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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五章 你娘可在?

    小暖僵硬地转头看着远处的青棚双马拉的马车,也不晓得自己心里到底在慌乱些什么,她拔腿就跑,跑了两步想到三爷能奔月的轻功,小暖又停住了,跑不了……

    一直关注小暖的韩二胖见她这模样,立刻撸胳膊过来了,“咋了,啥事?”

    小暖赶忙摇头,“没事,是纺织行里有点事儿,我得去一趟。”

    “要有人去找事儿,就让人回来叫我!”韩二胖很是给力地拍了拍小暖的肩膀,表明自己的立场。

    小暖点头道谢后,才一步步、慢慢地往马车走。

    绿蝶见姑娘为难成这样,眼珠子一转把大黄塞到姑娘身边,“姑娘带上大黄!”

    好主意!小暖眼睛一亮,大黄和小草总能做些意想不到的事,有它在,三爷因为陈老爷子死而积攒的怒气也不好发泄在自己身上不是!

    “靠你了!”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带着它上了马车。马车内,一身白衣的三爷果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里边,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外边天气炎热,这马车里却异常的凉爽,小暖扫了一眼三爷身边的冰盆,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太会享受了,太奢侈了!

    她也想奢侈!

    待凉气浸透心脾后,小暖才抬起头,拉开嘴角,冲着三爷笑的一脸大黄。而她旁边的大黄却非常正式地蹲在马车上,收了舌头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对上这样两张脸,严晟再多的烦乱也化作夏天的水珠,被炽烈的日头晒得无影无踪。外边的日头是一轮,他车里是两轮。

    “过来坐。”

    小暖不动,大黄也不动。

    严晟再放柔语气,“过来,不热么?”

    小暖立刻拖过冰盆抱在怀里,大黄转头在冰上舔两口,两脸满足。

    严晟……

    “不能吃冰,会闹肚子!”小暖制止大黄再舔,却把冰盆往它身边塞了塞,让它靠着赚凉快,大黄挨着冰盆,又一脸严肃地盯着严晟。

    这狗见了玄其跟见亲人一样,方才见了赵书彦也也会哈哈着抬腿,为何见了自己却是如此?好似,把自己当了敌手。

    是打服了,还是给肉骨头或几只兔子?

    见大黄跟三爷拼杀起眼神儿,小暖如释重负地坐在旁边,绿蝶果然聪明,带大黄上来是对的,三爷的火力被大黄分担了。

    回去后一定要买几窝兔子放养在第一庄的山坡上给大黄掏着玩!它想在哪儿挖狗洞就在哪挖,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过来坐。”三爷不再看大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

    小暖往三爷身边挪了几不可见的半寸,笑道,“您回来了,京里的事情可忙完了?”

    您?严晟转身拉开方才放冰盆那个地方的抽屉,从里边拿出茶壶倒出一杯绿乎乎的东西,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绿豆沙?”

    严晟点头,递过来。

    小暖立刻扑上去接了,喝了一口满足地叹口气,“原来三爷也爱喝这个,真是太好喝了!”

    “不爱喝。”

    小暖僵住了,那这就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忽然很感动怎么办……

    严晟把小暖戴在头上的白花摘下放在一边,又伸手解她穿在身上孝衣的系带。

    小暖想说让她自己来,却见三爷神情异常专注。滑落的发丝,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形状诱人的唇……她没骨气地看呆了。

    严晟脱下小暖的无袖孝衣扔在旁边的座位上,见她这痴迷的模样,心情见好。

    大黄扫了两眼被扔在一边的衣裳,转头叼到冰盆边的地上,踩了踩卧上去歇了。

    小暖……

    严晟挑起嘴角,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车盘子,倒了些绿豆沙放在大黄面前。大黄望望绿豆沙,望望三爷,最后看着小暖。

    自己这孝衣怎么惹了三爷不高兴了,是因为对陈老爷子的死的怨念么……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家再让翠巧做一件好了,小暖无奈道,“喝吧。”

    大黄这才低头欢快地舔着。

    “三爷,世事难料啊,对不对?”小暖借机打开话匣子,“您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天不随人愿,我爷爷忽然去了呢。我爹得守孝三年才能去当官,然后再过一年升官,到时候您都二十三了吧?这四年中圣上怎么能允许您一直单着呢,要不咱就……”

    严晟忽然伸手把小暖抱过去放在腿上,抬起她的小下巴,低头威胁道,“就什么?”

    小暖目光扫过他的冰眸和冰唇,没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就……从长计议?”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严晟抬起小暖的下巴,大黄却过来伸抓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抬手给大黄倒了一盘子绿豆沙,大黄立刻颠颠地回去趴着开喝。

    严晟的手又过来抬起小暖的下巴。

    这样是要不妙啊,小暖又吞口口水,转开眼睛不敢看他怕自己沉沦在他的美色里,“别给它喝太多,喝多了怕闹肚子。”

    严晟抿抿唇,“就一次。”

    小暖眨巴眼睛,“一次也不行啊,大黄要是喜欢上……”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三爷的头便压了下来,唇落在她的唇上。

    小暖第一反应是三爷的唇居然不是冷的;第二反应是他的舌头也不是冷的;第三反应是,她被三爷占便宜了。

    唇上盖个戳他都说定了,这次算是钉进去了吧……

    待三爷终于放开她时,小暖感觉到扒拉三爷胳膊的狗爪子,迷迷糊糊间觉得三爷这一次时间也太长了,大黄都把半盘子绿豆沙喝光了……

    她这模样让他想再亲一次!严晟用力把小暖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两年内一定要将她娶回去!

    大黄依旧锲而不舍地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头也不抬,“玄散!”

    驾马车的玄散立刻探进一只胳膊把大黄捞了出去,递给跟在车边的绿蝶。

    车内没了大黄,小暖忽然就觉得热了,闷了一会儿三爷还不放开,小暖只得哀求道,“三爷,热!”

    严晟这才松开胳膊,拉出小暖的帕子给她擦汗。一点点地,由额头擦到脖子,小暖觉得更热了,偏偏她还不敢动,生怕一动惹了三爷的火气再被欺负。

    看着面前专注的大美人儿,小暖暗自流泪满面,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招惹回来这么一尊惹不起、要不起又推不开的大佛!

    三爷细细地为她擦净脖子上的细汗,忽然问道,“你娘可在第一庄中,我现在过去拜访可好?”

    小暖立刻吓出一身白毛汗,猛地抬脑袋要制止三爷去点炸药包却磕在他的下巴上。

    她这一下用力极大,三爷闷哼一声,小暖则是又怕又急又疼,无计可施之下,她干脆捂住脑袋,没骨气地哭了。

第三四七章 青皮猪

    陈老爷子的葬礼隆重而沉闷,七日后刚进未时,陈祖谟在家门口摔了瓦片,便开始失声痛哭,声音撕裂沙哑,哪个都听得出他的伤心。

    除了陈祖谟,陈家其他人哭唱得就五花八门了。小暖拉着妹妹跟在送灵的队伍里,竟从嘈杂的哭声里渐渐听出了一些门道。

    有人在哭:“叔爷啊,前年您借孙儿的书,孙儿还没来得及给您还回去,您怎么就去了呢!您千万别惦记着,孙儿明儿就给您烧过去啊……”

    有人哭:“大伯到了下头见到我爹娘,一定要帮我给他们带声好啊,告诉他们二老,家里挺好的啊……“

    有人在哭:“舅舅啊,您就这么走了,我家的粮食啥时候才能要回来啊……”

    小暖望着脚上的白鞋子,心里那点生死离别的伤感也被这些人唱没了。

    被两个丫鬟扶着的一身重孝的柴玉媛,本就热得满头大汗,再听着这恼人的哭声更是几次把手放在鞭子上,恨不得一鞭子把这走几步就跪下哭一顿的蠢人们抽到坟头了事。

    真的是走几步就要跪下哭一哭!晌午从家里出发,傍晚前才哭到坟头上准备下葬。下葬时,陈祖谟放下第一捧土便又哭得死去活来,真是让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待棺椁被掩埋,陈老爷子变成一个坟头时,哭声忽然就停了。耳朵猛然清净下来,觉得往日恼人的夏蝉今日也叫得格外顺耳。

    陈祖谟穿着重孝,拿起斧头去亲手砍了几根树枝,在孝子贤孙们的帮助下在坟旁结草庐为亡父守坟,其他人上前安慰几句各自散去。

    精疲力尽的陈祖谟走到柴玉媛面前,操着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此处简陋,夫人不必陪我守坟,你回城中居住,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这几日委实辛苦夫人了。”

    陈老爷子去世,打垮了陈祖谟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在柴玉媛面前挺起没几日的腰又软了。柴玉媛也烦躁得没心思去安慰瘦得脱行不再玉树临风的丈夫,应付地点点头,就上马车回了青湖别院。

    待大黄从树林里撒欢叼着只兔子出来后,小暖和小草也转身往回走。陈祖谟忽然出声唤道,“小暖,小草,你们过来。”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小暖平静地转身,看着陈祖谟。

    陈祖谟似是没有看到两个闺女戒备的脸色,走上前和颜悦色道,“你们的爷爷生病后,小草带郎中前去探望,小暖回来后到府里主事,多亏了你们,你们的爷爷才能……”

    “奶奶说小草带去的郎中是骗子,把我们赶出去了。”小草是个耿直的好姑娘,丝毫不居功。

    小暖亦道,“小暖也只是在陈府呆了两天,陈忠回来后就奉爹的命令全权接手府中的事务,把小暖挤出来了。”

    旁边的陈忠有苦难言。

    陈祖谟似是没有听到女儿们的话,自顾自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为父甚慰,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好生照料你娘,莫让她跟着着急上火。”

    小草小脸迷茫,小暖挑挑眉,带着妹妹转身走了。

    陈祖谟看着两个女儿远去的背影,一脸的算计。

    走了几步之后,小草忍不住抬头问姐姐,“爹这是咋了?”

    “哭伤了脑子,糊涂了吧。”小暖拉着妹妹慢慢走着。陈祖谟失了官职,看来他是打算韬光养晦,等待机会再破茧成蝶了。

    他讨好柴玉媛还好理解,讨好自己和小草是几个意思?是看上了她们的钱,还是想在她俩身上做其他打算?

    不管是什么,他都休想得逞!

    回到第一庄,小暖见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与自己娘亲正坐在院内的凉亭里做针线,顿时觉得手指头又开始疼了。

    秦氏站起身,张罗着让人把院里晒暖的水提到浴房里给两个闺女洗澡。小草被娘亲扒光后欢快地泡进大浴桶里扑腾,让娘亲给洗完头才扒光的小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遮遮掩掩地躲到水里去。

    秦氏见大闺女这样就忍不住地笑,“你身上有几块胎记几颗痣娘都清清楚楚的,藏什么藏!”

    小暖……

    小草咯咯地笑,扒拉着姐姐的胳膊闹道,“姐姐的胎记给小草看!”

    秦氏拉过小草开始搓泥儿,“你姐生下来的时候背上全是垫背青,跟只青皮猪差不多。”

    小草又拍着水咯咯地笑。

    小暖泪流满面,穿越者不都该美若天仙白玉无瑕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又是胎记又是痣的……“娘,现在还有吗?”

    家里虽然有亮度不错的铜镜和铁镜,但都不放在浴房里,小暖也没看仔细看过自己的身子,真不晓得自己原来是个青皮猪来着……

    “三岁以后就没了,只剩下一块枣儿大的胭脂色胎记。”秦氏点了点大闺女的后腰眼儿,“背上青多是因为上辈子称钱,死后棺材里垫满了银元宝硌的,我家小暖上辈子有钱,这辈子也有钱,命好!”

    小草赶忙问,“娘,小草有没有?”

    “也有,没你姐多。”

    小草鼓起小脸,小暖得意地笑,“娘,我那不是银元宝硌的,是金元宝!”

    小草立刻道,“小草的是猫儿眼硌的!”

    猫儿眼是宝石中的宝石,小暖不得不挑起大拇指,还是妹妹牛!

