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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极蓝     掌家小农女txt下载     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一章 不能让她活着!

    “不论接不接回来,她都是陈家女。只要儿给她挑门好亲事,不愁她不兴高采烈地嫁过去,嫁了人便得服夫家管,再野的性子也会被管过来。”说到此处,陈祖谟忽觉得他媳妇的行事做派实在是打他的脸,轻咳一声才继续道,“给她挑一门官位高又厉害的夫家!”

    陈老爷子想到小暖的难缠之处,亦是心烦,“小暖幼时乖巧听话,现在之所以如此乃是受了她娘的教唆之故。秦氏对我陈家深怀恨意,只要秦氏在,她们不可能跟咱们一条心,只有秦氏不在了,她们姊妹两个无依无靠,才会乖乖回来。”

    陈祖谟心头猛跳几下,没想到他又与父亲不谋而合了,便压低声音道,“儿现在上任在即,不想多生事端。待儿进京上任坐稳官位后,秦氏再出事,就没人会怀疑到儿的身上,到时儿子再对她们姊妹宽柔以待,迟早会让她们归心的。”

    自古成大事者,必行非常之事,陈老爷子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儿言之有理。不过不能损了秦氏的名声,她的名声损了,两个孩子的名声也就跟着坏了,最好……让她暴毙或意外身亡。”

    “儿子省的。”陈祖谟与父亲深聊半夜,才安心回房歇息。

    第二日,陈祖谟带着青柳回秦家村后,让人送帖子给秦氏,约她在山长茶宿见面。

    秦氏这段日子把心思都扑在第一庄上,从施肥翻耕、下种、出芽到现在满地巴掌高的小苗,可以说棉花秧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在她的注视中长起来的。

    已经识字的秦氏洗了手,拿着帖子看着陈祖谟文绉绉的字,烦躁地皱起眉头,“有要事商谈?你爹找我会有什么要事?”

    “他能与娘亲聊的怕也只有我和小草的事情了。”小暖揉着手指头,跟着娘亲去第一庄间了半日的棉花苗,她的手指头被染成了绿色,酸胀难受,弯得久了的腰也是酸的。

    “说了不让你做,疼了吧。“秦氏拉过闺女被染成土绿的手指揉捏着,“要事为了你俩的事儿,娘还真得去看看,省得你爹说娘不去便是同意了,再闹出什么麻烦来。”

    喜欢跟娘亲一起做农活的小暖笑道,“女儿陪您一起去。”

    “小草也去!”旁边正拿着爹爹的帖子看的小草立刻抬起小脑袋,“娘你看,爹的字越来越难看了!”

    小暖……

    待陈祖谟推开茶宿雅间的房门,见到拎着棍子的小草、怒目而视的大黄、淡然自若的小暖和掰着手指头算账的秦氏,竟连门也不想入了,干脆站在门口说道,“秦夫人,本官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可否?”

    秦氏知道自己的脑袋没陈祖谟的好使,若是两人单独说没准会被他说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吃亏,“我与‘陈大人’能谈的事情没有需要背着两个孩子的,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田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们去做呢。”

    “就是!”

    “汪!”

    不可理喻的蠢妇!

    陈祖谟气得胸口疼,“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儿,也不成么?”

    小暖讽刺地翘起嘴角,秦氏立刻火冒三丈,“你去年底立下字据,明明白白地写着俩闺女的婚事都由我做主,这件事上我与你更没什么好说的!”

    几桌吃茶的客人都看过来,陈祖谟咬牙关上房门,才道,“本官不是想强加干涉两个孩子的婚事,只是想提点秦夫人两句。”

    “用不着你提点!”秦氏立刻怼回去。

    “就是!”小草跟上。

    “汪!”大黄跟上。

    我忍!陈祖谟强压下怒火,“本官现在已官居五品,两三年内必定会加官进爵。本官官位越高,越能为女儿们找门好亲事,所以夫人不必急着把小暖和小草的亲事定下来。待小暖及笄后,本官为小暖挑几乎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嫡子让秦夫人挑,你挑中哪个便定哪个。女儿总归要嫁人的,难道秦夫人不想她们嫁得称心如意,日后使奴唤婢,衣食无忧、尽享人间富贵?”

    掰着手指头的小草抬起头,“姐,爹爹刚才一口气说了六个成语,对不对?”

    小暖……

    默默数了数,小暖摇头,“是五个,‘人间富贵’不是成语。”

    “为什么不是?”小草一脸问号。

    秦氏加入讨论,“人间富贵也是四个字,念着顺嘴,应该是成语。”

    “念着顺嘴的叫顺口溜,小暖觉得这个不是成语,富贵荣华才是。”虽然说不明白为什么不是,但小暖觉得应该不是。

    “富贵荣华是四个字,人间富贵也是四个字,为啥不是?”小草迷惑了。

    ……

    大黄晃着狗头听不明白,陈祖谟则忍无可忍地吼道,“秦夫人莫顾左右而言他,方才本官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我看是你耳聋!”秦氏冷着脸道,“我早就说过,莫说跟你陈家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便是皇子皇孙,我的闺女也不会嫁!”

    “就是!”

    “汪!”

    陈祖谟瞪大眼睛,“蠢妇!你莫不是真打着让女儿招赘女婿为你延续香火的打算吧?你这为人母的怎可如此自私!肯入赘的哪有好男儿?女儿本可风风光光的加入富贵人家做官夫人,受人敬仰,为何要随着你守着几亩田看人脸色过日子!”

    “你敢骂我娘,打死你!”小草抄起棍子。

    “汪,汪,汪!”大黄弓起身子。

    小暖一手一个压住,便听娘说道,“我的闺女有脑袋有手,要过好日子受人敬仰,为什么要靠别人施舍!我是种田,但我看的人的脸色比你陈祖谟少多了!你少打我闺女的主意,要想靠着嫁闺女跟你换官位,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再嫁去!”

    “就是!”

    “汪!”

    “简直是不可理喻!”气得脸色发青又怕被大黄咬的陈祖谟,转身开门时面色已然平静,他当着满堂的茶客,回头朗声道,“是听本官的为女儿相看门当户对的亲事好,还是把她关在村里招赘夫婿上门的好,还请秦夫人仔细思量,本官劝夫人莫为了与本官置气,便毁了女儿的终生幸福。”

第三三二章 沮丧的小暖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祖谟与秦夫人为两个女儿的亲事吵起来了?

    秦夫人不肯给女儿订一门好亲事,而是要把她留在家里招赘夫婿上门?

    茶客们都倾耳细听。

    “我……”秦氏开口要顶回去,却被小暖拉住手,她立刻闭上嘴,让闺女出面迎战。

    跟她玩搞舆论?小暖心中冷笑,目光明亮平静地走出雅间,声情并茂地道,“是爹爹方才没有听明白误会了我娘。不是我娘不想让女儿嫁人,是女儿自己不愿嫁人。小暖愿招赘夫婿在家孝敬娘亲,以报答娘亲的生养大恩。”

    “我娘无子,小暖不忍她为我们姊妹操劳半生后落得形只影单无人陪伴左右,无孙儿绕膝,那是不孝。父亲的心意女儿明白也很感激,但女儿还是在此恳请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小暖垂泪。

    秦氏听完哽咽。

    没搞明白她姐说了这么一串后该怎么接话的小草见娘亲哭了,干脆搂着大黄扑过去,把小脑袋往娘亲怀里一扎,“哇”地一声跟着哭了。

    大厅内众人的叹息声让背对着大厅的陈祖谟如芒在背,而他对面的小暖却眼含热泪屈膝行礼,“请父亲成全。”

    谋算未成的陈祖谟却没有失态,他伸手把小暖扶起来,温和道,“你能有此孝心,为父甚慰,你乃是长姊日后要在你娘膝前尽孝,亦要教导小草好好读书不可荒废时日,可明白?”

    反应够快啊!小暖面色不改,“女儿明白,多谢父亲教诲。”

    陈祖谟点头“满意”离去,小暖回屋关上门隔开众人的目光。

    秦氏一边替小闺女擦眼泪,一边琢磨着,“你爹刚才那几句话是说给外边的人听的?”

    小暖点头。

    还好自己没跟他吵,否则就在众人面前落了下风,让人说道了,还好有闺女们在。

    秦氏拍拍胸口,还是有些不解,“他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不给你找婆家了,以后若是再给你找,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打脸的事儿干得还少吗?”小暖揉着大黄的耳朵,也隐隐觉得渣爹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就像他已成竹在胸一样。

    以现在的形势,他还能憋出什么大招?

    走出茶宿的陈祖谟现在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干脆转身上台阶,到五车书舍挑了本好书,坐在桌前一读便是一下午。

    待书舍关门时,他才把书放回去,与读书人们交谈着含笑下山。

    小暖得了这消息后,握着笔杆坐在桌前看着她列出来的条条目目沉默不语,推测了渣爹打算却还是没个头绪!

    小暖把笔杆子一扔,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保护好家人,搞好自己的生意,弄垮陈家的生意!就算他是有一肚子坏水,也只能把他自己憋成尿毒症!

    “去把张冰、风露叫进来。”

    待绿蝶把二人叫进来后,小暖叮嘱道,“我爹入京之前这段时日,你二人跟在我娘和小草身边寸步不可离,一定要确保她们和大黄的安全。”

    “是!”

    自小草被皮氏打了一巴掌后,大黄便收了玩心,天天跟在小草身边保护。便是小草去书舍读书它也会在桌子边趴着,所以不用再单派人保护它的安全。

    接下来这几日,陈祖谟也没什么动作,眼看着进京上任之日在即,陈祖谟已开始准备土仪,还跑到绫罗坊买了好几身体面的夏袍,前前后后用去三百多两银子。

    小暖听说陈祖谟大把花银子后,心中郁闷。

    她这几天毁了柴玉媛一家米粮铺一家磨房,但她爹根本不在意,他还是有钱花!因为想讨好他的大有人在。

    讨好人自然要投其所好,所以这段时日,她爹收了不少的名人字画,还有深知陈祖谟境况的济县商号给他送了不少银票!

    甚至为了不显得太特殊,秦日爰也给陈祖谟送了一幅画和五十两银子,表示“祝贺”!

    就算她再能破坏,也抵不上这些人给陈家送钱的速度!现在陈祖谟还只是个五品员外郎,以他的钻营能力,肯定还会升官,到时候巴结送钱的人会更多。

    这样下去他不会缺钱,他会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越来越好!

    待到渣爹进京那一日,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车礼品和家里用的东西,被人们十八相送地离开,人群里的小暖实在是意难平。

    她想过给他爹的仕途设阻碍让他不得顺畅,可三爷不肯帮她,她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探到官场里去。小暖握紧拳头开始谋划将来的事甚至在盘算栽培几个大有前途的读书人入官场斗渣爹的可能性、风险和成本。

    “少爷,三爷有请。”跟在小暖身边的绿蝶低声道。

    小暖点头,爬进路边的马车,见到穿着自己家精心缝制的衣裳的三爷,明知道不该有任何怨怼之色,但小脸上还是露出了几丝不满和委屈。

    严晟晓得小暖为何委屈,但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陈祖谟暂时还动不得。严晟看着小丫头微微嘟起的红艳艳的小嘴,温和地道,“漠北传来最新消息,乌羽首战告捷,射杀匈奴一名战将。”

    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什么级别的战将,这是几等功,他受伤没有?”

    怎觉得这丫头对乌羽比对自己还好?严晟微笑,“前锋营副将,战后才会论功行赏,他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轻伤也是伤啊,小暖后悔自己当日准备得不够齐全,“三爷再写几张‘刀枪不入’给他送过去,好不好?”

    严晟……

    “好。”

    “老将军和乌桓还好吗?”

