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病了,病了!
青柳本就是礼部尚书何谦家调|教出来用做讨好权贵的歌姬,最是懂得怎么讨好和伺候男人。当她放开羞涩时,没见过世面的陈祖谟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直接死在她身上。
然后,正在兴头上的陈祖谟竟真地慢慢趴在青柳身上,不动了...
青柳急切地抓着陈祖谟的背,娇滴滴地喊,"老爷~~~"
她的话音刚落,陈祖谟就被人掀开扔到一边,刚要尖叫的青柳被捂住嘴,马得铜猴急地覆在她身上。
他怎么敢出来!青柳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推搡捶打。
看得火起的马得铜不管不顾地冲入温柔乡,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粗粝的手掌熟稔地在青柳身上揉捏着,很快让她丢盔弃甲,在自己身下发出不亚于方才的叫声。
待战事稍歇,马得铜压在她耳边,低喘着逼问,"陈祖谟厉害,还是某厉害?"
老爷还在旁边躺着呢!青柳羞涩又气恼,无力推着身上的胆大包天的死男人,声音几不可闻,"起来!"
"说!"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异常地执着又没脑子。
青柳只得低声道,"你厉害,行了吧!"
看来还是觉得他不够厉害!
在柜子里憋了一天的马得铜,又用力挺了挺腰,暗自鼓劲儿一定要让这小蹄子心服口服。
第二天一早,小暖吃过连吃了三天,已经吃腻的饺子,正跟妹妹商量怎么玩雪时,绿蝶从外边回来,在她的耳边低声回道,"昨日老爷入了青柳的房,五更时马得铜离开,老爷至今未出。"
该不会是青柳和马得铜被陈祖谟发现,然后把他灭口了吧?小暖露出笑容。
绿蝶见姑娘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绿蝶回来前老爷叫了热水,还让马得银去请郎中,听声音似乎是病了。"
病了?这倒是有些奇怪,小暖站起来打算出去看个热闹,她刚出门就见到韩二胖黑着眼圈吊着鼻涕走过来。
这是,也病了?
韩二胖郁闷地踢着地上的雪,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仨人在一个屋里,咋就能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爹真没有用,怎么能在天快亮的时候让人给跑了!"
是够没用的,还把自己折腾病了。小暖不想提这事儿,"二胖伯,破五我去趟京城,你有啥想买的没有?"
韩二胖吓得腿一软摔倒在雪上,"你还真去告御状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不去了,成不?实在不出气,咱把你爹套麻袋抡一顿扔到山里冻一夜,成不?"
小暖费劲地把他扶起来,"不是告御状,我不是当了道门的俗家弟子嘛,去京城参加个道家法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韩二胖甩了把鼻涕,也不跟小暖客气,"二伯听说京城里都是新鲜玩意儿,你看到啥不贵又新鲜的,给二伯带点儿回来就成。"
"成啊!"小暖爽快应下。
韩二胖很上道地问道,"你放心,你不在村里时,你家里人二伯帮你照应着!她们少一根寒毛,等你回来二伯让你随便揍!"
小暖笑了,"我们一家子都去,在京城玩几天。二伯帮我照应着小欢一家三口,成不?"
韩二胖一拍胸脯,"交给我了!"
韩二胖对小暖一家能去京城见世面感到羡慕不已。
然后不到一个时辰,这件事就席卷全村,也传到了陈祖谟的耳朵里。
陈祖谟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在地上。青柳赶忙扶住,"老爷。"
陈祖谟抬头看到青柳担忧的小脸和媚眼,忍不住地一阵心神荡漾,一口气把药喝下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呢?陈祖谟不解。
青柳则是心虚加内疚,昨夜她和马得铜都忘了给陈祖谟盖被子,他光着身子冻了半夜,才受了寒...
陈祖谟阴沉着脸,"她去京中做什么?"
马得铜规规矩矩地回话,"说是要参加道家法事,顺便带着她娘和二姑娘见见世面。"
她们的确是该见见世面,知道女人该有的样子!
陈祖谟阴沉着脸,不能这么放她们去京城,否则以小暖的性子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该怎么阻止她们呢?
"让开,我下来了!"村南一丈余高的山坡上,小暖用力挥手大喊。
小草几个瞪大眼睛,看着姐姐从山坡上坐着木板冲下来,平稳地滑到雪地上停住,在后边保护她的绿蝶非常帅气地踩着木板下来,也稳稳停在平地上。
小草、大牛和秦二妮儿几个孩子的手都拍红了,大黄也在后边横着跳,"姐厉害。"
"小暖姐,我也要!"
"汪!"
被小暖吓得胆战心惊的余小欢,现在也满眼星星地望着他们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用雪铺出来的山坡。远远围观的大业二业、大壮二壮和秦二郎等人也一窝蜂地跑过来要玩。
"排队,一个个来!"小暖高兴极了,"大业回家搬几块光滑的板子出来!"
韩三胖亲自扛着板子跑过来,围观了一会儿后回家敲敲打打,带了一个能装好几个孩子的旱船过来,"坐这里边玩,稳当!"
孩子们都乐疯了,立刻在韩三胖身边排了长队。
于是,大年初二这天,秦家村回娘家拜年的媳妇,大都没能把家里的孩子带回去。
因为,拖不回去。
不光是孩子,村里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在边上的山坡铺了更高更长的雪道,一个个叫着号子地往下滑,怎么摔倒的都有,逗得村里人笑倒在雪地里。
秦家村嫁出去回来拜年的姑娘们也带着孩子到村边围观,有生意头脑的韩二胖、秦二爷和韩三爷在上支起摊子卖吃的玩的,简直比赶庙会还热闹。
被父亲派回来接待回家拜年的姑姑和堂姐妹们的陈祖谟,倒背着手,一脸斯文地看着自己的两个闺女孩子王一样地大呼小叫,也强装着露出慈爱的笑。
"阿嚏!"帅不过几息,陈祖谟便带着鼻涕狼狈而退。
快到晌午时,小暖和小草才意犹未尽地被娘亲叫回了家。秦氏点着大闺女的脑袋,"真会玩!"
小暖红扑扑的小脸儿上都带着汗,"可好玩了,娘后晌也去玩!"
"娘都多大岁数了,从上边下来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小暖笑眯眯的,"三奶奶都玩了。"
秦氏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三奶奶岁数大了又没长辈管着,当然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媳妇熬成婆,才能过舒心日子。"
小草歪着小脑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都不敢管着娘亲,娘亲也可以玩。"
"对,娘不用熬成婆,就可以过舒心日子!"小暖也道。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秦氏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院里,大黄忽然叫了起来。岭嫂进来,"夫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是您的妹妹的女子求见。"
第二八七章 我儿子年方十八
妹子?这是秦梅来了?
今天是姑娘们回娘家拜年的日子,秦梅回村正常,但她来这里就不正常了。
小暖脸色一沉,她这是过来替秦三好和白氏找场子了?
小暖又觉得不对。秦梅的丈夫刘更城里的杂货铺生意不好,刘更正夹着尾巴做人,秦梅也不敢嚣张到哪儿去。
看着秦梅牵着女儿刘箩面带假笑地走进来,小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箩儿,给你姨母拜年。"
刘箩立刻跪在地上给秦氏磕头,"姨母过年好,平安发大财。"
小暖抽抽嘴角,这拜年词儿真有商家特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氏也似是记不起几月前秦梅在村口的大吵,伸手把刘箩拉起来,"箩儿大了一岁,真是会说了,去年拜年还不会磕头呢。"
"可不是,她姨夫当时教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秦氏似是没有听到,递上压岁钱。
刘箩接过小荷包直接打开,看见里边是两个吉祥如意的小银角,脸就垮了,"姨母,箩儿要金豆子!"
小暖没错过秦梅眼里的得意,就知道这话是大人教的。否则一个刚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要金豆子!
"姨母没准备,等明年啊。"秦氏依旧温和地笑着。
刘箩撇起小嘴儿,哭闹起来,"不要,箩儿要金豆子,箩儿要金豆子!"
秦氏有些不高兴,可秦梅不管她也没办法跟小丫头讲大道理,场面僵住了。
秦梅佯装劝着,"这孩子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箩儿乖啊,金豆子银角子都一样买糖吃啊。"
"不一样,箩儿不要..."
秦梅为难地看着秦氏,"姐...你别理她,她就这样,哭一顿也就好了!"
大过年让她在自己家里哭?
小暖捏了捏小草的手,看看秦梅。小草立刻会意,跑到秦梅面前一跪,"姨娘过年好!"
秦梅立刻把她拉起来,"小草也大一岁啦,像个大姑娘,越来越懂事了。"
小草笑嘻嘻地把手一伸,"姨母,小草也要金豆子,我的和姐姐的,两个!"
小暖笑道,"我长大懂事了不要金豆子,姨母给小草一个就成。"
揣着几个铜板过来的秦梅瞪大眼睛,"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金豆子!"
小草的脸垮得比刘箩还厉害,要哭不哭的,"要金豆子,小草要金豆子!"
秦氏...
刘箩气鼓鼓的,"跟屁虫!我要你也要!"
小草叉着腰,"你要金豆子干啥?"
"给我娘!"
秦梅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不会说话!娘是说替你收着压岁钱当嫁妆,啥时候让你要金豆子了!"
刘箩委屈得大哭,秦梅狠狠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小丫头立刻紧抿小嘴儿,不敢吭声了。
"我要用金豆子玩弹珠,姨娘给我金豆子玩弹珠!"小草理直气壮的。
秦梅脸色发青,"姐,你也不管管!"
"孩子还小,拿了珠子可不是弹着玩吗。"秦氏爱怜得摸摸小闺女的脑袋,"娘让人给你磨几个石珠子玩啊,石头的比金的好玩。"
"好——"小草靠在娘亲身边,乖巧得让秦梅想把她撕巴了。
"娘快做好饭了,咱们过去吧。"
秦氏摇头,"妹妹去,我昨天拜过年了。"
秦梅假装惊讶,"娘炖白条鱼放了不少蒜,我还以为是给姐炖的呢,咱们家就你号这口啊。那老大的两条鱼,可惜了的,老些钱呢..."
秦氏笑道,"那鱼是我送过去的,不管是怎么做怎么吃,只要没扔了就不可惜。"
秦梅...
"姐不认娘,这是连爹也不认了吗?"
秦氏淡淡道,"大年初一,不是拜年的正日子吗?"
秦梅压住一阵阵往上涌的火气,转头问小暖,"我听说你们还没去给你爹拜年?就算你爹宽容不挑理,你们姐妹也不能不尊孝道。你娘不方便带你们过去,我这做姨母的带你们走一遭!"
小暖可不给她面子,"若是陈家婶子带着,我们也就去了;姨母带着我们还真怕被人挑理。"
秦梅一听就哭了,"我好商好量地过来拜年,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干啥,谁还不要个脸了?你们以为我想去吗,家里的铺子快开不下去了,大哥二哥亲姐都不管,我不找姐夫还能找谁?"
"再这么下去,我早晚受不住打,也得被休回来..."她一边哭一边看大姐。大姐心软,不会不管她。
哪知秦氏低头不吭声,小暖却冷脸送客了,"想找我爹你就快去,他身子不舒坦,吃完饭走了你可见不到。"
秦梅见秦氏还不抬头,真想撕破脸闹个痛快,可丈夫又惦念着第一庄,她也只能压着,先带刘箩去见陈祖谟,看不能不能求到银子。
哪知陈祖谟听说秦家人来探病,连门都没开。秦梅在门外闹了个大红脸,逃回秦家后坐在老娘面前呜呜地哭。
白氏狠狠骂着,"如今你爹娘的脸面都不好使,你当自己多大脸呢!什么人都敢往上贴!"
"女儿也不想啊,可家里..."