    待给两个闺女洗干净了拿布巾擦澡时,秦氏忽然看着小暖感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

    啥长大了?小暖顺着娘亲的目光低头,然后惊了,她竟然开始发育了!

    她上高中时还是个飞机场的,现在才十三岁啊,咋就开始发育了?发育这么早以后她还怎么假扮秦日爰啊!

    小暖忧心忡忡地抬起头,“娘,华郎中开的药膳女儿不能再吃了。”

    这辈子她也没有当波|霸的念头,只想当个小馒头飞机场,否则行动太不方便了。秦氏点了点闺女的小脑袋,“胡说什么,那些好东西吃了对身子好,怎么能不吃。现在得注意着些,哪天开始觉得胸胀腰酸肚子疼了别害怕,一定要跟娘讲……”

    听着娘亲絮叨,小暖忍不住一脸黑线,十三岁怎么可能啊,太早了吧!

    不过这里人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当娘的大有人在……

    她不会也……

    不要啊!

第三四八章 第三个秦日爰

    好在小暖是个心肠大的,飞机场还是珠穆朗玛峰这点事儿没让她烦闹多大一会儿,就全身心地投入到铺子中去了。

    陈老爷子去世这些时日,小暖日日在灵堂守着,铺子的事情难免积压下来,这一忙便是好几日。

    好在她把各个铺子中的琐事管理权限下分给了各处掌柜和大小管事,自己这里只保留了重大事项的决策权和大笔银钱的审批权,所以她一月半月不在铺中也不会影响铺子的正常运转,只是有些稍纵即逝的商机,没有她高瞻远瞩地把控全局调配资源,难以抓住罢了。

    现在战起,大商机也不多,所以也没损失什么。小暖忙完后,约了赵书彦和齐之毅到青鱼湖、游船、听琴、喝茶、消暑,商量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意合作。

    前些日子因为渣爹要去京城发展,小暖做了两件事:一是追加了赵书彦开的酒楼里的股份,二是买下京中一处位置不错的铺子,打算在京城开霓裳分号。

    结果铺子装修好要开起来了,她爹回来了!

    她爹回来了,这买进来的铺子也不能再卖出去。反正现在小暖有了三爷的秦记这个无比坚实的大靠山,在哪开铺子也不怕被地头蛇骚扰、被当地衙门苛待。因为这天下是皇上的,是三爷他老子的,地头蛇压不过真龙,衙门大不过超品的亲王!

    所以开了,也就开了。她有超品亲王财神爷保佑,还怕谁!

    现如今漠北是在开战,但这战事也只影响了北部这几州,京城内依旧歌舞升平,只要你够脑子,京城里就有赚不完的钱,只要你的铺子在京城里名声鹊起,在天下各州开分号就会事半功倍,小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小暖急需有人帮她分析绫罗霓裳目前所面对的局面,帮她抽丝剥茧地找到关键点。她不是神仙,一个人再聪明也会有盲区,她要把铺子做大就不能留有盲区,所以她不能独断专行,要集中智慧,避免经营陷阱,让绫罗霓裳一步步地发展为巨舰,不惧风雨波浪。

    赵书彦和齐之毅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佳智囊团。三人在湖上一谈便是一天,下船时均是心平气静,成竹在胸。

    小暖抱着一大摞纸,带着绿蝶一面走一面沉思。

    就如两位大哥所言,她现在的确是有些冒进了。虽然她有将近十万两白银打底不缺钱,但她缺人,缺有能力又可靠的人。她一年多来虽然训练出来十几个人,但发展人的速度根本及不上她开铺子的速度。

    仲韧撑着绫罗,蓝紫晨掌着霓裳,展柜在登州分号主持大局,展福在扬州分号打拼,信叔和二舅帮她管着两家小布庄,益州分号和和京城分号的掌柜还没最终确定。这两处还得小暖亲自跟进,或者把展聪、黄子厚、张三有或绿蝶撒出去,而这四个人相当于她的左膀右臂,撒不得!

    所以接下来这一段,她得优先发展人,再说扩大生意。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小暖仰天长叹,忽见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便眉眼带了笑,立刻把资料交给绿蝶,爬了上去。

    绿蝶抱着一摞资料,盯着戴斗笠的玄散的脸瞧。非常稀奇的,玄散脸上竟然带着伤,他这是被谁揍了?

    玄散压低斗笠遮住伤,假装不认识绿蝶……

    “三爷,好巧!”小暖笑嘻嘻道。

    严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巧,我从军营回来,在此等你一刻钟,想着你该下船了。”若是她再不下船,三爷就要亲自踏水上船掳人了。

    小暖歉意地摇着三爷的袖子,“我跟赵大哥和齐大哥有事要商量,生意上的事。”上次为了她跟赵书彦合作的事儿,小暖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三爷答应下来。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大周,三爷能如此,小暖已经非常知足了。

    严晟应了一声,再次强调原则问题,“便是生意上的事,也不可与旁的男子靠近一尺以内。”

    小暖立刻坐在三爷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哄人加蹭财神,“是!”

    这丫头似乎没那么怕他了,三爷翘起嘴角,“回府,我再送个人给你。”

    送人?小暖惊讶地抬起头,三爷怎么晓得她缺人用了?

    严晟递给她几个南边运来的新鲜果子,问道,“朝廷敛粮后农人手里余粮不足,城中粮铺存粮告急,人心见浮动,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正在吃山竹的小暖睁大眼睛,小仓鼠一样地望着三爷,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三爷会咨询她的意见。

    严晟又忍不住压了压她的小鼻子,“我从未把你当做不知世间疾苦、只知脂粉几何的寻常女子,你不必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小暖心中升起一股被认可的激动和豪情,她快速吞下果子,放开三爷的手挺起小身边退开一步,开口道,“非常之时便应行非常之事,城中粮行大多手中有粮,只是藏而不出罢了,他们赌的是朝廷管不住粮价,粮价大涨后大赚一笔。”

    “唯今之计,再下严令派人挨个收缴他们的藏粮会更让令人心慌,而且那些遵纪守法的粮商,朝廷也不能不给他们留条活路。所以,朝廷应开仓放粮!”

    严晟思索着,“若是现在放粮,不是前功尽弃?”

    小暖摇头,“非也!一个月前收粮是为了不让粮商囤粮。七月大雨滂沱,去年的粮若再不出库,毕将损耗严重,粮商心里也急。但他们又不甘心也不敢把粮食放出来,所以不如各退一步,给他们一个机会。”

    “各地衙门应该对所管辖范围内的大小粮商每日的流水有个估计,现在可以着手按量供给粮商所需粮食。官粮卖粮的价格不可高于当初从农人手里收粮的价格,并且为几种重要的粮食制定最高限价,严令粮商不得随意涨钱,否则所得双倍罚没。”

    “这样,粮商手里有粮,城中百姓可低价买粮,而那些偷偷积压了大批粮食的粮商亦可把他们的粮食偷偷放到粮市中卖掉,虽然他们会因此亏本,但不至于血本无归,只要是有脑子的,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出粮。”

    只是可惜,她盘算已经的算计吴家的计划,要落空了。不过吴家以后还可以算计,民心安稳乃是重中之重。

    严晟越听越觉得可行,朝廷唯稳定民心为重,小暖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以这丫头的胸怀韬略,假以时日足以入阁拜相!

    小暖见三爷目光灼亮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不是小暖一个人的主意,方才在船上时我与两位大哥曾就此事讨论了一番。”

    “谁先提起的?”

    “……我。”

    “那便是了。”严晟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进了严府的书房,叫了一个人进来,“这个人,以后跟着你了。”

    面前的小个子规规矩矩地给小暖磕了三个头,待他抬起头时,小暖腿一软差点栽倒,惊呼道,“秦日爰?!”

第三四九章 秦三变

    这脸这鼻子这样,真的是秦日爰!

    小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喃喃问道,“他的脸就长这样吗?”

    三爷点头。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脸上这张面具是照着这个人的脸做的?万一……小暖一激灵,晃晃脑袋,“多谢三爷。”

    三爷挥手让“秦日爰”退下,上前轻轻地把小暖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吓到了?”

    小暖靠在三爷怀里不动,她真的吓到了。她以为这面具就是随便做的,世上根本没有长着那张脸的人,谁贴上了面具谁就是秦日爰。

    可是,真得有秦日爰这个人!若是他和自己往绫罗霓裳铺子里一站,那么自己这个真的只可能是假的,她辛苦打拼下的所有家当都会被人抢走!

    小暖第一次升起了杀意,她想立刻杀了他!

    太可怕了,自己可怕,秦日爰可怕,三爷……更可怕。

    小暖的小身子抖了抖,浑身发冷。

    三爷叹息一声,弯腰把她抱起,带着她静静坐在窗边的长榻上。小暖半天才缓过神儿,小脸在三爷的怀里蹭了蹭,“三爷……”

    “嗯?”

    “小暖太没用了,是不是?”还好她运气好,遇到的人是三爷,若是旁人可能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三爷,谢谢你。”

    三爷把这人都给了她,是真的信任她了。

    严晟轻声道,“我与你处境不同,你有真心待你的母亲、妹妹……还有大黄,而我所处的位置注定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若是我露出一点马脚被人抓住,便是万劫不复。并非是针对你,不只给你的面具,凡是从我这里的面具,暗中都藏着真人,以备不时之需。”

    小暖伸出小胳膊抱住三爷,第一次觉得三爷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个让她心疼的人,“累吗?”

    “认识你之前不觉得,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活的。”严晟很是平静。若不出因为这小丫头活得执着又纯粹,他也不会一点点的喜欢上。

    小暖抬头,不晓得该说什么。说自己帮他?她这俩把刷子,还不够格儿;说他可以信任自己?三爷把人都给自己了,这不是废话么!

    严晟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丫头居然晓得心疼人了呢。

    “那会儿我不知深浅的跑来找三爷买面具,这么稀罕的东西,三爷为什么会给我呢?”小暖忍不住问道。

    严晟抿抿唇,他也不晓得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看着小丫头满脸希翼地看着自己,便同意了,“想给,便给了。”

    小暖甜甜地笑了,“这个秦日爰是男子,他一定会长得比我高很多,以后行事会不会不方便?”

    总不能自己踩着高跷吧。

    严晟摇头,“他比你高不过半头,你多吃些,多跟着绿蝶和贺风露练体,或许能超过他。”

    小暖张大眼睛,“三爷怎么晓得他长不高?”

    “摸骨。”

    “摸哪里的骨头,这么神奇?”小暖还真不知道摸一个人的骨头就能知道他长多高。

    三爷把手放在小暖的后腰上,压了压她的腰椎,“这里,若腰椎骨间距大便长得高一些,摸多了就能发现差别。”

    小暖赶忙问,“三爷,我能长多高?”

    三爷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下有会摸骨的,不代表他也会,不过这样可以名正言顺亲近佳人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他将大手放在小暖的后腰上,一点点地摸着,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若是饮食和调理得当,再多动多跳,应比一般女子高些。”

    小暖咧开小嘴儿露出二十四颗牙,高兴坏了!她前两天还担心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要横向发展了呢,“三爷,我摸摸你的,好不好?”

    这傻丫头!

    严晟轻轻点头,小丫头的小手便到他的后腰上揉捏着,三爷忍耐着、痛并快乐着让小丫头摸了个过瘾……

    小暖心中闷笑,却端着一张天真的小脸道,“三爷能长很高!”

    自作孽不可活!严晟严肃地拉回她在自己身上点火的小手,困在身前紧了紧胳膊,接着道,“交给你的人可以信任,但不能给他太多权力,否则会迷了他的眼。他只是你分身乏术时的影子罢了,秦日爰的印信、铺子的机要等你要始终握在自己手里,不可交给任何人……”

    小暖虚心受教,听完告辞出书房时,木开忽然跑了进来,“三爷,生蛋了,乌龟生蛋了!”

    小暖惊喜异常,“真的?什么时候生的,生了几个?”

    “不晓得,刚刚发现的,被沙土埋着,好几个!”木开激动得语无伦次。

    小暖立刻跑到三爷书房外不远的水池边,见水池边的一片细细的沙子中隐隐约约露出鸡蛋一样浅白色的蛋!她过去要用小树枝刨刨看时,木开赶忙道,“别挖,万一坏了怎么办?”

