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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脱囚之战,另外一个囚犯

    当茅同真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

    然而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此等观想,完全就是个人主观、形而上学的存在,茅同真未必能够知道我在观察他,而且即使有感应,他也绝对不能确定我的位置。我心中大定,便见到一个穿这黑色中山装的男人,从楼梯处冲下来,然后我的脑海中,响起了他的声音:“茅长老,发现有敌人潜入会馆,实力很强,我们已经折了几位师兄弟了!”

    茅同真的眼眸黑得发亮,里面一点红光闪耀。他霍然起身,问徐长老呢?

    答曰:喝得有点多,在看春晚醒酒呢。

    茅同真右手一伸,那根铜钉扎满的施法棍立刻如有灵性一般,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来。茅同真冷冷一笑,傲然说道:“本来以为他被阳毒烧死了,没成想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找上门来了!此番将此獠生擒,便可回山,好好修行了!嘿嘿,宇新,你和他们几个看好嫌疑人,我去去便来……”

    这个黑中山男子,正是夏宇新,而从刚才在外边偷听到他和马四的谈话,我差不多已经确定了他,便是小周口中的内应。

    至于他为何放弃名门正派的身份,转投人人喊打的邪派,这我就不得而知,但是心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待观想到茅同真已然远去,心中默算了一下他与来袭者可能交锋的时间之后,我睁开了眼睛,口中地喝一声:“行动开始!”

    话音一落,小妖立刻突前上冲,双手一挥,那块不锈钢的防臭地漏顿时随着旁边的水泥,脱落下来,砸在了水道中。

    我纵身一跳,双手就抓住了斑驳的地板边缘,一用力,轻松翻身,便来到了地下室里。

    此处是一个狭窄的备用机房,里面有笨重的电机和凌乱的杂物,粗粗的电缆线在墙上和地面密布,如同蜘蛛网一般。

    整个房间里一股子机油味,不过比起在下水道里面的那味道,简直就是好太多了,我穿着干式潜水服,带着潜水护目镜,此刻也不打算摘掉了,快步走到了备用机房的门口。此处的门被反锁住,拧不开。不过这也无妨,朵朵透过孔隙,将门锁给断然拧开了。

    我推门而出,但见正对着的大厅处,有三个男人,两个道装,一个黑色中山装,里面并没有见到夏宇新。

    见到这么一个潮乎乎、臭烘烘的家伙,从封闭的电机房中冲出来,看守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十分丰富,诧异、惊讶、恐惧以及……嫌弃,不一而足。

    好吧,说实话,刚刚从下水道里面钻出来的我,连我自己都嫌弃。

    生死关头,争分夺秒,我也没有废话,闷不吭声地冲上前去。天门扛,腰脉提,箭步前拱,朝着第一个反应过来,朝我冲来的那个小道士袭去。我的全身劲气激发,拳出如龙,身如弓,冲在拳顶,戳在指梢,切在掌沿,踏在掌根。一团一展,一合一开,一收一放,像头放出笼内的豹子,瞬间就跟那个小道士撞击在一起。

    茅山宗在中原属于顶级道门,门下弟子,能够出山行走的,也都是精英人才,不同于学过一招半式、就出来行走江湖的冒牌货,手底下自然是有真功夫的,不过不知道是我的蓄意待发、威势过猛,还是因为浑身脏兮兮的形象导致这个小道士心中生厌,气力不聚,两拳相交,这人竟然被我一拳打断臂骨,复起一脚,直中胸口,人便往后面飞去。

    他越过前冲而来的同伴,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墙壁上,竟陡然停顿了一下,这才软软地滑下来。

    打人如挂画,气凝于背,这是内家拳的高级表现,然而却被我在短瞬之间,爆发出来。

    一击得手,我顿时豪气横生,信心满满,迎击上那两个手持木剑、正在跟朵朵和小妖交锋的看守。

    能够在此处看押杂毛小道,实力自然不会有多差,那个穿着青色道袍、跟朵朵比斗的中年道士倒还一般,然而那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精干男子,却是极端厉害。他与小妖朵朵交手了两个回合,竟然还占上风。要知道,以小妖的实力,在我看来,抛开其他的装备和法器不计,可以说比集训营时期的我,要厉害好几个等级,完虐。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个小子胸口隐隐发青光,似乎有种类似于杂毛小道本命血玉的东西,给他自身的力量,作了加成。

    这人身手不错,一招一式,精准而果决,眉头紧锁,神情严肃,颇有大将风范。倘若是以前,我定然跟他好好切磋一番,然而此时的主要目的,却是救人,当下也不作客气,冲上前去大声喊道:“何方高人,报上名来!”

