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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虹化,佛光

    天湖深处的佛像似乎十分珍贵,使得白居寺那两个修为高深的喇嘛,当天激动不已,回来的路上,转经筒的平均转速,都要快了一个等级。我和杂毛小道本来以为他们回到寺中后,会立刻带人过来进行挖掘工作,然而左等右等,日头过了好几天,都没有半点消息,似乎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种反常的事情,让我和杂毛小道都有些心慌,想着那两个喇嘛不会是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我们两个的身份,然后把消息,通知了宗教局吧?

    心中有鬼,自然看谁都是心怀叵测者。我们连收山药的汪涛都不信任,更何况是这萍水相逢者?于是我和杂毛小道表面虽然淡定,但是也开始有意识地加紧囤积干粮的速度,准备着往山里跑路的计划。

    与此同时,热爱巡逻侦查事业的虎皮猫大人也重任在肩,它的工作量那几天几乎大了一倍,重点监控主要通道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必然会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们。

    而在这些时间里,我开始有意识地储备起体能来,没有再像前些日子一样,将自己逼迫到了潜能的极限尽头,累得像条死狗。通过对山阁老留在怒江山洞里那本中,所遗留的第三套心法,我的单体速度,已经得到了很明显的提高,近期开始朝着威尔岗格罗那般敏捷的战斗风格,挺进。

    那些天来,我们都心惊胆跳,草木皆兵,连睡觉都不是很安稳,唯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便是那个叫做莫赤的藏族少年。

    人都说“不疯魔,不成活”,此话果真不假,莫赤自从我跟他讲解了密宗九会坛城中的真言之术后,便开始疯狂地实践起来。他果真如南卡嘉措跟我说的一般,整日里都在喃喃自语,一开始是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在念叨,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将这九字真言,当作了催眠曲,日夜不休。

    如此过了三天,他开始沉默了。

    当然,这沉默不是因为他悟了,而是因为声带受损了。又养了两天,可能是憋得太久,他喊出第一字来的时候,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随之震荡,嗡嗡嗡,如同寺院里的大钟在敲响,浑身都在战栗,呼吸也细长了,人在那一刻,几乎像是要飞起来一般。

    莫赤第一时间飞奔到了我们这里来,心情激动地告诉了我们,他当时的感受。

    他的情况让我们十分惊讶,特地对他进行了一系列针对性的测试,发现他竟然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了这一行当里来。也就是说,九字真言,已然将他的精气神,给凝聚到了一起来,感应了天地。

    这是一个奇迹,唯有根骨好到极点的奇才,方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里,感受得到这些。

    不过莫赤显然并不属于这一类,不然他也不会在小的时候,就给刷下来了。这情形引起了虎皮猫大人的关注,为此它老人家难得地有时间,给莫赤号了一下脉。

    莫赤对于我们的崇拜,与日俱增,所以见到这么一个肥硕如母鸡的鸟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他号脉摸骨,也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睁大双眼,也想知道个究竟。

    结果很出乎人的意料,虎皮猫大人告诉我们,这莫赤原本的资质,确实是平凡到了极点,而且是属于下乘的那种。真正让他有所改变的,正是前几天的那段经历在剑脊鳄龙的肚子里待了一天多的时间里,他不但没有死,反而因祸得福,根骨得到温养,又受过小喇嘛的一招佛光普照,开启了慧根。

    于是,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竟然误打误撞,傻人有傻福,有了这番上佳的资质。

    他高兴,我和杂毛小道自然也是开心不已,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能够成就如此因果,也是一件大福缘。

    面对着莫赤激动的情绪,我给予了他适时的鼓励,以增强自信心,然后将那九字真言的运用和理解,给莫赤再次详细地讲解一遍,完了让他勤加练习,等他达到了最粗浅的境界之后,再过来找我。莫赤欢天喜地地离开了,一脸幸福。

    有时候,越是像他这么简单的人,反而越能够得到足够的快乐。

    在两个喇嘛离开的一个星期之后,白居寺来了一个没有戴黄帽子的普通僧徒,过来找到了我们。

    他显然有些急冲冲,说得并不多,只是讲两位喇嘛没有时间过来打捞湖中遗物,需要跟我们重新确定一下日期,最近还会在这山村里吧?我们答是,随时恭候。这个僧徒松了一口气,说那便好。他起身准备启程,我们问起,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急事,会让两位喇嘛,都没时间过来呢?

    这个僧徒沉默了一下,说寺里面有一位林赛格西(一种僧人称谓),近日将飞入清净刹土,全寺僧人都在等待,所以没有时间过来。

    飞入清净刹土?我的眉头一跳,而杂毛小道更是前跨一步,抓着那个僧徒的僧袍,说道:“可是高僧虹化?”

    那个僧徒点头,说是的。见到我们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堪布班觉上师说,如果二位有空,可以到寺内一观。”听到这句话,杂毛小道的眼睛都放起了光芒来,说真的可以么?

    来之前我们曾经看过内参,所谓虹化,是指修行藏密至大圆满,圆寂时,肉身会化作一道彩虹而去,进入佛教所说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

    藏传佛教之所以繁荣昌盛,一部分原因是不断地有奇迹出现。这高僧虹化之事,或者肉身变小、遁入虚空,或者仅仅留下指甲、牙齿与头发,或者留下几寸肉身,此法之关键,一在修为,二在业力,妙不可言,乃藏传佛教密宗的绝对真秘,常人哪里能闻,那个老喇嘛居然会邀请我们,这还真的让人称奇。

    那僧徒显然也不能够理解老喇嘛的决定,不过他地位低下,单纯的路人甲,所以虽然奇怪,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虹化的高僧一般会在圆寂七日前,有所感应,接着就是不饮不食,沐身净体,等待时间的到来。我们问这僧徒至今已经有几天了,他回答我们,说今天已经是第六日了。听到这句话,我和杂毛小道忙不迭地去收拾行李,然后与南卡嘉措说起。他十分羡慕,然后开着小货车,送我们赶过去。

    路上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此佛法庄严的圣地里,抛开我们通缉逃犯的身份先不谈,朵朵一鬼妖,小妖一麒麟气血所孕育出来的精怪,金蚕蛊一蛊虫,还有虎皮猫大人这不鸟不妖的家伙这四个小东西,身份密不可言,倘若是碰到哪个脑子一根筋的角色,岂不是要将我们,给生吞活剥了啊?

    当我把这个考虑说给杂毛小道听的时候,他点头称是,然后推着我的肩膀,说小毒物,它们就交给你照顾吧,这一次观摩,就由我来勉力而为吧。到时候有什么现象和感悟,我一定会全部转告于你的。

    我啐了他一脸唾沫,说这等机会,我怎么可能错过?为了公平起见,要不然,咱们抓阄?

    杂毛小道还没有回答,旁边的虎皮猫大人便抗议,说他老人家对于虹化,也只是听过没见过,此番机会,自然不可失去。小妖和朵朵也在各自的寄身之处闹意见,要不是怕旁边的人吓坏,将车开翻出去,小姐俩儿说不得就蹦出来,拳打脚踢了;便是肥虫子,也几次溜入我的菊门之处,以示威胁。

    最后无奈,我和杂毛小道合计了一下,觉得老喇嘛应该是已经看透我们的底细,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还要请我们去观摩,显然也是默认了,此番前去,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怕只怕,既然邀请了我们,估计也会邀请别人,倘若到时候来了官面上的人,我们还需要小心应付才是。

    杨操之前送给我们的人皮面具,我一直放在背包里,一会儿到了地方,我们便小心一些,倘若不妙,先戴上,应付一下才好。反正这是一次对这个世界,和另外的世界了解的上好机会,说不定,我们能够通过现场观摩,获得更大的机缘。所以,冒这危险,其实也是值得的。

    路况不好,小货车晃晃悠悠,到了下午才到达白居寺前。

    白居寺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一处旅游胜地,平日里进寺里去,光门票都要60大元,不过正月时分,藏区寒冷,游客倒是不会有几个。我们下了车,刚一落脚,便见到门口的周围,站满了一圈人。

    我不知其意,杂毛小道却用手捅了捅我的腰间。

    我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去,只见在吉祥多门塔方向,有隐隐一道虹光悬挂,七彩颜色,从西到东,不长,但是却堪堪能够瞧见。

    看到这种神秘现象,本来准备返回家中去的南卡嘉措,脚都走不动了,仿佛生了根一般。

第十章 僧舍,追兵

    这门口围着的一圈人里面,有藏民,也有附近做生意的汉人,以及几个背着厚重行囊的背包旅游客,都挤在门口,伸着脖子往十万佛塔那边瞧去。在最外面,有好几个脏兮兮的藏族小孩,给每一个路过的人要钱。也有人想往里面挤,但是门口站着两个僧人,似乎在劝告这些人。

    藏民对这些僧徒自然是很尊敬的,即使激动,也听从,汉人便不怎么乐意了,特别是那几个背包客,大声嚷嚷着,表达着愤怒和不满。

    不过无论他们是求情,还是斥责,或者撒泼,都没有效果,那两个穿着红袍的僧徒,就是不肯放人进去。

    看着佛塔那边的七彩虹光,南卡嘉措的呼吸粗了,就是不肯走动,拉着我和杂毛小道的衣角,可怜巴巴。我知道,我和杂毛小道过去,也只是看个稀奇,顺便与自己的功法修行做一个参考,但是像南卡嘉措这种佛教徒却不同,这可是他一生的信仰,面对着这种神迹,他哪里能够回去?

    不过当我和杂毛小道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报信的僧徒时,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他说班觉上师只说了请两位来观摩,至于其他人等,他也没有得到授权,所以不能够帮这个忙。听到这句话,南卡嘉措脚步都有些不稳,这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像个孩子一般的无助。不过他最后还是挣脱出来,噙着泪,咬着牙,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南卡嘉措的这个样子,我的心里面蛮不是滋味的,不过那个僧徒显然并不觉得,他带着我们,绕过门口,朝着后面的侧门行去。

    进了寺庙里,他跟我们施了一礼,说两位上师这几天都没有空闲,估计要到晚上才会过来看你们。我这边先给两位安排僧舍,暂且住下,等待明日大典,可好?

    没人看着更自由,我们自然是满口子答应下来,说好,好的,麻烦小师傅了。

    那僧徒又施一礼,说无妨,请随小僧前来。

    他带着我们,绕过各种建筑,缓步前行。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接触过了,这个小子根本就是个闷油瓶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所以也不便发问,只是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白居寺的主体建筑,也就是以措钦大殿和吉祥多门塔(十万佛塔)为中心,然后分呈古巴、琴各洛、洛布干等16个扎仓(注:藏传佛教僧舍或僧侣经学院)和各处佛殿,以及扎厦、僧居等建筑),总体看上去十分庞大,因为朵朵这些小东西,我们心中有碍,也不敢大声招摇,低着头,像受气的小媳妇儿,除了不断用余光四处扫量之外,便只是跟着前行。

    或许离虹化盛景还有一天的时间,而且关闭正门的缘故,路上的人并不算多,我们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不多时,我们来到了一处整体偏黄的建筑前,那个僧徒将我们领到里面的一个房间,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忌讳之事,然后行礼离开。

    走进房间,很简陋的僧舍,除了几张破旧的唐卡外,并没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东西。

    我和杂毛小道将行李放好,坐在床榻上,心中略有些忐忑。人因未知而恐惧,在这个传说中的佛门圣地里,花钱买门票的游客们,只能够感受到对藏传佛教的新奇和肃穆,而我们,则被那股无所不在、浩大中正的佛堂气息,给压得心头,沉甸甸的。

    旁门左道,在这种环境里,在心理上,先天就低人一头。

    我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将两个朵朵放出来玩耍,只是关心蔫了吧唧的虎皮猫大人,问它感觉还好吧?

    肥母鸡冒出一句川普:“我信了你的邪!这个地方,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大人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啊,怎么会这样?”

    我摸了摸它肥硕的肚皮,感觉似乎还好,便不再理,问杂毛小道,说一路上,又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杂毛小道点了点头,说是的,高手众多,有的甚至是堪比茅山长老级别的,不过都没有露面,隔窗一瞥而已,只是好奇,没有敌意至少没有浓烈的敌意。

    我们已经知道,在这一座寺庙中,并不是如内地一般,是一人当家,垂直式管理,而是萨迦、格鲁、噶当等各教派,和平共存于一寺,每派各有几处扎仓,所以即使是被人邀请前来,我们也不能够横着走,需得低眉顺眼的过活着,以免被人揪到痛处,不然无法参加盛典不说,还给扭送官府,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做人低调,这事儿我们已经惯熟,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往床榻上面盘腿一坐,然后开始行气,眼睛一睁一闭,一口气息悠长,不一会儿,天色已黑,唯有四处灯火点点。我们似乎被遗忘了一般,也没有个人过来,给我们提供吃食,所幸来的时候,南卡嘉措给我们带了些糌粑,和一罐酥油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也不敢出门,将糌粑袋子捏巴捏巴,然后合着酥油茶,将肚子填饱。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我们从床榻上下了来,门开,来的正是湖边那个小喇嘛。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算得上战友之谊,相别不久,倒也不会生疏,见过礼,各自在桌旁落座。

    小喇嘛向我们表达了歉意,说本来准备次日回返,召集人手和设备,去将埋藏在湖底里那上千年的遗迹给寻出来,供奉佛殿之中,日夜瞻仰,怎料到刚一回返,就碰到这等盛事,伦珠上师自感已入大圆满,登塔顶上,准备于万佛之前,虹化肉身,而且还言为了弘扬佛法,本次虹化,可当着众人之面,给后人留下财富。

    此乃大事,也是盛典,震动业界,于是就没了时间,一直都在忙碌此事,并且还要轮流诵佛祈祷,保佑此事能够大圆满,故而才这么迟,通知到我们。

    我们摆手说不用歉意,诸事,孰重孰轻,我们自然省得,无须多言。对于班觉上师能够邀请我们前来观礼,我们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小喇嘛说上师之所以请你们过来,一是天湖一事,我们亏欠于你们,二来上师说我与你有缘,日后需得多加亲近。他这几日负责礼仪招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今天便不来看你们了,明日再见,还请两位多多见谅才是。

    这小喇嘛长相柔美,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倘若抛开这光溜溜的头颅,倒似一翩翩佳公子。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他将明日的一些安排给我们作了解释,然后与我们探讨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他的这些问题并不涉及身份盘问,简单的学术讨论,这样的态度让我们显得很轻松,觉得这个小喇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却琢磨得很透彻,并不是个一心钻在学问里面的书虫子。

    可以预见,这个小喇嘛在若干年以后,必定能够成为这一片地界的风云人物。

    双方都是在刻意结交,而且说得也都是些修行方面的问题,所以相谈甚欢,约莫到了十点半,那小喇嘛才起身告辞。我们送别至门口,然后从窗户望去,见到小喇嘛一步一步地缓慢离开,越过一片转经筒,消失不见。我抚掌称叹,说这样的人物,乃当世之人杰啊,幸得一见。

    杂毛小道淡淡地笑,说小毒物,我敢打赌,这个小喇嘛,一定是一位转世尊者,不在档的活佛。

    我有些不信,理由之前也提及过,这不是由实力而定,而是制度,制度决定了一切。所以说,这小喇嘛顶多也就是一个佛性很强的人而已。

    闲着无聊,我们两个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好一会儿争论,结果望向窗外的杂毛小道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然后刻意地往里面躲了一下。我奇怪,伸头过去瞧,结果看到了一张削瘦的老脸,心中一跳,这货不就是茅山长老茅同真么?

    我还待再看,杂毛小道伸出手,一把将我给拽进里面来,刻意地压低声音训斥道:“想死啊,你以为他们不能够感受到你的凝视?”我的心脏乱跳,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低声问道:“他们怎么找过来了?”杂毛小道也憋闷,反问,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大概地算计了一下时间,再次伸出头去,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后缩回来,浑身打了一个颤。

    我问怎么了,这么害怕?他盯着我,低声说道:“小毒物,你知道都来了谁么?”

    我摇头,说刚才匆匆一眼,我只看到了茅同真那个老乌龟,还有谁?

    杂毛小道一字一句地说道:“刘学道,刑堂长老,茅山宗里面,实力排在前三的长老!”我并无感觉,说前两个又是谁?杂毛小道跟我解释,第一的自然是他师父陶晋鸿,第二是传功长老,李道子的后任。我深吸一口冷气,说这货,比杨知修还要厉害?