    小暖停住,“要多久才能见到小乌龟?”

    “兴许一个半月后吧,乌龟蛋要两个月才能破壳。”木开看着乌龟蛋,颇有几分老母情怀。

    这么久啊!不过小暖还是非常肯定地拍了拍木开的肩膀,“你太厉害了,乌龟真让你养的会生蛋了!”

    木开咧开嘴刚要笑,忽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儿,他好端端的三爷近身侍卫居然让这拍黄瓜的死丫头折腾成养龟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可得看好了,莫让大大大黄的狗崽子刨出来吃了。”三爷院里的大大大黄生了一窝小狗崽,可爱得紧。

    还要你说!木开转头哼了一声。

    严晟皱皱眉,没有开口。

    小暖又看着蛋感叹一会儿,才让木开给自己捞出一只大个龟拎在手里准备带回家,“不晓得能不能生十只乌龟蛋,如果有十个,师傅、师姑、八个师兄一人送一个,除了师傅那里应该都能收到回礼,回礼让三爷先挑!”

    严晟……

    小暖带着绿蝶出了三爷府中,回到三河街秦日爰府中时,长着秦日爰的脸的男孩子已经侯在书房外了。

    小暖把他带进书房,“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变声期的男孩子弯腰行礼,“请主子赐名。”

    小暖想了想,“秦三变,可好?”

    小暖是第一变,绿蝶是第二变,他是第三变。

    秦三变跪地磕头,“秦三变见过主子。”

第三五零章 吃苦受暑

    入小暑后,天下了几场暴雨。水洗过的天空碧蓝如海,暴日如火般烘烤着被雨水润透的大地,誓要将大地从天空夺走的白云再夺回去。

    这是一场天与地、火与水的较量。

    烈日暴晒九州,大量的水分蒸腾起来,要回归天空。大地岂会轻易放走这生命之源,它用枝枝叶叶、花花草草奋力争夺,不肯轻易认输。

    于是,大周便进入了一年中与寒冷相对的最难熬的时节:溽暑。植物在疯长,动物在换毛,人,在拼命喝水!

    从棉花地里走出来的秦氏,抱着水壶猛喝一气,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才早上就这么热啊!”

    可这么热的天,虫子偏也不肯歇息,还是四处偷啃棉桃和花骨朵,秦氏每早日头刚起来便带着人去棉花田里捉虫,两顷——两百亩地,三四天便要转一遍。

    便是如此,还是能偶尔看到被虫子钻空的棉桃,秦氏心疼又生气,恨不得钻在地里不出来。

    跟着娘亲捉了一个多时辰虫的小暖,抖抖自己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裙子,“娘,要不要再雇些人来捉虫?”

    去年跟娘亲种田,是人与草之间的战斗;今年跟娘亲种棉花,是人与虫之间的厮杀。相较而言,小暖觉得草比虫可爱,它们没脚不会跑。不对,虫子也没脚只会蠕动,想到这里,小暖忍不住一阵恶寒……

    秦氏摇头,“不用,庄子里已经二十多口人了。再雇人捉虫保住的那几个棉桃,还不一定能赚回花出去的工钱呢。”

    小暖翘起嘴角,娘亲也会站在收支角度看事情了,有进步,“虫儿吃几个桃没事儿,娘别受了暑就好。”

    秦氏点头,“娘又不傻,知道啥时候该出来喝水歇会儿,你放心吧,在地里被热得中暑的,都是想偷懒不再下地干活的。”

    “小暖姐,小暖姐!”大牛飞奔过来,“祖谟伯中暑了!”

    小暖……

    给大黄梳毛的小草站起来大声问,“是在地里中暑了吗?”

    秦氏……

    “在坟边儿上的草屋子里,今早有人去送早饭时发现他已经中暑晕过去了!马家哥俩把他抬回家里弄醒灌了药,祖谟伯还非得去坟头边守着,为了这事儿大奶奶正哭呢。”大牛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小草。

    小草拍了拍大黄身边的位置,大牛立刻跑过去坐了,接过梳子美滋滋地给大黄顺毛。

    大黄最怕热,小暖让人在坡下大黄的窝边挖了水坑,水坑里养了荷花放上乌龟,水坑边种了驱蚊的艾草和薄荷,又在旁边大树下放上舒适的竹榻。这地方成了小草、阿妞、大牛等一窝小朋友消暑的好地方。

    秦氏看大闺女,“你要不去看看?”

    小暖摇头,“奶奶都劝不住,我还去干嘛,跑一趟白出一身汗。”

    陈老爷子去世后,陈家剩下的三人分三个地方住:皮氏住在村里,陈祖谟住在坟边,柴玉媛住在青湖别院。柴玉媛每隔一日会回来看一眼陈祖谟,陈祖谟不理坟头三丈远。而皮氏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从没到陈老爷子的坟边去看儿子。

    小暖抖着腿上的湿裙子,自陈老爷子死后皮氏就安生了,不见她闹事也不见她出来走动,她应该是心虚了。

    陈家门口,皮氏拉着儿子的孝衣心疼得掉眼泪,“儿啊,你早守够七天不用再去了,这样的天你窝在窝棚里,非得出事儿不行啊!你爹没了,你再出了事儿,娘可咋办啊!”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的陈祖谟默默拉开母亲的手,听着母亲的哭声一步步坟前,按惯例给父亲磕头上祭后,回小木屋躺在返潮的草床上。

    这般折磨自己,他竟生出一种快感,一种苦到极致的快感。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天上跌落的陈祖谟,需要痛需要苦来支撑自己。

    父亲重病时他未从京中赶回侍疾已经引人微词,所以他必须挽回颓势。别人守七日他就要守够七七四十九日!

    他要成为孝之表率,让济县父老有口皆碑,要他们以后提起他,便要不得不说一句:他陈祖谟,乃是至孝之人!

    左右以他目前的境况能做的事人也不多了……

    陈祖谟含笑坐起来,拿起旁边的书本度日。还有一月罢了,便是熬他也要熬够七七四十九日!

    第一庄内,秦氏叹了口气,“咱们待会儿去庙里烧柱香,拜拜佛。”

    “娘又忘了,女儿现在是道姑,咱不去和尚敲钟的庙,要去道士念经的道观。”小暖提醒道。

    自从小暖派人打听出陈家老宅大年三十晚上被不知是耗子还是鬼收了饺子后,秦氏便一直觉得陈老爷子的死是注定的,是陈家祖坟要收人了。正是因为收了陈老爷子,其他人才得以安生。现在守坟的陈祖谟又出了事儿,秦氏就觉得不安,所以要带着小暖姐妹俩拜佛求平安。

    这奇怪的推理让小暖苦笑不得,不过既然拜泥像能让娘亲安心,她便去拜一拜又何妨,正好可以让娘亲歇息一日。

    小草抬头眼巴巴地问,“娘,咱们拜完去青鱼湖玩儿好不好,好不好?”

    “汪汪汪!”大黄也激动跳起来,跑到小暖和秦氏身边蹭腿。

    秦氏和小暖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裙子上的一片狗毛,无奈地笑了,

    “好。”

    “去!”

    于是,早饭后,秦氏带着一大帮子人上马车,赶往长春观,又去往青鱼湖。

    暑天在荷花香中泛舟吃绿豆糕豌豆黄,简直不要太美好。

    小草、展宏图、大牛、阿妞、秦二妮儿坐在船边看着大黄趴在木板上在湖里扑腾,笑得东倒西歪。秦氏、小吴氏、二舅母李氏和大牛的娘陈三婶儿、翠巧的娘郑氏等人在房间里坐着闲聊,小暖挨着娘亲懒散躺着,舒服得不像话。秦氏也不说什么,反而一下一下地拍着闺女的背。

    家里她最累,也最该歇歇。

    绿蝶走进来在小暖耳边道,“陈夫人的游船,正靠过来,姑娘?”

    小暖张开眼,低声道,“你们几个去看着,若是她敢惹事,让人沉了她的船!”

    绿蝶眼睛一亮,转身快步出去。

    “有事儿?”秦氏转头问小暖。

    小暖伸个懒腰坐起来,“没事儿,绿蝶看到对面行来一条船而已。”

    秦氏转头看向湖面,一眼便与柴玉媛对上了。

第三五一章 大黄对柴玉媛

    青鱼湖上的游船有大有小,小暖为让大伙玩得舒服,要的是最大最好的两层游船。

    秦氏坐在二楼,临窗而望,俯视着对面百米外的一层中等游船上的柴玉媛。

    见她一脸的震惊,秦氏心里只有两个字:痛快!

    痛快了,脸色自然舒展,秦氏含笑大度地点头,便不再看柴玉媛那张扭曲的脸,继续与小吴氏等人说闲话。

    那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贱妇,竟敢嘲笑她!柴玉媛握紧拳头,脸真真地扭曲了,“来人,把水里那挡路的畜生给本夫人弄死!”

    两船离得远,柴玉媛的话大船上的人听不见,但两船间水面上的大黄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

    大黄四条腿儿扒拉水转木板,面对柴玉媛的船,“汪汪汪!”

    小草一帮小家伙见大黄忽然调头狂吠,立刻望过去,见到坐在对面游船窗内露出半个身子,头戴金光闪闪的步摇的柴玉媛,小草紧张了,“大黄,回来,回来!”

    郡母会用鞭子,她连爹爹都敢抽,更何况是大黄!

    “哼,本夫人说要弄死只畜生它就叫,看来它也知道自己是畜生!”柴玉媛得意洋洋地道。

    她的声音不大,对面船上的人依旧听不见但大黄听得见!

    大黄暴怒,划着木板奔着柴玉媛的船就过去了,“汪汪汪,汪汪汪!”

    小草急得站了起来,焦急喊道,“姐,大黄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大黄,你回来啊!”

    小暖扶着娘亲从房中走到船舷边,看着划水的大黄,小暖只是让船跟上去,跟着大黄身后。

    “来人啊,有一条疯狗过来了,快保护夫人!”对面船上的婆子大叫起来。

    对面船上立刻站出四个带刀侍卫,一字排开站在船边,握刀虎视眈眈地瞪着大黄。

    “真是个畜生,除了叫还能干什么!以为跑过来叫几声本夫人就怕了,真是笑话!狗本夫人都不知道打死过多少条!”

    柴玉媛声音不算小,侍卫们皱了皱眉。

    “风露!”小暖朗声道。

    “在!”贺风露上前一步。

    “去跟着大黄,莫让它吃了亏。”小暖吩咐,“它干什么都不许拦着!”

    贺风露点头,拿了块一尺见方的竹板扔到水上,踏水追上大黄,静静站在它身边。

    柴玉媛冷笑,“干什么?还想放狗咬本夫人不成!这奴才是谁,绿蝶呢,怎得不一起放过来!”

    “以为本夫人是傻子吗,吃了被狗咬的亏不长进?看到这些侍卫没?这都是一等一的羽林侍卫,想武斗?来啊!”

    柴玉媛身边的嬷嬷赶忙劝道,“夫人,不过一条狗罢了,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仔细莫动了胎气。”

    “闭嘴!”柴玉媛黑沉着脸抽出鞭子,这里是湖中,左右百丈无人,她想怎样就怎样!

    这霍嬷嬷是承平王妃身边的人,王妃怕女儿再因暴虐伤了女婿,特派了自己身边有脸面的婆子过来伺候女儿,若她举止有失也好规劝一二。

    堂堂郡主,朝廷五品大员的夫人,居然跟一条狗较劲儿,不是举止有失是什么!霍嬷嬷还欲再劝。

    柴玉媛身边的婆子拉住霍嬷嬷,低声道,“夫人心里的火已压了多日,这里没人看到,您就让夫人宽宽心吧,这样对孩子也好。”

    缺好几颗牙的婆子,恨死了小暖一家,恨不得她们今天都被夫人抽到水里喂鱼才好!

    “可王妃……”霍嬷嬷皱眉。

    “嬷嬷还不晓得三姑娘的脾气?若是她今日不出了这口气,回去后受苦的就是咱们。”婆子拉着霍嬷嬷后退。

    大黄滑木板已到柴玉媛船前三丈处,继续狂吠。

    柴玉媛大笑,“什么人养什么狗,都是蠢货,你叫就有用了?废物!”