    那人神情一肃,中规中矩地拱手应道:“茅山掌门座下弟子,龙金海,江湖人称玉面……”

    他这名号还没有报完,我便已然跨步逼近,飞抬起一脚来,朝他心窝里踹去。

    见我如此无耻,他又惊又怒,快步后退,挽了一个剑势,大声叫道:“果然是个乡下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待我来教训一下你!”为了营救方便,除了震镜,我其它什么都没有带,见他一剑刺来,滑步左闪,让出一个空档来。而就是这一闪身,我已然逼近了沉身与朵朵较量的中年道人身旁。

    那中年道人留着两撇胡须,颇为威严,有点像李亚鹏版中的岳不群先生。不过他手底里的功夫,并没有岳先生那么过硬。茅山道士,抓鬼拿妖,本是必备的功课,然而面对着鬼妖朵朵,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法均无效用,顿时就慌张起来,应接不暇。

    我往他这边后撤之时,此人正好中了朵朵的一记冰莹蓝光,浑身僵直,我顺水推舟,扬起手,一下砍在了此人的脖颈之上,劲气吞吐,那人眼睛一张一闭,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解决完了两个,我回过头来,见到那个本来还有些骄傲的龙金海,已然开始回身跑去了。

    此人既然声称是茅山掌门座下,那么必定是杂毛小道的师兄弟,自然也是厉害人物。他若咬牙硬抗,破釜沉舟,还能够与我战那几个回合,如今胆气丧失,只想逃命,我哪里还会惧他?

    当下我也不犹豫,深呼吸,气行于足下,然后感觉有力量在脚下爆发,顿足前冲,缩地寸移。

    我倏然就冲到了龙金海的身后,右手五指撮直,当头就是一掌印下。

    值此危机时刻,他的反应倒也灵敏,回身出手来挡。他此举略微慌乱,哪及我凶猛爆发,顿时被我一掌击退好几步,摔倒在走廊尽头。他刚一落地,旁边立刻出现了一道身影,手起掌落,印在头顶上,龙金海的喉咙里顿时一阵“嗬嗬”的叫声,脓痰吐不出,于是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小妖将此人弄昏,伸手往他的脖子里掏,摸出一块墨绿色的玉符来,瞧了一眼,眉头一皱:“本命玉?”

    这本命玉锁定生辰八字、磁场信息,终生绑定,谁拿了也没用,她随手扔在地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跺了一脚,竟然将这玉给碾碎了。

    我来不及制止,只是喊了一声“啊”,然后心中叹息。这小狐媚子,最近的火气有些大,毁人宝贝,这仇可结大了。

    不过当要之急是救人,我也没有教训她,匆匆朝着走廊跑去。

    刚走几步,我突然往旁边一闪,通道口那里突然出现一个制服男子,朝着我刚才待的地方,接连开了四枪,巨大的枪声在房间里回荡。小妖反应过来,飞起一腿,将这人给踹飞到了角落,制止了这枪声。我经过龙金海的身边,从他的腰间摸出一串钥匙来,然后往通道走去,在那里有三件囚室,杂毛小道就在其中一间。

    朵朵冲得最前,很快就找到了末间,然而她的脸上倏然变色,大声叫道:“杂毛叔叔……”

    说话间,一大股莹蓝色的光芒在手中凝聚,然后往里面甩去。

    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冲到门口,陷入昏迷的杂毛小道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刚才没有露面的夏宇新居然坐在床头,准备往他口中放置一颗猩红色的药丸。朵朵的这一击,将猝不及防的夏宇新定住,我飞快冲进去,将那颗药丸夺下来,一闻,一股蠹虫的腥味传来,顿时勃然大怒,手掌果断将夏宇新推翻在地。

    夏宇新停顿一下,又摔倒在地,已然恢复了知觉,一边往后翻滚,一边大声叫道:“陆左,我是来帮你救人的!”