    杂毛小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离开茅山多年,不知道杨知修现在什么修为,大师兄也讳莫如深,也许……

    我们两个关着窗子在小心议论,结果就在这时,门又被叩响。

第十一章 虚实,意义 为@努尔 加更

    听到这“叩叩叩、叩叩叩”的声音,我和杂毛小道本来就已经提心吊胆的情绪,瞬间就达到了最峰值。

    我们面面相觑,紧张得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那敲门声仍在继续,而且似乎很不耐烦了,我各种脑补,想着这门口莫非是三大长老,齐番蹲守着,见我们不开门,就准备破门而入了?

    就在我和杂毛小道憋得气都快要断掉的时候,门口处终于传来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两个,快开门啊!”

    这声音听着有些愤怒,又有些稚嫩,我一激灵,看了一眼杂毛小道,他扬扬下巴,让我去开门。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身子绷得笔直,然后小心地将门给打开,但见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僧徒,端着木盘子,上面还有着几盏吃食。这小僧徒显然是被我们死死不肯开门的行为给气坏了,噘着嘴巴,愤怒地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我,眼睛里,竟是晶莹的眼泪。

    我赶忙将这小孩儿引进房中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他气呼呼地说:“江白师兄说你们还没有吃晚饭,所以叫我给你们送点吃食来。你们还真的是……不自己去吃饭,送过来,还不给开门,哼哼!”

    我们两个怕他哭出声来,引来那刑堂长老的关注,连忙蹲在地上,好生哄劝,我回去翻了背包,竟然还摸出两块巧克力来。这东西对于这个岁数的小孩子,简直就是无敌利器,终于将他的愤怒给平息了。

    寺院的吃食自然谈不上有多精致,我们草草用过,然后问那个小僧徒,说刚才从前面走过去的那几个人,是哪里来的,在哪里下榻啊?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七八岁的小僧徒倒也知趣,抬着头想了一下,说是过来观礼的同道吧,住在前面左转的那个扎仓,怎么,你们认识么,要不要我去帮忙传个话?我们赶忙制止住这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僧徒,好是一番劝慰,说不用。并让他帮我们保密,如果能够谈听到什么消息,告知我们,必有回报。

    这个小僧徒欢喜地离开,留下了愁眉苦脸的我和杂毛小道。

    我们此番入藏,本就不打算能够瞒得了茅山多久,也差不离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安稳生活。这**寺庙繁多,修行者众,如此气息牵引,导致他们推演不得天机,此为地利,不过人生于世,总是要沾染因果的,大致的方向,想来他们也能够料得出来。

    想着我们即将要步入那边跑边逃的悲催生涯,我心中就一阵难过。

    在南卡嘉措家的那个小村子里,日子过得虽然无聊,但也还算是安稳妥贴,此番又来,下一次停顿的安稳生活,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不过目前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茅同真、刑堂长老此番过来,只是适逢其会,观摩盛典,并没有知道我们的存在。而至于白居寺这边,两个喇嘛说过会帮我们保密,又有求与我们,那么……要不然我们现在夜奔,逃离此地吧?

    如此一来,便能够提前一步,早日逃脱,避开他们的追捕了!

    这个提议由我提出,杂毛有些心动,然而虎皮猫大人却不屑地看着我们,直哼哼,说我们这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够总是在逃避中度过,如果不能够保持无畏无悔的状态,那么即使是再刻苦,再努力,也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的!人生难有一搏,唯有搏,方才会突破自己!

    它盯着我们瞧,说就因为要避开一场追杀,就要错过一次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的高僧虹化,若真如此,你们两个家伙,以后别说认识我。

    虎皮猫大人是个疲癞的性子,向来都是嘻嘻哈哈的,刀子嘴豆腐心,但这种激人的话语,说得还算是少。显然在它眼中,密宗虹化,可要比茅山的追杀,重要许多。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决定民主,投票解决。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除了我投了离开赞成票之外,杂毛小道、虎皮猫大人、朵朵、小妖和肥虫子,都投了反对票。

    至于火娃,它懵懂无知,被小妖威胁,故而视作无效弃权。

    结果出来后,杂毛小道恶狠狠地握紧拳头,说道:“看来大家都铁了心啊。好奇心害死猫,好,明天我们都收敛气息,小心一些,然后换上面具,看完便躲起来,不得露面,要万一露了馅,就尽量将那两个喇嘛拖下水,洛长老他们再狠,也不敢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的。接下来,我宣布睡觉!”

    当晚我又梦到了那樽巨大的悬棺浮起,心头沉重。次日早晨,在一片佛唱的声响中醒了过来,感觉空间的炁之场域,生死复返,流动得格外浓烈。

    没有早餐,我们得知,所有的观礼者都需要戒斋沐浴,以待佳时。

    从早上九点多钟起,寺院中就开始热闹起来,不断地有人到来,这些人或者是附近寺庙的高级僧侣,或者是自治区政府过来的官员、社会知名人士,听说布达拉宫和大、小昭寺也来了很有分量的法王……因为限制级别的缘故,人不算多,但是也有四五十号人。

    看到这些,我们忐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到时候只要小心一些,未必会被发现。

    按理说,虹化是一件十分庄严而肃穆的事情,一般圆寂的高僧都会在自己的居所,闭门不出,不吃不喝七日,概不见外人,等到第八日,由亲近的僧徒进去,收拾遗物,少有如此高调者。机会难得,所以我们才会如此珍惜。

    当然,这位林赛格西所作出的选择,我们也可以理解:随着藏区与外界的沟通渐多,以及大量的汉人涌入藏区,或者旅游,或者做生意,外来文化的冲击,使得很多藏民开始尝试着改变固有的生活习俗,甚至改变了宗教信仰,作为站在藏传佛教金字塔顶端上面的一部分人,他自然也想通过自己的方法,在自己即将得到解脱的时候,让自己存在于世的信仰,更加的有竞争力一些。

    凝聚信仰,这便是他做这一切的缘由。

    外面人来人往,我们并不出去,而是一直在房间里面待着,然后开始忙着改头换面,将来自于杨操的那两张人皮,铺在在脸上,开始适应,不管有没有用。中午十一点钟的时候。班觉老喇嘛带着江白小喇嘛,过来找到我们,瞧我们这副脸面,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杂毛小道与他们解释,说我们两个身分特殊,今天的客人里面,有我们的对头,不想在这盛典里,闹出动静,故而才作如此打扮。这个长眉毛的老喇嘛笑了,脸如菊花皱,说无妨,如此甚好,两位一会儿在偏厅即是。

    他拉着我的手,说此事结束之后,我们会先派人去天湖确定遗迹的规模,这里还需你帮忙才行,一旦确定下来,我们就会向自治区政府申请打捞经费,等待三四月,春暖花开的时节,冬水渐暖,就可以让那沉浸了一千多年岁月的古老佛物,重见天日了。此事的意义十分重大,还请两位多多支持才是。

    我拉着老喇嘛形如干柴的手指,说没得事,没得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老喇嘛给我们承诺,说此事办妥了,你们就永远是我们白居寺,所有僧人的朋友。

    这一番交谈下来,大家都是心情舒畅,老喇嘛时间不宽裕,说了我体内肥虫子的事情,也不多问,点到为止,让我自己控制,然后不再作停留,叫来那个七八岁的小僧徒尼玛,让他一会儿带我们入塔观摩,然后便匆匆离去。

    我们闲着无事,便逗着小僧徒,聊天解闷。

    这“尼玛”并不是骂人的话,在藏语里是星期天的意思。问了几句在寺中的生活,杂毛小道突然捏了捏小僧徒尼玛肥嘟嘟的脸颊,问昨天晚上进来的那些家伙,到底有几人?尼玛告诉我们,总共五个,两个老者,三个青年,不过获准入塔观礼的,只有两个。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然后由他接着盘问,那小僧徒昨个儿得了我们的吩咐,观察得倒也尽心,很多细节,慢慢跟我们讲起。如此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清脆悠远的罄声,让人精神一振。尼玛小小的身体一抖,站了起来,朝我们作揖,说请,要开始了。

    因为观礼不能携带法器,我们将所有的行李都放在角落,让火娃在此看守,然后跟随着尼玛,朝着外面走去。

    来到藏地快一个月,我们的服装都是南卡嘉措给的,十足的藏民打扮,我面皮黝黑,杂毛小道头发散落,又刻意改变了身形,不仔细看,还真的瞧不出来是我们两个。听到了罄响,不断有人出现在过道上,朝着吉祥多门塔走去。

    我瞧见茅同真出现在我们前面,而在他旁边的,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的矮个儿老道士。看不到正面,只觉得皮肤黝黑,头发苍白,有一股煞人的气势逼透而出,确实是一个让人心寒的顶级高手。他们形色也匆匆,并没有理会后面的我们。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吉祥多门塔的正门处。

    塔顶上,虹光依旧在,闪耀四周。

第十二章 伦珠,虹化

    吉祥多门塔亦称“十万见闻解脱大塔”,塔高9层,高42.4米,由塔基、塔腹、覆盆、塔幢等组成,5层塔座为塔基,之上为圆形塔瓶,塔顶为铜皮包裹的锥形十三天。在正门前,有僧徒于此盘查身份和随身携带物品,完了之后,自有人引导着,穿过几十间的佛殿,寻阶而上,一直至第五层盘腿端坐的祖师泥塑像前,停下来。

    在这尊神态凝滞呆板的佛像前,跌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喇嘛,他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瘦得跟骷髅一般,看不出年纪,须发皆白,裸露在猩红色僧袍外面的皮肤,有如老树皮一般,某些地方,甚至还长得有绿色的毫毛。

    这个老喇嘛闭目而眠,浑身的毛孔紧闭,仿佛与这个世界,都完全隔绝开来。

    他即是他,与他之外的东西,包括我们,即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样奇怪的感觉,让我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觉得他好像已经死去了一般,早无生息。

    事实上,从我的炁场感应中来看,这个人,确实已经死去。

    这个老喇嘛,想来便是林赛格西,伦珠上师,今天盛典的主要角色。此番前来观礼者人数足有半百,然而并不喧闹,大家都在引导僧徒的指引下,各自找了一方蒲团坐下,经幢放下,包括老喇嘛和小喇嘛在内的八个白居寺高僧,全部盘坐在巨大佛像和伦珠上师的面前,开始唱诵起经文来。

    这经文的念诵,此起则彼伏,此伏则彼起,连绵不绝,绕梁而转,间或还有佛器鸣嘀,场面庄严肃穆,檀香四溢,空间中有恢宏的佛法弥漫,让人心生敬仰,恨不得伏地而拜,不知所言。

    在殿外的窗孔位置,有鸟类的吱吱声传来,显然也是被这场盛大的法会所吸引,我扭头瞧过去,只见虎皮猫大人正挤在一群身材玲珑较小的鸟类里面,顾盼自若,这一对比,肥硕的身子就显得格外突出。

    就在旁人都在伸长脖子,往前瞧去的时候,我和杂毛小道则缩在人群之后,盘坐在蒲团上面,时不时地瞧一眼位于人群前列的茅山宗刑堂长老刘学道和茅同真。不知道这二人是因为身份显贵,还是老喇嘛知晓我们并不对付,他们被安排在了殿中靠前的位置,与我们堪堪错开,又有柱子、经幢和人群相隔,倒也是相安无事。

    此刻的他们,正在仔细地感受着这空间中的能量变化,死死地瞧着那个即将虹化的伦珠上师,也并不曾留意旁人。

    其实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两个本该像老鼠一样,躲在洞里面瑟瑟发抖,担忧着追击何时到来的小子,绝对不会如此刻,像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人一般,坐在这佛殿中,观摩这百年难遇的藏密高僧虹化。

    这边是思维短路,他们想不到,然而我们却已经端端正正地盘坐在他们不远的身后,一会儿打量着他,一会儿瞧向了殿中的情形,心中洋洋自得。

    禅唱仍然在继续,一波又一波,就跟苗蛊一样,**从来不断绝,从开始起,已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那些坐在场中的喇嘛们,无论老少,个个都是唱经颂禅的高手,而且还是接力式的,你方唱罢我登场,口水不断绝。然而在这里面,我始终觉得那个小喇嘛江白念的佛经,宛若天籁。

    从现场效果上面看来,也的确如此,他人诵经时,固然也有人听得津津有味,如同吃了人参果一般,但是那些穿着西服,明显是自治区的来人,便有些周公找上门来的感觉,不住地拜佛点荷花儿,但是当小喇嘛开始禅唱时,这些人却睁开了眼,双手合十,一副虔诚模样。

    其实,说不定这些人,除了口号中的那啥信仰之外,并不会对任何东西,心生景仰。

    一开始我还在享受这种庄严而肃穆的气氛,感觉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洗涤,不过这种新鲜感消退之后,作为一个修行者,我就能够从这种感动之中,拔身出来,有时间去观察周遭的这些人。然而到了后来,我也有些烦腻了,开始为自己冒着巨大危险,跑到这里来观摩劳什子虹化而感到动摇的时候,突然空间中,传来一阵异动。

    所有的人,气机都高度集中在了这大殿当中,这稍微的一点儿异动,立刻就有好多闭目假寐的人,陡然睁开了眼睛,瞧向了佛像跟前的伦珠上师。

    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个完全没有生机的老喇嘛居然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

    就只是这两下,在他这七天,身上堆积的所有尘垢,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方式,从体表上隔绝出来,在他身周,形成一个古怪的人环,好似气场。几秒钟之后,这些污垢悉数跌落在他的身周处,画出了一个淡淡的椭圆型圈子。而经过这两振之后,伦珠上师整个人的生命磁场,陡然变得光洁明亮,闪闪光芒。

    河石化明珠,就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然后伦珠上师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他看向的是前方,正对着他的那八个白居寺喇嘛,然而即使在离他很远处角落里面的我,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意识在那一瞬间,都扫量过了我的身上和心灵中来。我接触到了他的眼睛,那是怎样的一片浩瀚星空,如最美丽的迷蒙,让人瞧上一眼,就有忍不住陷进去的感觉。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伦珠上师的心灵,已然沉浸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也许就是佛教里面的极乐净土,也许是传言中虹化之后高僧,所前往的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反正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什么关联了。在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的面前,他已经变得无比强大,便如同经文典籍中那真实存在的佛,那觉者,让人有无可反抗的挫败感。

    伦珠上师醒了过来,他并没有理会我们这些在各处散落的观礼者,而是瞧向了面前这八位喇嘛。

    这些人,是白居寺最上层结构的僧人,伦珠上师这一生中,所挚爱的同行者。

    他开口了,声音有如玻璃摩擦的刺耳声,跟他对话的第一个,是一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学术僧,两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大,而且说的又是藏语,所以我听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在交代身后事的样子,接着他陆续跟面前的喇嘛交流,我认识的老喇嘛班觉上师,排在第四位。

    最后的,自然是那个年纪最小的江白小喇嘛。这个年岁不过二十的少年郎,稳稳而坐,竟然没有像其他喇嘛一般,向这个伦珠上师施礼。

    然而更加让人惊奇的事情是,伦珠上师居然向江白小喇嘛双手合十,称道:“吾师……”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

    想不到这个江白小喇嘛,居然还真就是一个转世尊者。不过惊讶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们,周围一直显得寂静无声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一阵小声的议论。当然,这议论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个江白小喇嘛似乎低声安慰了伦珠上师几句,双方便停止了对话。

    伦珠上师与面前这八个喇嘛谈完话之后,没有再说半个字,而是闭上了眼睛,从胸腹到喉结处,肌肉在不断地蠕动,里面仿佛有什么爬虫在行走一般,接着有嗡嗡嗡、嗡嗡嗡的空气摩擦声响,从他体内传来,然后在四方回荡。

    而就在这声响出现的同时,以伦珠上师为中心,有淡淡的七彩虹光生成,这虹光如佛光,在身后佛祖的泥塑像的映照下,仿佛他的周身上下,笼罩着一尊巨大无匹的真佛,光影形动,不断吞吐。这种十分不稳定的光芒,化作了一种不断湮灭、又复生成的力量,仿佛就是那量子物理里面的正物质和反物质,不断地互换。

    在这个过程中,产生出了大量的能量,以虹光的方式,表现出来。

    空气中的声波已然在传递着,嗡嗡嗡的声响,最后变成了同一种音调,我静心吸气,在耳朵边,仿佛有一尊大佛,在吼动着:“唵、嘛、呢、叭、咪、吽……”

    天地之间,皆是这种声响,让人也想与之附和,以壮其威。这种想法刚刚从心底里浮出,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念诵起六字真言来。而就在这充满整个大殿的真言加持声中,伦珠法师的身子突然开始往上悬浮,平平地升于半空之中,将将平于身后佛像最高处时,然后落下,然后又升。

    如此反复三次,他的整个人开始如同那镭射激光中的红宝石,变得炫目,身上所有的衣服毛发,全数燃烧成灰。

    他一面燃烧,一面散发出无形的虹光,随着虹光源源不断的投射入天空,他的身子开始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突然一声炸响,平地生雷,他的全身陡然化作了一束虹光,朝着头顶飞去。

    在他前面的某一处空间里,陡然有一个小缺口出现。

    然而就是在此刻,那个小喇嘛江白突然大声叫喊了起来:“不可!”