"他们老刘家没了你还不转了?让你一个女人回娘家丢人!"今天女婿没跟回来拜年,秦三好相当的气不顺。想去年这会儿,他正被俩女婿陪着吃酒,何等的风光!
秦梅死死咬唇,才没把在夫家受的天大委屈说出来。
"我爹中状元后,我姨夫仗着状元连襟的身份,赊账收了他家杂货铺左右两边的铺子。不过这一年生意没做好,不止没赚钱,年底连当初赊账的钱也赔不上,只能四处借钱还债。"小暖跟娘亲说秦梅的处境,"我姨母当时摆的谱比姨夫还大,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夫家也没脸。"
秦氏叹口气,还是忍着没说话,心里一遍遍地叨念闺女教她的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好用过晌午饭就去村南雪道玩的,但小草吃完就睡着了,小暖一个人去也没意思,便在屋里做着今年店铺的发展规划。
岭嫂在门口转了两圈后,被小暖叫了进来。
岭嫂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去京城,村里的展夫人母子和翠巧母女,您打算怎么安置?"
宏图母子有展老夫人去世前的布置,不会有生命之忧;翠巧母女只要不出村也不会有事,但小暖见她这样问,便笑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岭嫂不好意思地道,"奴婢的儿子王涵昊今年十八岁,在崆峒派习武十载,如今学成下山了。奴婢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
第二八八章 启程
小暖看着岭嫂,笑吟吟的。
如果岭嫂求的是让她的儿子到小暖的铺子里做小伙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店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能力的人,小暖来者不拒。但家里的护院不成,这些人的能力品行直接关乎着娘亲和小草的安危,所以家里用人,小暖非常谨慎。
敢用绿蝶,是因为她是三爷推荐的人,小暖信任三爷所以信任绿蝶。岭嫂、张川、王冰三人是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一等镖师不只是功夫好就能当的,品行也在考虑之内,这些人一旦出问题,九号镖局的牌子也就砸了,所以小暖也不担心。
但岭嫂的儿子不过是个刚从江湖帮派"毕业"的新人,小暖不敢放在家里。
但是,小暖还是吩咐道,"把他带过来,让我先瞧瞧。"
岭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奴婢这就给他送信。"
自己用人,不能一直靠着三爷,也该选点真正忠于自己的。岭嫂是可靠的,她推荐的人,起码在她看来是可靠的。因为如果她儿子出了问题,岭嫂的差事也保不住了。
所以,小暖愿意一试。若真是个人才,不能放在娘亲和小草身边,也可以放在其他地方。若是个熊孩子,小暖也要给岭嫂一个让心服口服的理由,不能让她因此生了二心。
两日后,王函昊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小暖的书房里。不同于岭嫂的小巧玲珑,她的儿子身高八尺,浓眉大眼,背阔腰圆,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踏实如松的感觉。
观色识人,小暖觉得第一印象起码是好的,又看旁边的大黄也没啥不舒服的反应,便决定把他留下来,让他在自己不在家这段日子里看家护院,待她们从京城回来再做安排。
接下来,便要准备启程了。
小暖跟展柜、信叔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让他们照看好店里的生意。因为这个正月,小暖去京城,秦日爰"回乡过年",都要在正月底才能回来,不过小暖却不担心店铺的生意。
她手下这些人有能力,小暖也赋予了他们相应的权限,便是自己不在,店铺也可以照常运营。考量一个商号的当家人能力的重要标准之一便是他有没有培育出合格的助手,若是当家人不在,商号就如同一盘散沙,那是当家人的无能。
所以那些天天抱怨自己忙得半死,他离开一刻,商号就要出问题,并以此认为自己很有能力、而沾沾自喜的当家人或掌柜,在小暖看来都是无能之辈。
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当家人,就是要选出合格的人替自己打理日常事务,自己把目光放长远,把控全局!
小暖微笑着,与娘亲逐一核对要带的东西。
小草异常失落地回来了,"大牛哥和阿妞都不去,因为家里不让他们去。"
小暖和秦氏相视而笑,去京城不比去县城,半天就能打个来回,大牛和阿妞的父母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跟着去。
"等开春暖和了,你再约他们去青鱼湖玩。"秦氏问道,"去京城你要带哪本书?"
小草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抱着两本唐诗跑过来,又叽叽喳喳地问,"咱们有六个人和大黄,要几辆马车呢?"
"一辆就够了,玄其大哥和赵大哥跟咱们一起走,绿蝶她们不轮班时可以在赵大哥家的马车上休息。"小暖笑道,她们东西少,两辆马车着实浪费了。
秦氏惊讶道,"赵少爷也去京城?"
"他去给在京中做官的叔父拜年。"赵书彦的亲叔赵令德在京中做官,他每年都要去拜年,所以他提出要和小暖同时出发时,小暖觉得也挺好,"人越多越安全。"
这是正当理由,秦氏便说不出什么了。
出发这一日,母子三人与村里人依依惜别,岭嫂也叮嘱儿子几句,骑着马追上来。关上车帘后小暖笑了起来,"村里人都舍不得咱们走呢。"
"是舍不得你!"秦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后又把她搂在怀里,过去的这一年,闺女替她交下了半村子的人。若是没有她,秦氏不敢想现在她和小草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小草也爬过来,娘仨抱成一团笑着。
"这垫子真舒坦。"秦氏按着身下的软硬适中垫子,非常满意。这马车是小暖找韩三胖做的,高大宽敞,坐人或者说躺着的地方铺了三层垫子:第一层是乱麻垫子,第二层是棉花垫子,第三层是虎皮垫子。三层垫子一铺,暖和又防颠,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草在虎皮上打了个滚,舒坦得叹气。
这马车有靠边的凳子,而是跟家里的炕差不多,娘仨靠着靠背把被子盖在腿上,觉得新鲜又有趣。
马车到了南城门后,先与赵书彦汇合,赵书彦带了四辆马车,车上带的都是送给二叔的东西。
马车走了一段到东城门外,又遇到了一溜排开的六辆豪华马车,玄其骑马护在旁边,这是陈家的车队。
陈祖谟几番阻挠小暖进京不成后,便决定跟她一同上路,对外说起来好听,暗地里也好对她们三人严加看管。
柴玉媛打开防风隔寒的车帘,见到小暖一家三口坐的孤零零的马车时,讽刺地哼了一声,一辆马车能装多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不不知道带,果然是没出过门的穷婆子!
跟在小暖家马车边的大黄冲着柴玉媛呲了呲牙,又向玄其抬抬爪子打招呼。玄其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他奉三爷命,名义上是保护郡主归京,总不好与小暖一家太显亲近。
玄其看着跟在小暖马车边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旁人拜年都是年前去,赵少爷真是与众不同。"
赵书彦笑颜依旧,"年前去过,叔父让书彦再送些东西过去。"
见这一笑一木的两张脸相对无言,陈祖谟便笑着圆场,"与书彦同行也是雅事,你我可下几盘盲棋消磨时光。"
盲棋,顾名思义,乃是闭着眼睛下的。下这种棋不用棋盘和棋子,而是把棋盘上的每个子每一步都记在心里,这对忆力和注意力要求非常高,是文人雅士彰显身份和能耐的惯常手段。
赵书彦笑道,"书彦拙劣,您得让我两子,否则不待出济县书彦就要输上十几盘了。"
陈祖谟的爽朗大笑因脖子疼而刹住,微微点头。
为了姑娘,陈祖谟都给三分面子?玄其和绿蝶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小暖对他们之间的事儿不感兴趣,放下车帘与娘亲和小草在车上说悄悄话。大黄跟着马车跑了一会儿也爬上来,窝在给它准备的舒服垫子上。
还没走出济县,大黄忽然张开眼睛抬起头,冲着外边呜呜了两声。小暖立刻吩咐赶车的张冰注意警戒。
很快,几匹快马自济县风驰电掣般追上来,张冰拉紧缰绳,绿蝶和岭嫂护在马车左右,玄其也慢慢往小暖的马车靠拢,待看清来人时,玄其骑马迎了过去。
小暖打开车侧的小帘子,回头细看,慢慢分辨出跑在最前边的正是大胡子的乌桓,而他身后紧紧追着的,乃是意气风发的,多日不见的世无双——乌羽!
第二八九章 走了?!
玄其带人翻身下马,给乌羽行礼。
乌羽恣意抬手笼了笼被风吹乱的额发,声音爽朗,"都起来吧。"
陈祖谟听到是乌羽来了,立刻从打头的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队尾,行礼道,"乌少爷也要回京么?"
乌羽乃是长公主的义子,受当今太后的喜欢又被三皇子护着,所以虽然名义上乌羽该叫陈祖谟一声姐夫,但陈祖谟在他面前可不敢托大。
不只是乌羽,陈祖谟在柴玉媛的所有亲戚面前都不敢拿自己太当回事儿。因为柴玉媛是皇亲,她的亲戚个个身份非凡!想到这一点,陈祖谟无奈又开心。
乌羽的眼睛在陈祖谟的脖子上转了转,"听说你被柴玉媛打了?"
车里的小暖捂住嘴,暗道不愧是世无双,这话问得太解气了!
陈祖谟斯文笑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祖谟是被家里的仆人误伤,与夫人无关。"
"被家里的下人打的啊——"
陈祖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怎么听乌羽这意思,他还不如说被夫人打了更好呢?
乌羽不再理这没骨头的男人,转头叫小暖,"陈小暖...姑娘,见到乌某来了也不冒头打个招呼!"
绿蝶为小暖打开车帘,小暖笑吟吟地打招呼,"乌少爷好。"
乌羽看到秦氏也在马车内,立刻跳下马车恭敬行礼,"秦夫人安,乌某在此给您拜个晚年,祝您福寿安康。"
见对他一脸不屑的乌羽,却对秦氏那蠢妇如此恭敬,陈祖谟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真是岂有此理!
秦氏笑道,"许久不见你来村里玩了。"
乌羽没少趁着三爷不注意时跑到秦家村玩儿,与秦氏见过几次面,也算熟了。秦氏对这个生得俊美,性子也欢脱有趣的小少爷很有好感,只是大黄不太喜欢他,秦氏才没有多与他交谈,免得大黄不高兴。
乌羽笑嘻嘻的,"乌某这段日子去找个混账打架,所以没抽出身来。"
混账?玄其和小暖都偷眼看了看乌羽身边沾了一脸大胡子的乌桓,沉默不语。玄其虽然不认得乌桓,但从跟着乌小爷一起来的,护在乌桓身边的八个铁卫,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秦氏也看到了乌桓,冲他点了点头旨意,乌桓带笑抱拳还礼,然后目光落在探出半个脑袋的大黄身上。大黄这才从马车上跳到乌桓马边,冲着他摇尾巴抬爪。
乌桓立刻下马,弯腰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动作甚是亲昵。玄其沉着脸,陈祖谟则在诧异乌羽与秦氏三人的熟稔程度。
秦氏见乌羽的鼻子头都是红的,便回身掀开三层垫子,从下层的箱子里拿出一件带帽兜的斗篷递给乌羽,"这个暖和,你穿着。"
乌羽立刻道谢接过来穿上,冻僵的耳朵渐渐有了知觉后,他得意地斜了一眼乌桓,却见大黄正翻着狗眼睨着自己。
乌羽立刻跳脚了,"爷又不是长毛的狗,怕冷丢人吗?"
大黄往乌桓的腿上靠了靠,狗头一转,"汪!"
专用翻译小草立刻说道,"大黄说,安爷穿得比乌羽大哥还少呢。"
乌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骄傲地挺起胸膛,"安某不怕冷。"
"玄某也不怕冷。"
...
玄其说完才觉察到不合适,立刻闭上嘴左顾右看,假装他什么也没说过。
赵书彦忍俊不禁,小暖无语望天。
造孽啊,大黄...