    我心中厌恶,死死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俯身看了一下杂毛小道,只见他脸色苍白,呼吸不顺,翻开眼皮,眼球往上翻,显然是着了道。我将他背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夏宇新在外面紧紧跟着,在我后面大声喊道:“唉,你从哪里来的?你怎么逃出去?我真的是过来接应你的……”

    我毫不停留地冲到了刚才的大厅处,而小妖和朵朵在整个区域搜寻了一下,没有发现杂毛小道身上的所有东西,想来是被收起来了。而这个时候,夏宇新也扶了另外一个虚弱的囚犯,走到我眼前来。

第五十九章 战蛇灵 为@祈祷的瓶盖 加更

    当时的情形危难万分,茅同真和徐修眉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我本来应该马上遁走,然而见到这个穿着和老萧一样灰色囚服的老家伙,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这个家伙,居然是吴临一,那个曾任医科大学教授、西南局少数几位权威蛊师的吴临一!

    他怎么会落入这般田地,被人囚禁于此呢?

    难道,他果真如我们之前想象的一样,真的就是鬼面袍哥会的第四号人物,首席大蛊师?

    我的心中,有着满满的疑问,瞪着面前这个形容憔悴猥琐的老苗子。

    他倒是没有昏迷,不过浑身无力,神情恹恹,眼窝子里满是堆积的眼屎,似乎经受了难以言叙的折磨。夏宇新见我疑问的目光,浑身有着一股凝重的气息,锁定住他们两人,慌忙解释道:“陆左,陆左,还记得跟你联系的刘小姐么?我就是她口中的内线,此番前来,就是配合你,解救出你朋友萧克明的,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我想明白了,刘小姐和小周之所以提出来帮我,原来他们主要的目的,竟然是吴临一。

    我看到他眼神闪烁,或有些疑虑我知道他在心惊,为何我竟然变得比他想象中的利害。不过我并不理会小人物的心理,只是指着吴临一问道:“你,是不是鬼面袍哥会的首席蛊师?”

    吴临一神色惨然,不过倒也淡定,说然也。

    我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倘若不是身后还背着昏迷的杂毛小道,怕他有什么闪失,我肯定上去,啪啪就给这个家伙一个大耳光了,以报心头之恨。

    要知道,我如果不是被吴临一这个老乌龟算计到了西南,便不会入了那耶朗祭殿,就不会与鬼面袍哥会的人血拼,也不会被黄鹏飞趁虚下黑手,失手反杀,更不会有后面那些一系列的逃亡和冤枉。所有的一切,如果追根溯源,吴临一这个狗贼,可以说是我们落入这步田地的重要推手!

    如此的仇人见了面,哪里能够不眼红?

    见我一双眼睛冒着火,吴临一反而笑了,说陆左,你觉得冤屈,我便不冤了?想我吴临一,出身于苗蛊世家,自小异于常人,博古通今,中外兼容,攀爬了四十余年,一辈子小心翼翼,终于坐上了纵横川中鬼面袍哥会的第四把交椅,风光一时无二。然而邪灵教出了个掌教元帅小佛爷,天纵奇才,手段无双,竟然在短短时间,削藩整合,中央集权,而我们这些打拼江山的老家伙,却成了踏脚基石……

    他的声音悲呛:“我这冤屈,又跟谁说去?”

    吴临一似乎饱受打击,悲声连连,夏宇新见他这般失态,不由得劝解道:“吴老师,您就别悲恸了。小佛爷这不是派我们过来,救你了么?你知道么?为了救你,小佛爷将刚刚出狱的魅魔都给派来了,您看看,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呢……”

    他边说,边扶着吴临一往楼梯口里走去,还一边劝解我:“两位,跟上来,我带着你们出去,有什么仇怨,那都是过去的,现在这会儿,我们可是站在同一战线上……”

    我不理他,追上前,问吴临一你是怎么进来的?

    吴临一惨笑,说还不是因为你?萧老炮跟陈魔头这两个家伙联手逼迫,中央调查组来人,东窗事发,逼得我一路逃遁,最后在这里落网了。

    我见吴临一浑身乏力,想来他也是经历了一番折磨,想着留他,还能够给翻案留下证人,便没有再起了杀心,背着杂毛小道,转身朝着角落的机电房跑去。

    夏宇新见我与他背道而驰,顿时急了,大声叫道:“唉,你们要去哪里呀?”