第十三章 孤单,右使

    我的心从伦珠上师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狂跳个不行。

    在我的炁场感应中,他便是一处类似于曲光三棱镜的存在,所有的光线进入他的身体,都会发生偏移和折射,而经过这七日的戒斋和入定,他已经将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随着他身上的虹光越发旺盛,而且将他的身子托至半空中,又复落下,如此积势,我便感觉到这处动荡不堪的空间中,有某一个点,正在被正方两种力量冲击,濒临于破碎的边缘。

    我曾经读过宋末元初诸家关于武学佛道的论述典籍,有一些修行先天功法的名家,在达到大圆满境界的时候,能够体悟天地之规则,找到空间中平衡的支撑点,然后聚集自己全部的精力,发出一击,将这虚空破碎,遁入未知的世界。

    这种记载一般都是野史,模模糊糊,并没有如藏传佛教这般清晰,当伦珠法师身子越缩越小,然后化作一道虹光的那一霎那,我竟然感应到有一处空间破碎,接着一大波前所未有的气息,从世界的彼端,传递过来,在整个大殿之中回荡。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充满檀香的佛殿之中,那股让人陶醉的神秘气息,馨香满面。

    无数的力量和气息,透过虚空,遥遥地投射到佛殿之中来。

    以我简陋的见识,根本无法在这短瞬之间,明了这些让人感动和恐惧的气息,所代表的数量和分类,而我同样粗糙的文字,也无法将这种神秘到至极的体悟,述诸于文章里面只是在那一刻,我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直想着我也随之而去,到达那个陌生而美妙的世界,多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差不多陷入疯狂而迟钝的状态时,小喇嘛白江那一声“不可”,就像是一段美妙乐章中,最不和谐的音符,陡然出现。

    它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我们所有人都开始愤怒起来。

    而让我们更加愤怒的,是在房梁之上,陡然浮现出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人。这个女人竟然瞒过巅峰状态的伦珠法师的气息探查,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潜进了封锁七天的佛殿之中,然后就像凭空生出来一样,出现在半空之中,身子悬浮,手中似乎还拿着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宝石。

    情况是如此诡异,他甫一出现,就闪身抵近了伦珠上师化身为虹光射向的路线尽头。那拳头大的黑色宝石,如同一处诡异的人工黑洞,它的陡然出现,不但瞬间屏蔽住了伦珠上师刚才运用全身震荡之力,以及周遭人群的信念,打破出来的虚空节点,而且还封住了那一道虹光的去路。

    全身化作虹光的伦珠上师,已然失去了主导意识,他在此世间,生命的最后一刹那,以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投向了那渺茫的位置区域,然而此番变化一起,就似那乳燕投林,朝着散发着晦暗光芒的黑色宝石中,直接射去。

    这也便是小喇嘛江白陡然站起,大叫“不可”的原因。

    居然有人胆敢在这么庄重的场合,当作这么多人的面,对伦珠上师的虹化进行捣乱,这简直难以想象,我的脑海里顿时就是一片空白。小喇嘛的话音未落,无数人猛然从蒲团中站了起来,口中大声呼叫着,也不知道在喊什么,总之是愤怒之极。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人腾身于空中,朝着那个有着曲致玲珑、曼妙身材的女人,拍掌而去。

    伦珠上师化身的虹光一闪而逝,尽数融入那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宝石中,那个女人将这宝石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胸脯里,然后一个翻身,诡异地在空中借了力道,避开众人,俯身于一木柱之上。

    场中那些凭空跃起的人,因为太过于悲愤,所以力道刚猛了些,收不住劲儿,好几个都撞到了一起,力量中和,坠地而落。

    此番前来观礼,为了表示尊敬和安全,所有人随身的法器都没有携带,我随身不离的鬼剑、震镜也都有火娃在僧舍看管,唯有寺内的这些喇嘛,佩戴得有一些诸如念珠、转经筒等随身的佛教法器,不过威力也并不显。

    然而白居寺人才济济,手无法器,未必不凶猛,陡然间,那个戴着黑框厚眼镜的老喇嘛,取下了脖子上的念珠,拇指和食指一番搓弄,然后那几十颗佛珠顿时化身为威力巨大的子弹,朝着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射去。

    自入行来,我见过的暗器也不少,平凡些的如家乡晋平所遇到的杀手飞刀七,个中佼佼者,如集训营的同学朱晨晨,然而却很少有见到这么迅疾而威猛的暗器,似乎并不比慧明和尚的那蓄势一击,差个几分。

    但见那些念珠,簌簌飞出,朝着那黑衣蒙面女人射去,那女人倒也灵敏,身手舞动得眼花缭乱,墙壁天花,如履平地,那些佛珠如同子弹飞出,抵近,然而却没有一颗,能够粘到她的衣角。

    倘若抛开立场来看,这女人的本事,不由得让人击节赞叹,别的不说,至少这身法,绝对是顶尖的水准,那身子,竟然如同小妖她们这些非人的精怪一般,仿佛不受地球的重心引力控制一般,就在短瞬之间,带给我们一场大师级、教科书式的闪避。

    我突然心生荒诞,感觉这女人似乎不是过来捣乱,而是前来赴一场盛大的舞会,而她,则给我们这些观众,展现出一次绝世的舞蹈来。

    然而她完美的表现很快就结束了,一个几乎如同伦珠大师翻版的老喇嘛,突然一声大喝,整个大殿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般,他也腾身而起,双掌如同烙铁,悬于空中,果断拍出几掌,结果空气中有一股焦臭的味道,那个正在天花板上行走的黑衣女人身形一歪,竟然跌落下来。

    原来,她并不是真正的能够飞檐走壁,而是依靠着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丝线,在大殿中行走奔逃。

    事发之后,几乎不用吩咐,白居寺在现场、地位次一级的喇嘛,立刻训练有素地守住了通道和门窗。这个女人一从天花板上跌落在地,一直蓄势待发的般觉上师果断卡位,伸出肉掌,朝着黑衣女人拍去。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黑衣女人在半空中竟然又停顿住,堪堪避开上师全力的一击。

    不过她也是转得勉强,脸上的黑巾仍然被上师的掌风刮到,狼狈蹲落在地上的时候,露出了一张俏丽而倔强的年轻脸容来。

    我在人群之后,刻意地往旁边躲闪,避开茅山刑堂长老的注意视线,所以只能够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一抹侧脸。

    就这一瞥,我莫名地感觉这个女人的侧面,跟两年前好莱坞电影里面的金燕子,有朦胧的相似。

    能够有胆独闯这佛殿,潜伏于此、而且竟然连达到虹化境界的伦珠上师都没有能够察觉,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伦珠上师所化虹光收走的角色,自然不是普通之辈。她刚一落地,再次腾空而起,而在此之前,她已然跟堪布般觉上师对拼了一掌。

    那个眉毛长长的老喇嘛虽然没有和我交过手,但是从他在天湖边的表现来看,这含怒而发的一掌,绝对有惊天的气势和掌力。然而他就在这随手一拼间,竟然受不住巨力,反而被逼退了三步,而那黑衣女子借着这一掌,翻身朝着靠后的我们这边,翻腾过来。

    硬碰硬,居然还将这在白居寺中修行了一甲子以上时间的老家伙,给一掌逼了个踉跄,这是什么概念?

    我和杂毛小道都吓得半死,唯恐被殃及了池鱼,纷纷朝着人群里面钻去。

    好在我们附近这些人,都是些社会贤达,以及自治区官员,大都是一般的德性,我们这抱头鼠窜的样子,倒也并不显得特殊。就在我挤入一个浑身羊骚味的大胖子旁边时,突然殿中想起了一声大喝:“我道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是邪灵教的右护法。吃我刘学道一击!”

    听到这雷声一般的巨响,我回过头去,只见一直静坐在前面的茅山宗刑堂长老刘学道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朝着那个黑衣女人一掌拍去。

    不愧是大师兄都没办法的刑堂长老,刘学道的这一番出手,整个空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被他一力压缩到手掌心,然后一掌击出,迅猛而果决,后发先至,即将就要印在腾于半空中的黑衣女子身上去。

    我的心中狂震,纳尼?这个年纪轻轻的黑衣女子,竟然是比邪灵教十二魔星,还要高一级别的右护法?

    难怪她敢当着这么多高手的面前,独闯佛殿,原来是真有那一身本事啊!

    就在我心情跌宕起伏的时候,那个邪灵教右护法竟然凭空与刑堂长老又对拼了一掌。

    这一掌的威力十分恐怖,空间中生出了如同铁炮一般的压缩空气炸响,然后那右护法化作一道黑线,朝着虎皮猫大人所在的那个气窗处,飞射过去,破窗而出,消失无影。

    这变故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想到,刘学道帮了倒忙,恼羞成怒,身形一扭,也消失在窗口处。

    我紧绷的心脏一松,便见杂毛小道紧紧拽着我,低声喊道:“走!”

第十四章 暴露,佛塔

    当时的局势,简直就是乱作了一团,小喇嘛江白第二个冲出,好几个来自拉萨的高手也都站起来,鱼贯而出,去追击那个黑衣女子,而白居寺为首的几个喇嘛急促商量了一下,有几个就冲出那破碎的窗口,朝着塔下飞跃过去;至于留下来的,则指挥佛殿里面慌乱的人,疏散到塔下去。

    我看到茅同真刚一站直起身子来,却被两个神情悲愤的中年喇嘛给拦住,控制起来。

    想来是刚才刘学道的出手,使得白居寺一方草木皆兵,误以为他们同那个黑衣女人,是一伙的,故而将其亢。

    茅同真虽然不愿,但是伦珠上师的虹光被收,不但不能登顶极乐,而且还要被人控制这股能量,为非作歹,他面前的这一群喇嘛,此刻的心情,只怕比死了爹娘还要难受,虽不能说“哀兵必胜”,但是他们一旦疯狂起来,厉害如茅同真,也不敢造次。再说了,他们也没有必要翻脸,于是举起双手,不再动弹。

    我和杂毛小道暗自一笑,跟着那拥挤的人群,往塔下跑去。

    当我们到达塔底,出了吉祥多门塔时,才发现整个寺院都已经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没头苍蝇一般跑来跑去的红袍僧徒,这些底层的僧徒大概知道了一些,但是有不晓得全部,于是全部都人心惶惶,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彷徨无助。

    而刚才从五楼跳出的那一伙高来高去的人,早已渺无踪影,不知了去处。

    我仰望高高的塔顶,犹能够看到那一抹淡淡的虹光,若有若无地斜挂在塔尖上方,似乎有着无限的遗憾。我和杂毛小道既不是收虹光的邪灵教一方,也不是上师被夺的白居寺僧众,过来也只是打一壶酱油,故而没有什么切身的体会,只是怕被茅同真等人瞧见,露出了马脚,于是越过无数佛殿和扎仓,匆匆赶回了我们容身的僧房。

    走进房中,火娃正在老老实实地看守着行李,我们赶紧过去收拾妥当,也来不及跟般觉老喇嘛和小喇嘛江白告辞,估计这二位也没有时间来理我们,于是出了门口,就朝着寺院大门那里跑去。

    本来约定好集合的虎皮猫大人,并没有前来,我不用想,都知道这肥母鸡定然是有热闹好看,于是跑去看追击结果了。对于这个狡猾的肥鸟儿,它的安危,我们倒也不用担心,反倒是等待着它回来,跟我们讲一讲这事情的后续发展。

    再次走出房间,经过这一番周折的时间缓冲,寺里面的气氛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崩溃了,寺中各派的中层喇嘛都站了出来,正在四处维持秩序,人们的心情才安宁下来一些,当我们走到靠近大门的门廊处,小僧徒尼玛找到了我们,讲般觉上师吩咐,说他要随大部队去追击凶徒,让我们在僧舍等他们回返,再商量之后的事情。

    我捏了捏这个脸蛋儿肥肥的小僧徒,说我们这里,也是吓得心肝儿乱颤,不敢久留,既然已经观摩完了伦珠上师的虹化,那么我们便不久留了。两位上师若是想要找我们,直接去我们的住处便是。

    尼玛有些懵,他得到的吩咐只是在僧舍里照顾好我们,并不知道我们一心想要离去,故而有些为难,拉着我的衣角,为难地说:“般觉上师说了……”

    杂毛小道蹲下来,跟这个一根筋的小屁孩子解释了几句,然后推了我一把,想要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然而他刚刚一站起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站住!”

    我回头一瞥,只见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精干男子,额头上面有道新伤疤,眯着的小眼睛里,忽闪忽闪,狐疑地瞧着我们,说道:“朋友,看着很面熟啊,能不能过来一叙?”我的眼皮一跳,这个男子,不就是除夕那晚,我救杂毛小道时在地下室里所击倒那个龙金海么?

    这个杂毛小道同一个师父的同门,还真的是山不转水转,又碰面了。

    我瞧了杂毛小道一眼,他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喊话一般,匆匆朝着门口跑去,我见状也跟着跑,见我们这般表现,龙金海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别跑,站住!”

    一般喊这两句废话的人,话语都是软弱无力的,茅山来人中最厉害的刑堂长老刘学道,追邪灵教右护法去了,而茅同真长老被扣,剩下他们这些二代的弟子,并不是我们的对手,也奈何不了我们什么。

    不过我和杂毛小道依然还是很沮丧,要知道,我们这回一现身,被确定了行踪之后,茅山也许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的藏身之处。如此一来,我们就又要陷入东奔西逃的生活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们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出,然后在混乱的人流中,不断穿梭,最后朝着西边的方向跑去。我们开启遁世环,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地,终于感觉甩脱掉了那个家伙的追踪,对视一眼,均哈哈大笑,躺倒在山边的杂草上面,仰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高原毕竟是高原,3000多米海拔,空气稀薄,平日里倒还不觉得,这番一下子跑了十几里地,人就觉得肺部难受,好像在不停收缩,脑部供血不足,麻炸炸的,仿佛吸不过来气一样的难受。

    我们两个躺在草甸子上面,欢畅地呼吸着,平复这高原反应。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任何事情,让自己的脑子放空,仔细回味那最惊心动魄的神秘一刻。杂毛小道还没来得及舒缓气息,便用脚踹我,我睁开眼睛,扭过头去,他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说小毒物,怎么样?被盯上了哦,你有没有后悔去参加这场法事?

    我用力摇头,说不会我活了二十四年,踏入这个神秘的行当,也足足有了三年,这一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除了这个浩瀚的星空宇宙之外,另外的一个世界!那种感觉,真的、真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自己的眼界,一瞬间扩大的无数倍,感觉前面的道路瞬间亮了,天也寥廓了,人,也有了目标和动力,所有的想法,在之前的那一刻,都产生了质的提升你呢?

    杂毛小道美滋滋地吸了一口高原上稀薄而寒冷的空气,然后笑了,说我倒还好,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道士,我自然比你这乡下小子,眼界辽阔。不过知道得越多,看得越广,我反而越能够珍惜眼前的人,以及我所拥有的东西。世界这么大,但是我们能够拥有的,永远只有这么多。失去了,就可能永远也找不回了。

    唉……杂毛小道的这一声叹息,似乎道尽了无数的遗憾和悔恨。

    我知道这个家伙又开始回首往事,玩起了深沉来,于是便不再说话,静静地仰望天空。

    待这阵情绪过了之后,我捅了捅他的肚子,说龙金海既然看到了我们,那么一经追查,虽说有老喇嘛帮我们打掩护,但是南卡嘉措那边,可能会有暴露的危险,目前暂时是回不去了。那么,我们现在可怎么办?