想到安爷送过来的美味熊掌,秦氏又转身拿出两块挡风的皮子,"虽说安爷不怕冷,但也把这个绑在腿上挡挡风吧,这是大黄猎回来的兔子皮做的。"
还不等乌桓拒绝,大黄已把绑腿叼到乌桓面前。乌桓二话不说接过弯腰绑在腿上,摸着大黄的狗头笑道,"多谢秦夫人。"
小暖左看看乌桓膝盖上的护膝,右看看乌羽身上的斗篷,缩回车里叹了口气。娘把她偷偷准备的骑马御寒装备都送出去了,这是要绝了她骑马的心思啊。
"娘为何不把我做的'手套';送出去?"小暖问道,这手套可是跨时空的产物呢,在千年后大受欢迎。
"那是你亲手做的,怎么能随便送给外人戴?"秦氏瞪了闺女一眼,"再说那东西那么丑,娘能拿得出手?"
原来是被嫌弃了...
"手套真的是好东西,可暖和了,不信娘拿出来试试。"虽然自己的针线活差劲,但那也是真皮手套,绝对保暖。
秦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看他们的衣裳,哪个露着手?用得着你那啰嗦玩意儿?戴上后手指头都合不拢。"
小暖哑口无言。这里无论男女,衣裳袖子都长得露不出手...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
最前边的马车上,柴玉媛激动地拉着陈祖谟的衣袖,"夫君看跟在乌羽身后的一群人,一定是乌家的铁卫!"
那些人个个腰杆笔直,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陈祖谟也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夫君,太好了!"柴玉媛喜上眉梢。
陈祖谟握住柴玉媛的小手,四目相望,心意相通。
有乌家铁卫护送,就证明乌羽是乌铁崖看重的人!而他们二人沾了乌羽的光,也能让乌家铁卫护送进京。待到京城后,他们把此事说出来,莫说岳父大人,就是满朝文武都得高看陈祖谟几分!
天下皆知能动用乌家铁卫的,只有乌老将军爷孙俩,现在多了两个——乌羽和他陈祖谟!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他们不说谁会知道?便是小暖到处讲乌羽是因为她们才同行的又如何?陈小暖是他陈祖谟的女儿!
陈祖谟得意地笑。
赵书彦后头看着行走在乌桓马侧的大黄,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可看到玄其也几次看过去,他心里这才舒服了些,笑道,"能让大黄如此亲近,乌少爷这个侍卫定也是个人物。"
乌老将军亲自教导出来的嫡孙当然是个人物。虽然没见过乌桓出手,但玄其深信,只要他进京,麒麟状元之名定属乌家。
然后,风光无两的乌桓很快会封将帅兵,为国征战。
十八岁的将军,放在旁家定值得夸上天,但在乌家已是"老"了。乌老将军十六岁挂帅,他的长子乌正平亦是十六岁挂帅,乌桓的父亲十九岁战死沙场时,已随父征战了五年。
想着乌家的满门英烈,玄其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没了。十八岁被乌老将军放出府的少将军乌桓,便是玄其也愿意为他送上一份祝福和尊敬,更何况是非常有眼光的大黄?
"安爷一看就是富泽深厚之人,能得大黄青睐也是应当的。"
赵书彦微笑点头,再回头看姓安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思量,能让三皇子身边的人都尊一声"安爷"并语出恭敬的,想必也是一号人物,这位安爷,是乌家的什么人?
乌羽慢悠悠地跟着小暖走了两日,第三天一早便不理会陈祖谟和柴玉媛的苦劝,与小暖母女告辞后,快马加鞭而去!
功亏一篑的陈祖谟夫妇看着乌羽带着乌家铁卫远去背影,恨不得用鞭子把人套回来栓在马车上!
第二九零章 入京
去年,小暖去过扬州、登州、徐州、益州等地,认为自己也算见识了古代州城的繁华,但当她撩开车帘见识到皇城气派时,还是不由为之惊叹。
天子脚下,果然非同凡响!
莫说路两旁雕梁画栋、抢夺天工的建筑;莫说街上来往男女身上动辄上百两银子的衣裳和几十两一支的簪子;便是那鱼贯而过的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轿子上的标识和姓号也看得她眼花缭乱。
小暖听着路人说这个王那个爵的车轿,不禁瞪大眼睛。这里边随便拿出一个放到济县,都得让人心生敬畏、腿软跪拜,在京城里路人只是稀松平常地谈论而已。
真应了那句话: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
小暖他们这辆毫不起眼没有任何标志的平头百姓的马车,远远跟在朝廷大员和勋贵车后走,都觉得不好意思。
穿过繁华街道到了行人渐稀的街道,看着路两旁衙门或官员府邸比店铺食肆多很多时,小暖心里越发得没底了。暗道这玄妙观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进了行政区呢?
赵书彦拉着马走在小暖的马车边,笑道,"玄妙观外五百米外有一客栈名做凤来,环境清幽雅致,愚兄替你们订了一个跨院,咱们先去把行李放下?"
赵书彦真是帮了大忙了,小暖笑得露出满口贝齿,"多谢赵大哥。"
赵书彦忍住没有伸手揉她的小脑袋,"小事而已,你我之间无须客气。京城不比别处,诸多地方不能冒闯,你和婶母出门带上绿蝶和张冰,他们都晓得这里的规矩。"
小暖点头,小草也探出小脑袋,望着路两边高高的石青色院墙感叹,"好高啊——"
"汪!"大黄也表示认同。
赵书彦见到车窗挤着的这三个脑袋,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玄其送了柴玉媛回承平王府后,便带人返回晟王府复命。严晟刚从郊外归来,与与姜公瑾谈论方才观谷时,圣上那番言论的因由。
听玄其报一路的经过严晟面容不改,但听他说到赵书彦跟着小暖一同住进凤来客栈时,严晟长眉微蹙,这厮倒是殷勤得很。
玄其又道,"据属下得来的消息,赵书彦从未在年后正月里进京送货,就算是年前进京也是住在其叔赵令德府中,未曾住过客栈。"
姜公瑾听了抚须而笑;三爷的背景板玄散则抬起眼睛,暗道玄其这小子有长进,居然学会给人上眼药了。
严晟挑凤眸看着一脸严肃的玄其。
有那么点心虚的玄其立刻低下头,他还不是担心陈姑娘被赵书彦拐走嘛...
玄其这边汇报完,绿蝶便到了。进来后一板一眼地讲着自三爷走后姑娘身边发生的大小事,严晟听着小暖活得依旧鲜活有趣,面容渐渐舒缓。
绿蝶讲完后特意加了一句,"赵书彦一路上不只对姑娘嘘寒问暖,还特别关照秦夫人和小草,也给大黄顺了几次毛。到凤来客栈后,赵书彦本只订了一个跨院,但他自己也留了下来,花高价请走隔壁跨院的客人,与姑娘比邻而居。"
姜公瑾...
这么多话,估计会被罚得很惨...最近一直当闷葫芦的玄散偷着乐。
严晟淡然地目光落在玄其和绿蝶身上,玄其的头深深埋在胸前,绿蝶则心怀忐忑地抬起头,冲着主子咧开嘴,笑了!
这笑容,竟依稀与大黄有些神似...
严晟忽觉该让自己的手下跟小暖一家拉开些距离...
只这两个吧...
"你二人任务完成得不错。玄其领牌子去玄武堂挑件趁手的兵器,绿蝶开始跟玄舞学分筋错骨手。"
两人喜出望外,玄散差点没趴下。
玄其倒也罢了,去年暗卫差事干得好的,都得入玄武堂;可绿蝶干了啥,咋就能学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呢,这丫头今年才十五啊!
待二人退下后,玄散认真思索自己跟绿蝶之间的差距,想着弥补之后是不是明年也有机会跟三爷学绝顶轻功。
玄散思索半晌,眼睛一亮,找到了!
"玄散。"
玄散立刻现身,站到三爷桌前,学着绿蝶的样子咧开嘴。
姜公瑾扶额,严晟挑挑眉,"牙疼?"
玄散立刻收了笑,用力摇头。
从晟王府回到凤来客栈,绿蝶的脸是红的,眼睛是亮的,腿是飘的,抱住大黄蹭蹭蹭往墙头上蹿了三趟。
坐了三天车有些发蔫的大黄不高兴地挣脱,跑到小暖身后寻求庇护。小暖笑道,"三爷赏好东西了?"
绿蝶的主子是三爷,所以她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是去三爷府中报到,小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沉稳绿蝶,此时喜不自胜,"赏了好东西!姑娘的面具用了半年多,该换新的了。"
小暖点头,这半年虽然三爷和绿蝶等人只字未提,但小暖从师傅和长乐赌坊的高冲那里了解到,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便是在江湖各大派中也是极其罕见的。三爷能把这面具当个寻常物件"卖"给她,让她得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搭理店铺,乃是极大的恩情。
"三爷可在府中,我后晌过去拜会?"师傅让她明日辰时在玄妙观前候着,见到师傅后时间便不由她做主,趁着今日先去拜会三爷也好。
绿蝶立刻点头,"今日乃是顺星节,三爷刚随着圣上观谷而归,酉时星出才会入宫。"
啥叫顺星节和观谷小暖不晓得,不过三爷在便好。小暖跟娘亲说了一声,便带着绿蝶出客栈,直奔三爷的晟王府而去。
圣上未立太子,四个成年的皇子都被封王出宫开府而居。论位置,三皇子柴严晟的晟王府离着皇宫最远,已到皇城边上。
为此众说纷纭,有人道是三皇子不受宠,毕竟他的母妃是四大皇子的母妃中登级最低的一个,身份不够尊贵;有人道是三皇子喜静,所以皇上格外开恩,让他择静地而居。
小暖本听着无所谓,但当她进入晟王府,看着里边精致的亭台楼阁时,觉得圣上应该不是不喜欢三爷的。
要是不喜欢,能撒这大把的银子给他建府?
第二九一章 只管赚钱便好
小暖带着遮颜面纱又扣上斗篷帽子,一声不发地紧跟着绿蝶进了内院后,她才有了"这是三爷的府邸"的真实感觉。
因为这里跟济县的严府一样干净爽利,空空荡荡得让人无所遁形,看着就安全得很。几个守卫在内院各处的侍卫见小暖没带着大黄一起来,心里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
小暖通禀后进入书房后,先给三爷拜年,"小暖给您拜个晚年,祝您新年好气运,万事都如意。"
严晟温和点头,问道,"你母亲和妹妹可安好?"
"安好,有劳三爷挂记。"小暖笑眯眯地抬头,发现三爷身上的衣裳并非绫罗坊出品,心中便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针尖大的一丁点儿而已...
严晟见她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领口的刺绣提花,以为她看着新奇,便解释道,"这是我的祭服。"
大周官员有好多套正装:祭祀时穿的祭服、上朝面君时穿的朝服、日常办公时穿的常服等,按照品阶高低,服饰的颜色和花纹有很大差别。今日是顺星节,严晟刚跟随圣驾祭拜归来,晚上还要进宫观星,所以未换下祭服。
小暖一直以为朝廷的正装只有外袍,没想到里边的衣裳也是配套的呢,等三爷站起来,小暖才发现三爷的腰封也很别致,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严晟取了东西转身,发现小丫头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衣裳,不由得心情转好,也只有这小丫头会觉得他的衣服比脸好看,"这个拿回去,你和小草玩。"
小暖睁大眼睛接过两个荷包,"三爷给我和小草的压岁钱吗?"