    她的笑声和话声传到对面船上,秦氏皱了眉,二舅母李氏怕怕地拉过闺女,不敢吭声。

    看着握鞭子狂笑的柴玉媛,小吴氏低声道,“陈夫人的气度做派与陈状元真是大相径庭。她这模样也与去年宴会所见,判若两人。”

    小吴氏明明记得去年在青湖别院的晚宴上,见到的别院女主人还是位人人称颂的京城贵女,怎过了个年就成了这副模样!

    陈三婶儿是见过柴玉媛在族祭那日的狠辣模样的,她拉着小闺女,随口道,“许是怀了身孕,性情有变吧。”

    众人……

    秦氏见大黄越游越远,心里没底,“船再快些,小暖把大黄叫回来吧,别让人伤了它。人家在船上,它再叫人家也不怕啊。”

    小暖翘起嘴角,“大黄不止这点本事,娘且看着。”

    虽然不知道大黄要干什么,但小暖就是纵着它!

    更近了,大黄离着柴玉媛的船只有一丈远时,柴玉媛已握着鞭子站在船边,只待大黄再靠近,就拿鞭子抽了。

    看着她一脸凶狠的模样,小草大喊,“大黄,回来吧——”

    大黄果然停住了,四条腿收回木板上,转身回头。

    柴玉媛嚣张大笑,“欺软怕硬的畜生!”

    大黄头也不回地慢慢抬起后腿,冲着柴玉媛的船,开始撒尿!

    小暖……

    众人……

    听着这哗哗的水声,柴玉媛船上的一众丫鬟、婆子、侍卫……

    柴玉媛怒火万丈,“给我弄死它,弄死它!”

    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该怎么弄死一只正在撒尿的狗,还是等人家尿完了……

    柴玉媛见他们不动,甩鞭子狠狠抽在水面上,溅起两排大大的水花向着大黄拍去!

    大黄身边的贺风露衣袖一卷,一滴水也没落在大黄身上。

    尿完的大黄回头斜了柴玉媛一眼,“汪!”

    赤果果的挑衅!

    众人瞠目结舌,被一条狗嘲笑了……

    柴玉媛火冒三丈,“上匕首,给本夫人射死这个畜生!”

    众护卫收刀取暗器,正在大笑的小草又紧张了,“风露姐姐!”

    贺风露纵身轻飘飘地落在大黄的长木板上,只见那木板无风自动,眨眼间便到了小暖一家的游船边。贺风露弯腰抱起大黄轻松跃上大船。

    一船人拍手叫着好,围拢过去。

    柴玉媛从京中带回来的一等侍卫满脸震惊,这女子的功夫绝对在他们之上!

    “那紫衣小姑娘便是师无咎的第九徒陈九清?”侍卫甲问。

    侍卫乙点头,“道家高手!”

    柴玉媛尖叫,“划过去,我一定要宰了它,亲手宰了它!”

第三五二章 这苍天能奈我何!

    羽林四卫对对眼神儿,均向喝了那啥,憋屈得很。本以为这趟是个能出京放风的轻省差事,哪知道三郡主要他们对付的农妇身边有此等高手。

    两艘船一点点靠近,看着大船上如英雄般被众小围在中间的大黄狗身边的道家陈九清和那高手,四名一等侍卫如临大敌。

    小船很快到了大船边,柴玉媛抬头吼——没办法,小船对上大船,只能抬头——道,“陈小暖,将那畜生扔下来,否则我让你凿沉了这艘破船,你陪都赔不起!”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小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几百丈外渐渐靠拢过来的五艘游船,不急不缓地朗声道,“大黄还小不懂事,郡母消消火,做什么跟一只狗斗气呢?”

    柴玉媛的鞭子“啪”地甩响,怒指着小暖骂道,“你骂谁?”

    大黄和小草的脑袋从二楼栏杆的空隙中伸出来,大黄吐舌头哈哈着,小草则一本正经地哄道,“好了,郡母没有跟大黄斗气,别生气了。”

    “啊——”柴玉媛仰天怒吼,若是现在来个火星子,她估摸就得着了,“你们这俩孽障,一窝孽障!今天不杀了你们,本郡主就不姓柴!”

    “啪!”又一鞭子抽在大船的船舷上,柴玉媛疯狂地吼道,“给我上,拿住这几个畜生!”

    “杀了?几个?郡母是要杀我和小草么?”小暖又不紧不慢地低头问道,

    柴玉媛抓起身边的果盘往上扔去,“就是你们,本郡主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给我滚下来,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拿住,本郡主的鞭子今天就要开荤喝血!”

    贺风露伸手握住果盘放在一边,二舅母厉氏和小吴氏吓得抱着孩子退后,小暖让张冰护着孩子们退后。

    “汪!”大黄又愤怒地吠一声。

    羽林四卫犹豫了一下,抬脚就要踏上大船,抓不抓打不打的,怎么也得意思一下不是?

    秦氏怒道,“柴玉媛你个疯婆子,你想杀了谁?”

    “陈小暖和陈小草这两个畜生,还有你这个贱妇!”柴玉媛已近疯狂。

    “你敢!你要是……”还不待秦氏放狠话,小暖一手握住娘亲的手,高手道,“郡母因为大黄在湖里撒了一泡尿惹着了您,您便要杀了我和小草?您如此不讲理,不怕寒了我爹的心么?”

    周围几艘游船已经考得很近了,霍默默和那缺牙的婆子都晓得不能让郡主再闹下去,赶忙上来劝说,“夫人,有船靠近了,您……”

    还不等她们多说,小草就开口了,“就是,我们俩又没做错什么,郡母要是杀了我们,爹爹一定会伤心的!”

    “汪!”

    大黄立刻给小草帮腔。

    大黄不叫还好,它一叫,柴玉媛更疯狂了。她一巴掌打飞右侧的婆子,一鞭子抽飞左侧的霍嬷嬷,“噗通、噗通”两声这二人应声落水,柴源双目通红,用鞭子指着小暖吼道,“你爹?你们少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坏了你爹多少事儿?你爹早就恨不得你们都去死!本夫人杀了你们,只能让他高兴!”

    围过来的人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小草哇地一声哭了,“没有,爹爹才不会让小草去死,爹爹喜欢小草!”

    “救命啊,救命啊——”水里扑腾的俩婆子也大声呼救,场面热闹极了。

    柴玉媛一鞭子抽在羽林卫腿边,“都是聋子吗!我说了多少遍,把她们给我抓过来,我要亲手把她们扒皮抽筋!”

    四周的游船已经很近了,不只声音,柴玉媛这张脸,尤其是她头上非常有辨识度的金枝玉叶垂明珠的步摇——放眼济县,也只有陈状元的媳妇柴玉媛郡主才能戴、敢戴这样的步摇。

    陈祖谟的郡主夫人要杀他的两个女儿和前妻,这可是大事儿!到底为了啥?

    羽林卫被迫抽刀上了大船,小暖命贺风露和张冰不许动,二楼的妇孺们见着上来的拔刀侍卫都变了脸色,大黄抓着脚下地木板狂叫。

    小暖护住妹妹和娘亲,悲伤吼道“我陈小暖乃是陈家长女!如今我爷爷尸骨未寒,我爹爹守孝未归,郡母若因一条狗惹了你不快便杀我和妹妹、娘亲,天理难容!”

    柴玉媛也见到了四周围拢过来的游船,但到了这一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杀了这船上的畜生!

    “天?这大周的天都是我柴家的,本郡主今日就要宰了你们,我倒要看看这苍天能奈我何!”

    众人惊呆……

    柴玉媛还没笑完,就听脚下一声闷响,游船剧烈摇晃几下,柴玉媛身边的武婢赶忙上前稳住主子的身子,莫让她栽进水里。

    “喀吧”一声,划船的下人面容失色地吼道,“夫人,不好了,这船的龙骨断了!”

    又是一声闷响,柴玉媛坐的船忽然拦腰裂做两半,船上的丫鬟婆子身子已倾斜、尖叫。不会水的柴玉媛双手紧握着倾斜的船舷,面容失色,声音颤抖,“救我,快来救我!”

    刚跃上大船的羽林四卫赶忙跳回去救人,几乎是几息之间,柴玉媛乘坐的游船便“喀吧、喀吧”几声分崩离析!

    柴玉媛吓得面无人色,大船上的秦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围拢过来的游船上忽然有人大吼一声,“天罚,这是天罚啊!柴郡主要虐杀陈家女和陈祖谟的糟糠妻,糟了天罚啊!”

    他这一喊,众人也脸色惊变。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一艘船就这么裂开了,不是天罚是什么?

    “天罚啊!”五艘游船逃走三艘,剩下两艘上的人跪求苍天,要罚便阀这恶妇一人,莫降下天灾牵连了无辜的济县父老。

    眼看着船头倾斜,勉强站立的柴玉媛已被湖水没了脚面,四卫赶忙道,“弃船!”

    谁都知道要弃船,可现在弃船后能去哪里?四卫冲着还没走的两艘游船喊道,“劳烦各位搭把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家定会重金答谢!”

    他们的话一出口,两艘游船齐齐退后。闹着玩呢,把他们弄上来也糟了天罚可咋整!

第三五三章 给钱!

    水已经没过小腿了,柴玉媛扶着肚子面上强撑着,心里慌乱着。

    抱着木板浮在湖面上的柴和勉强拱手哀求小暖,“大姑娘救命啊,夫人身怀六甲,不容有失啊!”

    “她身怀六甲不也是陈家的种?刚才她还想拿鞭子抽死两个陈家的闺女呢!”边上的游船上又有人喊道。

    “郡母上来就要拿鞭子抽死小草再剥皮抽筋,小草怕……”小草哭着抹眼泪。

    小暖与秦氏耳语几句,秦氏点头。

    船还在下沉,摇摇晃晃的柴玉媛连鞭子都扔了,陈家众人也各自抱着救命的浮木,慌乱不已。

    “求大姑娘救救我家夫人,只要您救了夫人,小人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柴和再次恳求救命。

    “我家有的是牛马,不缺你这一头!”小暖朗声道,“我这船上都是妇孺,救你们上来做什么?杀我们么!”

    侍卫甲赶忙道,“姑娘若肯搭救,我等上船之后定不为难姑娘!”

    小暖翘起嘴角,“你方才也不想为难我们,还不是被郡母一鞭子抽过来了。你的话我不信!”

    侍卫甲无言以对。

    柴玉媛咬牙,她宁可抱着木板回去也不让小暖的船搭救!

    “拆块大木板,我在荷花丛中等着,你们去岸边弄条船过来,大船,我要大船!”

    “既然如此,郡母便自求多福,我们继续游湖了。”小暖抬头看了看西北边的天空,“咦,要下雨了呢,咱们待会儿能看雨荷了!”

    “好!”小草等人拍手。

    “汪!”

    游回去……侍卫们无语,“夫人,此处离租船之处甚远,我等水性不好,游不回去。”

    “现如今老爷丁忧在家,若您再失了孩儿,日后该怎么办?”武婢也低声劝道,“夫人忍一忍吧……您看这天可能真的要下雨了呢……”

    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已飘起了低低的云朵,谁也不敢保证不会下雨。柴和抱着木板划过来,“夫人快上传船,若是待会儿打雷,这些围观的蠢民还不晓得说什么,若是万一传到京城,可就麻烦了……”

    方才破个船都被说成是天罚,若是柴玉媛抱着木板在打雷下雨时飘在湖面上,不被说成天打雷劈才怪!

    眼看着小暖她们的船已经划走了,柴玉媛憋得五脏六腑都疼,“我上船!”

    众人如释重负,赶忙冲着小暖喊道,“停船,我家夫人要上船!”

    小暖头也不回。

    柴和催促已经湿了半截的柴玉媛,“夫人!”

    柴玉媛怒吼道,“陈小暖你给我站住,我要上船!”

    小暖转头问道,“上船做什么,来杀我们?”