    杂毛小道耸了耸肩膀,说逃咯,我看你丫的进步很大,我们边逃边打,弄得他们没有脾气了,到时候就不会追得这么紧了。

    他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轻松模样,满不在乎,扯了一根杂草含在嘴里,唱了一句中白七爷的经典唱腔: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我听他胡扯,问那个刑堂长老的功力如何,手段怎样,有多厉害?

    他摇头说不知晓,所谓刑堂长老,一般都是用来对付门中的不肖子弟。他虽然不才,但只是一个弃徒,并不曾有领教他的手段。而且这个刘长老,向来都是神秘得紧,终年待在深谷中,除了清理门中,一般都不怎么露面,很多茅山子弟,只闻其人,却并不知晓他的面目。

    至于他的手段,应该是专门针对和克制茅山宗所传的法门,这样才能够压制住大部分长老。所以,小毒物,如果到时候短兵相接,你可能要是主力了。

    未知的才是可怕的,我深深明白着这个道理,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心中的战意燃气,跳了起来,说来吧,他若真的能够追上来,干翻他,让他跟你师父哭鼻子去。

    我们两个歇息够了,便站起来,避开大道,朝着西面的牧区继续行走。

    一下午的时间里,也路过几个藏民的定居点,不过都是远远地绕了过去,并不与之接触,二月份的青藏高原,依然是寒风似刀,上面的居民都窝在自己的土房或者毡房里,倒也不会遇到什么意外。走到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远远看到荒原里,孤零零地有一座佛塔。

    在那塔的旁边,几里外,有一个湖泊,附近还有一个藏民定居点。我们也有些饥饿了,来的时候,我们囤积的干粮和一些琐碎东西,都留在了南卡嘉措的家里,此番匆匆跑出来,饥饿难耐,想着跑到湖边去,捕几条鱼来充饥。

    然而我们正准备从山那边绕过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不由得都愣住了神:“怎么是他?”

第十五章 神秘,婆婆

    这人正是早前跑去追击邪灵教右护法黑衣妹子的小喇嘛江白,伦珠上师所化虹光被收,白居寺中的众位高层,就属他最痛心疾首,几乎是跟着刘学道一同冲出的天窗。

    瞧他当时那态度,想来跟虹化的伦珠上师,定然是关系斐然,不同寻常。

    不过时间间隔不到五个小时,他却突然出现在白居寺西北这遥远的僻静之处这节奏,那个邪灵教右护法,是被抓住了,还是跟丢了呢?

    这里面的内情,我们不得而知,于是心中不由得起疑。此时的情况有些诡异,双方又隔得有小半个山头,所以我们并没有跑过去打招呼,而是远远地跟辍着,想去瞧一个究竟。小喇嘛江白并没有瞧见远处潜行的我们,他出现在路的尽头,然后径直朝着远处那座佛塔,快步行去。

    西藏的佛塔很有意思,佛经中有云:本师释迦牟尼,亲自向阿难尊者教示造塔的方法及规格,并以袈裟叠为四层正方,上置覆钵及锡杖以示。而后藏传佛教多依佛示规格、比例及表示而制建,既代表佛身,也表佛之三身、三界及地、水、火、风、空此五大元素。

    我们绕在山弯处行,渐渐地走近了,但见这佛塔虽然破旧不堪,但是大体如是,四级层,方形,平整,表面还是附有白灰,周身开得有小窗,黑乎乎的,好像里面有着什么恐怖一般。

    快要走到跟前时,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腰眼,示意我把大师兄赠予的遁世环,给开启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事实上,当我走进这座破败佛塔的大致范围时,心中也是一阵压抑,有一种力量被压制的恐惧感。正因为这种缘故,使得杂毛小道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让我将气息掩去,以备不患。我自己心中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座佛塔之中,到底会有怎样恐怖的家伙,于是将遁世环的效用激发,然后收敛身形,借助着周遭植被的掩护,悄然接近佛塔。

    依着小喇嘛江白的修为,我和杂毛小道的这点伎俩,自然瞒不过他,不过此间的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竟然没有瞧见我们的接近。很快,我们就到达了佛塔附近的一处石头旁,见到小喇嘛江白,从大道那边快步走来,赶紧蹲身下来,缩在石头后面,准备瞧个究竟。

    不一会儿,小喇嘛江白已然跑到了佛塔前面的一小块平地前。他停止了继续向前的步伐,而是躬身作礼,朝着佛塔高声喊道:“婆婆,婆婆,我是江白……”

    他反复地喊,我们伏地于石块后面,心中有些惊讶,这佛塔看着并不算大,难道还有人住在这里面不成?

    三声过后,平地里突然卷起了一阵阴风,天色没变,然而我却觉得整个空间陡然变成了黑色,阴沉沉的。过了一会儿,有一声苍老的女声,从佛塔方向传了过来:“江白,你怎么会过这儿来?你现在正在被布达拉宫杯葛,我不是让你少过来找我么?你这孩子……”

    这声音中,有着责怪,但是更多的,是浓浓的关心和慈爱,虽然空间里阴冷,但还是让人心中温暖。

    我从石头的间隙中伸出头来,瞅了一眼,但见刚才还渺无人烟的佛塔前面,陡然出现一个拄了拐棍儿的老太婆。这个老太婆年纪不知道有多大,似乎比那个虹化的伦珠上师,还要老上十几岁,个儿不高,眼睛浑浊,头上包着臧红色的头巾,脏兮兮的,穿的是很传统的藏族服饰。

    整体看来,除了年岁比较大,跟我们在南卡嘉措他们村子里见到的那些藏族阿姆,没什么区别。

    哦,不对,这个老婆婆的鼻子,比普通的藏族老妇人要尖锐得多,像一个鹰勾儿一般。

    小喇嘛江白并没有跟这个老婆婆叙什么旧,而是前走一步,用近乎悲恸的哭声大声喊道:“婆婆,伦珠上师他走了……”那个老婆婆不惊反笑,说伦珠他入的是那传说中空行净土的无量宫中,多少人想去而不得,这是喜事,又不是什么悲伤的事情,只不过离我们远些了。枉你修行三世,不会连这个都堪不透吧?

    小喇嘛江白咬着嘴唇,使劲儿摇头,说不是的,伦珠上师倘若是虹化归去了,我便也不会如此痛苦和忿恨了他是在虹化的那当口,给一邪教妖人,将他神魂和**凝炼至巅峰而虹化出来的能量,给吸收了。伦珠上师此次不但没有能够升入那无量宫,反而烟消云散,就连一生凝炼的修为,也尽数给人夺去了!

    波澜不兴的老婆婆此时方才动容了,说这虹化的能量,那可是能够打破虚空壁垒的力量,心念所往吗,即达彼岸,这可是不同维度的跃迁,在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将其吸收呢?

    小喇嘛江白摇了摇头,说有,那人手中有一块小拳头大的黑色宝石,伦珠上师所化的虹光,便是被那东西给吸收的。

    老婆婆问:“可知道那个人的来历?”

    小喇嘛说知道,前来观礼的茅山宗刑堂长老刘学道指出,这个人,就是中原地区,邪灵教的当代右护法。

    老婆婆不由得咬牙切齿,忿恨说道:“区区邪教,竟然胆敢跑到我们这里来撒野,而且还将你前世最得意的弟子,虹化成佛的好事给搅黄了,人也烟消云散,这简直是欺负我们此处无人。太过分了,江白,你待怎样?”

    小喇嘛江白连忙施礼,说我们曾经去追,哪知那人是有备而来,早已准备好了遁身法器,没多久就不见了踪影,般觉上师遣我过来,相求婆婆告知那个女人现在的下落,也好让我们将那黑色宝石找出来,然后超度伦珠上师,让其往生转世。

    老婆婆也是个急性子的人,不过多年佛法修为,收敛了性子,此刻关心则乱,便也不含糊,直接盘坐在地上,手结佛音,然后开始默默地念诵起来。

    我有些奇怪,这块地方可是小喇嘛江白他们白居寺的地盘,高手能人辈出,为何还要跑这么远的路程,前来找这个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本事的老婆走?

    然而我这边疑心刚起,顿时就感到一股庞大无匹的神念,从我的身上漫游过去。

    尽管遁世环的功效将我们包裹得严实,然而在这一瞬间,我却被这异常的动静给吓了一大跳,而就是在这心情激荡的一瞬间,那老婆婆顿时就发现有所异常,眼睛一睁,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瞧来,没有几颗牙齿的嘴巴大张:“是谁!”

    她的眼睛似乎能够洞穿万物和阴阳,一眼瞧来,便将我们给看了通透,如凉水浇头。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身后的阴风一起,从背后灌涌进了领口处,如坠冰窟。

    接着我的眼前一花,那个老婆婆竟然平移十几米,陡然出现在我们的左侧,手中的那根拐杖,高高抬起,势若万钧,眼看就要砸在了我的头顶上。就在此时,杂毛小道果断出剑,铮,在我耳朵边响起一声闷响,接着他便闷哼着往旁边退去。

    而这个时候,我已然就地一滚,闪到了旁边的地方,鬼剑出手,直指这个陡然间变得十分恐怖的老婆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老婆婆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人生不起敌意。

    双方一对峙,刚要发力,在远处的小喇嘛江白就跑过来,拦住了这个老婆婆,说自己人,然后惊讶地问我们,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看到老婆婆脸上的疑问,小喇嘛江白连忙给她介绍,说我们两个是他的朋友,前段时间在天湖旁边认识的,是两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也帮了他很多忙,今天伦珠上师虹化,也在现场,后来太混乱了,结果就走散了。

    那老婆婆这才收敛起敌意,杂毛小道拱手为礼,向这老人家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将我们被仇家认出的事情,说给小喇嘛江白听。小喇嘛江白是个仔细的人,再三盘查,我们想如此瞒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将整件事,挑重要的给他知晓。

    听完我们的阐述,小喇嘛江白立刻表示,说他绝对不会将南卡嘉措家的地址,透露出去的。

    见我们忐忑,他笑了,说其实他来的时候,般觉上师便有过吩咐,茅山宗的长老刚刚脱了嫌疑,还来不及追查。说道这里,他问询老婆婆,可否先收留我们住下几日,等那茅山宗的长老离开,再送我们回村子去?那老婆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事情紧急,我们打断了老婆婆的作法,再次继续,很快,她便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了个地名。

    小喇嘛江白听到,与我们告别,匆匆离去。

    老婆婆天性冷淡,见小喇嘛江白的身影渐行渐远,并不与我们多言,带着我们进了佛塔,来到一个简陋的房间住下,然后离开。我们奔行了一下午,腰酸腿疼,此刻有个避风的温暖场所,已经是十分感激了,于是坐下,唤出朵朵、小妖、肥虫子和火娃,喧闹了一番。然而没多时,气氛突然又冷淡下来,我朝黑暗处一看,吓了一大跳。

    那个老婆婆,竟陡然出现,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我们。

第十六章 鬼妖,取舍 为推荐票90万加更

    这老婆婆神出鬼没,让人心中好不恐惧。

    事实上,我已然大概清楚,这个佛塔里住着的老婆婆,似乎并不是人类之身,不然也不会如此轻灵诡异。然而她这般陡然出现,又死死地盯着我们瞧,看得我们心中直发毛。黑夜中,一盏油灯如豆,这个老婆婆的眼睛仿佛能够吸收光,幽幽冥冥。

    四下暗哑,我上前拱手为礼,然后攀谈道:“老婆婆,可是我们这里太过喧闹,打搅到了您的休息?如是,我这里就约束众人,尽量不会发出声音来的……”

    她并不理会我的话语,而是用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凝望着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咬着、惴惴不安的西瓜头朵朵。

    朵朵也能够感觉到这老婆婆对自己的关注,远胜于旁边的人,我们又都瞧向了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努力回想,没有啊?于是有些委屈,一双忽闪的大眼睛,顿时就留下了眼泪来:“朵朵没有闹啊,我很乖的啊……呜呜……”

    我们都不知道朵朵为何情绪爆发,哭出声来,有些诧异,而那个待在黑暗中的老婆婆,她一直僵硬着的老脸上,突然就流露出了一丝罕有的暖意来,略微慌张地走上前去,把委屈的朵朵搂入怀里来,口中喃喃说道:“哦,乖哈,没有人怪你闹呢,你越活泼,婆婆才会越高兴,哦哦哦,乖,不哭哈……”

    这突然的变化,让我的眼珠子,都差一点儿掉出来了。

    要知道,这个神秘的老婆婆所给我们的印象,那可是神秘的绝顶高手,白居寺的喇嘛对那个邪灵教右护法找寻不得,也只有差遣转世尊者江白小喇嘛,前来问计,何等之牛波伊,之后对我和杂毛小道又是爱理不理的,可让我们感受到了顶尖高手,那种高处不胜寒的风范。

    然而她所有的冷漠,竟然在朵朵这个鬼萝莉的哭泣声中,一秒钟变成了慈祥和蔼的藏族老太太,怎能叫我不惊讶?

    更让我好笑的是,朵朵这小屁孩子天性就爱干净,我但凡没怎么洗澡,她都会直截了当面跟我说:“陆左哥哥,臭臭!”,至于其他人,倘若是脏一些,都会离得远远的。然而抱着她的这老婆婆,还真的不能算是干净整洁,周身上下,都洋溢着沉沉暮气,但朵朵却乖乖地由这老婆婆给抱着,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泪水:“好,我不哭,嗯,呜呜……”

    朵朵这个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她便在这老婆婆和小妖、肥虫子的哄下,喜笑颜开了。

    气氛被朵朵这一闹,竟然和谐温暖了许多,我们请老婆婆坐下,然后再次拱手为礼,道歉说打扰了。这佛塔并不算大,除了周遭的佛堂和佛像外,起居室并不多,房间墙壁上的这些佛教壁画,显示我们身处的,也是一间小佛堂。我们这一伙人,性质复杂,在这佛堂中寄居,确实有些不恰当。

    这老婆婆本来有些冷漠,然而此刻被可爱的朵朵将心中的坚冰融化了,倒也是极好相处的,见我这般说起来,便反驳我,说在佛面前,众生平等,心念向善,便是那喋血屠夫,放下屠刀,也能成佛。佛者,觉悟真理者之意,有教无类,你们莫有心理负担,只管住着便是。

    说完这些揭语,她指着怀中擦眼泪、不好意思嘻嘻笑的朵朵,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同类,心中欢喜,所以才会过来一瞧而已。”

    听到这句话,本来坐着的我们,被惊得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同类?

    我仔细地瞧着面前这个老婆婆,所有的外貌特征、心跳、呼吸以及其他,都和普通的藏族老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在我的第六感中,能够感应到面前这个老婆婆,身上有种让人心悸的力量存在。

    当然,她从内到外,都没有透露出半点力量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感觉。

    然而作为一个神秘的绝顶高手,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自然不会有假,一想到同类,我立即回想起朵朵的身份鬼妖!因为某种玄之又玄的契机,缔结出来的特殊灵体,兼俱鬼与妖,两者的优势,乃百年难得的奇异现象。难道我们面前这位,也是……鬼妖?

    念及此处,我陡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杂毛小道的小叔在香港时,曾经跟我们提过一次,他年轻时曾经游历天下,在藏区日喀则地区,某处佛塔前,远远见到过一个鬼妖,老婆婆打扮,除了日光最盛的时候,白天是可以自由行走于阳光之下,而无所碍的。

    当时他还想走近一观,却被友人劝住,恐有危险,这才作罢。

    宇宙之间的奥妙是玄之又玄,这世界上的鬼妖并不能算多,而且日喀则、老婆婆、佛塔这几个字眼一联系起来,莫非这老婆婆,便是小叔口中的那个鬼妖?

    杂毛小道也是恍然大悟,躬身问及,那老婆婆倒也爽快,并不遮掩,说是的,老婆子我的身份,在这附近的知情者中,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见她如此畅快,并不隐瞒,我们皆站起来,向这个老前辈行礼,其一是赞服她的实力,其二也是对她厉害如斯,却终年厮守于这佛塔之中的忠义行径,表示尊敬。

    鬼妖婆婆让我们不要多礼,她之所以能够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当日那喇嘛将她给点化,并且用佛法熏陶,安宁心神,不然她资质再特殊厉害,也不过是头遭了魔怔的凶灵,只能为祸人间而已。

    我们连忙对着那位已然圆寂的上师,表达了敬意,而一旁的小妖朵朵则问道:“老婆婆,江白小师傅,应该就是那位上师的转世灵童吧?”