    回答他的,是一道沉重的摔门声。

    邪灵教这名头,太臭,沾上一点儿,就如同鼻涕虫,甩都甩不脱。

    我与邪灵教有着太多的龃龉,从一开始,就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并没有想过要与他们同流合污,更不用说是什么自己人。我之所以能够隐忍不发,不与之翻脸,是因为前几天有过布置,他们并不可能逃得过官方的控制。而像吴临一这种人,死在我的手里,还不如落在官方手中。

    那时候,他反而就像一根刺,能够深深地扎在某些人心中。

    我将铁门关闭,然后将这门锁从里面,用电缆线死死捆住。

    背过喝醉到无意识酒鬼的朋友可能晓得,昏迷的人浑身发软,没有骨头一般,不着力,很难背动。于是我将杂毛小道放平,掐了一下他的人中穴。我掐了几下,并无动静,小妖跟上前来,往杂毛小道体内打入一道青木乙罡,他浑身一震,然而还是没有醒转。

    我无奈,唯有双手合十,高声唱诵道: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十秒钟后,杂毛小道悲鸣着醒转来,睁眼瞧见了我,开口就是一顿软弱无力地臭骂:“你大爷的,小毒物……”

    我嘿嘿一笑,也来不及再叙离别之情,将他又背负起来,然后跳下了下水道里。

    跳入下水道,这段距离一人爬行,也难以通过,唯有我在前面领路,而小妖和朵朵在后面,用法力裹着全无气力的杂毛小道,往前移动。

    去的时候,可比来的时候速度快上许多。因为囚室遭劫,虽然有夏宇新作内应,但是此处为重中之重,看守者定然会有所防备,打响警报,随之而来的反扑一定会异常激烈。即使有夏宇新和吴临一在外面,帮我吸引注意力,但是我这边若不赶紧逃开,一定会被衔尾追击,咬住不放的。

    要知道,虽然那个刘小姐,也就是夏宇新口中的魅魔刘子涵,她可是才被小佛爷从白城子中救出,即使有着底蕴深厚的邪灵教作支持,她也定然回复不了巅峰的状态,战斗力未必比茅同真和徐修眉的任何一个,高上多少。

    而且组织的地盘上,她们未必敢就耗下去,自然是稍微吸引一下注意力,便赶忙逃遁的节奏。

    所以我唯有赶紧跑,逃出战团,放能够避免随后而来的追杀。

    有着这样的紧迫感在,我们很快就爬过了建筑下面的狭窄管道,来到了会馆的主干下水道里。

    路过刚才偷听夏宇新和马四说话的地方,从地漏上面,传来了斗法的那种轰然响动,威力甚大,有让人惊恐的炁场震荡,从上面传递而来。

    在肥虫子的帮助下,杂毛小道恢复了一些意识,也能够抓紧我,我没有再作停留,在两个朵朵的帮助下,拉着他便往回路逃去。路行到一半,前方无数蟑螂奔逃,我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惊悸,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但见身后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盏绿油油的灯光来。

    小妖也感受到了异样,回手一照,手中的强光手电立刻将后路,照得通透。

    那对绿幽幽的光芒开始变得晦暗,而一条巨大的怨鬼蛇灵,已然出现在了我们的后方。

    在小妖灯光照过去的那一瞬间,这头蛇灵突然张开巨口,蛇吻几乎有一米来长,上面是密密麻麻、交错生长的雪亮利齿,尤为吓人。这蛇灵,我们曾在川滇交界的山林中见过一面,当时的它被我们狠狠教训了一番,不敢造次。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我们连转身都困难,哪里有施展的空间?而这蛇灵,却是如鱼得水,这蛇吻巨张,好几丈的身子隐于暗处,然后挺直身子,朝着我们这边,挺射而来。

    情况便是如此危急,简直就糟糕到了极点,不过我的心中却还是极力稳定下来,将杂毛小道的身子往前一推,然后大声喊道:“小妖、朵朵,照顾好你萧叔叔……”

    此话说完,一阵腥风顿时迎面扑来,我的震镜在手,一翻,一声无量天尊,蓝色光芒大放;而此刻,那头巨大的蛇灵已然扑到了我的面前,张开的嘴巴,几乎就要将我给吞噬。

    我半坐着身子,在巨吻合拢只之时,将这嘴巴给上下撑了起来。

    哐当一声响,震镜跌落在地上,而我则用手和脚,将这惊人的咬合力给死死抗了下来。

    一人一蛇灵,在力量的领域里,这并不是两个可以相提并论的对手,然而就在此刻,我却感觉到有一股荒芜之气,从小腹下面的下丹田处,开始往我的双手掌心处聚集左手希望,右手毁灭,这两个符号突然在我的心中开始游动起来,一波又一波的能量,开始集中在我的手掌心,然后化作了寒冷,与灼热。