严晟沉默不语,她还真是把自己当长辈看待了。
小暖打开花纹精致的荷包瞧了瞧,抬起头时眼睛都笑弯了,"还真是巧,小草前几日还说要金豆子玩弹珠呢,三爷今日便赐了。"
严晟眼角也染了笑,"小草被你教得越来越机灵了。"
原来是绿蝶说给三爷听了呢。小暖笑道,"小草说话做事大多数都是她的天性使然,我教的很少。"就小草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小暖自认教不出来。
两人又闲聊几句,小暖便提到面具的事儿。严晟点头,"秦日爰今年该十六岁,不只要带假面,喉结也该长出来了。"
男子到了十五六岁会变声、长胡子、喉结突出,小暖的目光落在三爷的下巴和喉结上,这才发现三爷的下巴有微青的胡子茬,喉结也很明显,很好看,很...性感。
严晟被她看得喉头发痒,喉结微微滚动。小暖似是受到了惊吓,赶忙转开眼。暗骂自己真是当孩子时间长了,怎么就忘了不能盯着男人的喉结看呢,这是一种很暧昧和挑|逗的举动啊!
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严晟咳嗽一声,嗓子终于舒服了,"要不要看邸报?"
"要!"小暖立刻点头,只要别这么干着,让她干啥都行。
严晟把最新的邸报递给小暖,小暖便乖乖地趴在桌上看了起来,并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长的韬笔,又拉过桌上的一张纸,边看边认真地做笔记。
严晟喜静,这样的安静让他舒适地微翘嘴角,取了前几日刚刊印的《大周地志》翻看。
邸报上的信息很多,小暖从头翻到尾用了一个时辰,然后她又把标记的几页重点信息翻看了一遍,不懂的字和词向三爷请教过后,目露沉思。
这份邸报上承平王妃年底入宫拜见时,被太后和皇后叫进去说了话,这是命妇莫大的荣耀;承平王也因为在家修身养性,得了皇上的几句赞扬。另一方面,大皇子因为办差不利被圣上申饬后夜夜梦魇在家休养,皇上派了御医过去照料。
从这些信息里,小暖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觉得大皇子一派在憋什么大招...
"可看出了什么?"严晟放下书问道。
小暖点头,刚才的猜测是不能跟三爷讲的,她便挑着能讲的说道,"朝廷下旨要约束明州和广州两大通海港口的出港货物。所以今年我朝销往南部各国的稻、麦、茶会减少,相对应的进口的香料也会减少。外销粮去年有近千万石,今年囤积不外销,粮价必定会下降,而香料的价格会上升..."
严晟目光明亮地看着小暖,"接着说。"
小暖接着分析道,"没有天灾影响海运,也就是说这次调整是人为。所以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对方的问题,一个是咱们的问题。可能南海诸国不安稳,或者...我朝要有大动作..."
小暖越说声音越低,小心翼翼地打量三爷的脸色。这是朝政,她一个小丫头乱说一气,不知犯不犯忌讳,见三爷并未不悦,小暖就接着说下去,"如果这邸报上的内容被商户得知,应该会抛售粮食和囤积香料,粮价的上下限有朝廷约束但香料没有,所以囤积香料的利润应该不小。"
严晟的目光落在小暖闪闪发光的小脸上,问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圣上的确有意在今年与多次出兵扰大周边境的西夏开战。大战在即,除了选帅选兵,粮草和军饷也是重中之重。朝廷自去年年底整饬户部筹银筹粮,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没想到小丫头竟从一条约束港口的邸报上看出了端倪。
是他小看了天下商贾,还是小暖非同寻常?
九年义务教育、六年中学加四年经管专业大学教育教出来的。咱身上可是凝聚着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聪明智慧,又融合了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经管思想的精华,加上多年商场博弈的融会贯通,眼界自然非比寻常!
这话小暖自然不敢说出口,只是谦虚道,"跟着齐之毅、赵书彦两位大哥和其他商贾学来的,还有一些是自己揣摩出来的,小暖说得对吗?"
赵书彦倒也有几分本事...严晟微微点头,"今春的确会有战事,此事不可说与旁人。"
小暖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见三爷没有生气,她便目光晶晶亮地接着问道,"过几天要武选出来的麒麟状元会带兵出征吗,圣上又要用乌家了吗?"
严晟的手忍不住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揉,"只管赚你的银子便好。"
这就是...是了?小暖知道该为乌家高兴,但她又替乌老将军担忧:老将军就这么一个还没成亲的宝贝孙子,怎么就舍得送上战场呢?
第二九二章 玄妙观
从晟王府出来,绿蝶带着小暖又穿过七转八转的小路回到银楼的包间内接着看首饰。绿蝶打开窗户往街上看了看,低声道,"陈家的家丁还在外边守着。"
以逛银楼为幌子去见三爷,小暖不用问也知道,这家银楼也是三爷的产业,陈家的人自然进不来。
渣爹还真是对她们上心呢,小暖冷笑一声,派人跟着他又能干什么,"咱回吧。"
绿蝶抱着几个首饰盒子跟着小暖出银楼,路过假装在摊子边翻找东西的陈家家丁,扫了一眼。
真是个蠢货,一个大男人翻女人的头花,就这点能耐也敢跟踪她!绿蝶故意用首饰盒撞了家丁的背。家丁见暴露了,只得尴尬地回身行礼,"大姑娘。"
这让人咬牙切齿的称呼!小暖点头,"以后叫我小暖姑娘!我爹到承平王府了?"
"到了。"
"承平王可安好?"
他一个小厮,哪见得着承平王啊,"..."
"我爹找我有事?"
"..."不是找你有事,是怕你惹事。
"若是无事,别在我身边跟着,我家丫鬟脾气暴,伤了你就不美了。"
小厮泪流满面地点头。
小暖回到凤来客栈时,客栈的灯都掌上了,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晟王府呆了这么久。
怎么好像没跟三爷说几句话,时间刺溜一下就过去了呢?她的面具没拿,假喉结没拿,也没跟三爷谈拿这两样东西要用什么交换,怎么就回来了呢...她干了点啥呢?
大黄见到小暖,跑过来围着她打转,小草也在堂屋喊,"娘,姐回来啦。小草去大堂要饭,好不好?"
要饭...小暖抽抽嘴角,"点饭,不是要饭,要饭是叫花子说的。"
小草点头,颠颠地跑出去,岭嫂立刻跟上。在灯下做针线的娘亲见她进来,抬头柔柔地笑着,"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小暖坐在娘亲身边,接过娘亲给她倒的热茶,发觉只要有娘亲和小草在,哪里就是家,这感觉简直棒极了。
"三爷给了我和小草几个金豆子做压岁钱。"小暖把荷包递给娘亲。
"三爷给压岁钱你不该接,他还没成亲,这不合规矩。"秦氏口里说着,把荷包里的金豆子倒出来。
三爷给的金豆子跟葡萄差不多大,上边还刻着吉祥如意、出入平安等吉利话和花纹。黄澄澄的闪得秦氏都说不出话。
"可能皇家规矩跟咱们不一样,所以三爷给女儿就收了。"其实若从柴玉媛那边排辈分,小暖该称呼三爷一声舅舅的,所以收个压岁钱也没啥吧。而且这些金豆子折成银子不过三四百两,对三爷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娘若喜欢,女儿换一批金子放在家里让您拿着玩。"她的万贯加财都是纸票或货物,还真没什么金子。
秦氏赶忙摇头,"可不要换,换回去在家里放着我怕睡不着觉。"家里的一摞田契地契,秦氏都是藏了又藏,总怕让人偷了,放金子不是更招人惦记吗。
小草又蹦跳跳回来了,小暖才打开首饰盒子,一对羊脂玉镯给娘亲,粉色珊瑚珠串给妹妹,她自己也戴上一对玛瑙芙蓉玉粉色玉镯,娘仨都喜滋滋的。
秦氏摸着温润光滑的手镯问道,有些心疼,"这个很贵吧?"
小暖笑道,"没几个银子,就是看着好看而已,娘放心戴着,都说玉养人,戴着有好处。"
三对镯子中小暖的是最便宜的,但她一眼就相中了,戴上就舍不得摘下来。
娘仨坐了一路车,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晚上吃了三碗汤面后,便收拾着要睡了。
这时,隔壁跨院的赵书彦回来了,在门口朗声问道,"小暖妹妹可睡下了?"
绿蝶皱皱眉,秦氏微愣。
"大哥应是有事寻我,女儿去看看。"正欲宽衣的小暖拉上衣衫披上斗篷走到跨院门口。
赵书彦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笑道,"愚兄派人打听了玄妙观的情况。玄妙观的观主道号无尘,是个极为聪明通透的人物。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她在京城坐镇,正一教才压了全真教一头,成为当今道家的正统。无尘道长做事讲究章法,不喜多舌卖弄之人..."
赵书彦把玄妙观的情况一一讲了,然后又道,"若是无尘道长邀你住进道观,你应回绝。因道观内没有走兽只养了仙鹤等飞禽,大黄进去怕是惹人不快。"
小暖一家看重大黄,但在别人眼里它不过是只寻常的看见狗罢了。若真惹出事,小暖也不一定能护住它。
小暖感激地拱手,"多谢大哥。"
赵书彦看着她的小拳头,笑了,"傻丫头,你现在是女装,怎可这般行礼。"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吐吐舌头,嘿嘿地笑了,"习惯了..."
赵书彦看着她娇俏的小脸儿,眸子猛地变深,绿蝶提气,已经做好了随时护主的准备!
好在灯光下他的面容变化并不明显,也很快收敛了,"这镯子很漂亮。"
有眼光!小暖笑弯了眼睛,"大哥好生歇息,明日晚上回来小妹有事想跟你讨个主意。"
晚上回来这四字让赵书彦心里暖暖的,他看着小丫头回屋,才回客房歇息。
第二天小暖一家早早起来,到玄妙观门口等着师无咎。
往这山门前一站,小暖就觉得玄妙观比长春观气派多了。
玄妙观的山门修得气势非凡,大门左右两侧还有两个稍小的掖门,其上挂着"玄境"、"妙门"两块牌匾,与高高悬挂的"玄妙观"三字交相辉映。
怎么看怎么高大上。
大门边还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小草带着大黄跑过去围着石碑转了转,"姐,这上边写的什么?"
小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满脸黑线,她一个字也不认得...
"大抵就是这庙是谁何年何月修的吧。"
"笨徒儿!这石碑上写的是山门是何时由何人修缮的。"师无咎溜溜达达地过来,瞪了眼不争气的徒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见了你师姑可不许乱说!"
第二九三章 财神关羽
小暖辞别母亲和妹妹,跟着师傅敛眉肃穆地进入玄妙观的山门。入山门走了几百步,微抬首见两株古松掩映着玄妙观的正殿——三清殿。正殿高数丈,出檐长深,斗拱疏朗,殿东西墙垣上的三天天宫胜景壁画色彩绚丽,惟妙惟肖,让小暖觉得自己不过出红尘几十丈,便入了天宫。
师无咎带着他的九弟子陈九清在三清殿内跪拜三清祖师后,便问旁边伺候的小道童,"无尘呢?"
小道童立刻道,"禀师祖,无尘师祖应在文昌殿。"
师无咎便带着小暖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后走。
从赵书彦处,小暖已得知玄妙观中有大小殿堂三十余座,这数字听起来倒不觉得多,但当她用脚来丈量时,才惊觉玄妙观大得离谱,太清殿、灵官殿、太极殿、雷神殿...小暖简直看花了眼走酸了腿,真想问师傅文昌殿还有多远...
刚要张嘴,小暖忽见下一座殿上的巨大匾额写着四个大字:财神大殿!
小暖顿觉从里到外无比地舒爽,很想进去拜一拜。路过殿正门时,小暖往里一看,居然发现殿内供奉着三尊财神!
财神怎么会有三个?小暖盯着这三个衣着各异的黑白脸财神,憋了一肚子话,不过还是谨记着赵书彦的话,没有吭声。
师无咎见徒儿一脸憋闷的模样,便问道,"九清吾徒,心中有惑?"
...进了玄妙观后,师傅说话都开始打官腔了,小暖赶忙问道,"师傅,为何财神有三个呢?"