    她的问话,使得这位修为高深的鬼妖一阵发愣,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是的。

    彼此都说了真诚的话语,也交了底,这聊天的气氛变得格外的浓烈起来,在我们对着老婆婆实力惊诧和尊崇的同时,她却也对我们这一个小团伙心生感叹:一个生命磁场各种古怪的养蛊人,一个身怀重宝、符箓才情顶尖于世的小道士,一个远古神兽精血孕育的小妖精,一个百年难遇的修行鬼妖,两条功效各异的顶级蛊虫……

    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伙人,竟然凑到了一起来?

    当老婆婆得知朵朵真正成为鬼妖的时间,才两年多的时候,不由得惊呆了,感叹自己成就鬼妖的那十年里,懵懵懂懂,甚至还不及朵朵此时成就的四分之一。

    人比人,气死人,鬼妖比鬼妖,一包眼泪水啊。

    我们都好声安慰这位老婆婆,说您现在的成就,足以让我们所仰视,何必计较这些呢?

    鬼妖婆婆咧着嘴,说这可是老身,修炼一百多年的结果……

    我笑了,朵朵之所以进步能如此神速,并不是我监督得力,而是虎皮猫大人那厮心疼这未过门的媳妇儿,各种使力滋补,方才有这般厉害。鬼妖婆婆自然不是在哀怨自己的悲惨往事,而是在逗乐朵朵而已,果然,此话一出,朵朵便乐了,说还是我厉害,哼……

    如此一番喧闹,大家情绪都很高,我便求问这鬼妖婆婆,说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朵朵,像正常人家的小朋友一样,有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能够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之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您老既然能够白天出行,那么不知道……能不能求教一下。

    鬼妖婆婆沉吟了一番,并未作答。

    我见她似有隐衷,再次起身鞠躬,肃容道:“还请赐教,只要能够让朵朵自由行于阳光之下,无论是做什么,我都是乐意的。”

    鬼妖婆婆告诉我,说人为阳,鬼为阴,白天为阳,夜晚为阴,此为人伦天道,寻常是难以违反的。不过大道五十,遁去的一,凡事终有例外,鬼妖属性各半,若想要白日行走,必须能将自己的妖性,和鬼性随意转换,炉火纯青之时,便是功成之日。

    而如何做到这自由转换呢?有人凭天材地宝,有人凭自我修炼,而她,则是依受这佛法熏陶,三十年后,终有成效。倘若想要朵朵能够白日行走,可将这小丫头留在此处,由她调教,她可从江白那里,借得那舍利佛珠,渲染,无须长久,三五年之内,便可。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爱朵朵这个小西瓜头乖乖,三五年说得轻松,比起她来,却缩短了十倍岁月,想来她定会在朵朵身上,耗尽很多精力。

    我还在犹豫,而旁边的朵朵却不乐意了,撅着嘴说不,我不要跟陆左哥哥分开,我不要跟小妖姐姐分开,我不要跟肥肥和杂毛叔叔分开……我不!

    听到朵朵倔强的拒绝,鬼妖婆婆笑了笑,慈祥地摸了摸这个小家伙的西瓜头,说你这个小丫头,着什么急呢,短暂的分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来日方才,你何必急于一时呢?

    朵朵不管这些,眼泪又涌上了来:“我不,我一天,不,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大家。”

    听到她的话语,我的心中又是温暖,又是疼痛。

    想到我们目前还处于茅山宗的追杀,政府方面也在通缉,随时都有可能丧命,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照顾朵朵,我的心中就疼,故意板起脸来,让她去练功。

    朵朵瘪着嘴,说歇一天不行么?

    我虎着脸说不行,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本来就笨,再一懒惰,这辈子,都不敢想有这婆婆的成就了,知道不?快去!

    朵朵哭丧着脸,在我的御用监军肥虫子的押运下,出外修炼,而小妖也陪着小姐妹一同出去。

    经过今天的虹化观摩,小妖似乎体悟到了一些东西,话也少了很多。同样有所感悟的,还有肥虫子,只不过它不会说话,我也只能隐隐感觉到它的一些想法。

    见人都走开了,我深呼吸,开始对鬼妖婆婆说起自己的想法来。

第十七章 终选,离别

    为人父母者,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将自己的儿女,去送给别人?此为天理人伦也,不可为之。

    我虽然与朵朵并无这层关系,但是也情同父女,说实话,我的心情,和朵朵那用幼稚语气所表达出来的话语,是一般无二的。我们彼此,对于对方来说,都是不可取代的。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并不是我在照顾朵朵,而是这个小丫头,像最纯洁的天使,用她的善良和可爱,深深影响着我,如一泓清泉,洗涤着我的心灵,让我有了目标和责任,能够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而没有因为陡然而生的力量,迷失心智,被**遮掩住眼睛,彻底沦为了力量的奴隶。

    我听过很多相同的言论,社会大部分人普遍都鄙视暴发户,认为他们的心境,并没有强大到足以匹配他们所拥有的财富,故而做出很多让人不解的混帐事来。小人得志便猖狂,这种道理套在修行者身上,也同要适用。

    很多人在骤然得到力量,并且尝到了甜头之后,原来固有的道德体系便轰然崩塌了,没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敬畏,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最后强中自有强中手,必然栽在了别人手中。

    这便是命,也是普遍的自然规律。然而我却没有,我依然遵循着自己心中固有的道德,甚至敬畏于普通的法律,这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的社会历练所致,其二,也正因为心中有牵挂,有责任,想给涉世未深的朵朵,做好一个长辈的好榜样。

    可怜的我,就因为如此,都不怎么敢谈恋爱,去寻花问柳,素了好几年有木有?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由不得我不将这心思,给收敛起来,在真正的危机即将来临之时,我不可以再将朵朵带在身边,而且此时,她也有了更好的归宿,倘若由这鬼妖老婆婆给收留在佛塔之中,因为同属一类的缘故,她必然会得到最好的教导,以后,也一定能够成为我所期待的那种人。

    这是一次机会,我不能够因为自己的心思,而耽误了朵朵的前程。

    将朵朵支开之后,我与鬼妖婆婆进行了长足的交流,关于朵朵的一切,我都与她说个清楚。

    我并不提防这个鬼妖婆婆会有异心,其一是因为她与小喇嘛江白,有着很神奇的联系,江白是我们的朋友,性子也如佛;其二,她本就孤独,世界上能够遇到再一个鬼妖,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鬼妖婆婆对待朵朵的感情作不得假,真挚、期盼、珍惜,唯独没有加害的心思。

    修行之人是最敏感不过的,感情一旦浓郁,自然能够分辨清晰。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鬼妖婆婆充满了信任这也许就是缘吧?

    在得知了朵朵从小的遭遇之后,这个修行上百年的鬼妖婆婆禁不住地流出了眼泪来。

    可怜,太可怜了!

    每一个得知朵朵遭遇的人,都会为这个懵懂可爱的小萝莉而感到难过:在生命还刚刚初绽的时候,就被谋去了性命,而后又被阴毒地炼制成了邪物小鬼。即便如此,她竟然还能够保持着最原始而纯真的那份善良,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而这悲惨的遭遇,再与她此时的可爱,做了对比,更加显得强烈,让人心疼。

    不够这鬼妖婆婆修行百年,世间百态见得也多,之所以流泪,也多半是因为朵朵跟她是同类的缘故。不然,她也只是听听而已。

    人已到了迟暮之年,岁月沧桑,自然不会如同我们年轻人一样情感丰富,只是会细腻很多。

    当然,这样子,也更加凸显出了她对朵朵的用心。

    说完朵朵这些年的遭遇和机遇,我又将我的心愿,说给了鬼妖婆婆听。

    她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你的想法很简单,并不希望她能够有多大的成就,而只是想弥补她童年的缺憾,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快乐成长,慢慢长大而已。如此,其实也很简单,只需学到她从前主人那里继承得来的一门收敛气息的法门,在加上三年的修行,便可如同正常人一般,并不会有什么不同了。

    难怪了,她精修这种法门,以至于我和杂毛小道如此经验丰富,也瞧不出她的底细。

    当晚,我和鬼妖婆婆商量好如何收养朵朵的细节问题,以及三年之后的约期,大概聊到了子时,方才作罢。

    待鬼妖婆婆离开之后,杂毛小道不无担心地问我,说你可考虑仔细了?

    我点点头,说晓得。我将自己的顾虑,还有此刻的机遇,都仔细分析给杂毛小道听,说当初从小叔口中得知了这个鬼妖的事情,那个时候,若不是诸事繁忙,说不得已然提前求上门来。这等良机,千载难得,自然是将她留在此处的好。再说了,孩子是会长大的,总是要让她出去闯一闯,方能够有所成就,不然,在我们这个小鱼塘里,她便是一头鲲鹏,也终究只能钻泥巴儿玩。

    杂毛小道已然躺下,烙饼一般地翻了一边,说你啊你,总是犯想当然的毛病,好像全天下,就只有你为朵朵着想一样……

    我眉头一皱,说怎么,你的意思是?

    他闷着声音,说反正你现在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一门心思地想让朵朵远离危险,能够留在此处,得大机缘,我说再多,都无用,还不如省点口水,明天赶路。你现在好好想一想,如何跟小妖、肥肥交代,最重要的是,你如何跟虎皮猫大人,去解释这东西你会告诉它:“我把你媳妇儿,送给别人养去了!”你会说么?

    想到虎皮猫大人,我就来气,这肥厮跟着追击的大军朝东而去,等到江白他们无功而返之时,它没有个动静,也不来找我们。此刻儿,也不知道在哪里风流潇洒……

    我问起此事,说虎皮猫大人在哪儿?杂毛小道不理我,不一会儿,传出来了呼呼的鼾声。

    得,这一天儿,可真的是让人累的,我不再说话,闭目而眠。

    次日,我很早就醒了过来,摸了下胸口的槐木牌,朵朵大概是在寅时的时间,返回了里间,此刻正在沉眠,消化着昨夜吸食的月之精华,没有了意识。我坐直身子,将那戴得熟惯的槐木牌从脖子上面取下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床榻之上,心中莫名地一阵酸楚,浓浓的离别之情,不由得油然而生。

    我的眼睛发红,一想到以后的几年里,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可爱中又有些笨笨的小家伙,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不能够享受她帮我按肩,或者开心、或者噙着眼泪地喊我陆左哥哥,再也没有一个小萝莉,被我捏着婴儿肥的脸颊大声喊叫“坏人”,再也……

    人因为失去而才能够明白珍惜,所有跟朵朵相处的点点滴滴,刹那间,都涌上了我的心头,让我感觉这些记忆,是那么的弥足珍贵,让我有一种想将这槐木牌带走的冲动。

    然而我伸向槐木牌的右手,最终还是被理智给制止住了。

    我不能够,因为我的自私,而毁掉朵朵的前途。

    是的,我不能够,我没有这个权利。

    我扭过头去,只见一身藏族老妇人打扮的鬼妖婆婆,正站在角落的阴影处,拄着拐杖,平静地盯着我。

    我们对视,她咧开了嘴,说你舍不得?

    我点了点头,说是。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让我想起了淡忘很久的往事,其实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若是后悔了,也可以将她给带走的我能够带给她强大,但是代替不了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永远也不能,就如同以前的我和他……

    我将槐木牌托在手上,然后费劲了全身的力气,缓缓递到了鬼妖婆婆的身前,苦涩地说道:“拜托了!”

    她伸出右手,接过去,微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交接完成,我感到自己全身都虚脱了,脸色苍白,回头望向旁边一言不发的杂毛小道,说走。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声音里面的哭腔,仿佛不控制住,就会哭出来一般。杂毛小道点了点头,将我们的行李拿上,然后说好,走吧。

    鬼妖婆婆送我们出了这破旧的佛塔,然后指点我们,往西南走,那边的人少。

    我知道,她所说的人,是修行者。

    拱手为礼之后,我们离开了,那天是清晨,天上已然是阴阴的,有风,寒风刮来,让人心中难过,在这个离别的时节里,我的脑海里,全部都给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给占据。从07年的夏天开始,她就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几乎都没有分离过,而这一回,我们要整整三年不见面。

    人的一生里面,总共会有几个三年啊?

    跟以往不同,我行走的脚步并不快,想到离朵朵越来越远,我心中就如同塞了一团茅草,堵得慌。杂毛小道一开始并不言语,只是在前面默默地走着。他虽然总是被朵朵叫做坏叔叔,然而与那个小萝莉的感情,并不比我少几分。

    见我脚步踌躇,他长叹了一声,吟诗道:“绿暗红稀出凤城,暮云楼阁古今情;行人莫听官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此句念罢,他回过头来,正想调侃我两句,却惊讶地喊起来:“小毒物,你哭什么啊?”

第十八章 豪气,反击

    “伤离别,离别虽然在眼前;说再见,再见不会太遥远……”

    被杂毛小道好是一番嘲笑之后,我抹干眼泪,大声唱着张学友的,手提鬼剑,扛在肩头,然后朝着前路行去,故作潇洒,然而心中却满是疼痛和难过。

    杂毛小道在我后面大声嘲笑,说小毒物,好在你丫平日里少有唱歌,不然以你这公鸭嗓子,平日里一定是个大祸害来着,好好的一首歌,就给你这样糟蹋了。

    我们往西行走了一阵子,一开始光想着如何避开朵朵,让她不好找过来,却忘记想自己的目的地,应该在哪里。结果走了十几里路,杂毛小道往路两边的山上左右一瞅,捅了捅我的胳膊,说呀,这个不是南卡嘉措他们村子附近的山域么?

    我一瞧,哎哟喂,还真的是,刚才脑子乱哄哄的,还没有想起来,这回一看,翻过前面远处的那两道山梁子,应该就能够瞧得见村头十里地前的那个小石房子了。

    我和杂毛小道在山中的背风处,左右瞧了好久,并没有看到那附近,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商量了一番,估计我们两个曾经藏身于此的消息,暂时还没有暴露出去。不过想来也是,在藏区,宗教局的作用,大部分还在于协调和服务,并不如内地一般,有着诸多的功能,也不强势。

    只要班觉上师和江白小喇嘛有意帮我们遮掩,依托着宗教局的茅山,所能够得得到的讯息,必然不会是全面的,这也大大减缓了他们的反应速度,追击的力度也被极大的削弱了。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回到南卡嘉措的家里,将我们遗漏在那里的一些东西,给找回来。

    那些东西包括两只黄大仙尾毛制符笔,相关的符箓原料,数根雷击桃木钉,以及很多我们日常所用的随身物品和衣物,因为毕竟当初只是想过去看下热闹,并不准备久留,所以进藏时很多行李和衣物,就都放在了南卡嘉措的家中,没有收拾。

    这些东西,除了那两支笔比较珍贵之外,其余的,都是随时可以舍弃之物,包括那三根雷击桃木钉。不过既然茅山的人没有追到这里来,那么我们倒是可以尝试着回去,将行李收拾,并且带上足够的干粮和补给,以免在山里面,被活活地给饿死、渴死和冻死。

    人毕竟不是神,也不可能活在虚幻之中,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搁谁都扛不过去。

    我们两个商量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回去一趟,顺便跟南卡嘉措的家人,道一个别。

    我们并没有走大路,而是在山道里行走,虽然绕得比较远,费些气力,不过无论如何,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毕竟,那个刑堂长老刘学道,我们也都有瞧见,个儿虽然不高,但是对付我们两个,简直就是牛刀宰鸡,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对抗。

    当然,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气馁和遗憾的,就如同佛塔里面的鬼妖婆婆所说的,他们毕竟是有那么多年的岁月累积,这一大把的年纪,不可能都活在了狗身上,比我们厉害也是正常的。然而即便如此,我们才这般的年纪,却能够让他们头疼,也算是可以骄傲自得的了。

    望山跑死马,特别是在藏区这种旷达而辽阔的山梁,并没有苗疆那种连绵起伏的小山头那么好行走,我们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翻过了两个山梁子,瞧见了远处的路上,确实如我们所想,感觉不到那种凝重的气氛,于是放宽了心,继续前行。

    在山脊上面,我们又走了两里地,远远看到了路边一个石块堆积的白房子,确实是南卡嘉措家所在的那个小村子。

    我们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起来,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那个鬼妖婆婆所居住的佛塔,离这儿,居然只有小半天的脚程。

    我们顺着山梁往下走来,杂毛小道眼尖,捅了捅我,说哎哟,你徒弟啊。

    我顺着他的手指,往下面瞧,但见莫赤那个黑小子,正在石房子的前面,对着凛冽的寒风,大声喊叫,我们这儿正好顺风,隔得老远,也能够听到他口中那九字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声沉势威,确实有了很大的进步,似乎跟我初出茅庐的时候,一般无二了。

    果然不愧是被虎皮猫大人所称赞过的后生,他此刻的进步,倒是让人侧目。

    很快,我们就走下了山梁,走到了路上来,莫赤这个小子自从练习了真言之术后,耳目倒也变得十分聪敏,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惊喜,而是紧张地一阵飞奔,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而且还一边跑,一边挥手,示意往回退。

    见到他这般的样子,我们的心中便多少也有些发虚,虽不明就里,但也是闪身朝着旁边的斜坎处趴下来。

    待到莫赤气喘吁吁地跑到我们面前,蹲下,我皱着眉头,问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莫赤见到我们,又是惊喜又是着急,喘了好久的气,回过身去瞧了好一阵,然后蹲在我们身边的坑中,说师父,我搁那儿好久了,就是在等你们呢。我奇怪,说等我们,有必要这么紧张么?