    “上船回岸边,快点!”柴玉媛吼道,“我若是出了事儿,你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围观众人无语……

    秦氏开口了,“让她上来吧,她肚子里的孩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弟弟妹妹。”

    小暖这才朗声道,“我娘菩萨心肠让郡母上船,过来吧。”

    柴和立刻把木板让出来,众人把柴玉媛架上去,推着她靠近小暖家的大船。

    大船上放下绳梯,侍卫正要爬上去。上边的张冰却喊道,“我家夫人吩咐了,陈夫人只能带着两个侍女上船。”

    柴玉媛又要破口大骂,但天边已隐隐有了雷声,她咬牙忍了,只带着两个武婢上大船。

    “夫人,夫人——”抱着木板飘在湖面上的陈家众仆,划水靠过来。

    走下来的小暖低头看着狼狈的柴玉媛,问道,“郡母可要让他们上来么?一人十两,那四个侍卫一个二十两,正好我们租船的钱就有了。”

    柴玉媛怒骂道,“你做梦!”

    “不要啊,夫人,老奴不会水啊——”

    “夫人救命啊!”

    霍嬷嬷抱着木板大声道,“夫人,老奴等若是这么回岸边,陈家的脸面便丢光了啊。”

    反正脸已经丢了,决不能再让陈小暖赚钱!柴玉媛咬牙站起来,对着船下喊道,“能自己游回去的,奖银十两!”

    一听有赏银,方才还苦苦哀求的一众奴仆,立刻趴着木板、木桌、木椅,划水向岸边游去,那叫一个整齐!

    柴玉媛回头得意洋洋地看着小暖,总算扳回一局!

    真是蠢啊……小暖伸出一只小手,“你们仨的船费,一百两!”

    “陈小暖——”柴玉媛的脸又扭曲了。

    “不行?不行你们也自己划回去!看在你是我和小草的二娘的份儿上,赏你一个大桌子坐着!”小暖转头,“风露,连人带桌子,扔下去!”

    贺风露上前一步,两个武婢吓得立刻挡住柴玉媛,“夫人!”

    “带银票没有?”柴玉媛也知道这丫头狠,什么都干得出来,她上来的就不可能再下去。

    武婢摇头。

    柴玉媛咬牙褪下一个玉镯狠狠砸向小暖,“给你!”

    贺风露抓住玉镯递给小暖,小暖接了乐呵呵道,“行,郡母好好歇着。”

    “拿件衣裳给本夫人换!”柴玉媛叫道。

    只有富贵人家的夫人姑娘们出来游玩才会带几身衣裳,小暖摇头,“我们是出来游湖的,没带多余的衣裳。”

    说完,她乐呵呵地上了楼。

    身后的柴玉媛气得都开始哆嗦了!

    小暖回到二楼时,小草正看着划水的陈家人咯咯笑道,“看,他们都成大黄了!”

    “汪,汪!”大黄得意地叫,二妮儿、阿妞、大牛等人也笑,大人们也忍俊不禁,今日这一幕幕的,实在精彩。

    小暖过来揉了揉大黄的狗脑袋,“好样的!回去想吃什么给你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大黄立刻跑过去蹭着贺风露的腿,蹭啊蹭。

    小暖问小草,“它想干啥?”

    小草立刻回答,“大黄想像刚才那样,风露姐姐踩着木板带它玩水!”

    小暖……

    “风露,撑得住么?”

    贺风露点头,“一两个时辰没问题。”

    小暖点头,“拿根竹竿撑水,去吧。”

    大黄听小暖同意了,咧开狗嘴一蹿就跳进青鱼湖里,贺风露把长木板扔下去,待大黄上了木板后,她才拿着竹竿轻飘飘地落上去。

    大黄欢乐地冲着陈家众仆叫了一声,贺风露会意,催动木板带着大黄向十几人的陈家划水队而去。

第三五四章 坏事传千里

    天公作美,风吹云散。湖边的游人收了还未撑起来的油伞,小摊贩们又开始叫卖。

    “快看啊,快看啊!”有人指着湖面大呼小叫,“一条狗嘿,快看!”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年轻女子撑着竹竿脚踩木板,带着一条狗从荷叶边中绕过来,那狗趴在木板上,还是屁|股朝前头朝后,这场面,真是从没见过。

    “真是稀奇嘿!那狗看啥呢?”

    众人往后望去,没一会儿,荷叶晃动,十几个狼狈的男男女女抱着浮木,以狗刨的姿势踩水跟了出来,众人吃惊又忍不住地笑,“这是闹啥呢?”

    贺风露率先带着大黄上岸,解释道,“陈家游船沉了,陈夫人上了我家的游船,我家夫人命我带狗护送陈家人上岸。”

    听了贺风露的话,羽林四卫的腿差点抽筋!

    护送?狗屁!那畜生明明是趴在木板上哈哈着嘲笑了他们一路!

    “咋会让一条狗护送人呢?”有人问道。

    不待贺风露回答,已有人抢答,“那还用说嘛,狗会凫水啊!”

    “姑娘,你家夫人是哪家的?”

    “秦家村秦夫人。”贺风露的目光落在靠近的游船上,“我家夫人今日带着两位姑娘到长春观烧香祈福后来青鱼湖放生,途遇陈夫人的船出事,便将搭上船她送了过来。”

    “秦家村?”有好事者眼睛一亮,“可是山长茶宿和五车书舍的秦夫人?”

    贺风露点头,众人一片哗然。

    那不就是刚死了爹的陈大人的前妻?陈大人的前妻救了他的夫人?!

    秦夫人可真是……大度!

    看着陆续上岸的陈家人,又有人问,“那为啥不让这些人上船嘞?一船拉过来都省事!”

    “因为大姑娘要我们每人给十两银子才能上船!”刚上岸的柴和气喘吁吁道,“来人,赶紧扶着霍嬷嬷上马车歇息,去取衣裳,准备迎接夫人!”

    “不能吧,夫人都救了还差这几个奴才?”人们困惑了。

    柴和一脸愤怒不说话,贺风露则是一脸苦笑亦不做解释,大黄只在边上甩水舔毛。

    很快,小暖家的游船靠岸,秦氏带着人率先下船,取了衣裳的陈家奴婢登船帮自家夫人更衣后,才扶着她下船。

    见到柴玉媛,岸上的小草怕怕地抱着娘亲的腿,围观众人看着她头上明晃晃的金枝玉叶步摇,立刻炸了锅,还真是陈夫人啊!

    船家上来了,“夫人,我家的船咋会沉了?”

    柴玉媛皱眉,柴和一个耳光抽在船家脸上,骂道,“你问我家夫人,我们问谁去!说什么是你这儿最新的船,你这老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船家捂着脸一脸的不信和委屈,“陈夫人乘坐的船是小老儿上个月才从登州齐家买来的,怎么可能会沉呢……”

    柴和又踹了他一脚,才跟着柴玉媛的马车走了。

    “完了,没了……”船家一脸沮丧地抱着脑袋,买了才半个多月的新船,亏死了,回去要被老婆子骂了……

    众人看着秦夫人,秦氏也未作解释,带着两个闺女上马车走了。

    她们根本不必说什么,因为有人急于将湖中的事儿跟人说道。

    看热闹两艘游船上的人上岸,片刻后,柴玉媛在湖上要杀陈祖谟两**被天罚船没之事便被众人神乎其神地传开了。

    马车上,秦氏犹觉得不可思议,“她以前还知道遮掩,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暖推测道,“我爷爷突然去世,我爹刚起步的仕途被阻,她美梦正酣之际突然被惊醒,又要在济县困三年,我爹能沉得住气,她却没这点儿能耐。再说她现在怀有身孕,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了吧。”

    秦氏微微点头。

    “还有就是大黄今天也实在是太能干了些。”小暖看着跟妹妹睡在一处的大黄的耳朵动了动,眼角都带了笑,这货真是成精了。

    都说聪明的狗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这货的脑袋怕不只有五六岁。

    秦氏想到大黄今天干的事儿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它也真得是太气人了。柴玉媛怕是不会饶了它。”

    “娘放心,没人伤得了大黄。”小暖噙着笑,“您觉不觉得柴玉媛胖了很多?”

    “娘可以叫,你却不能直呼她的名字。女人怀孩子时都会发胖,等生下来就又瘦了。”秦氏又想起了她怀着小暖和小草时候的事儿,心中甜蜜又心酸。

    怀孕是会胖但柴玉媛胖得有点多,她原本的小脸儿变圆,低头时都有双下巴了。小暖捏捏自己的小下巴,扬声问,“绿蝶,承平王妃胖不胖?”

    破船归来,正在车外晒头发的绿蝶回话,“绿蝶没见过承平王妃。”

    另一边的贺风露却开口了,“承平王妃比一般妇人都要富态。”

    小暖眼睛一亮,承平王是胖子,他老婆是胖子,他儿子是胖子,没道理他闺女就一直是蜂腰肥臀的大美人儿!

    想到柴玉媛变得跟她爹一样,小暖就忍不住地期待。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傍晚,柴玉媛因一条狗要怒杀两继女被天罚沉船的事儿便传到了陈祖谟耳里。陈祖谟眼前一黑栽倒在茅屋前,陈忠立刻将主子背回家中。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陈祖谟嗅着熏蚊子的艾味儿,望着房顶上一根根的新椽子,懊恼地想杀人!

    还不够七七四十九日呢!

    不过,他的夫人在热孝期外出游乐,还拿着鞭子喊打喊杀,他在坟边苦熬还有何用!

    他便是守上一百日也传不出美名,众人只会记得沉船之事!

    不知道第几次,陈祖谟琢磨着娶柴玉媛是不是真得错了,若是没有娶柴玉媛……陈祖谟深吸一口气坐起身,不顾老娘和青柳的劝阻,摇摇晃晃地回了坟边的茅屋。

    无用也要守,他陈祖谟的孝,不只是做给人看的!

    不想接下来几天,天罚之事愈演愈烈,众人将柴玉媛之前带小暖去看砍头,害小草落湖、陈家族祭陷害小暖等事连在一起,说她是心如蛇蝎的毒妇,说陈祖谟是贪图富贵才娶她,说陈老爷子之所以死也是因为天罚——天不想看着陈祖谟发达!

    消息传到青湖别院,柴玉媛暴跳如雷;传到秦家村,陈祖谟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夫君,明明就是那贱妇和小暖的错,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屎盆子全扣在妾身头上!”柴玉媛拉着陈祖谟,怒极,“夫君要帮妾身出这口气!“

    陈祖谟木然,“夫人喊打喊杀动手是真,沉船是真,小暖救你上岸是真,你要为夫如何为你出气?”

    柴玉媛见陈祖谟如此冷漠,心里有些没底,他莫不是也信了什么狗屁的天罚吧?

第三五五章 小暖又击鼓鸣冤了

    当丈夫真的对你寒心了,该怎么办?

    柴玉媛脑袋里立刻闪现她娘和姐姐教给她的绝招:第一,哭;第二,塞小妾。

    柴玉媛一鞭子抽掉第二个,拿出帕子陪着丈夫跪在公爹坟前,嘤嘤地哭着,“那条该死的狗,是它先气妾身的!妾身怀着身子夫君又不能陪在妾身身边陪伴,妾身本就气不顺才去湖上散心,秦氏三人却又指使一条狗气妾身,妾身才……呜呜呜……”

    她气不顺就可以游湖,就可以不顾陈家的颜面抽出鞭子纵奴才上去喊打喊杀!对她的眼泪,气急的陈祖谟无动于衷,“晟王如今坐镇右金吾卫,天罚之说会不会传到晟王的耳里?”

    柴玉媛怕的也是这个,她的哭声小了些。

    “漠北大战正酣,天家最怕什么夫人不是不晓得,若是晟王把此事俱表奏报御前,圣上不会直接降夫人,但岳父教女不严之罪是少不了的,岳父轻则受一顿申饬,重则丢官丢爵。”

    说完,陈祖谟又加重语气,“想必岳父派的叱责夫人的书信,已在路上了。”

    柴玉媛梨花带雨地拉住陈祖谟的衣袖,“夫君帮帮玉媛,我们夫妻本是同体,若是妾身受责,夫君也会没有脸面的……”

    陈祖谟一抖衣袖,怒道,“你做出此事,何曾考虑过为夫地脸面!为夫丁忧在家,再起复已是三年后,这三年为夫只能在此地博个孝名,再出诗稿著书取个文名。不想为夫孝名未起、笔墨未动,夫人的一鞭子便将为夫抽在地上,沦为济县父老口中的笑柄!”