    “安好,乌桓阵前交锋,连斩三人。”

    乌桓果然不负众望,小暖靠在车身上喃喃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呢……”

    严晟明白她只是感慨而已,并没有解释。

    乌羽射杀一人,乌桓出阵迎敌斩三人,说起来还是乌桓更耀眼。乌羽斩杀敌人后,在军营里的日子好过些了没有,是不是有人开始认同他了?小暖晃晃脑袋,以她的身份实在不该多问多管,便问道,“三爷,若是无事日爰告退了?”

    严晟摇头,“随我去个地方。”

    小暖点头,继续低着头想他爹的事和乌羽的事,没有注意到严晟怜惜的目光。

    马车停下时,车帘撩起来,严晟率先跳下马车,抬手扶着小暖下车。

    小暖看着他的大手,心便是一颤。

    不能握啊!

第三三三章 红烧肉与白水煮肉

    她现在虽然是秦日爰的装扮,但若握住了这只手,便不能放开啊。

    小暖正神,稍扶了一下三爷的胳膊便利索地跳下马车,退开两步外不敢看三爷的脸,只是环顾四周问道,“这是您的庄子?”

    这地方三面环山一面邻水,疏疏几间茅舍外只种了几丛绿竹,很有三爷的风格——干净得啥也没有。

    “日爰觉得这里如何?”严晟带着她穿过空地,向小院走去。

    “若是我娘见了,一定为这大片空着不种菜和种庄稼的田地而惋惜。”小暖笑嘻嘻的道,三爷的院子,她不好发表什么建议,便开始说笑了。

    严晟立刻决定把这里的空地都让人种上庄稼。

    带着小暖走入小院后,严晟接过玄散带过来的琴放在长案上。不用他吩咐,玄散立刻知趣地拎着绿蝶退到小院外,蹲在竹子下问道,“你觉得这里该种什么庄稼合适?”

    想从她这里探听姑娘的消息去讨好三爷?怎么可能!

    绿蝶小脑袋一转,“绿蝶不知道。”

    玄散……

    院内,小暖看着三爷打开琴套取出一张古琴,有些发呆,三爷叫自己是来论琴的?她只会听,啥也不懂啊……

    严晟也不多言,轻拨动琴弦试音后,便开始弹琴。

    这琴音一出,小暖便愣了。

    这是一张好琴,琴音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三爷将这琴的音色用得极好,一曲委婉质朴的《春江花月夜》随着他的手指而出,织就一幅令人眷恋的江南月夜春江。

    一曲弹罢,三爷琴弦一转,描述秋天情景的《平沙落雁》铮铮而出,其音调静美,旋律起伏,绵延不断。

    两曲奏罢,三爷平静地看着小暖如痴如醉的小脸,嘴角挑起一抹浅笑。

    这一抹笑比琴声还诱人,小暖的小心脏又忍不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严晟嘴角笑意更深,他垂眸抬手,旋律激昂慷慨的《广陵散》响起,又摄取了小暖的心神。

    不由自主的,小暖张开眼睛凝视三爷。若说前两曲,小暖听过的琴艺最好的珠绿还能及得上三爷的八分琴韵,这曲托琴言志的《广陵散》,便是天上人间了,没想到三爷的琴艺居然如此高超。

    小暖呆呆看着垂眸拨动琴弦的美如古画的三爷,心中默默念着:三爷,皇子,王爷,长得灭绝人寰,武功绝顶,琴艺还这么绝顶;她呢,渣爹,农女,三寸丁,内外功废柴,不会弹琴,还是文盲……

    果然是天上人间啊!

    弹完三曲后,三爷抬头问道,“如何?”

    “天上人间……”小暖喃喃道。

    三爷翘起嘴角,“喜欢?”

    面对这美妙的琴声,小暖根本说不了谎话,“三爷弹得真好。”

    “以后想听琴了,便来寻我。”三爷把琴收起来,带着小暖出了小院,上马车,回城,停在绫罗坊后门口。

    小暖还有点呆呆的,“三爷找日爰何事?”

    严晟微笑摇头,“去吧。”

    被三爷赶下车的小暖,脑子还琢磨不明白三爷干嘛忽然叫她去听他弹琴。若说是为了表白,他连这里表白常用的《凤求凰》都没弹啊,弹完后那么好的气氛,三爷一句话都没说啊……肯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三爷到底是为了啥?难道是因为乌羽首战告捷,三爷高兴所以叫她去庆祝的?

    小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等在绫罗坊不远处的展毅能见秦日爰终于回来,上前用力一拍她的肩膀,“秦兄原来在此!方才在城外送走陈大人后展某就寻不见你,去了何处,那马车是谁家的?”

    小暖不动手色地避开他的猪油手,“小弟的铺子里有事,所以先行了一步。”

    “弄完了没有?咱去怡翠楼坐会儿?”展毅能冲着小暖挤挤眼睛,“这两日为了陈大人的事儿不得清闲,咱去听珠绿姑娘弹曲儿消消烦心事?”

    小暖摇头,“小弟不比大哥,大哥府里有多位能干的管事帮你打理生意,绫罗霓裳的事多人少,小弟实在脱不开身,待明日吧,明日小弟请大哥听琴。”

    展毅能笑得暧昧,“那咱可就说好了!若是你不去,珠绿弹琴都不带人气儿,听着没劲儿!”

    待摆脱展毅能后,小暖踏入绫罗坊后院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住!

    身后的绿蝶差点撞在她身上,“少爷?”

    小暖没有回应,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她忽然明白三爷为何带她去听琴了!

    因为最近为了算计去年年底时频繁打翠巧主意、欺负展宏图的展毅能和年后一直给自己的铺子添腻歪的吴恙,小暖自京中回来后没少与展毅能、吴慭、吴恙同去怡翠楼。去了怡翠楼便要找姑娘听曲儿了,听曲儿自然要找秦日爰的“红粉知己”珠绿了,《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和《广陵散》是她最爱听也是珠绿最擅长的曲子!

    三爷忽然把她叫过去,啥也不说地弹了这三首琴曲,这是……醋了?

    不可能吧……三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干做出幼稚无聊的事……

    不过说实话,听过三爷的琴后,珠绿的琴对她的吸引力小了许多。这就像吃肉一样,当你一直吃白水煮肉并没有觉得不好,但忽然吃了一顿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后,当然会对白水煮肉失去了兴趣……

    她真的不想再吃白水煮肉,只想吃红烧肉,吃……小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

    吃你个大头鬼,吃个毛啊吃,三爷是你能吃的!

    “少爷?”绿蝶赶忙问道,姑娘这样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暖回头问绿蝶,“三爷以前喜欢弹琴吗,他经常弹琴吗?”

    绿蝶摇头,“绿蝶功夫不够,从未到三爷身边出过任务,不晓得。”

    暗卫等级分明规矩严苛,像绿蝶这种练习生级别的预备人员,根本就近不到三爷身边,更不可能知晓主子的爱好,且打听主子的爱与暗卫规矩相左,绿蝶没途径也从来没想过去打听。

    “小东家,吴家又从外地买了三船粮食,偷运入济县。”黄子厚见小暖回来了,立刻过来报上刚刚得到的消息。

第三三四章 一石二鸟

    小暖的心神立刻被拉回来,“打听清楚他们具体数目以及他们把粮食藏在何处。”

    大周与匈奴三族开战,三爷从周边调集的粮草正在分批向漠北调拨,粮商手里的粮食少了,价钱自然要涨。为了防备市场不稳,朝廷下明文缩减今年的粮食出海量,并严禁止商家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便是如此,也挡不住一些不法商号囤粮的行为,吴家便在其中。

    虽说都是在抓商机倒买倒卖,但囤粮赚钱跟囤香料赚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香料并非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囤香料最终赚的是富人的钱,粮食却是人人都要吃的,一旦大商号屯粮之计成功,弄得各粮仓无余量可卖后,粮价必涨。这就会造成百姓恐慌,进而不惜代价的哄抢粮食。

    因为“无粮”的恐慌会被粮商们散播开,无粮便要挨饿甚至死人,所以一旦见到粮食,民众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而朝廷为了支援漠北之战,就算开仓放粮也不会放太多,而今夏农人的粮食必定会被朝廷以半强制的手段征到官仓,到时粮商便可以通过各种渠道以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的价钱卖粮,从中攫取暴利。

    好不夸张的说,现在屯粮居奇、哄抬粮价的商家,是在几十万兵将为国奋战时发国难财!

    他们赌的就是朝廷无暇顾及,就算到时候出了事,也是法不责众!

    现在是仲春,农人田里的庄稼还未成熟,他们家中留着的去年的余粮不肯轻易出手。所以吴家现在一方面从农人手里高价收粮,一方面又在跟管粮仓的官吏接触,如果不出小暖所料,吴恙一定会想办法从官仓里运粮出来。

    官仓空了,他们才有更大的运作空间!

    只要小暖能抓住吴家与粮官勾结哄抬粮价的证据,吴家一定会被治罪,让朝廷当吓唬猴子的公鸡给灭了!

    吴恙是条毒蛇,若是不一刀斩断他的七寸,他一定会反身扑咬,所以小暖暗中潜伏等待时机。待她找到证据后,举报吴家的人也不能是秦日爰,应该是先由吴慭自己说出口,再被展毅能“无意”发现证据前去勒索吴家,被人“意外”撞见,然后东窗事发。

    这便是小暖的一石二鸟之计。

    如今这一计已经到了实质推进阶段,小暖为洗脱嫌疑必须亲自跟进,怡翠楼是吴慭和展毅能最放松、最装逼的去处。所以,怡翠楼她还得去,珠绿的曲儿还得听。

    白水煮肉虽然难听,但怎么也比生肉好,怡翠楼里其他姑娘的琵琶、古筝、古琴,实在是连生肉也算不上,只能称为靡靡之音……

    当三爷听说小暖这几日还经常跑去怡翠楼听琴时,眉头皱了起来。没了绿蝶这条眼线,派去暗中保护小暖的人又不负责打探她的行踪,所以不清楚小暖在忙什么的三爷,虽然知道她去怡翠楼一定有原由,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莫非那怡翠楼的珠绿,琴艺真得如此高超,竟把小丫头从他身边勾走了?

    于是当小暖十日不在他身边露面后,忙完军务回府的三爷问了一句,才知小暖居然独自一人跑去听珠绿弹琴时,深深皱起眉头。

    怡翠楼里,绿蝶快步进屋,与靠在珠绿房内邻窗的软榻上闭目听琴的小暖耳语道“三爷来了。”

    小暖惊得坐起身,“真的?”三爷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地方!

    绿蝶摇头,“上元夜时那张脸。”

    正月十五上元夜,三爷与小暖观灯钓青鱼时,的确是易容去的。但他来此又是为了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她,若是找她有事三爷一定会直接让人把她叫去府中的。

    莫非这里有大鱼……小暖眼珠子一转,“你躲在屋里别出去,不要扰了三爷的雅兴。”

    听着楼梯上三爷故意放重的脚步声,绿蝶一脸黑线。姑娘不会以为三爷来这里是找别人的吧,“三爷上来了。”

    弹琴的珠绿轻拨琴弦,虽听不清秦日爰的仆从说了什么,但她晓得刚来时间不长的秦日爰怕是要走了。

    他走了后,自己又要对牛弹琴!珠绿轻挑琴弦,以琴声诉说自己的悲伤。

    听着屋内的琴音多了缠绵和幽怨后,三爷皱起眉头,这女人是在勾引他的小丫头!

    于是三爷低气压全开,旁边的老鸨吓得瑟瑟发抖,“这位爷……”

    玄其手一伸,递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退下!”