    莫赤说不是,是这样的,昨天我夜里起来练功,看见两个道士模样的人到南卡大叔家里去,盘问了好久,然后出来。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隐藏在了村子后坡的山里面。我知道你们两个身份特殊,早晨的时候,南卡大叔一脸晦暗和紧张,就知道不妙。大叔可能被人盯得死死,不敢动弹,但是我却不会,所以自作主张,跑到这里来,就是怕你们回来,碰到那两个道士,有什么麻烦……

    杂毛小道心中惊讶,但是脸上却是风轻云淡,问他那两个道人的打扮和特征。

    莫赤仔细回忆,说两个人,一老一中,老的那个脸长得很方,颧骨高高,左颊有颗大黑痣,上面一撮毛;年轻一些的那个,虽然穿的是黑色中山装,但是却留得有跟那个老道士一样的发髻,脾气不太好,似乎还跟大叔吵了几句架。他们两个从大叔家里面出来之后,两个人在屋角,还偷偷摸摸商量了好久……

    根据莫赤的这一番话语,我大致能够猜得出来,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茅同真,和杂毛小道的同门师兄龙金海。

    这两个人都不是很好对付,茅同真是茅山长老级的人,那自然不必说,单说这龙金海,师出名门,而且手段自然也是极厉害的,要不然也不会跟我纠缠那么久,而且他的心中,一直有恨。这恨其实也挺无妄之灾的,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当日我将他击倒之后,搜身,摸出一块如同杂毛小道本命血玉一样的东西,只可惜当时脾气火爆的小妖竟然根本没有听我招呼,便将人家的本命玉给踩个粉碎。

    这种行为,如同断人钱财,自然是会惹得死拼的。

    不过小妖既然这么做了,作为我的立场,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下这份帐,毕竟一来大家当时处于敌对,留一条性命已是仁慈,二则小妖朵朵既然跟随着我,那么她所有的事情,我自然都会为之负责,这是男人的责任,不然我拿什么,来报答这个小狐媚子的跟随呢?

    当然,此时的小妖朵朵,正在六芒星精金项链里面沉睡,既不知道此事,也不知道我们留下朵朵的事情。

    想到这两个人盯着小村子,我们便也没有进村取东西的心思,于是准备转头离开,而莫赤拉住了我,说师父,你们回去,可是想要拿回你们的行李?如果是,那我倒是可以帮忙,将那些东西给弄出来的,我人小,目标低,过去窜一个门,也不会给人盯着的。

    我为人谨慎,正想要拒绝,不过杂毛小道却是一口答应了,说可以,那你回去拿,自己小心一点儿,拿到手了,也不用回这里,直接去天湖那边,我们在那里等你。

    莫赤一心想要给我们办事儿,一是为了报恩,二也是想哄我们高兴,传个一招半式的,于是大声说哎,好嘞。他怕我们反悔,屁颠屁颠儿地往回跑去,头也不回。

    我看着莫赤远去的背影,责问杂毛小道,说既然知道他回去,应该会被人盯上,为何还要他去拿?

    杂毛小道嘿嘿一笑,说既然是边跑边打,打痛他们,那么就趁着人少,我们先练练手吧?

    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很强烈的自信,仿佛茅山长老茅同真和真传弟子龙金海在我们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不过他并没有妄自尊大,约见天湖,似乎也是想着借助那头剑脊鳄龙的力量。我刚刚与朵朵分离,心中正是不得劲儿,见杂毛小道这般豪气,顿时心潮澎湃,说好的,这一回,搞他娘的!

    杂毛小道哈哈大笑,说走,我们提前过天湖去,布置一番,这一次,可得让这些追兵晓得,咱们的厉害。

第十九章 小妖,反弹

    既然知道茅山宗的两个道士潜伏在南卡嘉措的村子里,等待着我们回去,那么我们两个就没有再走大路,而是从山后的小道,绕了一个大圈子,朝着天湖那边疾行而去。

    对于杂毛小道说要给追兵一个教训,我并没有反驳之意,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心情不好,想要找一件事情来认真做,转移视线,发泄一二。

    不过那两人,并不是土鸡瓦狗,说教训就教训的。

    关于茅同真的实力,我们离开丽江的时候,得知他因为四象封魔阵被我生生破除的缘故,所以受了内伤,至于有多重,无人知晓,在白居塔中,我特地偷偷地观察了一会儿他,感觉血气运转,一如平常,想来已经是经过丹药之力,治疗妥当。

    而至于龙金海,路上杂毛小道也跟我谈及,说他也是出生一个修道世家,虽然不及他萧家显要,但是家中也有登堂入殿者,龙金海此人向来低调,平日里没有什么性格,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心思城府略深,他在茅山时,虽与之同门,但是交往并不算多,也没有多少情分……

    十几里山路,并不算远,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天湖附近。

    从山头往下凝望,依然是一汪如镜的湖水,倒映着天空大地,让人心中宁静旷达,好不美哉。

    然而此刻也并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莫赤回村取东西,茅同真他们跟与不跟,这是两说,几率各占50%,我们还需要赶紧防备起来才是。

    这边布局做口袋,最主要的一关,就是需要跟这里的地头蛇,剑脊鳄龙协商沟通好,免得一会儿如果我们敌不过茅同真,被迫不得不避入水中,还要遭它的袭击,那就不美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想了一想,杂毛小道曾经将湖里这畜牲的眼睛扎了一刀,使其左眼失明,这是实打实的仇家,见面定然就会掐起来的节奏,而我与一条大鳄鱼,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主要是语言不通,我说什么,这畜牲也都只有一句“嗷……”来做回答,彼此都不明其意。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方能够过去与它协商的,一个是小妖朵朵,一个是金蚕蛊,因为朵朵的关系,我一直不敢跟这两位朵朵的小伙伴商量,不过此刻时间紧要,也不能够再拖拉,于是将这两个小家伙,给唤了出来。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妨碍,我跟小妖讲起去和剑脊鳄龙沟通的相关事宜,问她能不能够做到,这小狐媚子表示可以,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一条小鳄鱼么?手到擒来!

    然而也就在此刻,肥虫子突然往我的脖子里面钻来,着急地唧唧叫。

    这本命金蚕蛊在我体内,如果不是我意识勾连,它一般都只是缩在我左心房的位置沉眠,持续不断地给我能量支持,所以我们将朵朵留在佛塔的事情,它也是不知晓的。不过它最是顾家,我身上有的什么宝贝,它一出来,总会帮忙检查一遍,如果没带,它都会提醒我,并且帮我叼过来。

    而我胸前的槐木牌,则是它检查的重点。

    见到肥虫子唧唧叫,小妖也注意到了,身子一飘,与我齐高,拨开我领口处的衣物,然后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咬着红唇,责问朵朵呢?

    我低声,说留在佛塔里面了。

    小妖顿时就气得火冒三丈,倏然凑上前来,双手紧紧掐着我的脖子,一双满是怒火的晶莹眼珠子,死死地瞪着我,说:“昨天夜里,我还跟朵朵保证,说不会抛下她不管的,不会不要她,没想到你转手就将她给送人了,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么?嗯!”

    小妖是如此之愤怒,以至于我的脖子被勒得紧紧,几乎都透不过气来。

    我能够理解她的气愤,作为一个最疼爱的朋友和妹妹,朵朵的离去,最接受不了的,想来就是小妖了她曾经有过短暂离开的经历,也有过好朋友永远离开她的痛苦往事,而后一直跟着我,之所以会如此,不是因为我的强大,而是因为在我身边,有朵朵、肥虫子这些,让她所牵挂的小家伙。

    而朵朵不在了,她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憋红了脸,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换不过气来,不过并没有反抗,而是努力地解释道:“这是一次机遇,朵朵错过这一次,可能这辈子,都再没有机会像你一样,可以自由地出现在白天夜晚。而我们现在正在被追杀,带着她,实在是太危险了。将她留在佛塔里,有鬼妖婆婆帮忙照顾,相信朵朵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的!”

    小妖很不屑地骂道:“说这么多,你有问过她的想法么?不就是嫌弃朵朵不厉害,帮不上你什么忙,怕她拖累你,对吧?”

    听到小妖这尖锐的指责,我的心,不由得血淋淋的一片伤。

    没想到,没想到这个小狐媚子,竟然是这么想我的,难道我和朵朵,和她们的关系,就只是单纯的利用么?我怎么可能会嫌弃朵朵,怎么可能会觉得这个救了我无数次性命的小萝莉,是一个累赘呢?

    在我的想法里,我宁愿她如同一个普通小孩儿一样,白天上学,与朋友们玩耍,晚上在家,享受家庭的温情,远离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拼斗与凶杀,做一个快乐的人,不再像她某些时候,一个人默默无语,像一个小大人般的想着心事,想着她曾经的美好生活。

    每次看到这个小萝莉露出那种与她年纪所不搭的成熟时,我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这才是我一直以来,想要让朵朵重行于阳光之下最主要的原因。

    杂毛小道见我一连惨败和灰败,瞳孔不断地收缩,脸色发紫而不反抗,便没有再作旁观,伸出手,一把搭在了小妖的肩头上,口中快速念了一遍“缚妖诀”,然后口中一声轻喝道:“咄!”

    随着这声话语一出,小妖的身子一震,紧紧掐着我脖子的双手便松了开来。

    杂毛小道将小妖从我的脖子上扯了下来,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小妖,虽然我也不同意小毒物的做法,我也舍不得朵朵这个小乖乖,但是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小毒物呢?你知不知道,他将朵朵放在那佛塔中,他有多伤心?他这么有自制力、情感内敛的人,一路上,掉了多少眼泪?就关爱朵朵这一方面而言,他并不比你,不必任何人少!”

    小妖听到杂毛小道的解释,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嘴扁着,说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朵朵商量一下呢?你们骗了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以为我们将她给抛弃了,不要她了呢?

    我摸了摸疼得厉害的脖子,苦笑道:“朵朵自然不舍得离开我们,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所以,她以后应该会明白的……”

    小妖挣脱开杂毛小道拽着她的手,然后走到我面前来,拉起我的左手,在我还没有明白意图之前,一口咬下。

    这小狐媚子可不是吓唬我,她可是真咬,只一下,就血肉模糊,疼痛钻心。

    我疼得眼睛紧紧闭起,好一会儿才睁开来,却看到这个小丫头眼睛笑得成了月儿弯弯,开心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哭得稀里哗啦啊,为什么知道你哭的消息,我就这么高兴呢?这一口,我代表朵朵,让你知道被人抛弃,有多么心痛。不跟你计较了,帮你搞完追兵,我回去找朵朵,跟她在一起,你没意见吧?”

    我苦笑着点头,说这个随你,我又不会强留。

    小妖笑嘻嘻,转过头来拐带肥虫子,说小肥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还是肥虫子这娃儿有良心,摇头摆尾地要钻入我被咬出血来的手臂上,给我疗伤,然而小妖一把就抓住肥虫子的尾巴,说止血可以,这牙印要留着,给他当作一个教训!

    小妖作威作福完毕,心情畅快,于是飞身临于天湖上空,盘旋一圈,手一招,洒下了星星点点的青木乙罡,接着有蓬勃的碧绿水草,从湖面上涌了上来,不断地凝聚,没一会儿,在小妖的下方,有一道巨大的白浪,陡然生出。

    好几片青黑色的角质鳞片,从湖底升出来,接着有如锥的尾巴拍打湖水,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水里跃出,朝着半空中的小妖咬去。

    这畜牲凶猛,但小妖却也不是吃素的,双方打成一团,僵持不下,最后小妖把剑脊鳄龙引到我们这边来。

    见到我们,它竟然停战,不再争斗。小妖将我们的意思,给它做了转达,奇怪的是这剑脊鳄龙竟然答应了。我们这才将心思收敛,与这剑脊鳄龙友好告别,然后找了地方藏起来,收敛气息,安静地等待着莫赤的到来。

    等了好久,差不多下午两点左右,我们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个黑影,在远处的山脊之上。

第二十章 冷静,暴起

    莫赤的出现,并没有让我们有多开心,相反,我的手心,开始忍不住地冒汗来。

    我很清楚的晓得,自进藏以来,我们所面临的第一场重大考验,即将在眼前。

    要知道,莫赤虽然说过,他一个人目标小,去拿东西的话,是不会引起人的注意,然而他毕竟年纪太小,斗争经验不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会是怎样的对手,那些人的眼光之毒辣,哪里是一个半大少年,所能够欺骗的?

    所以从他一开始提出来,我就想着反对,不让莫赤来趟这滩浑水。然而杂毛小道既然提出将计就计,我们在此处,给茅山的追兵来一次迎头痛击的埋伏,将他们给打痛,给以后争取时间缓冲,那么我也不便反对,于是积极筹措起来。

    山脊那边的黑影走近了一些,我能够看见那黑影,确实就是穿着一身藏族传统服饰的莫赤。

    只见他扛着一个沉重的布袋,正从山脊上,健步如飞地走了下来。我越过莫赤的身影,朝着他后面瞧去,并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妥,空荡荡的山脊上面,除了树木和野草,再也没有什么东西。

    难道真如莫赤所说,他就是一个小人物,所以没有得到茅同真他们的重视,将他放了过来,并不理会?