师无咎无奈地看着小暖,自己这徒弟,还真是啥都不知道,"财神本就有三位:文财神比干,武财神赵公明和关羽。"
财神不是天上的神仙吗?比干她知道,赵公明又是谁,为毛**三结义中据说是卖小米绿豆出身的关二爷也当上财神了,为毛?!小暖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个财神中脸最黑的那个,深深觉得还不如把三爷供在这儿合适...
不过这样有辱神灵的话,小暖可不敢轻易说出口。又绕过两处打坐台后,小暖终于见到文昌殿的匾额。
这个殿里供奉着一主一副两个神像,不用问正中那尊大的一定是文昌神君,侧位稍小的神像是谁呢?小暖仔细看了几眼,莫名觉得眼熟...
文昌殿内也有几个道士跪地诵经,师无咎四处扫了一眼不见师无尘,便大摇大摆地带着小暖往里走,小暖提着道袍小跑跟着。过门槛时尤为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给师傅丢脸。不过门槛太高,她的腿太短,道袍又太啰嗦,小暖还是绊了一下,险险没栽倒。
正丢脸时,小暖清楚地盯到身后的诵经声小了许多。她一回头,一众大小道士立刻闭上眼睛高声诵经,小暖...
推开后殿走廊西侧一间房门,师无咎大叫一声,"师妹,师兄回来了!"
就这一嗓子,惊走院中老树上的寒鸦,惊呆身后的小暖。小暖定定神,打量屋内榻上打坐的师姑师无尘,不由得一阵羡慕,暗道这才是高人该有的模样!
师姑看年纪四十岁上下,面容微染风霜,道冠道袍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她虽是闭目,但让人观之就觉得她很牛,在她面前不敢高声语。
当然这"人"里包括小暖,却不包括师无咎。师无咎大大咧咧走进去,在师无尘对面矮榻的蒲团上无形无状地一坐,"师妹,师兄我去年算满了一千姻缘卦!"
师无尘长眉微蹙,没有睁眼。
"师兄我还收了九徒弟!九清吾徒,过来拜见你师姑!"
小暖立刻进屋,规规矩矩地行礼,"九清拜见师姑。"
师无尘的眼睛立刻睁开,盯着小暖看了一会儿,十分不满地看着师无咎,暗道这么个小奶娃竟然是天使首弟子的第九徒?师兄还能再不靠谱点儿么!
师无咎笑得一脸欠揍,"我徒儿师妹行礼呢。"
师无尘闭上眼压了压怒火,才平静开口,"起来吧。"
这声音端得是落地有声、威严无比。小暖直起身,听声音就知道师叔不待见她,便老老实实地退师傅身边。
师傅不说话,师姑不说话,小暖更不敢说话,屋内陷入沉寂,小暖敛气凝神垂眸而立,让自己不坠师傅的面子。
师无尘盯着小暖的面容看了半晌后,越发地惊讶,转头疑惑地看着师无咎。
师无咎用力点头,得意的笑。
屋内的气氛缓和,师无尘落在小暖身上的目光也柔和了,"九清?"
"师侄在。"小暖恭敬搭话。
"可读了《老子想尔注》?"
小暖犹豫了一下,"师侄惭愧,没有读懂。"
倒是个实诚孩子,师无尘轻轻点头,"不急,闲来无事便翻出来读,读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这是让她把秘籍背下来吗?小暖点头应道,"是。"
"今日吉时已过,明日辰时你来祭拜祖师,正式拜入师门。"
"师妹,这丫头属狗。"师无咎提醒道。
属狗咋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
师无尘点头表示明白,"那便改在后日午时,这两日不可杀生。"
"是。"
此时师无尘怎么看小暖怎么觉得顺眼,温和道,"九清第一次进京?"
小暖摇头,"去年初来过一次,只在城边驿馆住了两日便回乡了。"那次来的是真正的陈小暖,这才来的才是她。
师无尘也未多问,"京中繁华,闲来无事可四处转转,这两日无事也可来观中打坐论道。"
打坐,论道?小暖的嘴角抽抽。
"论道打坐就算了,这丫头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师无咎一句话解决了小暖的困境。
看着笑得尴尬的师侄,师无尘也没有强求,"有空便过来玩儿。"
"是!"小暖答得响亮,觉得师姑也没那么可怕,便把背在身上的小包袱取下来,"师姑,我娘给您准备了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别见笑。"
小暖刚把包袱放在桌上,便被师傅赶出房间,"自己去玩,为师跟师姑说几句话。"
小暖乖乖退回正殿,在一众道士中间找了个蒲团跪坐,不理会方才看她笑话的一众道士的打量目光,只抬头看着那尊眼熟的神像看,然后她的眼睛猛地一亮,想起来这是谁了!
孔子!她在族学和县学里都见过,只不过那里是二维的,这里是三维的,但样貌十分地相似。
想到前边的关羽,小暖真不敢断定这孔子像是管啥的。
待师无咎从后殿出来见她盯着神像发呆时,便叮嘱道,"后日穿整齐点儿再来。"
小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更整齐。
待到第三日午时,小暖沐浴更衣进入玄妙观时,抬眼见到观里背手而立的严晟,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鸭蛋!
第二九四章 玉牌
见到小丫头这傻傻的样子,柴严晟冷若冰霜的脸有了丝笑模样。偷看他的小道姑们,都觉得心头一跳。
三皇子冷情冷心,没想到他还会笑,而且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能请来鲜少露面的三皇子已是道门荣耀,还能让五行贵金的三皇子屈尊降贵到门口迎接小师姑,观主太厉害了!
小暖快步走过去,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称谓,"晟王?"
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严晟并不想让人发觉他与小暖的亲近关系,"本王受无尘道长之邀,前来观礼。"
能把三爷请过来观礼,师姑好大的面子啊,小暖弯腰道谢。三爷来观礼,不只是师姑有面子,她和师傅也有面子。
"除了本王,易王、右相、国子监祭酒、永福寺的主持也在受邀之列。"待过了三清殿,身边三丈无人,严晟轻声道。
这是什么配置?
严晟身后半步的小暖,嘴又合不拢了,"承平王来没有?"
"不过一个郡王而已,他还不够格。"严晟淡淡道。
小暖嘴角上挑,这话听着太舒坦了有没有!
严晟又轻声道,"永福寺的主持慧清若跟你讲话,你多留心,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便不要答。"
也就是说永福寺的主持可能会给自己下套,小暖点头,"九清明白。"
听到她如此自称,严晟脚步微顿,回首见她笑得轻松自在,便知她还不晓得"九"字在道宗中有多大的分量,更不知师无咎和师无尘对她的期许有多高。
严晟也好奇,师无咎究竟是怎么选中小丫头的,而一贯低调的师无尘又为何如此大肆张扬让她拜入师门。这也是今日被请之人悉数而至的缘故。
好奇,也给师无尘这位慈宁宫上宾几分面子。
严晟听着观内的抑扬顿挫的唱经声,目光微寒。道门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小丫头不是他们可以任意拿捏的!
回首对上小丫头纯澈的眸子,严晟发然立春之后阳光明媚了许多,照得这小丫头的脸闪闪发光,连她脸上细细柔软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严晟忽然觉得手痒,想...摸一摸。
"王爷你看,"小暖见严晟停在财神殿前,靠近一小步窃窃私语,"这财神殿里的武财神,竟然是关二爷!"
她的睫毛也染了阳光...严晟微怔,明明这丫头的五官还没乌羽好,忽得他忽然觉得这五官凑在一起,比乌羽还顺眼了呢?
"关二爷哦!"小暖见三爷一脸沉思,颇有遇到同道中人的欣喜,"财神哦!"
神奇吧!
严晟点头,幽幽道,"太祖在位时,下诏书尊三国名将关于为财神。"
太祖...小暖心里捣鼓了一阵儿,那不就是三爷的爷爷嘛!还好刚才她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三爷的爷爷封关羽为财神,这脑回路...不愧是天子!
严晟又补充道,"隋炀帝将关羽尊为伽蓝神,伽蓝乃佛家寺院的守护神。"
武将封守护神正常,所以小暖觉得隋炀帝比周太祖正常,"王爷,您的父皇封了哪些神仙?"
严晟微笑,"改日再与你讲,到了。"
到了?小暖抬手,才发觉他们竟到了文昌殿不远的小院,觉得十分地惊讶。
上次跟师傅来时明明走了好久才到文昌殿,跟着三爷,话还没说几句怎么就到了呢?
小暖低头看着三爷不沾尘的云鞋,暗想三爷莫非修炼了什么缩地成寸的神功?
"无量天尊,有劳晟王。"穿着红底金丝银线袍的师无尘从院内走出来,甩拂尘弯腰行礼。
严晟微微点头,小暖这才知道三爷在道观山门站着不是巧合,而是为了迎接自己?
小暖忽然心慌,觉得今天的拜师似乎很重要。
跟着师姑入内,见到端坐在左右席的王爷、丞相、主持、祭酒,特别是正位上罕见的,身着整洁的金丝银线道袍、头戴道冠的师傅,小暖更觉得今日非比寻常——连师傅都这么正行了。
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小暖在师姑的引荐下一一见礼后,便跪在师尊面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师无咎此时气场一万八千丈,"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入我正一教,先拜师祖。"
有中年道姑端上一道玉牌,师无尘道,"恩师云游天下,离去时留书道:若得九清,先拜此玉牌,玉牌不倒,方能正道。"
正道?
小暖略疑惑,不过想到师傅说她修的是逍遥道,才安心规规矩矩地跪在竖立在桌上的玉牌前,恭声道,"弟子拜见师祖。"
她弯腰跪拜,所有人的目光盯在玉牌之上。见玉牌丝毫不动,师无咎目露喜色,在坐的老和尚目光微沉。
小暖再拜,玉牌微摇。右侧观礼的光头和尚嘴角微动刚要发力,却忽然觉得周身一冷,余光见晟王冷冰冰的盯着他
慧清乖觉地竖起手掌,无声送佛号,心中不解一向不理佛道之争的三皇子,为何忽然站了道门。
小暖三拜抬起头时,见玉牌还稳稳地站在桌上,怀疑这牌子是黏在盘子上的...
师无咎高诵道号,朗声道,"奉尊师之命,俗家弟子陈小暖入我正一教,道号九清。"
"多谢师祖,多谢师尊。"小暖俯身叩谢。
待小暖起身后,师无尘招手,"随师姑去更衣,再去三清殿拜祖师。"
随着师姑进入里间后,师无尘亲自为小暖脱去青色道袍换上金丝银线袍,又帮她换了冠,低声道,"待会儿若那老秃驴为难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是!"小暖乖巧应下。
待小暖换了道袍出来,五位观礼的尊客也站起身,师无咎在引路,前众人依序而出。
按照尊卑顺序,师无咎出去了,便该是二皇子柴严易了。小暖进屋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这为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
此时她的目光微转,发现二皇子站起来时,似是不经意地用手拉了一下座位上的垫子,才走了出去。
小暖望着平整无痕的垫子,脑袋里多了个标签:这二皇子可能有点强迫症。
三爷出去后是右相,然后是国子监祭酒、惠清,最后是师无尘和小暖。
自这里到三清殿距离很远,众人走得也不快。
惠清稍慢半步与小暖齐平,慈爱地问道,"听闻九清道长与令尊之间,有些不妥?"
小暖抬首静静地看着惠清的光头,不言不语。
师叔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三爷说不知道该讲什么就不要说话。小暖当然是听三爷的!
惠清被这小丫头清澈的目光和师无尘不屑地目光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不妥,"九清小道长面相模糊,福祸难辨,想必造化非凡。小道长可知何为造化?"