    “夫荣妻贵,为夫志不得伸,夫人又能得什么好处?!便是小暖和小草再气人,夫人想收拾她们也有千千万万种手段,为何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计后果地嚣张行事?你以为湖上无人能听见,以为小暖船上的人都是软弱可欺之辈吗!”

    柴玉媛心中憋屈又辩无可辩,只得开口认错,“妾身错了,夫君……”

    陈祖谟呼呼只喘,自上次柴玉媛用鞭子伤他之后,陈祖谟早就有意调|教她一番。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他用那一鞭子换来礼部员外郎,所以不能再出手教妻,现在怎么可能错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想着陈祖谟说的种种后果,柴玉媛又嘤嘤切切地连哭带求饶。

    她怀着自己的孩子,陈祖谟也不想让她在坟前久跪。待她在跪在自己面前哭泣认错的场面被村里人亲眼见过传开,且该来的人都来了后,陈祖谟便从陈老爷子的坟前站起身,道,“起来吧,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跪在柴玉媛身后的两武婢立刻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柴玉媛连忙向陈祖谟求计。

    陈祖谟怎可轻易为她支招,“现在只盼着近日内漠北大战告捷,冲淡了此事。”

    柴玉媛心中一咯噔,“若是不告捷呢?”

    眼看着柴玉媛的秀美圆润的小脸因他的一颦一动失了颜色,陈祖谟心中得意,半晌才道,“后日乃是走七之日,你当着全族人的面给小暖和小草诚心认个错。小暖这次得了便宜,定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老人去世后,三七之日在济县风俗中叫做“走七”。这一天的祭奠中,外嫁的女儿和媳妇们在坟前祭祀后,各自提一只灯笼往家走第一个跑回家的便会得到去世亲人的庇佑降福。走七之日,五福以内的族人、外嫁女都会到陈祖谟家,小暖和小草当然也要回来。

    要诚心……柴玉媛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低头小声道,“前日,玉媛派了人去杀那条畜生,被小暖的人抓住了,至今人还没放回来……”

    “你……欸!”陈祖谟差点一口气憋死!

    “夫君……”柴玉媛又哭了起来。

    无论她怎么哭,陈祖谟都不理!

    见第一招行不通,柴玉媛不得不咬牙祭出第二个大招,“夫君在这里无人照料,妾身将早莺留下伺候夫君!”

    柴玉媛身后的早莺吓了一跳,陈祖谟则皱起眉头。

    见他还不松口,柴玉媛牙都咬疼了,“那便让春泥伺候夫君!”

    柴玉媛嫁入陈家共带了四个贴身武婢,为了讨陈祖谟的喜欢,分别改名为:早莺、暖树、新燕、春泥。这名字乃是取自前朝陈祖谟最喜欢的大诗人白居易的一首传世佳作中的名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四武婢中其中以春泥的容貌最佳,柴玉媛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陈祖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在这里是守孝连个男仆都不留,夫人却要给他塞个丫鬟?还是她的心腹四婢中功夫最好的一个,留她下来干什么!

    挨揍吗!

    “你……”

    还不等陈祖谟说完,柴和纵马而来扑倒在地,大声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刚跑去衙门击鼓鸣冤把夫人告了。楼大人派衙役到青湖别院传唤夫人上堂,现在衙役已在赶来村中的路上了!”

    “什么?”陈祖谟和柴玉媛同时跳起来!

    远处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听到小暖又去告状了,立刻放弃围观陈祖谟夫妇,拉帮结队地往县衙门跑。

    韩二胖一听这事儿,转身跑去大舅家,还没进门就见他大舅背着褡裢跑出来,赶忙问道,“大舅也得到消息了,坐外甥的车一块去吧?跑一身汗多难受!”

    “去个屁!”里正秦德气得瞪眼,“你舅我有事儿要出趟远门,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早上就走了!”

    说完,里正秦德撒丫子就跑,快得让韩二胖这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坟前的茅屋里,陈祖谟问柴和具体事情经过,皱眉道,“纵奴行凶杀人?夫人派的人不是去杀大黄的?”

    柴玉媛眼神躲闪,“妾身的确是让他们先杀大黄的。”

    “说实话!”陈祖谟怒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柴玉媛又吭哧道,“妾身只是吩咐若是秦氏三人拦着,也可以让她们吃些苦头,可没说要她们的命。”

    陈祖谟不只肝疼,肺也疼得哆嗦,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第三五六章 一等护卫与狗

    县衙大堂内,楼萧迁战战兢兢地坐在大堂案后,与师爷对对眼神儿,心中苦闷不已。

    丁忧在家的礼部员外郎之女陈小暖又来告状了!

    上次她告有人要掳走她的娘亲,最后牵扯到她亲爹,害得承平王府四卫两人身亡,惹出一连串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这么大热的天儿,她又来了!而且上来就是碰硬茬儿——她直接告她的继母承平王三郡主,柴玉媛!

    楼萧迁真是万般不想接这状子!

    且不说自陈祖谟升任礼部员外郎后,楼萧迁与他已成莫逆之交。便是没有这层关系,楼萧迁也不愿动柴玉媛。因他的连襟(大姨子的丈夫)宁侯方书钰与承平王府走得近乎,传唤怀有身孕的柴玉媛上堂对质,楼萧迁哪好意思!

    但是,他还是接了状子,而且直接升了让百姓入内观听的大堂,还立刻传唤柴玉媛……

    因为……

    楼萧迁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坐在大堂案左侧的晟王,握着惊堂木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陈祖谟和承平王他不想得罪,但这尊大佛他更更更不敢惹。所以当衙差报说陈小暖由晟王陪着前来击鼓时,楼萧迁瞌都不敢打一下,官服的扣子还没系好便升了堂!

    告谁?

    柴玉媛!

    怎么办?

    当然是立刻拿人啊!

    比起晟王,莫说柴玉媛便是她爹承平王都算不上一个屁!

    不对,楼萧迁哆嗦一下,晟王华茂春松,怎能跟屁相比……

    严晟微抬眼角转头,还不等他开口。楼萧迁立刻会意拍响惊堂木,“再去人,速传陈夫人即刻归案!”

    归案,已经不用审了,劳烦晟王亲自出马,柴玉媛就是有罪!

    堂下的小暖抽抽嘴角。

    严晟扫了楼萧迁一眼,楼萧迁腾地站起来,逢迎带笑,拱手听命。

    “秦夫人建五车书舍,有德。”严晟开口道。

    “秦夫人请起,来人,赐坐!”楼萧迁闻音知意,“二位陈姑娘也请起!”

    秦氏谢恩后站起来,惶恐道,“大堂之上,民妇不敢坐。”

    楼萧迁惊出一身白毛汗,见晟王没有变脸,才摆手让人撤了座位。自己真是傻了,秦氏母女皆是此案的苦主有没有诰命在身,案子还没开审自己便赐坐,确实是不合规矩。晟王说秦氏有德,又没有说赐坐,自己这么行事,晟王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故意曲解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小暖起来后看了一眼冲着自己的娘亲微微点头的三爷,心中都要笑翻了。大堂门外听案的赵书彦见了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三爷这是还没对小暖死心?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就在楼萧迁如坐针毡时,柴玉媛终于到了。

    她进大堂后,见到端坐大堂案边面无表情的晟王,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二哥的缘故,晟王就没有给过承平王府好脸色,她嫁到济县后,晟王虽然表面给他们几分面子,但陈祖谟几次递帖求见晟王,皆是大门都没能进去。

    所以今天晟王来此的目的,柴玉媛还真有些拿捏不准……

    “啪!”楼萧迁见柴玉媛进来左顾右看,立刻轻拍惊堂木。

    柴玉媛惊醒,先给晟王行礼,又给楼萧迁行礼,立在一旁。

    因她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并没有下跪。

    楼萧迁又拍惊堂木,“陈夫人,陈大人之女陈小暖递状纸告你纵奴行凶派人暗杀她们母女,你可认罪?”

    柴玉媛一脸冤屈,“请大人明察,妾身前几日在湖中受辱,心有不平才派人去教训那条狗,真无伤人之意。”

    “也就是说,入第一庄行凶的二人是你派去的?”楼萧迁厉声问道。

    柴玉媛撇嘴,“大人,妾身只是想……”

    “啪!”楼萧迁惊堂木重拍,厉声问道,“是也不是?”

    “威——武——”两旁衙役以杖击地,齐声高喝。

    楼大人这态度可跟夫君说的不一样,柴玉媛觉得要不妙,只得委屈道,“是。”

    楼萧迁点头,“陈小暖,你且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来。”

    “是。”

    见小暖又跪在地上,严晟的眉头便又蹙起,吓得楼萧迁的心都不敢跳腾了。

    “大人,方才郡母说前几日在湖中受辱,那辱她之人是谁?这罪责,小暖不敢担。”小暖先问道。

    还不待楼萧迁问,柴玉媛直接道,“本夫人说的是那大黄狗!”

    被一只狗辱了?堂外围观众人哄堂大笑,楼萧迁连拍三下惊堂木才止住。

    小暖接着道,“大人容禀,大黄乃是我娘前年收养的一条狗。前几日我娘带着我们姊妹和村中几户交好的人家去青鱼湖放生祈福,大黄在水中戏耍撒了一泡尿,惹了郡母不高兴,这若说大黄有心侮辱郡母,这实在有些……”

    柴玉媛的拳头嘎巴巴响了两声。

    众人……

    小暖一脸难以言说,“郡母因此大怒,抽鞭子要打杀大黄。大黄回到我娘的船上,郡母迁怒我们母女三人,驱船过来,声声要将我母女三人带狗一起打杀,剥皮抽筋。两船相近时,郡母的四个护卫抽刀上了我们的船,若非郡母的船忽然断做两截,那四人回去救主,后果不堪设想……”

    小暖说到此处难掩悲伤,秦氏垂头不语,小草包起两包眼泪要哭不哭的让人看着揪心。严晟见此情景,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笑意。

    这母女三人,还真是……有趣,又不好办啊……

    堂外之人闻言唏嘘,连声喊着“天罚”。

    待他们被镇住后,小暖接着道,“我娘虽然害怕,但她说郡母肚子里是我和妹妹的亲人,便让她上了我们的船,送她去岸边。“

    “因担心郡母的护卫上船后又喊打喊杀,我们才没让他们都上船,但也派了大黄护送他们游回岸边。这件事,船上众人、当日附近几艘游船上的游人、岸边的众人皆可为我们作证。送郡母上岸后,我们本以为此事算了了,哪知前日后晌,我娘在田间干活时,我妹妹带着狗在树下乘凉玩耍,忽有飞镖自树林里射出,直奔它们而去!”

    “大黄机警,撞开民女的妹妹躲过飞镖,又跑到树林里追咬行凶的贼人,待我娘带着人过去将他们面上的布摘下,竟然……竟然发现他们是郡母身边的侍卫!大人……”

    小暖两眼含泪,“郡母说是要杀狗,但民女的妹妹与狗玩在一处,那飞镖过去真的不会伤了我妹妹吗?”

    “那是当然!”柴玉媛高声道,“本夫人的护卫功夫一等一的好,指哪打哪!”

    “一等功夫的护卫却被一条狗捉住?”严晟出声问道。

    柴玉媛……

    小暖……

    楼萧迁……

    堂外众人……

    “是啊!”

第三五七章 各方安好?

    “晟王言之有理!”楼萧迁马上道,“来人,带人犯!”