    倘若如此,那么我们便只有改变计划,将莫赤所带来的行李拿好,然后朝着山里面走。

    这一来是可以避其锋芒,二则是吸引注意力,免得他们去佛塔那里,找那鬼妖婆婆的麻烦虽说江白小喇嘛让我们在佛塔暂住几日,但是既然我们把朵朵留在了那里,自然不可能一直待着,坏了事儿,虽然茅山宗未必会为了我们而得罪白居寺去硬闯,但是通过行政力量,还是可以拿捏我们的,远远不如躲入山中自在。

    **山高寥廓,莫赤走了二十分钟,才穿过了原始森林,走到了湖边来。

    对于上次的经历,他依然是心有余悸,下意识地离那湖边远远的,然后站在一高处,手搭凉棚,四处望,想要找到我们的踪影。然而我和杂毛小道潜伏在暗处,自然不是他所能够找寻得到的,莫赤望了一会儿,并没有作为一个诱饵的自觉,开始用藏语喊起话来。

    他倒是也有一些小心思,不过我们却没有敢出来,只是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想要把有可能存在的敌人,给找寻出来。

    莫赤喊了一阵,仍然没有看到我们,于是坐在地上喘粗气。

    我观察了一阵,感觉不会有人跟着他,想要站起身来,过去找莫赤接收。然而刚要站起身,杂毛小道一把拉住了我,我回过头去,只见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眼神很坚决。我想了一下,所谓伏击,不过就是沉稳和意志的较量,不管是否有人跟过来,我们都应该沉住气,不给敌人任何机会。

    莫赤歇息了好久,站起来喊了几声,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了自己有可能被跟踪了,所以我们才会不露面的可能。在经过一番思考之后,这个小子倒也是机灵,将背上的那一包布袋给放在了旁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然后朝着湖水叩拜,极尽庄严,仿佛在祭奠湖灵一般。

    完了之后,他拍拍屁股,施施然地转身离开。

    看到莫赤这般行为,我不由得击节赞叹,要知道,既然我们约定在天湖见面,而到了时辰,我们还没有露面,定然是出了状况,是什么问题,他自然不知晓,但是将东西放在此处,我们一定是能够知晓的。不露面,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保护。

    看到莫赤离开了天湖畔,我的心情反倒是轻松起来,目送莫赤的身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对面的一处山坡脚下。我们并不急于去取在湖畔上的布袋,只是蹲在藏身之处,默默不言,如同死物。

    如此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当我的心已经宁静得几乎要融入那湖水中的时候,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胳膊,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一道黑影,从西面的原始森林中出现,正在快速地接近莫赤留下来的包裹。

    此人身穿黑色中山装,挽着一个道髻,脚步如飞,正是我们在白居寺中所碰到的那个龙金海。

    我们顺着他出现的方向瞧过去,但见在林木稀疏之地,有一个佝偻的身影隐没其间,却是茅山长老茅同真。

    没想到他们两个如此确定,竟然都来了,想来是已经摸了些底细,才会如此的笃定。

    若只是他们两个,我们还有信心,与之一战。

    随着龙金海越来越接近湖边的那包布袋,我的心则提得越高,然而就在即将临近之时,平静如镜的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哗啦的水浪声,龙金海的身子僵直,如弓,一下子就弹到附近的一处凹下的草甸去,而在他的身上,竟然立刻就有淡黄色的光芒闪现出来。

    我不由得想笑,我们对这些追兵如临大敌,像龙金海他们这些二代子弟,未必不会惴惴不安,畏之如虎?见到龙金海激发出来的这光芒,我便知他对进我身上的这金蚕蛊,也是十分恐惧,提前将身上的防护工具给开起来,不让肥虫子钻了空子,将其偷袭。

    然而他哪知,湖面上闹出动静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之前与我们协商一致的剑脊鳄龙。

    但见这畜牲从水面上陡然浮现,头颅高高昂起来,然后瞪着一只凶悍的眼睛,紧紧盯着二十米开外的那个中山装男子。

    陡然见到这条五米多长的古怪鳄鱼,龙金海也是有些忐忑,敌手并不是他所预料的敌手,这让他的脑子顿时就有些迷茫,下意识地望着茅同真那个方向看去。茅同真本来已经再次潜伏起来,然而看见剑脊鳄龙这货,便有些藏不住了,一道疾风吹过,他已然快步冲到了湖畔上来。

    两人在离布袋六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小声说着话,似乎在议论着湖中突然出现的怪兽,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们隔得远,并不能够清楚地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不过很快,龙金海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雪亮的藏刀,寒光四溢,而茅同真手往前伸,他随身的那根铜棍已然在手,遥遥地指向了湖里面的剑脊鳄龙。

    那剑脊鳄龙见到这两人,庞大的身子开始下潜,咕嘟咕嘟,不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凡是灵物,必有其宝,譬如我背上这把鬼剑,便是用一棵槐树精的尸体树芯制成,而小妖的青梅竹马糖糖,之所以遇害,就是因为身上的灵气充足,可以被青虚炼制成上好的丹药,诸如此类者繁多,便不一一举例。

    这剑脊鳄龙,观这外形以及整体气场,定是那有灵之物。

    此类妖物,一身重宝,即使没有凝结出妖丹来,这血肉尸骨和鳞甲,都是可以利用的上佳材料,这些东西,对于修行者来说,其实还是蛮有诱惑力的。

    说实话,我们也就是抹不开小喇嘛江白的面子,不然,说不定也会勾起那种龌龊的心思来。

    不过有一点让我十分疑惑,茅同真之所以跟辍过来,并且在林子里潜伏良久,显然已经估摸着我们就在湖边等待,才会一直跟我们比耐心,虽然静谧的湖畔让他们有些怀疑,但是此番又正大光明的出现,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然而还没等我想清楚,那头消失了的剑脊鳄龙,已然从水中猛地窜出来,四条粗短而有力的腿在空中划动,然后朝着岸边的这两位道士冲来。

    它看似笨重蠢笨,然而却是极为精明的家伙,这一番出手,时机、气势和卡位,十分契合,瞬时间,如同一辆东风卡车,朝着这边撞来。

    强大如茅山长老,茅同真也不敢掠其锋芒,与龙金海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跳开,避开这沉重一撞。

    剑脊鳄龙甫一落地,并没有如我们所想象的那般沉重,而是像狸猫一样,尾巴往旁边甩动,啪,尖锐的骨质鳄尾在空中一个炸响,差一点儿,就能将龙金海的左臂,给切了下来。

    这畜牲的凶猛,显然将茅同真两人吓了一大跳,龙金海一个后空翻,躲开这凌厉一击,然后连退了好几步,扭头一看,脸色剧变,大声叫道:“休走!”

    他朝着左边狂奔,而在他前方的十米之处,正是小妖朵朵,提拎着包裹,就朝着我们这边奔行而来。

    龙金海见到陡然出现的小妖朵朵,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心头一股恶念顿起,一声大叫“呔!”,竟然抛开了正在与剑脊鳄龙缠斗的茅同真,朝着小妖大步追来。

    茅同真正在与面前这头恐怖的剑脊鳄龙争斗,能够镇压水眼的龙属,岂是易与之辈?他斗得也艰难,但见龙金海继红着眼跑开,顿时一阵急火攻心,大声喊“金海休追”,心中暗感不妙,然而就在此刻,给他沉重压力的那头剑脊鳄龙竟然转身一扭,身子就钻入了湖水里面去,狂喜立刻涌上心头,回身追来。

    小妖一直不紧不慢地跑,而龙金海则在发足狂奔,并未曾听到茅同真的警告。很快,他已然跑到了我们的伏击圈中来。

    我的身子微弓,在那一霎那,果断冲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战,战,战,战! 为@歐陽 加更

    我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龙金海冲去,鬼剑在右手上斜斜下挑,朝着龙金海的脚膝处刺去。

    我这一剑如果刺中,劲气一吐,龙金海这两个月,想来是离开不得轮椅的陪伴既然说要教训追兵,虽然不能取其性命,但是将他们打残,这个在规则范围之内,还是能够被人所接受的,毕竟我们不是诸葛亮,他们也不是猛获,七擒七纵,谁也没有这个时间和耐心。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出现,龙金海不但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是一声狞笑,双脚交错,一个扭身,人便已然到了三米开外,完全避开了我的这凌厉一剑,而本来以为被剑脊鳄龙缠住的茅同真,却也已经就在十米开外。

    我身边的身影倏然闪动,是杂毛小道,他朝着闪身回跑的龙金海一阵追击,雷罚舞动,每一剑,都能够擦到龙金海的衣角,惊得龙金海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几个错步,终于闪身,躲在了急奔而来的茅同真身后。

    一剑,一棍,两物轰然交击,发出一道沉闷的碰击声响来,法力交叠,让人心神发颤。

    杂毛小道和茅同真错肩而过,倏然又拼了两记,最后同时往后一跃,站在各自同伴的身边,对峙起来。

    我盯着略有些诧异的茅同真,只见他将铜棍挽于身后,眯着眼睛瞧着我和杂毛小道,嘴唇上面的胡须抖动,颇为玩味地说道:“想不到,你们现在,竟然会变得这么难缠了,难道修为真的能像弹簧一样,压力越大,越能够爆发出让人惊叹的潜力么?”

    龙金海带着浓浓的恨意说道:“你们两个还想伏击于我,却没想到,你们的心思,早就已经被我所识破。今天,是该让你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杂毛小道右手提剑,左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说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够让你这么恨?当初在丽江鸿宾会所地下室,救他的时候,杂毛小道处于昏昏沉沉状态,并不知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然而龙金海却并不晓得,他直以为杂毛小道在羞辱自己,气得面皮紫红,咬牙切齿地说道:“萧克明,当日在茅山习艺,我并不曾亏待于你,在丽江囚笼中,念及同门之谊,对你我也多有照顾;没曾想,你们竟然做出这等龌龊的事情,竟然将我的本命玉碾得粉碎,你说,我如何不与你拼命?”

    杂毛小道脸色一滞,回望过来,旁边的小妖因为和朵朵分离,心情本来就不好,此刻更是脖子一梗,往前走一步,大声说道:“那玉,是小娘给踩的,跟萧叔叔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们本来就是敌人,不杀你就算仁慈了,你还想怎么样?”

    听得面前这小妖精的话,如此理直气壮,龙金海更是火冒三丈,无名邪火一波一波地生出来,杂毛小道听到了小妖的言语,雷罚横于胸前,沉静地说道:“是,龙师兄,我们本无仇怨,只是你们一再苦苦相逼,我们才会反击的。若是我们的回击让你受损,你便觉得冤枉,觉得难过,但你可曾有想过,我们若死于你们的手段之下,我又能够找谁去诉苦呢?”

    龙金海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做错了事,杀了人,自然要受到惩戒的,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以说的?”

    杂毛小道一声惨笑,说好一个“死了就死了”,原来在你们的脑海里,除了自己的利益不可被触犯之外,其他人再如何冤枉,都与你们无关。整件事情,是非曲直,你其实也能够明白,但是你们却不想去懂,只想痛痛快快地当一把刀,上面指向哪里,你们便砍向哪里,无论对错,无论正义与公平,所有的一切,都要靠暴力来决定一切,是么?

    听到杂毛小道的质问,龙金海一时被难住了,那种愤怒的心情,也有些缓解下来,然而茅同真却走前一步,呵斥道:“金海,你何必听这等弃徒,在此耍嘴皮子?话事人不是说过,格杀勿论么?直接将他们擒下,再废话不迟!”

    茅同真这话语一出,我的脸上就已然凝结出了控制不住的愤怒,沉声说道:“既然你们这么不要脸皮,那么,手下败将,我们再来拼斗一场,让你看看,到底是谁更加厉害,更有话语权!”

    茅同真眉毛一掀,脸上的黑毛抖动,说小贼,上次若不是那只肥鸟儿捣乱,让我被那阵法反噬,老道我已经将你擒下,哪里还有这么多变故?来吧,让我瞧一瞧,你到底是怎么从我的烈阳焚身掌中,逃脱出来的……

    他几乎在话都还没有开始说完的情况下,便朝着我这边,拍出一掌。

    这一掌,集结了他毕生修为的功力,含愤出手,自然威力不同凡响,左右空间的空气都为之凝聚,似乎如同水里,动弹迟缓,离我还有两米开外,一道灼热的掌风,便扑到了我的脸上来。

    惊涛骇浪,此起彼伏。

    我已经有了跟茅同真数次交手的经验,而且他的四象封魔令旗,已然被我在丽江给破掉,所以并不是很紧张,手腕一动,鬼剑就斜斜举起来,朝着茅同真手掌刺去;而与此同时,杂毛小道也将雷罚平举,配合着我一同夹击。

    一语不合,大家果断动手,茅同真到底是茅山宿老,虽然曾经受挫于我,但那是种种天时、地利的巧合而成,无论是从临战经验,还是整体实力,自然都比我高出好几个等级,他的身子倏然陡进几尺,快我一步,手拍在了我的鬼剑之上,一股灼热的腥风扑来,热中有冷,阴寒。

    我的鬼剑被拍飞的同时,一根铜棍朝着我的面门直戳而来,又疾又猛。

    我一个硬马铁板桥,翻身避开这一棍,茅同真便被杂毛小道给接了过去,左边刀锋一闪,却是那个龙金海,手执藏刀,朝我砍来。

    龙金海早先也是修行中的高手,掌门真传,这些年来一直勤练不辍,手底里也算是有些本事,他当日若不是没有斗志,锐气丧失,断不会被小妖趁了空隙,偷袭成功。此番含恨前来,他完全就是豁出命的节奏,疯魔一般的刀法,倒是让我翻起身来后,连连后撤。

    我并不与他去以命搏命,只是偶尔,才会回剑反击。

    然而交手不过几个回合,我陡然发现,面前的这个家伙,似乎跟我那天在地下室见到时的状态,有着很明显的不同,这并不仅仅只是精神气势的问题,似乎连实力,都大幅地增长了许多,即便是我,应付起来,也都有一些吃力。

    见我面露警容,龙金海脸上挂着冷笑,说你没有想到吧,自从我的本名玉被碾碎之后,话事人亲自进入内库,取来了天山神池宫的洗髓伐骨金丹一颗,赐予了我,使得我功力倍增这是托了你的福,所以,我定然会好好报答于你的。

    正在与茅同真交锋的杂毛小道听到,大叫一声:“杨知修这个老混蛋,当真是下了血本啊!”

    我并不介意,问这玩意很珍贵?

    杂毛小道一剑挡开茅同真戳来的铜棍,恨声说道:“江湖传闻久已,真正的名丹,向来都是长老特供,用来冲击瓶颈的无上灵药,整个茅山宗,应该不会超过十颗!”

    看着龙金海快意的表情,我哈哈大笑,说再好的药,也要看谁来吃!就我面前这货,不过是猪拱了白菜而已。

    我一边说着话,一边刷刷刷三剑,将龙金海给逼开去。

    我面前这两人因为都有防范,所以肥虫子偷袭不得,唯有在我身体里,给我使劲儿,而小妖朵朵却不受限制,她围绕在茅同真身边,不时偷袭牵制,使得远远不如这茅山长老的杂毛小道,能够在茅同真暴风骤雨的攻击之下,勉励维持。

    茅同真一身技业,然而被面前两个小辈牵扯,顿时气得哇哇大叫,口中一阵咕噜,脸上顿时就变得了青黑色,眼睛一直,突然就请得了乩童附体。

    这乩童入体,跟普通的请神,又有着一些区别它是通过刺激人体内的痛觉神经,获取力量。

    一般练就这般法门的人,都喜欢自残,或者以伤换伤,通过痛苦转化而来的力量,将敌人给制服。完成这一法身之后,茅同真顿时浑身就开始颤抖起来,将杂毛小道和小妖给逼开之后,他竟然反握铜棍,往自己的额头,就是一敲。

    这力度,让作为外人的我,都看着心中一阵咯噔。

    果然,当茅同真取下铜棍,额头上面顿时血流如注,鲜艳的红色将他的脸变得古怪之极,然后他口中发出了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呼喊。

    这时的茅同真,开始变得极为恐怖起来,随手挥了一棍,竟然将杂毛小道一棍挑飞,而他越过被我压着打的龙金海,舞动鲜血直流的铜棍,朝着我当头打下。

    这速度,我避无可避,只有硬拼了。

第二十二章 一掌、两掌、三掌

    我深呼吸,然后一抖手腕,将鬼剑刺了出去。

    茅同真快如鬼魅,根本就不容我闪避,那铜棍便如同泰山压顶,裹挟着周遭的气息,朝我劈头盖脸,一通砸下。

    轰

    鬼剑被铜棍砸中,巨大的力量从那狭窄的接触面上,狂涌袭来,我右手的骨髓顿时一阵酥麻,如同触电了一般,酸软无力,几乎想要将这鬼剑,给丢开去。

    自从丽江脱胎换骨之后,这是我很少有的经历了。要知道,随着力量的增加,我开始越发地能够理解到力量的原理,去接近它,掌握它……然而此刻,我的信心全无,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掌控。

    我轰然倒地,后背与草地接触的力道和反震,显示出我所遭受到的力量,到底有多么的强大。

    我在眼前发黑的那一刹那,有过短暂的昏迷,然而茅同真则不管不顾,铜棍依然势若万钧,兜头朝我砸来。他的爆发力是如此的强大,让我一招受挫,即将落败身亡啊,这就是茅山长老的实力!这就是千年道门的威严!

    而就在我双手护头,准备硬挨住这一棍的当口,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平伸双手,硬生生地接住了这倾天一棍。

    是小妖,这个刚才还将我左手咬得血肉模糊的小狐媚子,此刻却是豁出性命,挡住了这满是倒刺的铜棍。

    她这一挡,也不好受,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她的双腿,竟然被生生地砸进了泥土里,直入膝盖,小妖咳嗽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同玉质,抓住铜棍的双手,不断颤抖。茅同真见我被救起,狞笑了一声,铜棍一转,一股磅礴的道力,凝聚成红色光芒,从铜棍之上,蔓延过来。

    这红光,将小妖整个儿,都给包裹住了。

    它十分有侵略性,不断地朝着小妖吞噬,小妖皱眉苦忍着,豆大的汗珠出现在了她的额头,倘若不是大师兄送给她的伏蛟道符在,只怕她已然被超度了。

    见到此等情形,我顿时间就愤怒到达了极点,翻身爬起来,只感觉腹部的下丹田位置,一阵热力狂涌,将刚才被震得僵直的全身,给全部舒缓,无边的力量滚滚而来。我刚一爬起,口中便狂吼:“我艹你大爷!”