    老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珠绿接客”后,拿着银票便跑了。

    敲门声响起,珠绿的丫鬟打开屋门,见到门口高挑冰冷的男子也哆嗦了一下,回头求助,“姑娘……”

    珠绿的目光只看向秦日爰。却见秦少爷见到门口的客人,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笑容面面地行礼,“您来了。”

    三爷一声不吭地看着小暖,半晌才进屋房中,坐在她方才半躺的软塌上。小暖……

    珠绿走到小暖身边,低声问道,“少爷?”

    小暖立刻低声道,“这是我的好友,好好招待着。”

    见到秦少爷与那么多人周旋,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尊敬的人,珠绿立刻点头,恭恭敬敬给三爷行了礼,递上茶水,“这位爷要听琴还是下棋?”

    珠绿是清倌,只陪客人聊天、弹琴、下棋。一看这位面若冰霜的模样也不似想聊天的。

    “琴。”

    “爷想听什么?”

    “随意。”

    珠绿行礼后退到琴后,开始弹琴。

    琴声起,恰是《广陵散》,听了一小段,小暖便发现三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异常地挑剔。

    这样的琴声,也值得你日日前来?

    小暖低头,无言以对。

    珠绿一曲弹罢抬首看着秦日爰。

    三爷也看着她,静静不语。小暖内心万头某种白色的长脖子羊奔腾而过,面上笑道,“三……哥?”

    三爷挑眉,“你想做什么便做,不必理会我。”

    您这么一大坨冰块,是我说不理会就能不理会的吗?三爷这几日怎么忽然变得幼稚又不可捉摸了呢……

第三三五章 定了

    本来是有事要吩咐珠绿做的,可三爷冷冰冰地在这儿杵着,小暖哪还开得了口。她只得站起身,“三哥,小弟陪您出去走走?”

    严晟早就不耐烦待在这满是庸俗脂粉气味的屋子里,站起身便往外走。

    看着秦日爰随着这位面冷如冰的哥哥往外走,珠绿没来由的心慌,觉得若是让秦日爰走了,她便再也捉不住这个男人了。

    于是,珠绿不守规矩地拉住秦日爰的衣袖,“爷……”

    这一声叫得实是千回百转,让人无法移步。小暖心生怜惜,拍了拍珠绿的肩膀,“秦某明日再来。”

    珠绿还是不肯放手,“奴家……”

    前边的三爷已经非常不对劲儿了,小暖怕他发怒发作了珠绿,赶忙低声道,“听话,嗯?”

    见留他无计,珠绿只得松开手,似是失了魂。小暖不忍佳人如此伤心,抬起的手正要安慰几句,可手还没落在珠绿的脸侧,便被三爷握住了。三爷握着她的手,直接拉住出房间,拉到楼下,拉上马车,拉近怀里。

    整个蒙圈的小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被财神爷抱了,我要发财了,发财了!

    “我考虑过了。”马车离开怡翠楼所在的街道,严晟才开了口。

    “啊?”迷迷糊糊的小暖不晓得这话该怎么接,什么考虑过了,考虑过什么了?

    严晟嫌弃地拍着她被珠绿拉过的袖子,“上元节时,你问我要不要当你家上门女婿的事,我考虑过了。”

    小暖……

    “我答应。”

    小暖⊙o⊙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便有了夫婿,在外谈生意时不可再沾花惹草,嗯?”

    这真是三爷?

    小暖颤巍巍地抬手摸上三爷的脖子,揭下他的面具,然后又在三爷脖子上摸索着,想再揭下一层皮……

    这个一定不是三爷,画风太出格了,跟三爷完全不一样,一定是别人假冒的。

    三爷被她的小手撩得心痒,便拉下来握住,低头看着她。

    被这样一张脸盯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颜控的小暖也撑不住了。她勉强找到自己的舌头,“三爷,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

    “终身大事,当然不可儿戏。”严晟懂她心里的震惊,若不是这小丫头闹脾气不到他身边露面,让他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严晟也不可能忍不住过来拿人。

    本是打算放她再玩几年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跟她讲的,但他忽然惊觉不是她等不了,是自己等不了。

    想把她立刻握在手里,严晟的手紧了紧。

    闻着他身上凌冽的气息,小暖的脑袋就跟木头一样,“您先把我放开,您这样我没法想事情。”

    严晟忽然笑了,轻轻把她放在旁边,紧挨着。

    小暖往旁边挪了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才开口道,“三爷,咱们得谈谈。”

    “你说。”严晟靠在马车上,目光笼罩住身边的小人儿,有什么话,随便讲。

    “我娘不会同意的。”

    严晟淡淡问道,“你娘不会同意,那你当日为何问本王?”

    ……

    “我哪一点会让你母亲不满意?”严晟又问。

    若是你不是皇子不是王爷,哪一点都满意……

    小暖欲哭无泪,“我娘不会打死我,但她会哭给我看,她会哭死我的。”

    严晟抿唇。

    便听小暖又说道,“您是皇子,哪有皇子能入赘别家?别说您同意不同意,圣上和太后一定不同意啊,他们……会捏死我的!”

    “你嫁我为妃,我入赘你家为婿,两全其美。”严晟道,“平日住在你家,有要事再回京。”

    小暖瞪大眼睛,“还有这么算的,这叫入赘吗?”

    “本王说算就算。”

    好……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暖又往一旁挪了挪,“三爷,咱俩条件相差悬殊,您觉得圣上会同意咱俩的亲事?”

    “待到你父亲官升三品以上,我便能请太后下旨,封你为晟王妃。”严晟道。

    小暖立刻炸毛了,让她爹当朝中三品大员,那她宁愿……

    严晟又抬手压住她的唇,“待赐婚圣旨下,过了聘礼和婚书后,我再把他的官位扒下来便是,你不觉得这样很过瘾?”

    小暖瞪大眼睛,好像……真得挺过瘾。

    “可是……”小暖拉下三爷的手指,“我有这么一大摊生意还要照料我娘和我妹妹,已经很忙了,如果再多个王妃的身份,我会忙不过来的……”

    “生意一定要做?”不是为了对付她的父亲才做生意的么,现在跟了他,对付陈祖谟不过是抬抬手而已。

    小暖点头,“一定要做!”

    就算真跟三爷在一起了,她也不能不做生意,女人必须手里有钱,才能掌握话语权!否则万一哪天三爷要纳个小妾或者干点儿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她想合离咋办,靠什么养着娘亲和妹妹?

    严晟点头,“当本王的王妃什么也不用你做,本王再送你几个得力的人帮你打理生意,你只要照顾妹妹和岳母便是。”

    这话说的真豪气……不过他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三爷就叫上岳母了……这脸皮是不是有点……

    眼看着小丫头的小脸变成了驼红色,严晟忍不住反手她无意识地拉住自己的小手,倾身上前,“说了这么多,你可说了一句‘你不愿意’?”

    小暖吃惊得张开小嘴儿。

    “你心里已有我了。”严晟翘起嘴角,笑得春风得意。

    小暖……“那是三爷生的太好看,我被迷惑了。”

    严晟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扫了扫,“能迷惑你的,自然是本王,也只有本王。你还小,本王不想唐突了你,不要再勾引我,嗯?”

    小暖满脸控诉,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明明是他一直勾引她好不好!

    “再等等,过两年我们成亲后便好了。”严晟火辣辣地目光刮过她的唇,很想吃一口。

    不对,一定有哪儿不对!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说到成亲后怎么样了呢?他们明明啥关系也没有啊!

    不能这样!

    小暖一把压住三爷动来动去的大手,异常严肃地道,“第一,我娘还没答应;第二,我爹现在还是个五品小官儿,升到三品还要好久;第三,他升到三品后三爷还得想办法让圣上和太后同意咱们的亲事。综上所述,所有的事情还都是变数……”

    严晟二话不说在小暖的唇上重重压了一下,“定了。”

第三三六章 噩梦

    “上元节那玩,你亲了我,又问我当不当你的夫婿,我答应了。今日我亲了你,此乃两情相悦,你我虽未过三媒六聘之礼但已情定,你若是临阵脱逃,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捉回来!”

    “你在外做生意与人往来的确是在所难免,但明显对你动了情的那些,无论是男是女,都得提防着。那珠绿已对你倾心,未免日后由情生怨生恨,怡翠楼还是少去为好。”

    “日后再想听琴,便来府里寻我。”

    ……

    绫罗坊外,被灌了一脑袋浆糊的小暖走路都是飘的,第一次听三爷说了这么多话,她根本就回不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呢,她到底干了啥?

    回到家后,小暖心绪烦乱地站在梧桐树下抠树皮。见到在从田里忙碌一日归来的娘亲带着风露回来了,小暖异常心虚地低头,把抠下来的树皮用脚踢进大黄窝里。

    秦氏立刻觉察到了闺女的不对劲儿,洗干净手和脸走过来,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这么热!绿蝶,快去请华郎中!”

    小暖赶忙道,“女儿没发烧,只是吃了些酒,有点上头。”

    “怎么又吃酒了呢?”秦氏看着女儿驼红的小脸心疼着,赶忙让翠巧准备了醒酒茶喂她吃下去,便给她脱了外衣让她躺下,自己坐在旁边,拿起扇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扇凉。

    “这日子过得真快,春天刚来,怎么转眼就入夏了呢。”秦氏轻轻说着,“咱们今年虽然没种粮食,但家里的存粮够吃一年的;铺子的生意有你在,一天赚老些钱;庄子里的棉花眼看着长到大腿高了,早上开一大片白色的花,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变成红色的,特招人稀罕。再过几个月到八月十五时,棉桃再开花咱就能摘棉花织布卖棉布了,没多久了,是不?”

    “嗯。”小暖应了一声,她也是两辈子第一次见棉花开花,那大朵儿,比起芝麻花、绿豆花来,是真得好看。

    “你爹当官就让他当去,你奶奶和你爷爷在村里撒钱买面子就让他们买,陈家人围着他们转悠就让他们转悠。只要他们不打你和小草的主意,他们过什么日子娘都不眼气,咱们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不难受了,嗯?”

    娘是以为她看着爷爷奶奶村里、县城里四处嘚瑟炫耀陈家和渣爹,心里难受了,所以才去喝酒消愁的么?

    小暖翻身趴在炕上,向棉花心里的小肉虫一样蠕动到娘亲怀里,“女儿不会为他们的事儿难受。”陈老爷子和皮氏现在也老实了,不敢到她们一家面前嘚瑟,小暖才懒得打理他们。

    秦氏叹息一声,“还骗娘!不是为了他们,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你为难成这样?难不成会是为了大郎去京城找你爹的事儿?”

    秦大郎喜欢巴结着渣爹,是他没眼光,小暖连听都不想听,怎么可能为了这个难受。

    让她心乱的是三爷啊,被三爷灌了迷魂酒,她的脑子到现在都是晕的,没有一点真实感,又觉得对不起娘亲。

    若是她真跟三爷在一起了,娘亲期望的安乐小日子便一去不回头了……

    “风露不光功夫好拿虫也厉害,都没见她怎么找,棉花上躲着的虫子她一拿一个准儿。”秦氏见闺女不说,便抱着她继续唠家常让她松快松快,“岭嫂的儿子函昊也是,眼神跟老鹰似的,虫子在他们眼里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娘不服气都不行。咱家的鸡今年下蛋多,都是他俩的功劳。”

    棉花上捉的虫子都被装在小瓶子里带回来喂鸡了,娘亲在这生态农业管理方面,实在是个高手。

    “他们功夫好,干什么都厉害。”小暖嘟囔一句,三爷也功夫好,自己没有功夫,自己是个菜鸟,捉不到虫子……

    秦氏摇头,“张冰就不成,他只能跟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小欢虽然没有风露他们厉害,但这半年也跟换了个人一样,心里有谱眼里有活儿,干啥都像回事儿……”

    听娘亲不住地夸余小欢,小暖心里更难受了。她要是喜欢余小欢多好,余小欢讨娘亲喜欢,还能陪着娘亲种田。

    三爷来了能陪着娘亲种田吗,他能给棉花捉虫吗,能带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吗?