    嗷

    那蛇灵在翻滚,嘴巴里面如同匕首一般的利齿在颤抖,里面的信子不断舔舐着我的脸,不过无力,显然是被我一双恶魔巫手给镇住了。那蛇灵的身长四五丈,痛苦起来,将整个下水道弄得翻江倒海,污水秽物四处飞溅,前后都开始刷刷地掉砖头。

    小妖在前面喊:“小毒物,你再不弄死它,我们就要被堵住了?”

    我一愣,嘿,这小狐媚子居然这么没礼貌?我这一生气,双手的劲力就大了许多,在临界点的时候,奋力一撕,阻力冲破。我的双手交错,那头巨大的蛇灵头颅,竟然被我撕裂,崩溃了。

    空间里,回荡着一声凄厉而痛苦的叫喊声这声音,我听出来了!

    是徐修眉那个老泥鳅的叫声!

第六十章 江湖行走,发誓从不管用

    这蛇灵是徐修眉经过秘法炼制道家炼制此类灵体,都喜欢披着一个好听的名字,以示正统,例如神兵、符兵、道灵之类的,一听上去就有档次,宝相庄严,正义凛然,实则还是同类的东西,与东南亚那些黑巫僧的性质,区别不大,或许仅仅在凶险程度上来说,要安全一些。

    不过想来这蛇灵,也是跟徐修眉的精神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以至于一旦泯灭,便受重创。

    听到在下水道中那一声熟悉的凄厉惨叫,我有着抑制不住的快意,涌上心头。虽然这次没有与徐修眉直接对上,一报当日水中拼斗落败之仇,但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此番将这蛇灵弄死,可谓是除了一大害,左膀右臂被斩断,徐修眉必然会心痛万分。

    其实这也是幸运,要知道,在这狭窄的下水道中,我周转不开,然而却正是此类长虫的最佳战场,倘若不是我小腹中那股磅礴如气海的神秘能量场域,作了支持,得以将恶魔巫手驱动得如此强大,这恐怖的蛇灵,说不定早就将我等的血肉,给吞噬个干净。

    要知道,此时此刻,即使小妖朵朵冲上,也抵不住这家伙一时的爆发。

    那神秘能量,对我的身体契合度,已经达到了我完全没有想象到的地步。一时间,我望着化为无数零落白光消散的蛇灵残骸,愣了起来。

    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拽着我,喊走啊?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小妖关切的脸蛋,心中不由得多了一些温暖。

    继续往回路爬行,这回我们的速度慢了一些,因为那蛇灵在刚才的时候,已经将这下水道给震塌了一小半,前路上不时有砖石跌落累积,阻碍进程。不多时,我终于从之前的那个排污口,爬了出来,打量四周,一片黑暗,有远处的灯光,微微将我脚底下照亮。

    负责留守看行李的火娃嗡地一下,飞了过来,跟我亲昵地蹭了一下,然后因为受不了我身上那一股浓烈的巨臭,振翅又飞远。

    在小妖、朵朵的配合下,我将杂毛小道扶到了空地上,平躺着,问他还好吧?

    他浑身无力,没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他在里面是遭了什么罪过,不过也不打算问清楚,此地不宜久留,我将身上的干式潜水服给脱下来,扔进排污口,叫了一声“火娃”,那个小纵火犯立刻麻溜地飞过去,毁尸灭迹,将其焚烧殆尽。

    而在我脱潜水服的同时,朵朵从手中激发出一道莹蓝色光芒,朝着杂毛小道身上刷去。

    这光芒,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是将他身上的污迹给洗刷干净。我望了一眼排污口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俯身下去,准备将杂毛小道背负在背上,然而刚刚把他双手扶上肩头,我便听到杂毛小道在我的耳边,费力说了两个字:“有鬼……”

    冰凉的气息吹入我的耳朵,一听这话,我全身都不由绷得紧直,想起了在江城时,他中的那个叫做控尸降的邪术。我心中巨震,想着茅山二长老,不会对杂毛小道使上这么卑鄙的手段吧?