这次不只惠清,前边五人都回首,目光落在小暖身上,想听她如何回答。
第三一零章 乌羽对乌桓
京城晟王府,三爷看过玄其写的长信后,再次拿起小暖写的那封短信,眼中带了笑。虽说这丫头的字还是上不得台面,但却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这个凭一人之力将南部二州香料行搅得天翻地覆的小丫头,只在信中写了三行字:
三爷在上:
幸不辱命,待归济县后再与三爷分账。
秦日爰顿首。
分账……想到小丫头写这两个字时雀跃兴奋的模样,严晟的嘴角微微翘起。小暖若是男子,凭此韬略,当有把控一方之能。
也幸亏,她是女子。
严晟看着院中渐渐清脆的竹叶和水池细石上慢慢爬过的乌龟,翘起嘴角。陌上,花已开了吧?
小暖母子三人可不是缓缓归,而是归心似箭。
小暖挂记着店铺的生意,秦氏挂记着家里庄子里的田,小草则想着和小伙伴们分享喜悦。纵使这一路上繁花似锦,也无法再让三人驻足。
不过途径京城外时,马车还是停住了。
因为纷纷赶去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乌家小将军乌桓要在校场与人争夺大周第一麒麟武状元,而与他一争的人,竟然是乌羽!
秦氏走不动了,乌家在济县人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乌羽又是秦氏很中意的晚辈,他们两个竟然要在校场比斗?
小暖也走不动了,她没有见过乌桓出手,但他怎么说也是乌铁崖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将军、能跟大黄徒手灭熊的强者啊,乌羽据她所知就是个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乌羽这段日子销声匿迹,原来是去磨刀参加武举去了,想到年前一起入京的二人,小暖心中感觉十分地不妙。
怎么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呢?要不要这么残酷……
秦氏问闺女,“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小暖转头问绿蝶,“我们能去看吗?”
绿蝶转身看玄其,玄其径直答道,“羽林卫校场宽阔,能去!”
三爷肯定会去,只要三爷能进去,姑娘就能进去!等看完比试,三爷也能与姑娘一道返回济县,到时……
玄其和绿蝶各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行人调转马头,在天黑之前入京,赶到校场附近,费了不少劲儿才花大价钱寻了家客栈住下。因为这附近的客栈甚至街道两边,都被赶来看武举的百姓们挤满了!
文举和武举的选才方式大不相同。文状元是把各州的举子关在号子里做文章,莫说守在贡院门外,就是让大伙跟着举子们一块蹲在号子里看着,也看不出啥名堂来。
相较而言,选武状元的可观赏性就强了很多。除了军事策略外,武状元还要考较马射、步射、平射、马枪等,这个不用什么技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谁输谁赢。
而且文举三年一考还时不时的加个恩科不同,武举选才大周统天下以来还是第一次。参赛者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经过一轮轮的淘汰,能到京城来的多是将门之后,尤其是明日要选出武状元和探花的这一场,出战者乃是名扬四海的乌铁崖之孙乌桓和名不见经传的乌羽。
乌羽虽名不见经传,但在上一场战败了镇北大将军、战神郭南源之孙郭永靖小将军后,大放异彩,他夺武状元的呼声也是极高的。
可以说,明日这一战无论是乌桓胜还是乌羽胜,都会有一大帮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听到乌羽居然打败了战神之孙郭永靖,小暖惊讶异常。大周武将声望最高的两个便是乌铁崖和郭南源,此二人如同大周皇帝手中的两把利刃,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按说郭南源的孙子不会太菜才对啊,怎么会败在乌羽手下呢?难道乌羽现在已经由菜鸟变成硬菜了?
第二天,小暖一家由绿蝶和玄其保护者,随着人流涌到羽林卫军营门口。
羽林卫乃是皇城禁军,羽林卫的校场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今日却营门大开,放有官方发放的入场凭证的百姓入内。
在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两大排羽林卫面前,百姓们跟乖猫一样。有凭证的亮出户籍路引和入场凭证,接受检查鱼贯而入;没凭证的老老实实地在外边等消息。
小暖一家自然是有凭证的,而且拿到的还是黄字头第一区的座位凭证。
跟现在用ABCD排序相似,大周用《千字文》排序,天为首,地为继,玄次之,黄再次之。天字区自然是给皇家留的,地和玄属于勋贵官员,黄字区才是平头百姓。小暖他们是黄字第一区,已是相当不错了。
坐北朝南的天字区和左右相邻的地、玄两区都空着,南边的黄字区已乌泱泱地坐满了人,大伙不光想看对战,还想睹一睹天颜。
想到这儿,莫说旁人,小暖都兴奋了,皇上啊,天子啊,三爷的爹啊,估计长得老好看了!
金枪金甲的羽林卫大将军骑马在校场走了一圈,冲着黄字区众人抱拳,高声道,“各位父老能入场观战,乃是三生之福。高某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哪个不守规矩冲撞了天威、触怒了龙颜,诛九族!可听明白了?”
“明白!”大伙高声答对,声音恭敬又兴奋。
高冲说完,目光竟落在前排的小暖母女身上。秦氏紧张地拉住小暖的衣裳,小暖和小草则齐齐露出大黄版乖巧的笑容。
这是哪家的姑娘,笑起来怎得如此可爱,都让他有种要跳下马过去摸摸头的冲动……高冲眨巴眨巴眼睛,叮嘱秦氏身边的汉子,“看好你家的孩子,莫让她们瞎嚷嚷,若是惹了事,本将军的刀可不分老幼!”
玄其僵硬点头。
秦氏尴尬无比,小暖和小草齐齐转头看着玄其,他家的孩子?
小草拉了拉姐姐的一角,耳语道,“若玄大哥真是咱爹,该多好啊——”
玄其的确比陈祖谟强多了。见着娘亲快要滴血的脸,小暖拍了拍妹妹的脑袋,“玄大哥,方才那个是谁?”
“羽林卫大将军高冲,莫看他这模样,其实人还不错。”玄其立刻开口化去刚才的尴尬,然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就是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当两位姑娘的爹——三爷的岳父老泰山啊!
半个多时辰后,地字区和玄字区渐渐上了人,小草忽然瞪大眼睛,“姐,爹!”
第二九五章 压力山山山大
小暖来自千年后,受的是现代教育。千年后的教育有个通病,就是认字不识字。简单来说就是人们都知道这个字念什么,但问这个字啥意思?不知道!
"造化"这两字小暖会读会写,但脱离开语境,小暖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但小暖明白慧清一定是在给她挖坑,她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可所有人都看着她,不回答也不成,小暖干脆把问题推给师傅,"师傅,这位大师问徒儿什么是造化,徒儿读书少委实不晓得,给师傅丢人了。"
虽然三爷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小暖从他的目光里就是看明白自己答对了。于是,她撅起小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把姿态做得很足。谁让她年纪小呢,不会不丢人,一个老和尚难为十二三岁的孩子才丢人。
师无咎果然瞪起眼睛,"慧清你个老不修,若是脖子痒了想斗法来找老道,欺负老道识字不满半载的徒儿作甚!"
慧清被师无咎怼了面色不改,反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为啥慧清念了遍佛号,师傅的脸色就差得像跟吃了那啥一样?既然这老和尚与师傅和师姑都不对付,为啥今天还要请他来观礼?
不知道,所以就不说话,小暖垂眸,乖乖站在师无尘身边。
为首的二皇子柴严易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僧两道,开口道,"道僧同源,兄道友弟道恭,方可和睦。"
师无咎和慧清同时称是,柴严晟才又向前走去。
云里雾里的小暖从柴严易的话里嗅到了一点苗头:道僧同源。
首先是"道僧"而不是僧道,也就是说在大周皇家人眼里道在僧之前;其次是"和睦",皇家要求道僧和睦,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师无尘才会请慧清和尚过来观礼。
师傅刚才生气是为了什么,小暖还搞明白。但她忽然明白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可能一不小心卷入了大事件——道僧争客源!
天下信众就这么多,和尚与道士哪个占了上风哪个就有更多的信众也就是客源,有了客源才能生存下去,才能发展壮大。
这个可不好弄,很麻烦啊...
待到了三清殿,小暖望着殿前殿内密密麻麻的道士看过来的殷切目光,觉得压力山大,她不过是个种田农家女,只想挣钱,不想做大事儿啊。
跟着师傅和师姑拜过三清祖师,又跪地聆听师傅圣训等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序后,小暖终于从师傅手上接过入门书籍、拂尘和玉佩,正式入道门,成为正一道家陈九清。
待她走出殿门时,正夕阳入山彩霞满天。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师无咎和师无尘甩拂尘,朗声道,"无量天尊!"
慧清也双手合十,喜道,"阿弥陀佛。"
就这四个字,三清殿前一众道士看慧清的眼神便不善了。然后,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小暖身上。
小暖忽然感觉三山五岳都落在她的小肩膀上,压力山山山大!
她硬着头皮,学着师傅的样子一甩拂尘,冲着满**彩高声诵念,"无量天尊。"
然后,包括师傅在内的道士们都笑了,慧清脸色脸上的笑容,没了。
她这是又干了啥?小暖一脸抓瞎,不由自主地去看三爷。三爷看小丫头这小可怜样,微微点头。他这微小的动作没能瞒过旁边的二哥柴严易。
柴严易的目光在三弟和小暖之间转了一转,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他发现小暖的拂尘有几根毛竟然卷着,实在不能忍!柴严易抬手把帮小暖把毛理顺后,心中才舒坦了,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他这个小动作,看得道家心悦,慧清忐忑,小暖更抓瞎...
拜师礼罢,小暖随着师傅和师姑送客后,师傅用力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九清吾徒。"
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暖弯腰行礼,"徒儿在!"
"好,好啊!"师无咎开怀大笑。
小暖...
师无尘也冲着小暖和善地笑着,"听说你师傅已将你师祖传给他的玉佩传到了你手上?"
小暖立刻掏出刚才师傅给的玉佩。
"不是这块,是被...那块!"师无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小暖赶忙拉出戴在脖子上被大黄抢来的那块玉佩,师无咎眼巴巴看着,点了头。
师无尘也取出一块玉佩,笑道,"这块也是你师祖传下的玉佩,今日也送与你了。"
小暖不敢接,师无咎却抢过来塞在小暖手里,"傻丫头,你师姑给的东西还不拿着!"
小暖..."多谢师姑。"
"今日你立了大功,还有什么想要的?"师无尘又问道。
师无咎站在师妹身后,紧给小暖使眼色,眼都快抽筋儿了却听自己的笨徒弟说道,"九清想借师姑求师祖留下的符书一段时日,可否?"
师无咎和师无尘都愣了,师无咎问道,"你又不会画符,求符书做什么?"
小暖如实道,"九清是替七师兄求的。"
"你七师兄让你求的?"师无尘的声音已没了笑纹。
小暖摇头,"不是,是七师兄引弟子入师门时提过几次师祖的符书,九清在济县颇得七师兄关照,所以师姑方才这么一问,九清便想起了此事。九清不懂规矩,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师姑息怒,错在九清,与七师兄无关。"
师无咎看着小暖,慢慢露出欣慰。
师无尘则沉思片刻,才问师无咎,"师兄觉得如何?"
"此事皆由师妹做主。"
师无尘这才慢慢点头,"明日送信,让玄清进京。"
这是成了吗?小暖弯腰行礼,"多谢师姑。"
师无尘摇头,"你莫谢我,你七师兄当谢你才是。天色已晚,你早些归去,省得你母亲在客栈中惦记。"
师无咎见小暖要走了,立刻往她身边蹭,师无尘瞪起眼睛,"过来!"
师无咎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师妹身边,讨好地笑着。
看着师傅这模样,小暖出门时还是笑着的。等在山门外的绿蝶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姑娘,三爷在等着您。"
已经约了赵书彦谈事的小暖,很是为难。
第二九六章 豪赌
等候在山门外的赵书彦见小暖穿着全新的道袍走出来,便忍不住笑了。她这样子一点也不像道士,反而像偷穿戏服的小娃儿。
见赵书彦迈步走过来,小暖更犹豫了,按说她和赵书彦约在先,三爷传唤在后,她应该先跟赵书彦谈事情的。可让三爷那么大牌的人物等着,她又敢...