    听着娘亲絮叨,小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三爷带着他那一帮子暗卫入赘到她家了,来了后就把娘亲种的菜苗和庄稼全拔了,地被他用石头砸结实弄成演武场,娘亲哭了,大黄刨不了洞气得跳脚,小草拿着棍子追得三爷满场跑。

    小暖惊醒后趴在炕上就想,不行啊,三爷的画风跟她们家格格不入啊!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该怎么说服三爷的小暖精神抖擞地穿上衣裳准备去谈判时,却被绿蝶告知三爷已经连夜进京了。

    “走了?”小暖忽然觉得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没了,颠颠地跑到绫罗坊干活。

    到了绫罗坊后处理了没几桩事,黄子厚便进来回话,“吴恙昨夜跟粮官在一家瓦子里密谈,天亮才出来。”

    小暖翘起嘴角,朝廷刚下令,要农人将芒种节田里要收的粮食八成上缴。这八成中三成是田赋,余下五成算朝廷从农人手里买的,交粮的当场给现钱。这种做法必将大大充实官仓,吴恙等人近两月的筹谋付之东流。且入夏后多雨粮食不易存放,砸在吴恙等人手里粮食无法变现的话,亏本是免不了的。

    朝廷这一招敛粮虽然霸道,但实在是高,也不晓得是哪个有脑袋的朝官的主意,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朝廷的政策变动让她失去了一巴掌拍死吴恙的机会,但小暖也高兴,这样总比粮价失控民心不稳的好。

    “朝中有能人啊!”小暖站起来,伸伸疲累的小腰。

    京城易王府内,二皇子柴严易笑道,“如此一来,粮库充盈民心安定,前方将士也能安心抗敌。三弟这计策实在是妙!”

第三三七章 通天梯

    几日前,严晟给二哥送信,向他提起让各地衙门以买粮的方式将夏收的粮食全都收入官仓的计策。这主意别出心裁,柴严易与谋士几经商议后决定向建隆帝献策,建隆帝着内阁连夜商议后,第二天早朝就颁下圣旨,令大周主产粮的二十六州,夏收粮留足农人自给后,全部缴入官仓。

    朝廷买粮是半强迫的,粮价也比如今市面的价格低了一截但比去年秋里的粮价高了少许,是以农人虽有怨言但未激起民愤,而囤粮居奇的商家的如意算盘却被打破了。

    献策的易王得了建隆帝的称赞,被还留在宫中与他同桌用膳,共商国事,眼看着二皇子得了建隆帝的青睐,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待严晟进京后,柴严易对给自己出主意的三弟自是感激不已,“三弟手下,果然能人倍出,竟能想到这样的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说来二哥不信,此计乃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这主意其实是上次小暖来看邸报时写写画画地小声嘀咕,被严晟听到的,他思考良久又与谋士商量后觉得可行,才给二哥送了密信。

    小暖是能人,但不能出,要好好藏着!

    柴严易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三弟竟有此经纬之才,愚兄实是惭愧!”

    “这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此策虽解了燃眉之急,但本就空虚的国库却因此举雪上加霜,待父皇回过味儿来怕是要迁怒二哥了。”

    柴严易笑容微敛,“父皇责备倒是不怕,只是此局不解,怕是朝中难以安稳,三弟可有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他脑袋里倒是有几个点子,不过他能想到的二哥的人应能想到,都算不得妙计。

    若是小暖,会怎么办?

    严晟单手托腮,轻轻转着夜光杯和棋子。这次接了父皇的口谕就痛快回京,其实是为了躲开小丫头的反扑。

    因为在那情窦未开的小丫头的脑袋瓜里,她娘亲和妹妹,甚至家里那条大黄狗都比他重要,待她回村琢磨一阵,定会反过头来找自己掰扯其中的利害得失,然后最后告诉他:他俩结为夫妻不合算,不如做朋友来得自在。

    严晟微微叹气。

    那丫头怕是一夜未睡想了一串法子来跟他谈。别他他倒不怕,但她若忽然如小草那般耍小孩子脾气哭闹起来,严晟真怕自己扛不住……

    她知道自己回京后定是无语又轻松,然后又一门心思地扑在她的布庄生意上。这份情,会在她心里沉淀,然后化作思念,待过些时日,她便是想拔,也拔不掉了。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跟个小丫头斗智斗勇,严晟翘起嘴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柴严易把被三弟拨乱的棋子一粒粒摆好后,才笑道,“三弟这模样若是让父皇和皇祖母见到,也该安心了,是哪家的姑娘竟入了你的眼?”

    严晟看着横平竖直的棋子,轻声道,“新任的礼部员外郎陈祖谟,二哥帮我提点一二。”

    柴严易凤眸挑起,轻声笑了,“那丫头还不及你胸口高,你这算盘打得委实早了些。”

    “已经长到胸口了。”严晟声音愉悦。

    柴严易夹起一粒白子,放在众黑子之间,“三弟若想纳她为侧妃而不是为妾,怕是得费些功夫。”

    “不是侧妃,是正妃。”严晟也夹起一粒白子,放入其中,“所以才要二哥帮忙。”

    柴严易先愣后喜。三弟的母族势弱,他本以为三弟久久不肯成亲,乃是为了挑选有足够分量的妻族为他添势,没想到他却选中了白丁陈家女。

    也就是说,三弟真的无意皇位!

    还有什么比争夺皇位的血战中少了个劲敌而多了条臂膀更让他高兴的事!柴严易笑容舒展,又问指着另一枚白子问道,“此子?”

    “小弟选好了,再跟二哥说。”

    柴严易开起玩笑,“若你娶陈家女为妃,玉媛便成了你的岳母,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严晟眉梢微挑,“她还不够格。”

    她不够格,哪个够?

    柴严晟忽然对陈家有了些兴趣,“你那岳父看着是个通透的,提拔起来应是不难,不过他刚入礼部,得有个由头才是。下月末南诏国使节入京,便由他领了这份接待的差事吧。”

    南诏国与大周交好,南诏使节入京乃为贺圣寿,接待这样的使节乃是露脸的好差事。严晟微微点头,这差事的确很适合陈祖谟这种看起来斯文俊秀,但骨子里又能屈尊逢迎的文人去做。因为他们举止斯文谈吐非凡,显天朝威仪的同时又懂得世故,让来使宾至如归。

    但世事总是难尽如人意,他们这边给陈祖谟安排好了通天梯,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爬,便掉了下去。

    济县城内陈府,斜靠在书房窗前软塌上让丫鬟垂腿读书的陈老爷子,正美滋滋地吃着另一个丫鬟手中的樱桃,书房窗外忽然冒出皮氏的老脸!

    “你们这俩不要脸的小骚蹄子,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就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两个小丫鬟花容失色,惊得陈老爷子一颗樱桃扔进嗓子里,卡住了!

    被卡得白瞪眼的陈老爷子,眼睁睁看着皮氏有失体统地拎着棍子进书房边骂边追打两个丫鬟,看着她碰倒了书架弄撒了砚台!说不出话的陈老爷子气急,抓起身旁的装满樱桃的盘子就向这老泼妇扔过去,结果就那么赶巧,他一脚踩在樱桃核上摔倒了。

    待皮氏把两个小骚蹄子打成落汤鸡后,心满意足地转身,才发现那动了花心的老头子早已口眼歪斜,不省人事。

    皮氏急命人把陈老爷子抬到床上请郎中,郎中诊脉后却道陈老爷子是气虚血瘀,药石无灵。

    皮氏一下就傻眼了,好端端地摔了一跤怎么就忽然不成了?

    儿子不在家,老头子这样了她该怎么办?

    “儿子,祖谟,对,祖谟!”皮氏立起来,老头子病了,该立刻给儿子送信才是,她怎么糊涂了呢!

第三三八章 小草出马

    儿子入礼部还不满一个月,这时候派人把他叫回来算怎么回事儿?他不能死,不能有事,不能叫儿子回来!陈老爷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抖着歪了的嘴吐字不清地道,“不,没,死,我儿,不,回,回……”

    “老头子快别说了,我这就给儿子送信让他马上回来!”皮氏急匆匆地走出去,陈老爷子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皮氏虽然能说会道会惹事,但毕竟是个没经过什么大事儿的乡下老太太。丈夫病危,儿子媳妇都不在家,府里的下人们又不给力,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后冷静下来,赶忙让人去秦家村送信,让族里派人过来帮忙。

    陈四爷和陈二爷得了陈老头儿病重的消息后,聚头商议。

    “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咋忽然就病重了?”陈四爷表示不相信。他们这位大伯哥从小惯会装腔作势,粘不着碰不着的也得嚎上几嗓子,为此他们哥几个小时候没少被大人揍。

    这都什么岁数了,还来这套?

    “莫不是缺钱了,打算让济县的东家掌柜们给他送钱,让咱们给他造势去?”陈二爷拧着眉头。

    弄来钱又咋样,大伯哥和祖谟前一阵子弄了那么多钱和东西,也没见他们出钱给族里干点儿实事儿!陈家是出了个状元身的员外郎,可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秦家多了个弃妇风光!

    看秦德在村里横着走路,陈二爷就眼气!

    “要不,把小暖叫上吧?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爷爷,她不管谁管。”若是大伯哥真是装样儿,带小暖去了更解气不是?陈四爷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笑得奸诈。

    陈二爷想到小暖一家就脑袋疼,“你去叫她?”

    小暖家的狗和绿蝶把门,陈四爷还真不敢去,“要不,咱找里正商量商量?”

    陈二爷立刻点头,“就是,这人老了啊,今晚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早穿不穿,万一大伯哥真有事儿呢,走!”

    作为一村里正,夏秋缴粮这两个时段是最忙的时候。秦德刚从县衙门开会回来,朝廷下令要各村上缴八成的夏粮,县衙门叫他们过去摸清各村有多少亩能收的稻、麦、油菜,然后根据上中下等田的亩产量,估算出各村该缴的数目,接下来便是由里正们催缴夏粮了和算钱了。

    完不成的,得提着脑袋去见知县大人。

    缴粮的事儿,里正倒不是多发愁,毕竟大伙都明白缴上去的粮是给金吾卫打仗用的,莫说缴八成,便是让他们把粮都缴上去今年吃草,大部分人也乐毅!

    秦德拿着笔算着村里哪几户刺人家会闹事儿不缴,哪几户缴粮之后日子真会过不下去,又要怎么周济他们一把……

    所以一肚子事儿的秦德听说陈老头儿病了后,只觉得烦,“你们自己去就成,叫我算啥事儿!”

    陈二爷和陈四爷也不说啥,就往院里的小马扎上一坐,大有“你不去我俩就不走”的架势,秦德被磨得没法儿了,干脆叫过儿子秦永年,“你去一趟,把小暖请过来。”

    陈二爷和陈四爷得逞地笑,里正拿眼斜他们,“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合伙算计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我都替你们丢人!”

    秦永年在自家门口转了两圈,也有点怵头。若是别的事儿,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可为了陈家的事儿他还真不敢去。小暖脾气邪性,万一她一个不痛快不肯来,那他不是丢大人了?