    这股怒意,伴随着我的左手拍出,朝着茅同真胸口摔去。

    茅同真面无表情,右手持棍,压制小妖,左手空出来,一阵灼热,来不及发力,就与我对拼一掌。

    他这掌,乃唤作烈阳焚身掌,上有阳毒若干,如若附骨,但凡沾上,甩都甩不脱。然而小妖被这***欺负,我的脑子也被怒火烧坏了,哪里还顾忌什么阳毒不阳毒,轰然拍出便是。

    两相交击,巨大的反震力传入我的手上,阳毒也灌涌而入。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大股磅礴的热力从我的小腹内升腾而起,沿着各路经脉,堆积在了我的左掌之上,我就如同一个局外人,感觉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这力道,将茅同真加诸于我身上的伤害,全数都给逼退回去,接着瞬间又拍出两掌,与之对轰。

    砰、砰、砰……

    这击掌声,如雷声炸响,滔天的炁场震荡,使得整个空间里,嗡嗡异动。

    这种程度的对抗,即使是乩童上身的茅同真,也抵受不住,我的全身狂震,他也亦然,身子往后退,终于放开了对小妖的压制,铜棍斜斜退开。

    然而茅同真想退,却也退不开来,因为在他的脚下,早在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然长满了野草。

    这些野草将他双脚给缠绕住,那些纠结生长的粗壮草茎,将他和大地,给连接成了一个整体。

    小妖朵朵在铜棍离身的那一下,拔出双腿,跌坐在地上,然而手中的青木乙罡,却星星点点地游绕出来,附在了地下。

    茅同真削瘦的脸上,满是抖动的肌肉,他的左手不停地颤动,肌肉痉挛,这是刚才与我对掌之后的自然反应,而右手的铜棍,则挥舞得呼呼生风,将我给抵挡在了棍幕之外。我见进击无望,后退两步,将小妖给单手抱起来,左手也在忍不住地痉挛发抖,不过我并没有管这些,看着被红光折磨得小脸儿惨白的小妖,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吧?”

    小妖睁开痛得半闭的眼睛,咬牙说道:“放心,小娘我还没死呢!”

    我心中狂喜,而就在此时,茅同真一声狂吼,全身红光洋溢,那些已然攀上了他腰间的青藤野草,给震得全数消失无踪影。他得以抽身后撤,快步退了四五米;而于此同时,一声惨叫声,从我的左侧传来。

    我扭过头去,只见龙金海被杂毛小道一脚给踹得老远,栽倒在草甸子上后,竟然没有挣扎,直挺挺地躺在了上面,再无声息。

    杂毛小道风一样地冲到了我的旁边,看着面无人色的小妖,急切问道:“小妖没事吧?”

    我见小妖奄奄一息,没有气力回答,于是摇摇头,说还好,不过被这家伙用古怪道力给压制,得难受几天了。那人……你给弄死了?

    “截脉术,几个小时动弹不得,这个,只是茅山的基础功夫而已!”他回答,看到平日里活泼骄傲的小狐媚子此刻虚弱无力的模样,杂毛小道的牙齿就咬得咔咔直响,眼睛瞬间瞪圆,冲着茅同真大声喝道:“看来你是真的想要我们的性命,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尊重你这老人了!”

    他往怀里一摸,掏出那柄造型古朴的血虎红翡来,拇指和食指一擦,然后快步前冲,往着茅同真就是一指:“出来吧,血虎!”

    霎那间,红光大盛,一股扑天盖地的虎啸,从杂毛小道的手中传出来。

    接着,一匹庞大身子的血红虎灵,从红翡中跃出来,先是伏在地下,整个这一片区域都狂震了一番,脚步不稳,然后携着巨大的腥风,朝着前面的茅同真扑去。

    这血虎多日未见,气势更胜从前,身长四米,恍若奔象,那茅同真也被吓了一大跳,脚步交错,人就往着湖边退去。我和杂毛小道也是气愤小妖的遭遇,想要此番非要将此人打服不可,于是快步追上前去,一左一右,呈夹击状围上。

    茅同真被那血虎逼得狼狈而逃,直至湖边,见我们有围殴之势,不由得一阵狞笑,青黑色的脸开始变得通红,用一种跟他平时完全不同的声音喊道:“两个黄口小儿,你们真的以为能够将我堂堂茅山长老,就这样给压制住了么?妄想吧!”

    他已然退入了水边,双手结了一个很古怪的印法,如同牡丹花开,极其缓慢而凝重,而在他这缓缓结印的过程中,有一种恐怖的气势,在凝结,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冰冻住了一样,就在血虎即将要扑倒他的时候,他口中狂喝道:“水中火莲,无边曼妙生!”

    轰隆隆,空间一阵巨震,正在往前奔跑的我突然看到茅同真浑身红艳如火,而在他身后的湖间,突然浮现出了三道湖水凝结的灵体。

    这灵体,一为吊额巨齿白虎,一为翼展五米的朱雀,一为浑身厚重鳞甲的玄武,其余的空间里,炸起的水滴被茅同真的热力蒸腾,化作白雾,将整个这一片区域,都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混沌,伸手不见五指。

    在我印象中的最后一眼,是那玄武附身于茅同真身上,那吊额白虎与杂毛小道的血虎轰然对上,而那血红朱雀,则朝着我们这边,展翼飞来。

    “哈、哈、哈……”

    整个空间里,都回荡着茅同真肆意而狂放的怒笑。

    当我面前的视线全数模糊的时候,被我抱在怀中的小妖突然一伸手,叫了一声“火娃”,顿时一个红点出现了,接着热意骤起,而我面前的白雾,也消散一大团。

    这一热一冷,犹如蒸桑拿,我浑身一激灵,感觉肥虫子蠢蠢欲动,刚一首肯,一道金光就朝着天空飞去,那里传来了一道鹰啼,接着又是一道鹰啼,声声入耳,忽远忽近,显然肥虫子已经和那头朱雀之灵,较量上了。

    我并没有太担忧,有过跟肥母鸡长期较量经验的肥虫子,不一定能赢,但是绝对不会吃亏。

    形势几经斗转,茅同真没有再笑了,白雾中,似乎跟杂毛小道交过了一次手,然后又不见了踪影,而火娃则奋力发功,将周边的白雾越驱越散。就在此刻,一根铜棍,从浓雾中陡然冲出,朝着我的胸口捅来,我连忙横剑去挡。

    这铜棍上面蕴含得有巨力,我连砍两回,都没有逼退,反而他的一抖,竟然将我左手抱在怀中的小妖给震到,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那铜棍得寸进尺,竟然不给我招呼小妖的时间,又复朝我的右手手腕捅去。

    鬼剑离手,跌落在地。

    不过就在那个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攀上了那满是倒刺的铜棍之上。手被扎得淋漓鲜血,然而我的头脑已然被这愤怒,给冲昏了,奋力往回一拽,茅同真裹着凝结如甲的湖水,跌入我面前来。

    我的眼睛已然红得如血,管他面前的是谁,口中大声骂了起来:“我艹你大爷,我艹你大爷,我艹……”

    每骂出一声,我就与他对拼一掌。

    一掌、两掌、三掌……

第二十三章 有一种道,叫做原谅

    我势若疯狂,无边蛮力狂涌,已然顾不得身体的损伤和麻木,口中高声叫骂着,极尽肮脏与丑陋,不停与茅同真对掌。

    我们出手也迅急,砰砰砰砰,你拍一我拍一,你拍二我拍二……

    茅同真断然没有想到,我会是如此疯狂。他在与我对拍了二十多掌之后,手酸体麻,竟然有些功力不济,想要返身进入白雾之中,再行偷袭。我哪里肯让他逃走,拽着铜棍,就是不放。

    接着又是一阵交锋,茅同真慌了,一脸儿惨白,他位高权重,显然并不想跟我搏命,于是铜棍也扔开了,转身就想跑。然而此刻他的脚下,又莫名其妙地长起了一串野草,将他的双足给缠绕住,竟然走脱不得。

    我转过头去,但见躺在地上的小妖朵朵,正在勉力地高举右手。

    在她白嫩的指间处,有青色的光芒缓缓生成,并且朝着茅同真的脚下,流动而去。

    她是那么的勉强,仿佛在使尽了全力,小小的身子不断抖动,发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停止了一

    般。

    我的心中满是悲愤,快步上前,朝着茅同真再次拍去。此刻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惊慌,再也没有了戾气,没有肆无忌惮的可恶笑容,没有刻薄寡恩的讥讽……他是真的怕了,锐气顿失,手掌上面灼热的温度,也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在我暴风骤雨的攻击之下,他竟然连消解腿下那些并不强大的青木乙罡,都不能够,就这般被牵制着,跟我硬碰硬。

    又过了几十招,他的气息逐渐开始凌乱起来,口中大声呼喊:“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比我还要持久的力量,不可能的……”

    我并不跟他接话,红着眼,咬着牙,让自己的脸变得格外狰狞可怖,沉默,然后往茅同真的全身各处击去。

    因为小妖朵朵在拚死帮我拉扯住了茅同真,我不会浪费哪怕是一秒钟的时间。

    我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干倒他!

    所以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与之相反的,是茅同真,在经过这一场实力和意志的较量之后,他终于处于了崩溃的边缘,战至后来,他根本就抬不起手来了,往往我出了三招,他才能够抵住一招,而我另外的两招,则全部都击打在了他身上的玄武水甲之上。

    他这附身灵体,不愧是用玄武来命的名,坚实得很,像我这般程度的攻击,莫说是拍个几十掌,说不定我累死了,也突破不了他的防御。不过我并不会这么蠢,既然是灵体,那么我的恶魔巫手,便能起得了作用。

    于是我化掌为抓,一把抓住他身上那软硬适中的灵体,气沉丹田,引导腹中下丹田那股磅礴荒凉的气息,点燃恶魔巫手。

    当我的双手燃至最盛的时候,便听到一声低沉的嘶吼,接着有嗞嗞的燃烧声传来。

    一阵黑烟冒起,茅同真变成了落汤鸡,淋了个通透,而我的手上,则出现了一个浑身游动着数个玄妙无比符文的灵体,水母一般,吱吱叫,十分凶悍。这玩意,便是四象封魔阵中的阵灵,虽然不是真正的玄武精魂,但也是十分珍惜的,倘若不是四象并不完整,我说不定还会在这家伙身上吃亏。

    于是我咬着牙,准备将它给炼化了,然而身后的小妖却喊了起来:“不可,给我!”

    我回过头去,只见小妖伸出手,一脸渴望地看着我手中的玄武阵灵。

    知道她有用处,于是我心中狂喜,劲力一震,便将其意识抹去,然后朝着小妖扔过去。

    小妖伸手,勾住这缥缈若无的灵体,双手如同揉面团一样,整治了一番,然后瑶鼻微动,竟然将这阵灵,悉数吸入体内。玄武阵灵被抽,茅同真**地跌倒在地,又看到小妖将其吸入体内,盘坐在地上吸收,他顿时就有些崩溃,“啊”的一声大叫,整个人仿佛就苍老了十几岁。

    他脸色灰白,竟然彻底地不再抵抗,唯有口中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话音刚落,空间中陡然又出现了一声凶猛至极的虎啸,接着大地都在抖动,间杂着长剑划过半空时,那种凌厉的破空声。

    刷……

    我捡起长鬼剑,小心地望着白雾迷朦之处,然而浑身却在忍不住地颤抖与茅同真刚才的拼斗,虽然我没有遭到阳毒侵袭,但是茅山长老这一级别的高手,却也不是我可以随意对付的,茅同真被我劈得倒地而坐,但是我也并不好受,情绪释缓下来,便感觉浑身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都在疼痛。

    我仿佛就像一辆浑身上下零件都出了问题的汽车,稍微一动弹,就有散架的危险。

    此刻的我,别说是那头白虎阵灵,只怕是来一个三岁小娃娃,都有可以将我给放倒了。我连吸了几口气,发现下丹田位置的神秘气海,停止了热流输出,好在各处经脉中还有一些热力,然后缓缓推动气的运行,不让我栽倒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头凶猛的白虎,突然从白雾中露出了狰狞的头颅,凶煞莫名。

    我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提起鬼剑应招之时,看到后面红光大现,一头更加凶猛的血虎出现,周遭的白雾驱散一些,我看到前面的那头白虎,大半个身子,竟然已经被血虎吞噬干净了。

    在那头血虎的背上,坐着持剑挥舞的杂毛小道,见我拄剑在地,脸色潮红,而前方两米处,跌坐着茅同真,大叫着问我还好吧?

    我摆了摆手,说无妨,此话说完,四周迷茫茫的水雾突然一收,我抬头看,但见一点金光悬于头顶,没一会儿,洋洋得意的肥虫子降落下来,欢快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钻入我的体内。

    我浑身一震,一股温润的力量在身体里传送着,这是肥虫子,在给我修补千疮百孔的身体。

    杂毛小道坐着血虎冲到近前来,翻身下了虎背,伸出左手,那血虎化作一道红线,钻入其中。茅同真浑身皆是伤,迷茫地看着围站在身前的我和杂毛小道,喃喃自语,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修行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败在两个黄口小儿的手里,这……

    我冷笑了一声,感觉气血翻涌,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顺过来,朝着这个头发散乱的糟老头子说道:“你修行了一辈子,但是最终,却还是没有明白,什么是道,这才是你失败的原因,才是你修为停滞不前的根源,也是所有的法器、功法和灵丹妙药,所不能够解决的问题。”

    茅同真抬起头来,双眼迷茫,接着问:“什么是道?”

    我笑了笑,面对着这个修了一辈子道的老道士,朗声说道:“道,无形无象,无声无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是真空、是性、是灵、是炁、是金丹、是佛性,是过程,是本源,是规律,是法则,是这世间的正义,是天地运转的本心,是一切万物进步的根据……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没有违反道么?”

    听我一字一句地慷慨说完,茅同真闭上了眼睛,沉思了良久。

    至后来,他的眼角,竟然流下了眼泪,长长叹了一口气,唇上的胡须发抖,悲声道:“可怜我执念二十余载,竟然还是被一个小孩子给点醒,可悲啊,可悲。也罢,成王败寇,我也无需多言,既然输在了你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来,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将脖子往前一伸,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我扭头看了下杂毛小道,他也看了一下我,似乎想征求我的意见。我摇摇头,任他处理。

    杂毛小道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茅师叔,克明昔日在茅山,虽然与你相交不多,但是素来敬仰你的修为和品性,故而一直以礼相待,不曾轻慢。然而师叔你因为曹彦君之死,屡次下了狠手,我不知道杨知修对你做过什么承诺,但是须知‘修行事,自己事’,佛家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倘若你的心境没有提升,便是给你再多的好处,又有何用?至于曹彦君之死,绝对是他出手杀人在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们都不理会,你自己回去吧,回茅山去,倘若再有下次,休怪师侄下狠手!”

    茅同真惊讶地睁开眼来,盯着杂毛小道看,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你们竟然不杀我?”

    杂毛小道笑了,风轻云淡。

    他此刻再也没有瞧地下这位风光不再的茅山长老,而是看向了远山,以及上面的云和天空,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辽阔,轻轻说道:“茅师叔,这便是我们的道,它叫做原谅!”

    在那一刻,茅同真本来已经晦暗到了极点的眼睛里面,陡然爆发出了一大篷的精光来。

    他口中不断念叨道:“有一种道,叫做原谅;有一种道,叫做原谅……”

    这八个字,稀松平常,然而他念在口中,却是分外甘甜,馨香满面。

    我们不再理会这个曾经的敌人,杂毛小道走过来,扶住了我,而我则捡起鬼剑,踉跄地走过去,扶住了小妖,浅笑道:“走吧,我送你去见朵朵。”

    这个小狐媚子嘴角浮现了一丝浅笑:“算了,还是跟着你吧。不然,说不定朵朵三年后,就见不到她的陆左哥哥了……”

    我心中一暖,牵着她的手往湖畔走去,然而就在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了茅同真惊悸的喊叫:“小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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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养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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