    顶着一片“被狗打败的一等侍卫”的鄙视目光,两个被“大黄”捉住的羽林卫被押入大堂。

    待这二人见到端坐堂上的晟王时,心里已凉了半截。

    羽林卫巩卫京师,乃是天子卫队。不过现在羽林卫管理松懈,有不少兵将借着各种由头出去赚些小钱。他们四人被将军以“营中饮酒闹事”为由撵出军营,实则是接了承平王府的肥差前来保护柴玉媛一段时日,待时日满便可再归羽林卫做事,这在他们四人眼里,可算得上肥差。

    羽林卫接私活虽然时有发生,但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若深究起来也属大罪,晟王做事一向莫测高深,他们这次怕是栽了,再无法回归羽林卫……

    “啪!”楼萧迁见他们二人低头不言不语,拍惊堂木喝道,“你二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报上名来!”

    羽林卫甲,“小人胡德青,京畿三元县人士。”

    羽林卫乙,“小人胡德天,京畿三元县人士。”

    ……

    这名字,亲哥俩儿没错了。

    楼萧迁问道,“将你二人如何去第一庄,又如何被擒,细细讲来。”

    胡德青讲道,“小人等奉陈夫人之命,前去第一庄教训大黄狗,不想被‘人’察觉,后被‘人’所擒。”

    抓住他们的明明是陈姑娘两个厉害打手,怎的到了堂上就说他哥俩是被狗捉住的,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是被狗捉住的吗?”门外有人嚷道,小暖一听便知是韩二胖的声音,秦家村的父老也赶到了。

    大黄不在,小草代它答话,“回大人话,是大黄先发现,然后带人冲进去找到他们的。”

    秦氏赶忙道,“小女年纪小不懂规矩,请大人恕罪。”

    堂上大人未问话,涉案之人是不能随便开口的。小草吐吐舌头捂住小嘴儿,她忘记了。

    楼萧迁自然不会跟一个孩童计较,接着问案,“陈夫人可曾让你们伤人?”

    “未曾。”两人齐声答道。

    胡德天又加了一句,“是小人等学艺不精,才差点伤了二姑娘,请大人降罪。”

    一句话便把柴玉媛摘清了,柴玉媛心中得意面上惭愧,“妾身也有错,不该跟一条狗置气,害得两个孩子受了惊吓,小暖,小草,郡母给你们陪不是了。”

    听柴玉媛这么一说,楼萧迁心里的巨石算是放了下来。

    很好,柴玉媛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打狗,最终也没伤到人狗也没伤到。论案情这只是个小案,责罚两护卫、告诫柴玉媛、安抚秦氏母女,然后了事,各方安好!

    柴玉媛翘起在嘴角,她柴玉媛是不懂这些弯弯道道,但她夫君懂!这三个贱人想用一条狗两个蠢卫就搬动她,痴人说梦!

    楼萧迁见晟王不言语,便眉眼舒展地要开始陈词结案,哪知小暖又磕头道,“大人,小暖还有一事,请大人容禀。”

    楼萧迁把话憋回去,不情愿地道,“讲。”

    小暖抬头,“前日这两人到庄中行凶,不管是为了伤人还是伤狗,都是私闯民宅。虽说这罪过不小,但现如今民女的祖父尸骨未寒,民女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将这二人抓住后未想过来击鼓鸣冤,想的是将他们交给民女的父亲,请父亲定夺。”

    楼萧迁眉头跳了跳,既然如此你还来县衙折腾这一遭作甚!

    “可民女的父亲在为祖父守坟,日夜不离。民女不想因此事打扰祖父和父亲的安宁,便想着后日也就是走七之日再将他们带到父亲面前。“小暖接着道,“可今早民女进城采买明日走七所用之物时,却偶然撞见一人!”

    “何人?”楼萧迁见小暖眼巴巴地瞪着自己,只好配合问道。

    “是去年六月初四夜里,京城外破庙意图杀害我母女三人之人!“小暖悲声起,“当时民女的娘带着民女和妹妹从京中驿馆出来,民女受重伤,民女的娘带民女去医馆看伤用尽了盘缠,只得带着民女和妹妹以及大黄狗到城外破庙栖身。哪知半夜时,有恶人持刀入破庙意图辱我娘,并要将我二人卖入烟花之地!”

    小暖这话一出,柴玉媛的脸色便是一变,堂外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我娘誓死不从,那恶人举刀欲杀人时,大黄狗上前护主。民女拖着虚弱之躯,趁他不备用木棍将他击晕后,民女三人才得以脱身,连夜冒雨逃命回乡。”小暖说完看了一眼柴玉媛的脸,才接着道,“今早民女在官爷押送的罪人中见到了此人!便上去问了几句,才知他是因为谋财伤人被抓的。民女想到去年事心中难平,便回家取了当时从这恶人身上取走的一些小物件,到军爷那里去告此贼也曾意图杀害民女三人,想讨回个公道。”

    楼萧迁无语,原来这丫头今日不是告了一状,而是两状……

    “那位军爷将民女带去之物给一位大人看过,竟……竟断定那是承平王府侍卫的信物!”小暖说道此处声泪俱下,“大人!民女三人刚到驿馆便被父亲赶出来,连京城几条街几个城门都不晓得,怎么可能得罪承平王府!民女和娘亲心中生戚,这才前来击鼓鸣冤。民女告承平王纵奴杀人,请大人为民女等做主!”

    秦氏和小草亦是叩头,求做主。

    堂外众人一片哗然。

    柴玉媛怒道,“陈小暖!你莫血口喷人,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怎么可能是诬告,人家官爷都说了那人是承平王府的护卫!”大堂外有人嚷道。

    “陈状元跨马游街遇郡主,得美人抛花,陈状元回眸一笑镇京城,此事在京中被传为佳话。紧接着秦氏母女进京便被带伤被赶出驿馆,夜间又在破庙遇人劫杀,这其中若无关联,实是难以服人!”大堂门口的赵书彦也开口了。

    “就是……”

    “不就是看上了人家男人,才让人家休妻再娶吗,没成想竟狠毒到要杀人!”韩二胖吼道,“如此罪恶滔天,难怪会被天罚!”

第三五八章 本王可证

    虽说知道小暖这副模样有演戏的成分,但看她落泪伤心,严晟的心还是不由得揪起,不悦地扫了一眼惊呆的楼萧迁。

    已知此案比上一个状子还要牵连者重的楼萧迁,猛拍惊堂木,两旁衙役又齐声高喝,才镇住堂外激愤的民众。

    小暖接着道,“民女若无人证物证也不敢前来击鼓鸣冤,请大人准许官爷押那恶人上堂!”

    不能再审了,审下去该如何收场?楼萧迁小心翼翼地请示晟王,“王爷,兹事体大,您看是不是改日再……”

    严晟寒光扫过,楼萧迁立刻喊道,“准,带人犯上堂!”

    侯在堂外的军爷押着韩青随衙役进入大堂,拱手见礼。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玄其。

    “金吾卫胄曹参军牛元初见过晟王,见过楼大人。”

    柴玉媛的目光落在韩青身上,虽然他低着头,但这在王府外院做事多年的侍卫,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去年派韩青去杀秦氏三人,那仨贱人活得好好的,这狗奴才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竟是被拿了……

    再看跟在牛元初身边的玄其、堂上坐着的晟王,柴玉媛觉得肚子隐隐作痛,这可如何是好,远水不解近渴,此时只盼着她夫君能救她一把了。

    “牛副尉免礼。”楼萧迁开口道,牛元初此人他认得也跟他吃过酒听过曲儿,牛元初在右金吾卫仓库兵器署做事,管着一批犯了错的军籍役犯做些营中洒扫喂马养猪的杂事。

    武将若是有功,升迁极快,金吾卫胄曹参军论品级乃是正八品宣节副尉。

    牛元初直起身,将早上他带着役徒修补城墙归营遇到小暖之事讲了一遍,随后道,“此人名作韩三,乃是京畿恶匪,是玄其大人亲手交到流役所的。陈姑娘取出信物后,属下不敢独断便禀了玄其大人,是玄大人认出这块方牌乃是承王府侍卫的信物。”

    玄其可是晟王的亲信,楼萧迁错了错身,才客气地问,“玄大人何时从何处又因何擒获此贼?”

    玄其道,“去年六月初四夜,京城南城门外五里的财神庙后的山坡下。当时韩三头破血流,自供是抢人钱财不成反被人抢,受伤跌落坡下。”

    众人……

    “玄大人可曾亲眼见他伤人?”楼萧迁又问。

    “无。”

    柴玉媛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便放下了,还好,还有回旋的余地。

    楼萧迁也松了一口气,再拍惊堂木问跪在地上瘦高的韩青,“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韩青倒还算平静,“小人韩三,乃是青州落家坡人士,出事前以跑江湖卖艺为生,不是承平王府侍卫。”

    楼萧迁心中一喜,赶忙问小暖,“陈姑娘这牌子确实从韩三身上得来的?”

    “是!”小暖言之凿凿。

    “大人冤枉,小人是与两个壮汉互殴受伤的。”韩青狡辩道。

    楼萧迁问小暖,“何人为证?”

    “我娘和小草都在庙内,可为证。”

    还不待楼萧迁问话,柴玉媛就冷笑道,“你们三人乃是一伙儿,证言岂可轻信?当时破庙中定光线昏暗,你们凭什么就是一定是此人?”

    “他都说不是承平王府的侍卫了,郡母急什么?”小暖抬眸,对上柴玉媛。

    柴玉媛咬牙,闭嘴,果然如她夫君所言,大堂之上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多说多措。

    楼萧迁也道,“你母亲和小草之言确实不能作数,你说是韩三要杀你们,可还有其他佐证?”

    韩青低头不语,柴玉媛翘起嘴角,小暖却用力点头,“有,民女还有人证!”

    “在何处?”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楼萧迁又是一哆嗦,莫不是三爷也掺和进进去了吧……

    严晟直接开口了,“本王确实可以为陈姑娘作证。”

    众人都呆了,柴玉媛的心……毛了。

    “因那夜本王也在庙中。”严晟接着道,“当日本王身负要务,隐在梁上没有露面。韩三如何行凶,秦夫人一家三口和大黄狗如何将他打晕并从韩三身上取了牌子和银票并将他扔下山坡之事,本王乃是亲眼目睹。本王恐此贼醒后再行凶,才令人将他抓了投入大牢,并令玄其暗中保护她们母女返乡。本王的话,可否能作证?”

    韩青面无人色,柴玉媛眼冒金星,众人目瞪口呆,楼萧迁握着惊堂木的手都抖了,这是何等的凑巧,何等的……倒霉!

    这是何等的幸运!自己穿过来就在财神庙遇到了自己的财神爷三爷。若不是三爷一路护送,她们母女还不见到能平安返乡。若不是三爷昨日找她并跟她说了韩青之事,并给了她一块腰牌,小暖怎么会有底气击鼓。

    没想到晟王还曾暗中助过她们母女,秦氏连连给严晟磕头,“多谢晟王,多谢晟王……”

    小草磕了两个头后眼睛忽然一亮,“大黄那天晚上就说房顶有人了,小草本来还不信,没想到是晟王爷您老人家!”

    老人家……严晟微微欠身,接着道,“至于韩三是不是承平王府的人,除了牌子还有诸多方法可验证,楼大人派人去京城一查便知。”

    “是……是。”楼萧迁的脑袋已近麻木,这还查个屁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晟王说他是,那就是有十足的证据。

    承平王府,这次是跑不掉了!

    “啪”地一声,楼萧迁再次压住大堂外的喧哗,又喝问韩青,“本官再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韩青绝望地抬头,先遇上柴玉媛哀求的眼神,再碰上晟王冷如冰的目光,心知自己再说谎定会受尽皮肉之苦,还不如直接招了来个痛快,“小人本名韩青,确实是承平王府的侍卫。”

    他招了后,柴玉媛便跌坐在地,场外又是一阵激愤。

    小暖母女三人叩首,“请大人为民女(民妇)三人做主!“

    做主……做主……他哪做得了这个主!楼萧迁强撑着问道,“既然如此,你在山下为何隐瞒身份?”

    韩青低头,“小人任务失手怕回府受责罚,便谎称有罪,被玄大人的人抓入牢中避难。”

    到牢中避难……这承平王府的责罚到底有多厉害?“啪!”楼萧迁重拍惊堂木,“是何人指使你谋害秦氏母女的,还不从实招来!”

第三五九章 民妇惹了谁?