    秦永年干脆转头往老表的润笔斋去了,老表和小暖关系最好,找他商量准没错。韩二胖听到是这事儿,铡刀眉立刻就抬了起来,站在自己的铺子门口,叉着腰扯着嗓子就嚎,“大壮——大壮——”

    正在田里干活的韩大壮听到爹叫他,立刻直起腰,“欸——”

    “找小暖去一趟你舅爷家,小暖她爷爷病得不行了,陈家人找她呢——”

    “欸——”

    秦永年……

    秦德……

    陈二爷……

    陈四爷……

    田里干活的村里人……

    五车书舍里的趴着睡觉的大黄立刻支起耳朵,“呜?”

    小草放下笔,“嗯,走!”

    娘在第一庄干活,姐在城里管铺子,家里的事儿就只能指着她了,小草甚是开心。

    旁边的展宏图也放下笔,“我与你走一趟。”

    小草拿起小棍子,“你姓展又不姓陈,去了也没用。”

    展宏图……

    “先让张冰带你去第一庄找干奶奶,不能自己跑去让大伙儿着急,知道不?”

    小草点头,带着大黄和张冰走出五车书舍,山长茶宿的掌柜赵三见小草果然下来了,立刻问道,“二姑娘,让小人替你跑一趟吧?”

    小草摇头,“叔忙,小草去就行。”

    赵三还是不放心,小草才六岁,去了陈家被人欺负了咋办?“张冰,先送二姑娘去第一庄。”

    如临大敌的张冰点头,有岭嫂的前车之鉴在,张冰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去见的是黑心的陈家人,他们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他得抄上家伙去,否则小草有掉根头发,他也得像岭嫂一样,回去当三等镖师跟车吃土押镖。

    小草拦住去往自己家跑的大壮哥,跟着永年伯去了里正爷爷家。

    院里坐着的三人见到来的是小草都呆了,“你姐呢?”

    小草端着姐姐的架势,“我姐不在家,小草跟二爷爷和四爷爷去看爷爷。”

    众人……

    小草转身,“小草先去第一庄叫上华伯伯。”既然是病了,当然要跟娘说一声再叫上郎中一起去,小草对自己还能想到华伯伯感到十分自豪。

    陈二爷一脸黑线,小暖去了还能说上话,小草去了能干啥?万一这孩子磕着碰着,回来秦氏和小暖还不得活剥了他们……

    “小草你……”陈四爷开口刚要劝说。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陈四爷立刻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拎棍子的小草领着一个打手一条狗走了。

    里正憋笑憋得肚子疼,“快去吧,不是病得重吗?小暖能行小草就能行,她们姐儿俩岁数小,但比你们陈家十几号人加起来都能扛事儿!”

    于是,一村干活的人看着小草领着一只狗、一个打手、两个老头出了村,恨不得都扔下锄头跟去看热闹。

第三三九章 冰冰与我(为舵主冰冰WU加更)

    正在田里干活的张氏眼睛转了几转,扔下锄头去找在城里干活的丈夫。大郎去京城找陈祖谟了,这么大好的表现机会,可不能让小草她们占了去!

    秦氏听了小闺女的话,又看看庄子口站着的陈家二老,皱起眉。让小草一个人去陈家她哪能放得下心,可她自己不能登陈家门,小暖又因为开分店的事儿去了益州……

    “娘,小草六岁了,让小草去吧,小草要去……”小草晃着娘的衣袖。

    “汪!”大黄也过来摇着秦氏的衣裙给小草助阵。

    “长者病,若是不去确实失礼。夫人,让风露陪二姑娘走一遭吧?”顶着斗笠捉虫的贺风露开口道,“夫人放心,风露怎么把二姑娘带去的,就怎么把二姑娘带回来。”

    张冰立刻上前一步,“小人也能!”

    因为捉虫不给力,张冰这几日都跟着大黄保护二姑娘,若是有事儿了却让贺风露上,那他还有什么用!

    秦氏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小草,想了想便道,“去把华郎中请过来。”

    余小欢立刻转身去叫在田庄另一头捉虫的华云落。同来捉虫的翠巧也摘下斗笠道,“夫人,让奴婢和风露姐跟二姑娘去吧。”

    “这种事,张冰跟着去确实不方便。”秦氏吩咐道,“风露、翠巧、函昊跟着去。风露和翠巧保护小草,若有事立刻让函昊传信儿回来。”

    大黄立刻用大脑袋拱了拱女主人的腿,“汪!”

    秦氏连忙道,“大黄也去,不兴在屋里叫唤,知道不?”若是陈老爷子真的病了,大黄去了叫唤一顿陈老爷子病情再家中,陈家人还不得怪罪到大黄头上。

    “汪!”大黄摇摇尾巴,转身蹲到小草身边。

    同样在捉虫的岭嫂的儿子王函昊听到自己也有除了巡护田庄和捉虫之外的新任务了,立刻摘下斗笠整整衣裳走过来。

    秦氏低声叮嘱华云落,“若是老爷子病得不重,您该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若是真病得重了,您就用药帮他拖几天,不出三五日陈祖谟定会带着郎中从京里赶回来,老爷子不能在咱们手上出事儿。”

    华云落也明白秦氏的顾虑,点头应下。

    于是,村口的陈四爷和陈二爷看着小草带着一人一狗进庄子,又带着四人一狗出来了,他们……

    待第一庄的长工套了两辆马车过来后,小草先让陈家二老上了车,自己才带着人上了第二辆车,浩浩荡荡地往县城去。

    咋觉得小草比以前懂事儿了呢……陈四爷捏着胡子,有点摸不着头,“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为啥秦氏就有了这么大的庄子、这么多人,连马车都有两辆了?”

    庄子是别人的!陈二爷哼了一声,“你要是有小暖那么能干的闺女,你也有!”

    陈四爷不吭声了。

    刚给老头子灌下药的皮氏,见到姗姗来迟的陈家人正要开训,就见小草被人抱下车了。皮氏瞪起眼睛,“你来干什么!”

    小草歪着小脑袋,“是二爷爷和四爷爷说爷爷病了,叫小草过来的。”

    皮氏转头瞪着不懂事儿的陈二和陈四,“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气死你们大哥吗?!”

    闻着一院子的药味儿,陈二爷就晓得大伯哥兴许真的病了,“小草是大哥的亲孙女,也是村里跟大哥最亲近的人,为啥不能叫过来?”

    皮氏的目光落在小草手里的棍子上,“她这是过来看探病的,还是打架的?”

    大黄转头咬住小草的棍子,小草放手,“过来探病的。”

    皮氏……

    “老夫人,大姑娘不在家中,二姑娘得了陈家二位太爷的信儿,便立刻带着华郎中来给老太爷请脉了。”翠巧屈膝行礼,脆生生地开口了,“华郎中是大姑娘从京城请回来的,医术了得,请老夫人准华郎中为老太爷请脉。”

    “就是啊大嫂,先请郎中给大哥看见吧。”陈四爷立刻道,“要是真的有病,别再耽搁了。”

    咋的?摆这架势是琢磨着老头子装病了?皮氏气得肝疼,侧身让开,“进,你们进,连人带狗都进!”

    刚抬起脚的陈二爷又收住了,“这么多人我就不进去了,四弟去吧。”

    陈四爷……

    小草带着大黄迈步进屋,见到里屋床上躺着的爷爷,惊得小嘴儿都合不上了,爷爷的脸跟她和阿妞捏得坏的泥人儿好像啊……

    这是病了,还是在做鬼脸玩儿?

    陈老爷子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一屋子人人狗狗,便闭上了眼睛,他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翠巧一看老爷子口歪眼斜的模样,就知是真得不好了,赶忙请华云落上前。

    华云落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给陈老爷子诊脉后,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老太爷请把舌头伸出来。”

    听着大黄在一边伸着舌头哈哈出气儿,陈老爷子怎么可能伸舌头!

    “爷爷,伸舌头,华伯伯要看您的舌头变色儿了没有!”小草以为陈老爷子听不到,在他耳边大声道。

    陈老爷子忍不住皱眉。

    小草瞪大眼睛,“爷爷的两个眉毛不一样高了!”

    不生气,不生气……陈老爷子的越发得扭曲!

    一高一矮的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委实奇怪得很,翠巧怕小草再说出不得体的话,便上前一步轻声道,“二姑娘,老太爷皱眉便是听到了。”

    小草哦了一声,盯着爷爷这张奇怪的脸看。

    陈老爷子的胳膊抖了抖,护在小草身边的贺风露立刻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免得她被陈老爷子挥手伤到。

    华云落已明白此乃气虚血瘀之症,其病在脑,现在病人又不配合,他一时也难判断病情重到何等程度,只好转问皮氏,“药方在何处?”

    “你想干嘛?别以为我儿不在你就能随意诓骗老身!”皮氏根本就不信小草带过来的郎中会安好心。

    不生气,我不生气!陈老爷子手指头哆嗦得更厉害了。

    华云落出身杏林世家,便是京中贵人请他看病都得客客气气的,现在村妇无礼病人不愿,华云落岂肯受气,站起来甩袖道,“华某无能,治不得此病,告退!”

    皮氏见这骗子败走,得意洋洋得翘起嘴角,就知道这是个骗子,“哼!”

    不生气,我不生气,陈老爷子的脸更歪了……

第三四零章 侍疾

    赶走华云落后,皮氏又瞪小草这一大帮子,“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都出去!”

    翠巧拉着小草轻声道,“老太爷需要静养,咱们先去外屋吧。”

    到了外屋后,翠巧跟贺风露耳语几句,便与小草道,“夫人还在家惦记着,姑娘先回去给夫人送信,奴婢替姑娘在此为老太爷侍疾。”

    小草不明白翠巧为什么要留下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并把棍子塞给翠巧,“你早点回来。”

    翠巧顶着皮氏狠厉的目光接下棍子,用力点头。

    王函昊也道,“小人也留下来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留下来看着翠巧别让人欺负了。

    见皮氏不反对,陈家的两个老头也不吭声,贺风露便带着小草往外走。走到大门处,贺风露与送出来的翠巧低声道,“大姑娘回来后会立刻赶过来,你们自己当心。”

    翠巧轻轻点头,“姐姐放心,翠巧不会有事的。”别的能耐翠巧没有,但在展家后院呆多年的翠巧,最懂得宅院里这些弯弯道道儿。

    上马车后,小草问已等在车里的华云落,“我爷爷病得重不重?”

    华云落面色凝重,“便是熬过这一关,日后说话和行动也会大不如前。”

    小草又想了想,“那爷爷的脸一直会这样吗?”

    华云落点头。

    小草伸小手挤压自己的小脸几下,然后忽然感叹一句,“爷爷好厉害!”

    华云落……

    等在庄口的秦氏见小闺女回来了,快步走过来,“你爷爷咋样,翠巧和函昊呢?”

    “她二人留在陈府侍疾。”贺风露解释道。

    “娘,爷爷的脸成这样了!”小草这次挤的不是自己的小脸,而是大黄的。

    秦氏看了一会儿大黄可爱的狗脸,又看向华云落。

    华云落道,“陈老太爷脉象缓滞,元气亏虚无力行血,停留而瘀。”

    秦氏……还是不明白……

    贺风露又开口以秦氏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老太爷受了风,嘴眼歪斜,四肢不听使唤。”

    秦氏这才恍然,这可是大病啊,闹不好就得瘫了,“咋好端端的会得这么个病呢?”