    然而就在我一念闪过之后,一股庞大的阴寒之气,已然从我的身后,传了出来。

    我感觉到自己的脖子骤然一紧,被掐住,呼吸顿时就窒息了,血液流通不畅,然后脑袋就变成了乌紫。

    好浓重的煞气,熏得我脑袋一阵发昏,天旋地转,肚中翻腾!

    我费力将脖子上一双铁箍扳开,贪婪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肺部舒张,顿时新力涌起,与这双手作着较量。两者相持,突然身后的呼吸变得阴寒,瓮声瓮气地说道:“陆左,你真的来了!没想到啊,老茅的烈阳焚身掌不但没有把你烤焦,反而让你变得这么厉害,这是什么道理?”

    我死死地抵着脖子上面的双手,返身过来,看到杂毛小道一双扭曲到了极致的恐怖脸孔,咬牙切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徐、修、眉?”

    朵朵和小妖已然冲了上来,一人扯手,一人扯脚,想要把中邪了的杂毛小道放倒。

    然而此刻的杂毛小道,力量却空前强大,如若蛮象,集我们三人之力,一时间也难以将他制服。我正待用力,小妖却慌忙喊停,焦急地告诫我,说这里面的手段狠毒,并非靠外力,而是透支萧叔叔的潜力,倘若我们蛮干,将他制服,只怕以后会留下暗疾,再也难以恢复。

    我一边在于如同鬼怪般嘶嚎的杂毛小道作抗争,一边大问怎么办?

    两相用力,我和杂毛小道滚到在旁边的草地上,翻滚几圈,他将我压在下面,居高临下地狂笑道:“哈哈哈,你以为算无遗策的我,就真的没有布置么?我的勾魂银针,哪里是你这等旁门左道的野路子,能够望其项背的?

    看着杂毛小道那张熟悉的脸孔扭曲成这般模样,然后还在用徐修眉的口吻说着话,我的心中就怒火中烧。

    其实中邪了的杂毛小道并不可怕,若不是怕伤着他,我此刻便将他给撂翻在地上,紧紧制服了。然而徐修眉作此番布置,定然是看中了我们有可能投鼠忌器的心理,拖延时间,好让他本尊,带着大部队赶将过来,将我们一举擒获。

    越是慌乱,我越应该平下心来。这样想,我口中立刻念了一遍九字真言,然后口中大喝了一声:“灵!”

    真言出口,激荡的心情顿时平复下来,不动不惑,临事不动容,接着我很快感觉到,这邪气,全部都来之于杂毛小道头顶上,有几处诡异的黑气凝而不散,肉眼不可觉,唯有炁之场域,方能触摸。

    “头!”我朝着小妖大叫一声,小妖飘到上空,一看,回答我:“萧叔叔头顶上有三根银毫,细微之极。”

    我焦急地大声问道:“能拔不?”小妖摇头,说不能拔,一拔,说不定真的魂魄就散了,只有用特殊手法,方可一试。听到我们两个的对话,中邪的杂毛小道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你们,就等着死吧,我们马上就能够找到你了!”

    听到这一茬,我心中剧震,便想着使用什么手段,先将杂毛小道弄晕再说。

    而就在此时,在我们左边的五米处,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砰然砸在了草地上。此物跟前几天我与虎皮猫大人重逢时的降落方法,是一致的,不同的是,这一次,骨头碎裂的咔嚓声,以及血肉四溅的惨状,一起出现,鲜血将在地上翻滚的我和杂毛小道,溅满一身,血腥味浓重。

    我余光瞟去,黑乎乎一米多长,是头黑羽毛的扁毛畜牲,我想起虎皮猫大人跟我说起过的白背兀鹫,顿时往天空瞅去,只见又一道巨大的黑影子,从天而降。

    刷……咚

    物体从高空跌落,除了空间落差,还有巨大的重力势能,那一声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响起之后,第二头白背兀鹫,再次一命呜呼。正在我想高呼虎皮猫大人万岁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在第二头白背兀鹫的身上,竟然还伏卧着一只肥硕的身影。

    头顶风声大作,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极远处,呼啸而来,朝着这身影抓去。

    而第二头白背兀鹫身上的那个身影,则已然没有多少力气动弹,只是翻身,朝着地上滚去。我大叫救肥母鸡,便见那头最后的白背兀鹫头顶上,出现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脸色青獠,掐住了那头巨大扁毛畜牲的脖子。这鬼手阴恻,幸存的白背兀鹫抵受不住,便开始朝上开始攀升,而朵朵则在试图控制它的脑域,拼斗激烈。

    我放下心来,大声叫道:“大人,你还好么?”