赵书彦见她一脸纠结,便问道,"方才不顺利?"
"挺好的,就是...三爷传话说要见我。"小暖如实道,她和赵书彦住得近,见面方便,三爷却是大忙人,专门抽出时间见她应该不容易。
"三爷今日也在玄妙观中?"赵书彦依旧带着笑,他来得晚,没碰到严晟,只听门口的香客们说今天玄妙观来了位如天神般的人物。能担"天神"称号的估摸着也只有当今三皇子柴严晟了。
"三爷是小妹今日拜师的观礼宾客,他要见我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叮嘱。"小暖解释道。
赵书彦微微点头,转问绿蝶,"三爷在何处?"
"府中。"
赵书彦抬头看着道观门口正在升起的红灯笼,"今日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儿家入王府多有不便。而且你刚入了道门,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行事不得有差池,不如明日再去?"
绿蝶听了身上开始冒冷气。
赵书彦又劝道,"婶母和小草在客栈中等着你回来,婶母晌午便出去买菜准备晚膳,就是想让你俩吃的舒坦。"
小暖立刻抬头,"小妹回客栈!绿蝶去向三爷告个罪,晚膳后我再过去。"
绿蝶只得应是,先送小暖回凤来客栈。
一路上,赵书彦与小暖商讨囤积香料的事,"大批的香料需要找妥善之地存放,咱们在京城无大仓库,所以愚兄打算在泉州港口买下香料后就近储存,你齐大哥在那边有几个大仓库..."
"香料这一行小妹与大哥都不懂,咱们得找这一行里有能耐又品德好的商号一起做。我看上了两个,都在前马巷里,明日咱们可以..."小暖也交换着自己这两日忙活着得来的信息。
自三爷那看了邸报后,小暖决定买卖香料赚一笔快钱。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来,恰好赵书彦在身边,便与他商量,若是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商机转瞬即逝,所以必须要快。赵书彦虽然不知道小暖为什么要倒卖香料,但他相信她的眼光,当即决定入伙。
两人在客栈跨院门口商量订明日的行程后,小暖已闻到了熟悉的饭香。她翘起嘴角,"大哥留下一起用饭吧?"
赵书彦有意但也心知秦氏未必会留他,便知趣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小暖叮嘱绿蝶几句,绿蝶出了客栈把事情与前来接应的玄其说了。玄其皱起眉头,"这赵书彦还真是摸准了姑娘的脉。"
玄其回到家时,三爷还没用膳,便硬着头皮把事情说完,又加了一句,"姑娘乃是孝顺之人,不忍让秦夫人半日的精心准备落空,才斗胆决定用饭后再过来。"
倒是他疏忽了,夜深露重,她再过来多有不便,严晟道,"传话过去,让她不必过来了,传膳吧。"
"是。"想从三爷的声音表情里判断喜怒很难,玄其也不动这个脑子,直接出去传膳。
"京城就是不一样,这个季节还有茄子卖,而且还这么新鲜,真不知道人家是咋放到现在的。"秦氏给两个闺女夹了蒸茄子,看她们大口吃着,想到买茄子花出去的钱,也不觉得心疼了。
待到绿蝶接了消息后,等小暖用完饭才回报,"三爷说不是要紧事,让姑娘晚上不必过去了。"
小暖点头,还是跟母亲商量,"我想还是去三爷那里走一趟。"
秦氏自是不想让闺女去,"都这么晚了,三爷也说不必去,想必他已经睡下了吧。"
小暖解释道,"三爷今日传我定有事情要吩咐,论理女儿该走这一趟的。就算三爷歇下了,女儿在府门前被挡回来,也算表了个态度不是?娘放心,女儿有分寸,去去就来。"
三爷对她们家有大恩,纵然不想让闺女去,但秦氏还是送她出了门。她没能耐,只能让闺女如男子般在外边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所以她不能拦着闺女,只能默默心疼她现在越发没有女儿家的模样和心思了。
赵书彦见小暖出门有心上去阻扰,但听到秦氏幽幽地叹息声,还是没有出声。人家的母亲都许了,他有什么理由拦着...
待见到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严晟罕见地生出几分愧疚,让人抬了两个炭火盆进来才解释道,"我看你在玄妙观时有些摸不着头绪,才想叫你过来叮嘱几句,没注意到时辰已晚。"
"现在还不到戌时,这几日又没有宵禁一点也不晚的。"小暖真诚道。换算成现在的时间,就是还不到晚上七点呢,有时候公司老板有事半夜一个电话过来,她也是立刻爬起来到公司开工。
老板也好三爷也好,都是上位者,他们才不会把晚不晚的考虑在内,在这些人眼里,下班时间传唤下属,是对下属能力的认可。这说明在三爷心里,她是个能干事的人呢。小暖自我安慰着,恭敬地给三爷倒了一杯茶,便乖乖地坐在边上,等候三爷叮嘱。
严晟见她这乖乖的样子,便言简意赅地问道,"你可知你的道号'九清';之意?"
小暖点头,"我师傅共收了九个徒弟,都是青字辈,我是第九个,所以叫九清。"
严晟摇头,"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道家以双数为阴,单数为阳,九是单中最大的也就是极阳之数,所以天道以九制,乾玄用九,乃见天则。"
见小暖不明白,严晟便又解释道,"九为阳之首,你乃是女子,师无咎取此字,定大有深意。今日之事,更说明'九清';二字对道门极为重要。如今道盛佛衰,道家又信封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之理,所以他们或许在你身上,压了什么大赌注。"
第二九七章 不可尽信
"三爷您说是'九清';对道门重要,还是我陈小暖对道门重要?"小暖有些疑惑。
"师无咎选你做他的九徒弟,所以你现在就是陈九清。除非,"严晟眸光湛湛,"你脱离师门。"
小暖用力晃脑袋,"从师傅深夜随小暖出长春观救治小草开始,他便是我家的恩人,小暖答应了他老人家两个条件,这其一便是拜他为师,小暖不才但言出必诺。"
说完,小暖异常认真地看着三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所以您有什么事让小暖做,小暖也绝无二话。"
还是这个脾气!严晟微微抿唇,"他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师傅说他还没想出来。"小暖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师傅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她猜也猜不到,"三爷今天为何会去玄妙观?"
"他们送了请帖,我正好有闲暇,便去看一看。"严晟转而问道,"若是你师傅的第二个条件是让你担起正一教上万余众的生计,你当如何?"
小暖微张小嘴儿,迟疑道,"不...会吧?"
"你除了会赚钱,还有其它可取之处?"严晟反问。
...小暖竟无言以对,"若真是这样,小暖...估计会试试。"
她不是试试,而是全力以赴。严晟有种自己看中的人被师无咎撬走的不悦,"你要囤积香料?"
"嗯,小暖手里恰好有点快钱,所以打算赚上一笔。三爷放心,我没有对赵大哥吐露任何消息。"小暖信誓旦旦道,虽然不知道三爷是如何知道她想做香料生意的,但她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三爷的事。
严晟晃动茶杯,看着杯里的茶尖沉沉浮浮,"不可动粮食。"
"粮食关乎国计民生,小暖才不会赚黑心钱。"小暖朗声道,"小暖不是奸商,是儒商!"
严晟提醒道,"你不是儒,是道。既入了道门,儒和道总该分清才是。"
小暖无力低头,让她怎么跟三爷解释,儒商只是有文化有道德的商人的意思呢...
"道佛斗法,你不可掺和,否则以你的道行定凶多吉少。"严晟叮嘱道,"若是你师傅或师姑让你去,想办法推了;推不过的便推到我这里,可明白了?"
小暖无比感动,"三爷,您对小暖实在是太好了。"
"是你太蠢。"严晟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心情颇为愉悦,"不要掺和能力不及的事,带着你母亲、小草、大黄随意玩儿,在京城无人能伤你们。"
小暖睁大眼睛,忽然感觉一棵大树长了腿主动跑到自己身边,然后蹭蹭蹭地拔高给自己撑起一大片天空。
真想抱着这棵大树不撒手啊...小暖心中不安,"三爷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小暖出力的?"
严晟看着似是受了惊吓的小丫头头,便点了头,"我给你十万两银子投入香料买卖,你能赚多少?"
赚钱,她最行啊!小暖立刻坐直,"多了不敢说,一万两总是能赚回来的。三爷放心,若是赚不回来,不足的部分小暖掏腰包给您补上!"
就喜欢她这不输男儿的气概!严晟笑道,"也不让你白忙活,若是超过一万两,多赚的钱你我平分。"
小暖眼睛立刻就亮了,"立个字据?"
严晟...
"三爷写?"
严晟无奈挽起衣袖,"研墨。"
小暖立刻颠颠地跑去磨墨,然后看着美若天神的三爷潇洒无比地写下几行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字。待三爷压上印章后,小暖又忍不住道,"三爷再给小暖写五张'招财进宝';可好?"
"又有新铺子了?"严晟提笔写完,一一盖下私章。
"多了几个。"小暖笑嘻嘻的,见三爷今天好说话,又得寸进尺道,"'出入平安';也写几张,好不好?"
严晟头微侧,"你是道士,还是我是?"
小暖立刻拍马屁,"三爷是真神,小暖不过是个鱼目混珠的罢了。"
严晟失笑,提笔写了四张。小暖吹干墨拿着这一大摞纸祝福,二十四颗牙都露出来了。
"不过几个字罢了,就如此开怀?"严晟放下笔,问道。
小暖抬起头,笑容灿烂得不像话,"嗯!"
还是个孩子呢,严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的,嗯?"
"嗯!"小暖心里乐翻了,得了招财进宝和出入平安,又被财神爷摸了,她这一笔要是不大杀四方,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天色已完,回吧。"严晟递过一个袋子,"这是面具和喉结,让绿蝶教给你怎么用,银票改日给你送过去。"
"三爷缺银子用吗?"小暖抱着东西轻声问道,按说三爷有秦记那样的大商号,不该缺银子才对。可要是不缺,可要是不缺,怎么会让她帮着赚钱呢。
严晟抬手为她扣上斗篷的帽兜,"去吧。"
这又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事?小暖压好帽子往外走时,便听三爷又说了一句,"身边人不可尽信,赵书彦,师无咎,师无尘,甚至是本王,可明白?"
"明白。"小暖看着三爷冰冷如雪的脸,却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待回到客栈时,正好交了二更。大黄扑出来围着小暖打转,小暖摸了摸它凉丝丝的毛,低笑着,"等着我呢?"
"呜——"
小暖带着它往屋里走,"知道你闷着了,明天就出去玩,好不好?"
隔壁跨院里的赵书彦听小暖的声音如此愉悦,心里的憋闷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早,小暖变作秦日爰与赵书彦去逛她选中的两家香料铺子,两人与其中一家的掌柜谈了许久,赵书彦与小暖都对这家店铺掌柜的能耐都很满意,打算进一步考查。
待到赵书彦去库房看库存的香料时,香料铺的掌柜弯腰给小暖行礼,"东家传信,交代下这笔生意让小人皆听您的吩咐。"
小暖挑挑眉,"你们东家是?"
"潮州秦记。"掌柜低声道。
小暖睁大眼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她选中的这家铺子,居然是三爷的!
妥了,就订这家!
接下来便是说服赵书彦了,因上次在登州木船抢了薛家银楼的事情,赵书彦对秦记好感全无,看来自己得费些唇舌了。
第二九八章 危机重重
待到赵书彦满意地从库房回来,与小暖交流想法时,小暖才跟他提了这是秦记店铺的事儿,"方才与秦掌柜闲聊,得知咱们来自济县,他提起济县的客来香的掌柜木商,日爰才知这是秦记的店铺。"
赵书彦笑容不改,"愚兄在库房几个未开封的箱子上也发现了秦记的印章,表弟慧眼识珠,挑的铺子果然不错。"
他没有生气?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表哥认得秦记的印章?"