    “陈家人不愿让华某诊治,详情不知。”华云落低声道,“若是不添其他症候,一两月内应无大碍。”

    莫说一两月,一二十天陈祖谟也早该回来了。只要他赶回来,陈老爷子再怎么样也怨不到两个闺女身上。

    陈祖谟得了官职后,陈老爷子和皮氏招摇得厉害,这也算是乐极生悲了吧,秦氏转身又去捉虫。

    还没等到小暖从益州赶回来,翠巧和王函昊却先回来了。翠巧一脸惭愧,“大舅爷和大舅奶奶带着大妮儿去陈家给老太爷侍疾,将我二人赶出来了,奴婢无能。”

    翠巧留在那里就是怕日后有人诟病陈老太爷生病陈老爷不在家中时,两位姑娘不过去伺候乃是不孝。可她实在架不住张氏上手往外推,只能带着王函昊先回来,等大姑娘回来再做打算。

    秦氏听了一脸黑线,大哥大嫂这是要上赶着讨好陈家,怕让小草和小暖抢了他们风头吧。他们咋不想想,陈家领他们这个情不领?咋越活越糊涂了呢!

    张氏想得却不一样,她叉着腰在陈府吆喝着,“大妮儿去催催厨房的婆子,看这饭咋还没送过来,真是的!这都啥时候了,病人能饿着吗!”

    屋内与秦大舅分左右而坐的陈家二老,听着张氏在外边喳喳完又跑进里屋来去跟皮氏吵吵着要喂陈老爷子喝水,你看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干啥。

    “你有完没完!有老身在,还轮不到你来管事儿!”皮氏脸黑得像锅底,赶走了小草却来了更不是东西的张氏,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张氏笑嘻嘻的,“婶子这是说啥呢,俗话说天地君亲师,亲师如父子。大郎拜了祖谟为师,就跟祖谟的亲儿子没啥两样,叔病了,咱们能不来吗?再说咱也不是管事儿,不就是看这下人慢手慢脚的着急嘛。”

    “我儿可没你们这福气,摊上你家大郎这么‘好’的儿子!”皮氏讽刺道。

    陈祖谟没走的时候,秦家人就带着大郎到陈家好几趟,左说右说要让秦大郎跟着陈祖谟去京城读书,陈祖谟连爹娘都不带,怎么可能带着秦大郎这么个不懂事儿的累赘。没想到秦家却不死心,陈祖谟前脚刚走,秦大郎后脚就跟去了京城!

    皮氏恨不得踹张氏几脚,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她儿子,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张氏依旧笑嘻嘻的,“怎么摊不上?弟妹不是怀了身子吗,让她多吃点儿,准能生个跟大郎一样一样的好儿子。”

    皮氏抽抽嘴角。

    躺在床上的陈老爷子哼哼了几声,四肢开始抽搐。

    皮氏赶忙过去,“老头子,你这是咋了,哪不舒坦?”

    陈老爷子说不出话,只能死瞪着张氏哼哼。张氏赶忙一脸关怀地凑过去,“叔叫我呢?别急,您的意思侄媳妇明白,您好好养着,这儿有我和大郎他爹呢,没事儿没事儿啊——”

    陈老爷子气得两眼一翻又晕了,身下还传出一股尿骚味。

    “哎呦我的亲叔啊,您这咋还尿炕了!婶儿快去拿换洗衣裳,咱先给我叔换上!”张氏一脸关切。

    皮氏一把推开张氏,“滚,你给我滚出去!老二老四,你们是死人啊,没听见你大哥都晕了,你们还不进来把这疯婆子拉出去!”

    皮氏的话音落下,走进来的不是陈二爷和陈四爷,而是秦大舅。秦大舅一脸难受,“他们二老看天快黑了就先回村了,婶儿有啥事儿让咱们干也一样。”

    皮氏气得脑袋嗡嗡直响,扯着嗓子吼道,“来人,把这俩东西给老身赶出去!”

    为了在府中住得舒坦,待儿子走后,陈老爷子把儿媳妇从承王府带过来的下人都赶去了她在青鱼湖边的别院,现如今二管家陈町被皮氏派去京城送信,陈老爷子的常随又出去抓药,门人和打扫的婆子不能进内院,所以皮氏一嗓子吼出去,走进来的只是三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其中两个还被她抓得满脸花,哪来的力气把秦大舅一家三口赶出去!

    “当家的还愣着干啥!赶紧去给咱叔找换洗衣裳换上啊,这事儿还能让婶儿亲自动手吗!“张氏可不管皮氏说啥,反正她就是要坐实了他们一家子照顾生病“没人管”的陈老爷子这个事儿!

    陈祖谟回来亲眼看到他们给陈老爷子端屎端尿、喂汤喂药前,谁也别想把他们赶出去!

第三四一章 太善良了

    待小暖踏入陈家,见到这幅鸠占鹊巢的场面时,一大堆吐槽的话在脑子里飘过。

    皮氏第一次觉得大孙女如此之顺眼,她扑过来吼道,“快把你大舅一家子弄走!”

    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陈老爷子听到皮氏向求助小暖,无力地闭上眼睛。偌大的陈家,他一人倒下后就乱成这样,是他无能啊!

    秦大舅和张氏看到小暖也是头大,俩人一个抱着陈老爷子的衣裳,一个端着他的饭碗,虎视眈眈地看着小暖。

    秦大妮儿则瞪着跟她娘一样一样的眼睛喊道,“我爹才不是她大舅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我们全家都遭殃、都死了才好!”

    小暖把屋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欣赏了一遍,才走过去把目光落在陈老爷子的脸上,“爷爷要他们走还是要他们留?要他们走就眨三次眼,要他们留就眨五次眼。”

    所有人都盯着陈老爷子。

    这个不孝女!别人不都是说眨一次或两次吗,她这绝对不是想帮忙而是想看他的笑话!陈老爷子僵硬着不动。

    皮氏立刻道,“走,让他们走!”

    “我叔还没说话呢,婶儿这样不是寒了我叔的心嘛!”张氏见好面儿的陈老爷子不动,心里又踏实了。

    秦大舅也道,“婶儿,不是我们非得在这儿,实在是陈家上百口人一个不来,我叔没人照看啊,我们走了我叔咋办?现在我叔是不能说话了,但他又没糊涂儿,咱不能让他躺着还不顺心不是?怎么着我叔也是一家之主不是?”

    “就是,小暖惹大爷爷生气的事儿干的还少吗,大奶奶您都忘了,她过年的时候还害的大爷爷和祖谟叔在祠堂里磕了好几百个头呢,她……”

    小暖也不管他们,只是事外人一样看着陈老爷子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手。

    “你们给老身闭嘴!老头子,你倒是意思意思啊,都这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干啥!”皮氏急了,她泼辣不讲理,可遇到这更不讲道理的仨货,她打不动骂不过,真是没辙了。

    要这么折腾下去,不等着祖谟回来,老头子就得见了阎王爷啊!

    陈老爷子的眼皮,终于开始眨了,一下……两下……三下!

    “滚,你们给老身滚!小暖,把他们给老身撵出去!”得了尚方宝剑的厉氏立刻吼道。

    张氏忽然指着陈老爷子的脸,“四下,第四下!我叔还没眨完呢,婶儿你着啥急啊,看着,看着!”

    因觉得屈辱闭上眼睛的陈老爷子现在不敢睁开了,怕张氏说是第五下。想他陈化廷风光要面儿了一辈子,成了五品京官的爹,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要被这样的下等粗人欺到榻前,还要求助小暖这个不孝女!

    陈老爷子眼角凝出泪珠子顺着皱纹滚落到枕头上,皮氏心疼屈辱地嘶吼道,“陈小暖,你还想咋样!”

    小暖叹口气,“既然爷爷不想让你们伺候,大舅大舅母,跟我出来吧。”

    这仨人依旧霸占着有利位置不肯动,已经走到门口的小暖头也不回地说了俩字:“绿蝶。”

    绿蝶二话不说,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将秦大舅和张氏拖到屋外,请示自家姑娘,“扔到大门外?”

    方才还咋呼的秦大舅和张氏一声不吭地被绿蝶拖着,不是他们不想说话,实是绿蝶把他们的脖领子抓得太紧了,他们气儿都喘不上来,更别提说话了。

    俩人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动绿蝶一下,生怕惹恼了她挨揍。跟在后边的秦大妮儿看到还没自己高的绿蝶有这儿大劲儿,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抱着的痰盂也忘了放下。

    “跟我来。”小暖直接去了陈家的书房,往书桌后一坐。待被绿蝶扔在中间捂着脖子咳嗽的俩人安静下来时,小暖才开口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

    俩人睁大眼睛。

    小暖又道,“老爷子如果真出了事儿,我爹就得回家丁忧三年,再好的前程也没了。我爹完了,你们什么打算也得落空。”

    俩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如果老爷子让你们折腾死了,我爹的怨气会撒在哪个头上?”

    不会那么死……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来。”小暖才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在外边骑马奔波了两天,她已经很累了。

    就在小暖走出书房时,秦大舅忽然吼道,“那我们也不走,大不了……不到床前去了!”

    “你们随便。”

    小暖带着绿蝶回到陈老爷子的卧房内,见到他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脸真跟小草说得一样,太厉害了!

    虽然不晓得这算脑血栓还是中风,但小暖清楚这一定是很厉害的病。陈老爷子这辈子算是交代了一大半儿了,以后跟植物人差不多,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今晚在府里睡,有事儿让人找我。”

    见小暖转身出去,皮氏哼了一声,小暖能帮着赶走秦家三口,还算她有点儿孝心,知道谁远谁近!

    小暖回到陈祖谟给她和小草准备的小院,见当初配给她和小草的,叫汀兰的小丫鬟还在门口站着,叹口气道,“你还在啊。”

    “二位姑娘不在府中时,奴婢负责打扫庭院和看门。”汀兰乖巧回话。

    小暖扫了一眼巴掌大的小院,“这活儿倒轻省。”

    “回姑娘话,是整个后院。”

    小暖……陈家果然很会用人!

    进了比毛坯房强不了多少的卧房,见到床上摆着她在三河街小院里的铺盖,小暖二话不说地一头扎进去睡了。

    伸了伸疲累的老腰叫人给她准备被褥睡觉的皮氏,却听丫鬟进来报说,秦家三口在客房睡下了!

    不是赶走了吗,咋又回来了?皮氏又跳了脚,“小暖呢,去把她给老身叫过来!”

    “大姑娘已经睡下了。”小丫鬟不敢抬头,小暖的厉害陈府尽人皆知,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叫醒她。

    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三爷……

    明明,不想跟他在一起的……

    她才不是为了他……

    她是不想落人口实……

第三四二章 京中来人(为堂主MandyBerry的加更)

    虽说不认床,但小暖在陈家也睡不踏实,第二天早早便醒了。张开眼见绿蝶又在地上盘腿打坐,小暖甚是无力。

    贺风露来了后,家里变化最大的就是绿蝶。她跟贺风露比试几次都输了,便央求小暖想跟贺风露学功夫。这丫头还从没求过啥,小暖也没驳了她的面子,叫过贺风露叮嘱几句,让她在不违背门派规矩的前提下指点绿蝶一二。

    然后,绿蝶就成了这个样子:小暖天天一睁眼就见绿蝶在她屋里打坐……

    美其名曰,练气!她又不是修真流,练个毛的气!

    “你这样,真能行吗?

    绿蝶神清气爽地站起来,“行。”

    小暖叹口气,“什么时辰了?”

    “刚到辰时。”

    小暖伸伸懒腰,七点了,也不算早。

    起床出屋,见到汀兰拿着扫把一个丫头孤孤单单地打扫庭院,小暖仰头望天,陈家真是人尽启用!

    “汪!”

    大黄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扑到小暖面前摇尾巴。

    “姐!”小草也蹦了出来,笑得一脸欢快。

    小暖蹲下,揉揉大黄又摸摸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汪汪汪!”

    “娘不放心,让我和大黄来看看你。”

    小暖笑了,“姐好好的,待会儿就回去,吃饭没?”

    “没!”

    “汪!”

    “想吃啥?”