    肥母鸡从暗处哆哆嗦嗦走出,脚步都有些摇晃,摆摆翅膀,调侃道:“妈蛋,这三个少妇真的是如狼似虎,大人我老了,有点扛不住倘若是再年轻几年,大人我非把它们弄得,直叫妈妈……”

    这家伙开着黄腔,摇晃着走过来,近了些,我才发现大人浑身都是血,羽毛脱落了一小半,有一截都遮不住,露出疙瘩肉来。浑身浴血,那血浆干涸之后,让它变得难看得很。没有经过刻意遮掩,我能够看到大人身上,有好几道抓伤,又凶又狠。

    大人到杂毛小道的身边来,看到正在与我较劲的这家伙,勉强挥动翅膀,然后飞到半空中,嘴在杂毛小道的脑袋上啄了几下,然后使劲儿一吸,一道尖锐的叫喊声出现,接着所有的都化作数缕黑气,钻入鼻中。

    而与我生死相搏的这个男人,终于没有挣扎,昏睡过去。

    我正待夸奖一下虎皮猫大人,只见它的身子一歪,也朝旁边倒去。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观察的小妖赶忙伸手一扶,将虎皮猫大人搂入自己怀中,小心地查看了一番,跟我说脱力了。我点头,背着被大人诊治妥当的杂毛小道,往会所西北处的民居小巷里,跑去。

    然而没走多久,我便听到身后的空中,有衣袂飘动的声响传来。我心中大惊,回头望去,只见从会所的方向,有一道身影,流星飞过。借着远处的灯火,我瞧见,来人正是茅同真。

    他踏风而来,有赫赫的冷笑传入我的耳朵中:“小贼,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而且你竟然还敢勾结邪灵教,此番若不能把你留下,我茅同真,还真的是没有脸,在这江湖上行走了!”

第六十一章 对掌碰硬,再战烈阳真人

    大鸟一般的茅同真从天而降,青色的道袍在夜空中,猎猎作响。

    在他身后的十二点钟方向,有一束烟花冲天而起,黄色的、红色的和白色的焰火炸开,闪耀夜空,映照出他明暗不定的面容来。

    这厮有一种可供加速的法器,弹于空中,疾速奔来,人未至,声先到,话音落,漫天就是那红通通的肉掌。不愧是茅山宿老,他的速度便如同一道青线,后发先至,转瞬袭来,双掌拍出,便有铺天盖地的热意,如同炎夏,朝着我呼呼袭近。

    不知道为何,往日我对这个老头儿是十分恐惧的,根本不敢与之面对,远远瞅见,便想着逃开。然而此时,见到杂毛小道这般模样,心中就不由得怒意横生,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斗志昂扬,手往背包后一招呼,鬼剑倏然而至,斜斜挑起拔剑、出鞘、抖腕、挺刺……

    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同吃饭喝水,自然反应;此剑光寒,角度刁钻,浑然天成,竟然有几分杂毛小道的气势。

    茅同真避无可避,双手交错,指间互换,然后一指骤然弹在了鬼剑之上。

    叮……

    鬼剑虽为木身,然而却外覆罕有精金,一弹之下,竟然用剑走龙吟之回响,初听为“叮”,而后整个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茅同真脸上的表情快意,然而他罄尽功力的一弹,全力出手,却并没有将我的鬼剑弹飞,而是在稍微回转之后,旋了个剑势,收缩剑身后,复如毒蛇出行,刁钻地朝着茅同真刷刷三剑,直指要害。茅同真一身武艺精湛,修为高深,冲势急转,攻守自如,在我凶猛的攻势之下,竟然如鱼得水,花丛取物。

    而我,虽然剑尖沾不了茅同真的衣袂,但是这全力集中的拼斗,却使得我心灵,与那鬼剑开始高度契合起来。

    杂毛小道往日养剑,吞吐日月、日夜养息,能够对那雷罚视若爱人,整日陪伴,将那死物凝视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渐渐产生了灵性,如指臂使。我初得鬼剑时,只是凭借其本有的特质,以及锋利,再就是让朵朵附身于上,凭气引剑,就其本身而言,并没有与之亲近的感应。