    韩青既然吐口了,再讲起当时经过便如竹筒倒豆子,一点也不替承平王家瞒着,左右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下地狱大伙一起去!

    “去年六月初,王府的管事柴和吩咐小人去寻返乡的秦氏母女三人,灭口以绝后患。小人终于寻到机会下手时,却……被狗咬了,小人一时失神被人用木棍砸中脑袋后不省人事,再睁开眼已是山坡下。”

    “哗——”场外激愤,咒骂谴责之声不绝于耳。

    “啪!”楼萧迁再拍惊堂木,柴和乃是柴玉媛下人,楼萧迁知这便是板上钉钉了,“来人,速捕柴和上堂!”

    柴玉媛一脸颓然地坐在地上,肚子越发地疼了。她却不想起来,甚至暗暗期盼现在就流产,血染大堂!

    她是找人谋害秦氏三人,可她们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她若现在流产,就能让陈小暖这死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上害死陈家子嗣的罪名!

    她不是给自己扣这个帽子吗,那就让她尝尝什么滋味!

    柴玉媛目露疯狂,抬手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

    “陈夫人有孕在身,扶她起来,着郎中诊脉。”严晟淡淡吩咐道,“秦夫人也请起。”

    三爷的话音一落,立刻有衙役上前小心扶起柴玉媛,让她坐在凳子上。郎中华云落紧跟着步入大堂,为柴玉媛诊脉。

    来得这么快,若说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都没人信!楼萧迁汗如雨下,晟王这是要干什么……

    “大人容禀,去年寒冬,民女的妹妹不甚被人推入青鱼湖中,九死一生。民女后怕得很,特请来杏林世家的圣手华云落郎中坐镇秦家村,以防万一。民女以子告母本就有罪,万不敢伤了我爹的孩儿。”

    小暖声音清脆,柴玉媛却听得阵阵发凉。

    秦氏怔怔地落下眼泪,“陈祖谟中了状元,民女欣喜不已,带着两个闺女随婆婆一起入京团聚。可民妇入驿馆不满半日,婆婆便声声指责民女嫁入陈家十三年只生了两个丫头没用,陷陈祖谟于不孝之地,口口声声要给陈祖谟纳妾,并把人带过来给民妇看,还说……以后要娶平妻……”

    “民妇确实无德,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该咋办,只觉得委屈……民妇五岁的小闺女说了一句不要爹爹娶姨娘,说那样村里每个孩子都只有一个娘,她不想回去了被人笑话的话。陈祖谟便恼羞成怒,一巴掌打掉我闺女两颗牙。”

    “婆婆和丈夫责骂民妇教女无方,民妇十二岁的大闺女不甘,以头撞柱头破血流,民妇苦苦哀求他们给孩子请个郎中。可陈祖谟不理,婆婆说民妇大惊小怪抹把香灰便能了事……民妇被逼得没法子,只得接了休书,背着大闺女,领着小闺女,带着大黄走了……”

    “民妇寻到医馆,在医馆养了两天大闺女才清醒过来,民妇当时身上的钱连最便宜的客栈也住不起,只得买了几张硬饼背着孩子出京城,打算回乡。可走了不到一天,大闺女又发起高烧,民妇匆忙把她背到破庙里,眼睁睁地摸着孩子身上由热变凉,冰凉冰凉的,心口都摸不到热乎气儿了……”

    “民妇无能,抱着她跪在佛像前磕了一夜的头,第二天早上孩子才有了热乎气儿,民妇身无盘缠,去路上乞讨也讨不到钱,只得给孩子们吃饼子……大闺女吃了就吐,小闺女没牙咬不动。若不是仗着家里的狗能干,叼了兔子回来给孩子们煮肉,还不晓得要咋样。”

    堂上堂外鸦雀无声,男人们心头怒起,上了年纪的妇人低头抹眼泪,年轻小媳妇则不敢相信陈状元竟是这样的人。小暖小草想到当日的情境,也是泪流不止。

    “带两个孩子能走路了,民妇心中欢喜,打算第二天带着她们继续赶路时,半夜一个惊雷,民妇张开眼,”秦氏颤抖的手指,指着韩青,“便见这人拎着明晃晃的刀,站在民妇面前!”

    “若不是民妇的大闺女能干,家里的狗也给劲儿,民妇一家早就命丧他的刀下!”秦氏说完,茫然抬起头,“大人,民妇自小到大一件坏事没做过,好端端的,这是惹了谁?”

    楼萧迁无语,柴玉媛低头,大堂鸦雀无声,堂外呼声震天,“杀了这恶妇,杀了这夺人夫要人命杀人子的恶妇!”

    肚子已经不疼的柴玉媛脑袋也清楚点了,她咬牙,见了棺材也不肯落泪,“没有!我没有让人去杀你们,你们污蔑我,污蔑我承平王府,一个狗奴才而已,他的话不作数!”

    见她仍不认罪,大堂外的百姓恨不得冲进来用唾沫将她淹死!

    众人被衙役拦着吐不到柴玉媛身上,全都发泄一样招呼在被带过来的柴和身上。

    还有那不解气的,对这为虎作伥的恶奴拳脚相加。衙役也不真心阻拦,是以短短十几步路走过,衣冠楚楚的柴和已变得惨不忍睹。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若不严惩柴玉媛和柴和,必定激起民愤。

    楼萧迁肃容怒拍惊堂木,“柴和,你因何指使韩青杀害秦氏母女,还不从实招来!”

    柴和擦擦嘴角被打出的血,先恭恭敬敬地给柴玉媛磕头,才面向楼萧迁跪了,“大人,无人指使小人,是小人为讨郡主欢心,自己让韩青去杀人的。”

    “屁话!”场外的民众开始往里冲,两班衙役再顾不得再两旁执杖撑场面,而是跑到大堂门口以杖为墙抵住要怒闯公堂的众人。

    秦氏大怒,小暖冷笑,柴玉媛的眼睛里则渐渐有了神采,莫不是这事儿,还有救?

    严晟的目光落在柴和身上,见他一脸决绝,便给玄其使了眼色,玄其会意,轻轻点头。

    楼萧迁没想到柴玉媛这样的蠢妇也会有忠仆,大拍惊堂木,喝道,“再若喧哗,赶出衙门!”

    待众人稍稍安定后,楼萧迁才厉声问道,“柴和,你当本官是傻子么!你乃承平王府的家奴,怎可能不知杀人偿命的恶果,怎敢私自行事给主家抹黑!说,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若是你不肯说实话,本官便要你尝尝刑具的厉害!”

第三六零章 忠仆柴和

    柴和死气沉沉地跪在地上,“小人说得都是实话。三郡主性情耿直不懂得逢场作戏,到了十八岁都没有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上门提亲,王爷和王妃为此焦躁。陈状元游街时,郡主对他一见倾心,这件事王爷和王妃也知晓。”

    “小人听王爷与王妃议论,说陈状元在琼林宴上大放光华,前途不可限量,给郡主找个陈状元这样虽没有根基但未来可期的女婿最为合适。后来得知陈状元已娶妻,王爷惋惜不已,郡主锁在房中三日不出。小人想为主分忧并因此得主子的另眼相看,便派人暗中注意陈状元的行踪,后来得知陈状元夫妇生了嫌隙,便想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了以绝后患。”

    “秦夫人刚才说我家老爷无情,但小人亲眼见我家老爷入小暖姑娘治伤的医馆给郎中放了银钱,让他们用最好的药给姑娘治伤,否则只秦夫人那几两银子,怎么可能在医馆好吃好喝好药地住了三日?小人见老爷如此行事,才觉得他的品行配得上我家郡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柴和硬巴巴地接着道,“郡主与老爷成亲后,小人亲耳听见老爷与老夫人说起过前事,说当时也是一气之下赶了秦夫人,后来得知带着孩子出了京城后,本以为秦夫人气过后会带着孩子回驿馆认错的老爷连忙放下手中事,骑马四处找寻,一路找回秦家村要接她们回京。”

    “可秦夫人不肯,口口声声要与老爷合离,否则便要撞死在墙上,老爷这才随了她并按她的意思将两个姑娘留在她身边,每月给姑娘们银钱使用。后来老爷几番想接回两位姑娘,是秦夫人执意不肯,这些事秦家村很多人都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做不得假。”

    “成亲后,秦夫人也在秦家村,但眼见着老爷与夫人没有受到影响,夫妻同心琴瑟和鸣,小人也曾后悔过,觉得当日鲁莽派人暗杀秦夫人实在是荒唐,小人怕说出来受到责罚,便将此事压在心里,谁也没有说起,直到今日案发。”柴和再磕头,“大人,柴和没有一字谎话,请大人明察,还我家夫人清白,还承平王府清白!”

    小暖诧异地挑挑眉,她以下犯上告继母也着实不好在堂上争辩渣爹有多渣,柴和今天还真是智商爆表了!

    秦氏心中则有些慌乱,陈祖谟是不是给医馆使了钱她不知道,但柴和说的后来的事儿都是真的,这该怎么办?

    难道韩青真的是柴和派的?

    她心里没底的去看小暖。小暖轻轻握住娘亲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堂上小暖也说不上话,但有三爷在,就不会让她们吃了亏。

    低头的柴玉媛不晓得为何柴和会把罪责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但柴和这样做就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柴玉媛不傻,自然懂得抓住机会。

    “柴和!你这哪里是为主分忧,分明就是为主添乱!秦氏被弃,我又被太后赐婚,老爷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你还干出这样的事,你……你……”柴玉媛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小人当时觉得不过是个农妇,杀了就杀了,能有什么事儿,哪成想韩青会失手……”柴和转身给柴玉媛磕头,声泪俱下,“小人有罪,小人罪无可恕,小人再没脸面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又转身给楼知县和晟王磕头,“王爷,小人知道您因为当年之事一直记恨承平王府,可刺杀秦夫人的事真的是小人做下的,与我家王爷和郡主无关,请王爷明察,请大人明察!”

    竟然当堂说晟王公报私仇,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楼萧迁又又又拍惊堂木,扔下一根令签,“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先打二十杖!”

    一根令签落地,有两个衙役出列,便要当场行刑。

    便在这时,玄其忽然上前一步抓起柴和,抬手摘掉了他的下巴!

    众人……

    玄其一拍柴和的脑袋,一粒黄豆大的药丸从他嘴里落在地上,“王爷,大人,这厮要服毒自杀!”

    众人哗然。

    柴玉媛和楼萧迁暗道一声可惜。

    楼萧迁请示晟王,“您看这堂上皆是妇孺,这行刑之事……?”

    行刑的场面确实不适合她们看,严晟点头,楼萧迁如释重负,“先将案犯韩青和柴和押下去,容后再审,退堂!”

    场外众人皆表示不满,韩二胖高声道,“柴玉媛这毒妇怎么办?”

    “柴氏有孕在身,不宜押入牢中,令其归家不得外出,等本官传唤。”楼萧迁一拍惊堂木,义正言辞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了国法,官职再大爵位再高,本官就算拼了头上这顶乌纱,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退堂!”

    “威——武——”

    衙役高喝后,众人咒骂着渐渐散去,柴玉媛强撑着脸面被人搀扶出了大堂,今日阴云密布,连她头上的金枝玉叶步摇都暗淡无光。

    小暖和小草扶着娘亲起身来到严晟面前,谢他救命之恩。

    见秦氏又要跪地磕头,严晟侧身让开,抬手道,“本王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

    秦氏还是深深一躬,“民妇一家承您救命大恩,又实在没什么能报答您的。民妇回去后在家中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求福寿,祝您千岁千千岁。”

    想到娘亲天天给三爷上香祈福的场面,小暖……

    严晟很想说他不要什么长生牌位,他想要……

    不过看在小丫头紧给他使眼色的份上,严晟还是忍住了,安慰道,“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入庄、入村为难夫人和两位姑娘,夫人安心便是。”

    楼萧迁也赶忙道,“秦夫人一家落难时能在庙内遇到晟王,乃是天大的福分,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草看看娘亲,看看姐姐,又看看晟王,憋得十分难受。

    严晟低头和颜悦色地问小小丫头,“小草姑娘想说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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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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