    “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立刻激动了。

    小暖一脸黑线,“让小草说。”

    “大黄想吃兔子,小草想吃红柳巷口的肉包子。”小草立刻道。

    “你这是和兔子有仇吗,吃了多少了还想吃!”小暖一巴掌拍在大黄的脑袋上,“走,吃包子去!”

    大黄耳朵尾巴同时耷拉下来,不开心地跟着。

    待到前院见到在陈老爷子屋外打扫的秦大舅和张氏,小暖也不得不佩服这俩人的脸皮了。张氏见到小暖,立刻冲着屋里嚷嚷道,“叔,小暖过来看你了。”

    皮氏从屋里跳出来指着秦大舅和张氏吼道,“把他们给老身弄走,弄走!”

    “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又没扰到爷爷病床前。”小暖也只是保证在渣爹回来之前陈老爷子不死罢了,才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爷爷好些没有?”

    “没有!”皮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们不走,你爷爷好不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那大舅和大舅母走了,爷爷就好了吗?”

    皮氏瞪起眼,不过她现在不敢骂小草,万一惹了小暖不高兴,事情就麻烦了。

    张氏见小草肯帮她,乐得不行,“就是,拉不出屎来怨茅坑!”

    小暖……

    “让爷爷好生养着,我爹已在路上了。”小暖带着妹妹出了陈家,见大黄这模样也是不忍,便对绿蝶道,“送大黄去找玄大哥,看他有没有空去抓兔子。”

    大黄的尾巴立刻翘起来,蹭了蹭小暖和小草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草拉住姐姐的手,“肉包子。”

    “好,肉包子。”

    小暖带着小草跑去买了热乎乎的肉包子,回第一庄见娘亲已经在田里忙碌了。小暖很是心疼,“又不是多急的事儿,娘先把早饭吃了啊。”

    秦氏解下腰间挡露水的粗布,笑道,“早上太阳刚出来这会儿,棉花上的虫子会到叶子上晒露水,一眼就能瞅见,待它们晒干了躲到棉桃和花里就不好找了。”

    这么神奇?小暖笑道,“明早女儿跟娘亲来捉虫,捉完再进城。”

    “这么多人呢,你忙你的事。”秦氏洗了手带着两个闺女回庄里的宅子,翠巧立刻端上精致的早饭。

    秦氏洗手坐下听小暖讲了陈家的情形,叹口气,“人老了就不能讲究,你爷爷以前多要强的一个人啊!你爹那边还没消息?”

    小暖摇头,“算着日子明天怎么也该回来了。”

    “那你就再辛苦两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秦氏叹口气。

    哪知道第二天赶回来的不是陈祖谟,而是陈家的大管家陈忠。

    陈忠带着两个郎中进了陈老爷子的房中,见到床上的陈老爷子也是吓了一跳。

    辛辛苦苦的熬了几天不见儿子回来的陈老爷子,欣慰的同时又觉得阵阵凄凉。被折磨得将近崩溃的皮氏见不到儿子,拉住陈忠追问,“祖谟呢,他为什么不会来?”

    陈忠退后一步行礼,“老爷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才让小人先行一步,老爷随后便到。”

    皮氏一屁|股摊在床边,听着陈忠给老头报告祖谟的行程,又说他带回来的郎中是老爷如何辛苦才求来的名医等等,她不晓得老头子心里咋样,反正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暖听说后冷哼一声,刚刚上任的礼部二级部门副部长,恐怕连人都没认全呢,忙个鬼!

    陈忠和陈町这两个管家回来后,陈家的事情立马变得有条理起来,赶不走的秦大舅和张氏被请到外院暂住,青鱼湖边别院的下人们被叫回来做事,药品和补品也立刻去采买。

    待傍晚小暖回到陈府时,陈府里已经被陈忠梳理得井井有条了。晓得这两日是小暖帮忙打理府中事务,陈忠惊讶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儿的心虚。

    因为回来之前老爷千叮万嘱,莫让两位姑娘靠近陈府,以免让老太爷的病雪上加霜,现在他该怎么办?

    小暖似是看不到他的心虚,迈步进了陈老爷子的房中。现在房中已有婆子伺候,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在喝茶的皮氏见到小暖也完全没有了前两日的狼狈。

    小暖从屋里出来,便问陈忠,“我爹何时回来?”

    “老爷忙完公务,随后便到。”陈忠依旧是老一套。

    小暖脸一沉,“具体是哪天?”

    陈忠便不敢说话了。

    “也就是没日子了?”小暖又问,“府里的事情我爹是如何安排的?”

    陈忠低着头,“老爷说……府里的事情交由小人管着……”

    行了,小暖似是愤恨地站起身,“好,好啊!本姑娘也忙得很,府里交给你了。”

    陈忠把小暖这尊大佛送出门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日,在郎中的精心调理下,陈老爷子的病情渐渐平稳,右手也渐渐能够控制了,陈忠立刻给老爷写信让他放心。

    可当天晚上,陈老爷子不晓得怎么回事儿从床上摔了下来,待被发现时,只剩了一口气……

第三四三章 守制丁忧

    京城里,陈祖谟可谓是顺风顺水。他觉得一定是前一段日子他被秦氏三人折磨着,把他这一生的霉运都走光了,物极必反所以他的好日子来了!

    陈祖谟是靠着岳父的关系才进了礼部,以他的估量,礼部同仁该对他多少有些轻视才是。五月初他刚去礼部衙门时也确实是如此,甚至有人会当着他的面冷嘲热风,指桑骂槐,陈祖谟不恼不怒,都含笑化解了。

    最近这几天他的上司——礼部主客郎中齐修善大人忽然待他和颜悦色起来,还主动邀他到家中做客饮茶,让陈祖谟受宠若惊。不止如此,礼部尚书刘谦刘大人见到他也会主动打招呼,更是引得礼部上下议论纷纷。

    上封的看中让陈祖谟在礼部开始混得如鱼得水,事事顺心。

    但陈祖谟是个通透的,他晓得自己初来乍到,最忌张扬。是以不管别人如何恭维打听,他做事还是一贯的踏实周到,分给他的差事他务求做得完美;没分给他的、旁人不想做的差事,陈祖谟也主动承担;甚至齐大人没想到或者忘记吩咐的事儿,陈祖谟也替他想着然后默默做了。

    而且他的姿态摆得非常好,做了这摩多也不居功,旁人不问他不会说起,便是有人问起他也答是齐大人领导有方云云。如此一来二去的,齐修善真心觉得陈祖谟人不错,用着非常顺手,难怪他能入了贵人的眼,是以后来得尚书刘谦的意思,把能露脸的接待南诏国贺圣寿时节的差事交给陈祖谟去办时,刘修善也没觉得多别扭。

    刚入礼部一个多月的陈祖谟接了这么好的差事,在衙门时还能恭敬感恩的藏住喜悦,待回到家中时脸上却忍不住挂了模样。

    正在吃葡萄的柴玉媛见他如此开心,便笑问,“夫君这是有喜事了?”

    陈祖谟笑着讲了后,便道,“办好这趟差,我在礼部便能站稳了。”

    柴玉媛也喜上眉梢,“一定是父王走动了人情,所以这么好的差事才能落到夫君的头上!”

    陈祖谟弯腰吞下夫人捏在指上的葡萄,又在她软若凝脂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后,才舒适地躺在夫人身边,摸着她的肚子得意地道,“岳父并不知情,是你的夫君能干。”

    柴玉媛满眼惊喜,“夫君太厉害了,这么快就入了齐修善的眼,妾身可听人说起过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夫君的厉害夫人才是初见罢了,再过两年我定让你当四品夫人,住上大院子!”志得意满的陈祖谟脸上闪着快活的光彩,“男子汉大丈夫,当让夫人和咱们的孩子能住的舒坦,出去以为夫为荣才是。”

    而不是处处仰仗着岳父,他陈祖谟,立起来了!

    柴玉媛一脸爱意地靠在夫君身边,“妾身见夫君第一面时,便知夫君非池中物。”

    想到第一次见他骑马游街时回眸一笑的模样,柴玉媛依旧是怦然心动,忍不住避开肚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边是慧眼识珠!

    陈祖谟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后,手指开始向下滑,柴玉媛躺在丈夫身边微喘低吟,勾得陈祖谟心神荡漾,她怀孕已满三个月,可以开荤了!

    “老爷,济县来信。”

    陈祖谟听了后,替夫人整理好衣裳,在她娇红的小脸边上道说了句,“晚上再让你见识夫君的厉害”。

    待到屋外,陈祖谟接过信看过,又向送信人问了父亲的情形后,眉眼更加舒展。仕途见起色,父亲身体见好,娇妻柔顺,简直不能再好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饭,神情气爽的陈祖谟正要去礼部衙门时,却见在父亲身边伺候的陈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老爷,老太爷病重!”

    陈祖谟拿着的官帽惊落,“不是已见好了,怎会忽然病重?”

    陈町有些难以启齿,“前夜到太爷房里值夜的丫鬟不晓得为何被老夫人骂了出来,屋内只剩老夫人照料。晚上老太爷要起夜,老夫人睡得沉没听见,待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老太爷躺在地上……郎中说,随时可能……”

    陈町不敢说其实是老太爷弄了一身腌臜被屋外早起送药的下人闻道,进屋时才发现躺在地上的老太爷已经快……凉了。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闭眼痛苦抉择一阵儿才艰难道,“速去准备快马,准备回去。”

    真会挑时候!柴玉媛皱起眉,“老爷现在回去,那接待使节的差事?”

    “待父亲身体见好我便回来,时节还有一月才进京,应不会耽搁。”陈祖谟向满天神佛祈祷,父亲千万不能有事。

    万一死了呢?柴玉媛不敢说出口,只得站起来道,“老爷先去衙门告假,妾身去为您收拾行装。”

    待陈祖谟匆匆赶到济县老家时,就见秦大舅和张氏在父亲的房外跪着抹眼泪。

    秦大舅见到陈祖谟,赶忙起来拉着他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爹他……我儿大郎呢?”

    陈祖谟甩开他的手快步进屋,越过小暖和小草,也不理在床边抹眼泪的母亲,直接撩衣袍跪在父亲床前,“爹……”

    看着与自己离去时判若两人的父亲,陈祖谟真得怕了,“爹……”

    “老头子,咱儿回来了,你张开眼看看啊……”皮氏哽咽着拍陈老爷子的肩膀。

    陈老爷子勉强撑起眼皮,慢慢转动浑浊的眼球认出儿子的脸,眼泪便掉了下来,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陈祖谟凑到父亲头边,“您别急,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能死也不想死的陈老爷子与儿子相对流泪,然后慢慢地、不甘地闭上眼睛,他心里一片清明,儿子的前程,被他毁了。

    天不佑陈家啊!

