”秦氏拿着布不住地在两个闺女身上一边比划一边念叨,越说越美。
小暖听了半天,这一大堆布料都是给她俩买的,“娘的呢?”
秦氏从最底下抽出一块米色的布料。小暖一看就想起来这款布是店里压箱底的压箱底,价格最便宜,布料厚还不透气拿来做门帘还差不多;秦氏又抽出一块天青色的麻布,这块是店里的赠品。
“娘用这两块,好看不?”秦氏美滋滋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俩色儿搭在一起,好看不?”
“好看,好看!”小草立刻捧场。
“娘穿什么都好看。”小暖的眼睛却湿润了,娘亲好几年未做过新衣,这最差劲的两块布就能把她美成这样,小暖真想扛个大锤子去把陈祖谟敲死!
“会不会太显年轻了?”秦氏比划着,眼里都是雀跃,“我记得在京城时见到有位夫人穿这样色儿的衣裳,可好看了。不过人家长得白穿啥都好看,娘这么黑,能好看吗?”、
就算颜色像,人家用的也一定不是这种材质的布料,小暖受不了了,“娘等我一下!”
说完,她挤进人群,一会儿抱了纯白、玫瑰红、湖水蓝、青蓝的布料各一块跑出来,塞到娘亲怀里,“这几件娘用来给自己做衣裳,穿着肯定好看。”
常年劳作再加上营养不良,秦氏的肤色是黄里泛青的蜡黄色,这种肤色的人穿冷色调会比暖色调好看。小暖暗暗决定这段日子更要注意营养,把娘亲和自己的肤色养回来,到时候再给娘亲做新衣裳。
秦氏抱着这些布料心疼得不得了,“小暖,这几块布老贵了,你快拿回去,娘有两块就足够了,咱们天天在家,做这么衣裳也没地方穿去啊。”
“怎么会没地方?过来查店,去茶宿巡视,还有以后逛街,都能穿,打猪草也能穿!”小暖又低声道,“娘忘了这是咱们自己的店了?这些布卖得贵可本钱都不高,咱们花出去的钱有三成会回到咱们自己的钱袋里,您买的越多,咱们回来的越多!”
秦氏迷糊了,“真是这样?”
“嗯!娘以后放心买。”小暖利索地把布用包袱皮大包系好背起,“走,咱找大黄去!”
大黄那货正蹲在布庄不远的一家馄饨摊前,吐舌头摇尾巴等骨头,小暖看着它都觉得丢人。
这家的馄饨汤是用猪骨头熬的,摊主是个很和气的老太太。更主要的一点是,她不只对人和气,对狗也和气,所以她一出摊除了四张凳子上吃馄饨的人,面前还蹲一排大小毛色不一的,等着吃骨头的狗。
大黄这货,每次来都会蹭一根。
小暖三人挑了个空位坐下,大黄立刻跳过来,尾巴摇得像把风扇,小暖立刻道,“打住!大黄你褪毛呢,再摇下去我们都得喝狗毛馄饨了!”
大黄立刻乖乖蹲下,哈哈着舌头等开饭。
小暖抽抽嘴角,“老奶奶,来两碗馄饨,再买一根大骨头。”
老太太笑呵呵地把馄饨端上来,腿骨递给大黄,“骨头不要钱,吃吧!”
“汪!”大黄欢快地叫了一声,叼着让众狗羡慕的最大骨头走到凉快的大树底下,趴下抬爪压住,开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