跟现在的商标相似,大周的大商号都有自己的防伪刻印。因与秦记打交道少,小暖并未见过他们的标记。
"前些日子着人查过"。
对面来了一辆无标记的马车,车夫的眼神不善,绿蝶贴在小暖身边未动,路上几个"行人"位置稍移,便隔开了小暖与马车之间的距离。
赵书彦的目光微闪,把一无所觉的小丫头拉到路里侧挡住她的视线,继续说道,"愚兄拐弯抹角地打听到几个口碑不错的香料铺子,咱们先去转一转,货比三家再做定夺。"
同样带了假面的绿蝶低头沉思,此时姑娘是秦日爰,在这京城里会是谁想对他出手?
小暖觉得赵书彦说得有道理,"也好,咱再去转转。"
转了四家香料铺,两人晌午回到客栈商量该选哪家。
小暖自然是倾向秦记,"秦记是大商号,总部又在南部的潮洲,咱们去南部港口码头囤货,他们人脉熟容易成事儿。而且秦氏顾及声誉,咱们只要给足了钱,就不用担心秦掌柜做什么小动作,小弟看人还有几分准头,秦掌柜不似坏人。"
赵书彦笑道,"表弟所言甚是,秦记的确是最好的一个。"
小暖心头一跳,便听赵书彦说道,"总不能人云亦云,秦记能力如何,咱们总要亲眼看过才见分晓。"
小暖倾身,低声问道,"表哥不会是想...?"
赵书彦的手指头轻弹在她的额头,"傻丫头,表哥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
难道你不是吗?小暖捂着脑袋,以目代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记手伸到了登州,愚兄自然要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赵书彦毫不掩饰自己对秦记的戒备,"咱们先跟他们多做几笔买卖,摸清了他们的情况,再决定是敌是友!"
其实她跟秦记,真的是朋友来着...小暖点头,"那咱就选秦记?"
"然!"
订下人选,接下来便是商量南下广明二州之事。此去广明千里之遥,小暖还带着家眷不好动身,可是若不去,把十几万两银子交给赵书彦和秦掌柜,小暖又实在不放心,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得去。
小暖与娘亲商量此事。秦氏听到女儿要南下月余,怎么可能不担心,"一定要做么,咱又不太缺钱用..."
"女儿走这一遭,是想把咱们手里的钱翻个倍。钱多好做事,咱们今年要做棉布生意,到现在如何用棉花纺线织布还没倒腾明白,更别提接下来还有染布等诸多步骤,总要有些本钱才禁得起折腾。"小暖耐心给娘亲解释,现在她的织布行研究棉花进入瓶颈期,买设备扩人力都需要砸不少钱进去,而绫罗霓裳赚的钱不能全放到织布行,否则店铺运营就会出问题等等。
然后小暖又把此去明州可赚大钱的事儿跟娘亲讲了,秦氏不好再拦着,只得道,"下次再赚大钱,咱能找个近点儿的去处不..."
小暖眯起眼睛咯咯笑了,"去明州也没什么,女儿生意做大了,总要到处跑的。娘和小草也不必急着回乡,咱们一路往南走,你们在扬州下船游玩些时日再去杭州,女儿在明州做完事再北上与你们汇合,到时候咱们一路踩着春光回乡,正好翻土种田。"
她们也去?秦氏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时间就是银子,小暖与赵书彦商量下三日后启程。
一边与秦掌柜、赵书彦安排南下的事,小暖一边与娘亲和妹妹在京中尽情玩耍,能吃的能玩的,都玩了个遍。这一行中遇到十几次险情,都在小暖母女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绿蝶等人化去。
这让自认到了自己的地盘,打算让小暖三人有来无回的柴玉媛大为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因她总不能明着来。而陈祖谟,却与岳父商量"大事",无暇顾及小暖母女。
慧清派过来打算探小暖虚实的人,也都无功而返,更觉小暖深不可测。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之夜。
上元佳节,灯如昼。玩了一日的秦氏和小草只在门前转了转,便回客栈歇息,赵书彦忙着出门快船之事还未归来,小暖独自趴在灯前翻看她能找来的所有关于香料的书籍、南部商号的情况。此行事关重大,她不能不谨慎。
绿蝶走过来轻声道,"姑娘,三爷请您过去一趟。"
明日该启程了,也给跟三爷告个别才是。小暖起身随着绿蝶往外走,不想去的却不是王府,而是一座茶楼。
临街可观灯的雅间内,三爷临窗而坐,正在饮茶。他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袍,看起来甚是潇洒舒适。
这袍子是她家绫罗坊出品的,三爷穿上果然更仙儿了,小暖美滋滋地跑过去,"三爷。"
严晟轻轻点头,"这几日玩得如何?"
"甚好。"小暖喜滋滋地讲着她们都去了哪里,玩了些什么,大黄做了什么糗事等,严晟的嘴角也跟着翘起。
待小暖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盏茶之后,严晟才道,"此次南去,你们坐的快船也是秦记的,无须担心路上的安稳。若是有货需要押运,去各州城找九号镖局的分号。"
小暖立刻点头,大有"三爷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严晟又叮嘱一阵才道,"严令港口的圣旨会在一个月后到达明州,你不可耽搁。"
小暖眼睛明亮,"三爷放心,一个月内小暖定能成事,您坐等着数钱便好!"
严晟点头微笑,"好。"
小暖看了三爷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小暖怎么觉得您急着让我出京似的?"
便是这样瞒着,她还是觉察到了些不对。严晟点头,"是有些事情不想你掺和进去,不是什么生命攸关的大事,你尽管带着家人南下去玩儿。"
"三爷,小暖是去赚钱,不是去玩!"小暖表示抗议。
"好。"严晟应了一声。
小暖觉得不大好意思,便俯身观灯火。然后,几乎是本能的,小暖的目光逮到一个非同寻常的身影,她一把拽过三爷,"银子!"
第二九九章 三爷,你想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吗?
这两个字出口,小暖又警觉地发现不对劲儿,立刻转身躲开窗口。
"三爷,不对劲儿!这恶匪身边竟有好几个人跟着,一看他们就是一伙儿的!"小暖抬头才发现,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实在尴尬。刚才她把严晟拉过来往下看,又拉着人家往旁边躲,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几乎没有距离...
没让小丫头尴尬很久,严晟便低声道问道,"他们是在'钓鱼';。"
"钓什么鱼?"小暖退后一步,暗道一声好险。
"钓你。"严晟轻声道,"也是刚刚得的消息,青鱼帮的匪首接二连三地被抓、失踪,他们的主子觉得自己身边出了内鬼,所以今天他以人为饵引鬼。"
好险...小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自己没抓着三爷大声嚷嚷,没有直接奔下去,否则现在她和三爷就被人当鬼给钓了!
严晟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待小丫头抬起头渐渐平静下来,严晟才问道,"你确定那个是恶匪?"
小暖点头,"小暖确信。这个人我在柴玉媛的送亲护卫里见过。就是小暖跟您说在青湖别院里见到,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
严晟目光微闪。京城这么大,他那心狠手黑的大哥只放了一个鱼饵,竟被小暖撞上了,这运道着实诡异,"方才他发现你了?"
小暖用力点头,"他在明咱在暗,我不确定他看没看清我的模样,但我和他的眼神儿绝对对上了。"确认过眼神,小暖认出了那人身上的银子味儿,那人应该也认出了小暖眼中的银子光芒吧...
"三爷,都是小暖太冒失,给您添乱了。"
"玄散!"本打算作壁上观的严晟,决定顺手捉了这条青鱼。
玄散立刻从暗中现身,走了出去,小暖忐忑地在屋里等着。一会儿玄散回来,低头请罪,"属下无能,让鱼儿溜了。"
严晟今天本就是偷溜出来的,身边也只带了玄散一人,而他面对的可能是几次从严晟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青鱼帮的鬼头军师青眼,玄散跟丢了也不奇怪。
青眼心思诡诈,小丫头今天又没有戴面具,留着他绝对是个大祸害。严晟低头问小暖,"敢不敢跟我出去捉鱼?"
跟丢了不怕,带着小丫头在身边,那青眼估计很快会自己撞过来让他捉。
"敢!"小暖毫无惧意。这人留不得,而且有伸手高强的三爷和玄散在,她才不会怕条鱼!
让玄散去部署后,严晟拿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赛过天上圆月的容颜化作平凡,只是双目依旧如天上的寒星般闪烁。
他又拿出一个面具递给小暖,"戴上这个。"
小暖二话不说地抹药液把面具贴上,忍不住感叹道,"这个怎么跟我的脸型这么服帖呢?"
"本就是打算给你玩的。"严晟看着变得肿鼻头的胖乎乎的小丫头,忽觉得她这样也不错,"走吧!"
"三爷..."小暖忍不住道,"您这样出去,认得您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虽然贴了假脸,但举止动作甚至衣裳还是很三爷啊!
严晟一笑,"莫怕,下去便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下楼之后小暖就知道了,因为三爷拉着她的...手!
小暖泪流满面。传言中不让女人靠近的三爷居然主动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还这么含情脉脉的,的确不一样...
不一样的让她的心碰碰乱跳。她在现代也有男朋友,别说拉小手,就是亲小嘴儿都干过,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手被三爷握着,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简直,就像触了电...
严晟见小小丫头一脸恍惚,便捏了捏她的小手,提示道,"装作开心看灯,找到人后不要声张,挠一下我的手心。"
小暖立刻挠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轮到严晟恍惚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上元佳节,乃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日子,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好时候,未定亲的男男女女出来寻缘,已经定亲或者刚成亲的小夫妻这一夜也不拘礼数,亲亲热热地手牵手出来赏灯赏焰火。严晟和小暖混在这些人里边很是自然,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这男子太高大,而他的未婚妻太娇小了些。
玄散不在身边,小暖的安危都系在严晟身上。所以小暖观灯寻人,严晟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保护小暖上。走了一阵儿,有人与三爷擦身而过时说了一句,"到了。"
这意思玄散把人带来了,严晟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依旧护着小暖缓步向前。待小暖拿起一盏狗头灯看时,他才弯腰倾身,想在她的耳边叮嘱几句。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小暖忽然转头,水润润的红唇竟擦过三爷的。
心砰砰地跳小暖立刻跳开,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三爷。心想他一定懊恼死了...听说有宫女借着给他更衣揩油,被三爷剁了手呢。
不对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她这时候担心三爷干什么,她该担心自己被三爷剁嘴才是!不能让三爷以为她是故意的,小暖举起狗头灯笼试图打破尴尬,"这个真好看!"
"嗯。"严晟清清凉凉的声音,竟有那么一丝沙哑。
小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继续往前走,想着赶紧找到人赶紧结束这尴尬的二人行。看得出小暖的不自在,严晟品着自己心里那点越来越浓的感觉,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小暖肥嘟嘟的唇上。
一向讨厌被人碰触的严晟,忽然想把她抱到没人的地方再碰一碰,看到底是错觉,还是她真的不一样。
被三爷如此毫无顾忌地、火辣辣地盯着,小暖怎么可能淡定。她心中的两个小人儿来回打架,最后理智占了上风把贪恋美色想摘月的小弱智踩在脚下,不能这么下去,不能勾起三爷的兴趣,必须刹住,让二人的关系回到正轨上。
小暖把严晟带到灯火阑珊处推在墙上,抬头问道,"三爷,你能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吗?小暖是不会嫁人的,一定要娶个男人回家给我娘养老生孙子的。所以刚才只是个意外,您不用因为意外就说要负责什么的,那太傻了!您不怪罪小暖就好..."
灯火闪耀中,严晟低头看着她巴拉巴拉的小嘴儿,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当么?"
小暖不敢看他的眼睛,"咱还是当..."
严晟粗粝的手指抬起她的小下巴,执着问道,"你想让我当你家的上门女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