    陈祖谟颤抖着试过父亲的鼻息,然后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爹,爹,您怎么就舍得去了呢——”

    “老头子啊——”

    “我的亲叔啊——”

    听着屋内肝肠寸断的哭声,小暖也只得拉着小草进去跪在陈祖谟身后,低头抹眼睛。

    陈家在一片哀嚎声中挂起了白布。

    消息传到京城,二皇子柴严易无语了一会儿,三弟这姻缘结的委实艰难。

    按大周律,官员父母丧,需解官回乡守制三年,是谓丁忧。本来已在望的娇妻,被人一竿子打到三四年后,以三弟的性子,怕是在府里揍人出气吧……

    他还是不要去了,万一三弟气不出拉着他比试,他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第三四六章 天下第一农女

    小暖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一发而不可收拾。

    偏这会儿马车行进在村路上,她还不能哭出声,所以三爷就见小丫头捂着小脑袋咬着被他滋润过的唇,哽咽抽泣着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刷刷地掉眼泪。

    心疼啊。

    三爷用帕子给她擦也擦不净。

    “我不去了,莫哭。”严晟干巴巴地劝道,早就知道她一掉眼泪自己就无计可施,果然如此。

    这么大人了还哭,小暖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她还是放肆了一把把心里的不满和恐惧发泄完,才靠在三爷怀里闭着眼睛不动了。

    三爷僵硬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些,小心翼翼地搂着小丫头,低声解释道,“我去见你娘,并不是见了就要谈你我的亲事,而是正式拜访一番,好让你娘知道这世间不只有余小欢和赵书彦,我……也心悦你。”

    余小欢怎么排到赵书彦前头去的?小暖疑惑三爷这情报的来源。

    小暖大胆地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才道,“您……”

    三爷压住她的唇,“以后你我之间,用不到这个字。”

    他们都这样了,的确是用不到了。

    “我娘现在看着是比去年坚强了些,但她的心还是一样。她最怕的不是吃苦不是穷,而是有人要把我和妹妹从她身边抢走。”

    小暖抽抽小鼻子,她都能想到娘亲见到三爷站在她面前时,娘亲心中天翻地覆的念头,“三爷是小草的救命恩人,过去一年对我亦照顾有加。所以你在她面前稍稍表达一些对我的情意,我娘心里便有压力了,一旦发现我对你也……我娘心里一定会更有压力,到时还不晓得会怎样。”

    对他也怎样?严晟紧紧胳膊,这丫头还真是,会勾起人的胃口。

    “你和小草是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你娘心里也当清楚才是。”严晟有些摸不到秦氏在想什么。

    “我娘在陈家压抑了十三年,带着我们出陈家后才过上好日子,她想让我和小草以后一直过好日子。她想的好日子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让人管着欺负着,她想让我们嫁给温厚疼媳妇又老实过日子的庄稼汉子。”

    “这样的人家,我们嫁过去了也可以凭着丰厚的嫁妆不受人欺负,便是真被欺负了,我娘也能过去给我们打腰。”

    “在三爷之前,我娘就说过我们这样的家门便是嫁到赵书彦大哥家都会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是三爷家。”

    可怜为人母的一片拳拳之心,三爷紧了紧胳膊,“我心里有你,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也不行?”

    小暖摇头,“我娘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心。我娘说他今天喜欢你,明天呢,明年呢,十年后呢?”

    三爷……

    “再说三爷是皇子,我嫁过去面对的就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婆家,一个闹不好不是被欺负而是掉脑袋,莫说我娘怕,我也怕。”

    三爷……

    “我跟乌羽蹲在路边吃瓜第一次见到三爷时,就知道你是我这绝对惹不起也斗不过的人,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在一起。”

    感觉到三爷的胳膊紧了紧,小暖接着说道,“那天三爷说要我爹升官然后才能娶我时,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的。”

    马车轻轻摇晃着,严晟静静听着,小暖接着道,“我爹那样的人,我跟我娘和小草已经这么努力为生活打拼了,为什么连嫁人都得靠着他!”

    “我爷爷死了所以我爹这条路走不通了,不瞒三爷说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高兴的。因为这样我就不用为成亲去看我爹的脸色了。三爷说我们成亲后就让我爹降官,这初想着的确是解气,但我还有妹妹呢,以后我妹妹要因为我爹受人诟病吗?”

    严晟坦承道,“这一点,确实是我疏忽了。”

    马车外的玄散听着三爷如此轻易地道歉,马鞭在差点掉在地上。在小暖面前,三爷越来越不像三爷了。

    小暖接着道,“我娘以前觉得我高攀不上赵家,但她现在已经觉得如果我跟赵书彦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因我们家跟赵家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了。”

    车厢内的气压开始降低,小暖也不惧怕,接着道,“所以三爷先不要去见我娘,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和我娘更有底气时,或许我跟三爷在一起这件事儿,我娘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个农妇的女儿,要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匹配皇子?

    严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在赵家这样的人家面前,我有足够的钱就有底气了。在三爷面前钱却不值一提,所以我要有名气。”

    小暖握紧小拳头,“三爷不要小看我娘种的棉花。我发现棉花是比蚕丝更便宜的材料,它保暖,舒适,结实,关键是可以大范围种植,让天下人以此御寒。只要我们做好了,这就是件大功德!我娘会因此名扬天下,甚至因此得到朝廷的嘉许,到时候我娘就是天下第一农妇,我就是天下第一农女!”

    妙哉!三爷的眼睛也亮了。

    “剩下的话,不用我说了吧?”小暖抬头,得意地望着三爷。

    严晟笑了,“功在天下的第一农女嫁入皇家,百姓喜闻,皇家乐见。你有此身份,皇家也不好为难你,反而要善待你。”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小暖又靠回三爷怀里,“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就好了,是不是?到时候我娘兴许就不太担心了。”

    “好。”

    严晟的手指一点点地绕着她的青丝,以前是他相中了她,强着要她,她虽动心但总觉得自己一松手便跑了;现在听她为了二人的将来打算,说明她心里真的有了自己的位置,严晟踏实了些。

    “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晓得此心是否能年年岁岁,但许你一点:便是万一日后你我之间的感情变了,我也不会苛待于你,让你因我受委屈。”

    严晟轻声道,“我不去见你娘也不为难与你,但你也要离赵书彦远一点。”

    小暖……

第三四四章 治丧

    陈祖谟跪在父亲床前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抽了陈町一个耳光,看也不看旁边的娘亲,只是哑声道,“置灵车,送老太爷回秦家村。”

    人死归乡土,秦家村是陈家的根,想必父亲的魂魄,已经离体归乡了。

    皮氏见儿子这样,心里难受又心虚,抹着眼泪不敢给他添麻烦。

    一日后,济县父老得知陈祖谟的父亲因病去世,纷纷感叹一句:时也,运也,命也。眼看着要展翅高飞的陈家,却又被人硬生生地压回窝里,这一压便是三年。

    三年后新一任状元已经出来了,陈祖谟这个过气状元可还飞的起来,礼部的差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陈家门口置办的写礼桌后,肿着脸的陈町一笔笔记着祭奠来宾的送来的礼金。落在纸上的数字明显比两个月前老爷刚升任礼部员外郎时少了一截,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世态炎凉。

    除了与陈家交好的,来祭拜的大都各家有头有脸的管事或者不管事的少东家或者少爷,足见商家们的态度。

    陈祖谟跪在父亲的灵床边,短短两日间从天上掉到地下,让他麻木,凄凉,愤怒,却又无处可诉,只能在心里慢慢沉淀,积压,变成一块巨石堵在心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同于大多数商家,绫罗霓裳来的当家人秦日爰,陈祖谟还礼后,秦日爰道了节哀又道,“若有难处,陈大人可派人来叫日爰,大忙帮不上,小事日爰还是能做一二的。”

    虽说这是一句虚话但陈祖谟还是握住秦日爰的手,目露感激。因现在肯说句虚话的人也少了许多,秦日爰还算是个好的,难怪夫人一直跟他说秦日爰值得交。

    坐在院中乘凉的小暖看着绿蝶与陈祖谟寒暄,心情有些恍然,一时之间不晓得身在何处。大黄拱拱她的腿,小暖下意识地伸手摸大黄的耳朵。

    小草在灵堂呆了半日便因天气炎热被小暖送回家中,大黄却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这一陪便是三日。

    此时正值夏至,陈家人来人往又无树木遮阴,披着一身厚毛的大黄如何受得了。摸着它惹烫的耳朵,小暖心疼,“河水晒暖了,去浅水里边泡泡吧。”

    大黄吐着舌头散热,依旧坚持到绿蝶回来了它才跑去河里泡了水,甩掉水珠后又回来陪着。

    小暖知道它这是见自己呆在陈家院子里放不下心,还是回去吧,大不了不回第一庄,这样就不会被娘亲骂了。

    小暖刚站起身要走,柴玉媛就穿着一身孝衣到了。柴玉媛一脸悲痛地哭了灵,被人扶着跪在右边女席首位上后,盯着停尸床上盖着白布的陈老爷子,目光里只有愤怒。

    死了,他居然死了!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自柴玉媛进屋后便注意着她的人们见到她这毫不掩饰的表情,又看灵床左侧哭得眼肿声裂一脸麻木的陈祖谟,心里想得就多了。

    门外,韩二胖凑到小暖耳边低声道,“你爹这次又要挨鞭子了!”

    眼看着到手的好日子飞了,柴玉媛不压火揍人才怪,听说孕妇的脾气都比平时大,她爹天天在家呆着,好日子要来了。

    小暖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青柳身上,这几日青柳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不等她想明白,赵书彦也中京城赶回来祭奠。

    自南下归来一别后,小暖已两月未见赵书彦了。看着他进灵堂给陈老爷子行礼、上香,她爹还礼、与赵书彦寒暄问候,然后赵书彦出灵堂后,慢步向自己走来,小暖微微点头致意,也不带他去喝陈家的茶水,而是出了院子。

    村人人都晓得小暖与赵书彦熟悉,见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人群里的秦大妮儿和赶回来帮着招待客人的秦大郎见了小暖如此随意与男人说话,一脸的愤怒和不齿。

    两人走到陈家门外后,小暖才问,“大哥刚回来?”

    “得了消息便往回赶,还是迟了两日。”赵书彦低声道,架起灵堂第一日是祭拜的正日。

    小暖摇头,“大哥不必赶回来,你家的大管事已经来过了。”

    陈赵两家虽然关系一般,但陈老爷子是小暖的亲爷爷,赵书彦怎么可能不来,他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回来了。虽然天气炎热路上疲乏,但见到小暖安好,所有一切便值得。

    “这些日子可还好?”

    “都好,小妹最近忙着琢磨棉花纺布的事儿,已有了些头绪,改日带大哥去看。”有了娘亲第一庄管事的身份,小暖不用秦日爰的身份也可以去织布行里转悠。

    眼看着棉花织布研究陷入困境后,她猛然想起以前看过地一个搞笑电影里郭达给日本人表演的《弹棉花》时拿的工具,虽然不晓得这东西怎么用,但她还是依葫芦画瓢让人弄了出来,尝试着让工匠弹棉花,不想还真歪打正着地摸到了些门道,小暖翘起嘴角,很是得意。

    赵书彦见小丫头心情不错,悬了一路的心才算放下来,轻声道,“你这次,做得很好。”

    什么做得很好?

    小暖转过头,赵书彦便轻声道,“陈老爷子在世时虽苛待你和小草,但他生病时你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忙做事,老爷子去世后你也在此守着,这便是以德报怨,愚兄本以为你做这些乃是心不甘情不愿,见到你这样子,愚兄也放心了。”

    小暖低下头,虽然她没落大石但小石子还是扔了几块的。她在这儿一待三四天,不是她愿意来而是娘亲逼着她来的,她只是不想让娘亲失望,才过来天天看她爹那张“苍天与天下人都负了我”的脸。

    赵书彦见她这样,几月的情思泛滥成灾,伸手轻柔地帮她正了正头上的白花,又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再忍几日便过去了。”

    她又不是大黄,不用又拍又顺毛的,小暖笑道,“大哥,小妹没事。”

    赵书彦点头,“这次回来愚兄要在济县呆几个月,你我抽空好好合计一下眼前的局势,好做下一步打算。”

    战起物价飞涨,商行税赋也涨了,他们是该好好合计一番。小暖应下来,送赵书彦离开后正要带着大黄回家,绿蝶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三爷从京城回来了。”

    小暖浑身一激灵,赶忙道,“你去告诉玄大哥,就说我这几日要守灵下一段要守坟,一个月后再去给三爷请安。”

    绿蝶偷偷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的马车,“三爷在车上等着姑娘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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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小农女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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