    这一是逃亡时期,没有什么精力,二则是掌握不了法门,习剑的时间也不长。

    所谓剑者,正为纲,奇为辅,君子之道,学而易,精而难,我本来是远远触摸不到其中的精要和境界,然而在此刻,生死存亡之时,倏然间,感觉那上面,似乎有一股潜在的意识,跟我真正沟通起来。

    我与茅同真过了几手,两剑将其迫退,鬼剑依然兴奋地颤抖不停。

    这兴奋不但来源于我的斗志,也来源于鬼剑里面本有的力量在共鸣。我将背上的杂毛小道往后一抛,大叫小妖接着,然后根本就没有回身去看,提剑便往前方刺去。茅同真本来以为能够在几招之内,便能将我给擒住,然而这一番交手下来,我不但没有落败逃跑,反而斗志昂扬地挺身冲上,顿时有些诧异。

    他一边朝着身后虚空抓去,一边惊疑地问道:“陆左小贼,你到底打了什么鸡血,怎么会如此厉害?”

    与人拼斗,特别是与比自己厉害许多的高手交锋,最忌分心,精神意志不集中,被人趁了空隙。我又不是什么修心的高人,打架之前,还要论啥劳什子机锋,打打诳语,更何况沉默的敌人更加可怕,于是闭口不言,也不与他多说半句,挺剑便冲,朝着这厮的双掌砍去。

    虽然我的阳毒在加藤亚也的治疗下,莫名好转,但是下次未必还会有如此的好运气,所以我对烈阳焚身掌十分顾忌,对茅同真的这双肉掌,也是重点照顾,弄得他不断后退。在退到第五步的时候,他突然从黑暗中,掏出那一根精致狰狞的铜棍,与我的鬼剑重重撞击在一起。

    钝器与木剑相遇,巨力陡生。我凭着凌厉的力道,竟然将茅同真那根扎满铜钉的檀木棍儿,生生砍出了一道裂口来。

    这法器被损,茅同真浑身一震,须发皆往外面飘散,大声厉喝一声“啊!”

    我便感到有磅礴的道力,从棍身上蔓延开来,似触电,麻酥酥的,搞得我浑身的毛发往外舒张,眼前一阵黑。

    就在这一黑暗之间,与我鬼剑相交的铜棍倏然收转,然后一道凶猛的棍风,朝着我的脑袋逼来。

    我眼睛虽闭,然而全身的毛孔皆在舒张,呼吸,感受着无所不在的气流涌动,于是一个硬马铁板桥,避开了这一击,下丹田的气海涌动,将这布满全身的道力震散。我睁开眼睛来,但见在此刻,茅同真竟然瞬间烧了三个纸符人偶,蓝色的火焰在冷冷地闪耀,迅速化作了三道人形气流,转为无踪。

    身为茅山长老,茅同真不但武艺精湛,而道术也堪称非凡,那三个烧成灰烬的符纸人偶融身于空气之后,迅速分散在我的四周,对我形成包围之势。在我刚刚翻身站稳之时,一道凌厉的劲风,就朝着我的后腰袭来;此为其一,而后左边一道,右边一道,加上前面的茅同真挥棍直戳,竟然是四面埋伏,八方来风。

    见他使出这般伎俩,我不惊反笑我陆左自出道以来,这一点一点儿的名头,可不是光凭着拳脚打下来的,而是在我身边,这众多的小伙伴小伙伴的功来。我便是这一领域的佼佼者,那里能惧他这一手。心念一动,我并不理会身周的那三道隐形符灵,而是只攻茅同真,短瞬间,以快打快,又过了好几招。

    与此同时,肥虫子张牙舞爪地从我胸口浮出,扑向左边,火娃点亮身子,冲向右边;而我的身后,传来了小妖的娇喝,一道青光闪现,生生拖住那道疾风。

    见我人数反占上风,对我基本熟络的茅同真并不诧异,他唇上胡须抖动,瞅见小妖怀中昏迷的虎皮猫大人,嘴角顿时上翘,身子往后一个空翻,半空中,四道赤黄白黑各色令旗,射向四周,钉住阵脚。甫一落地,他脚踩天罡,七星北斗,手中铜棍指天,怒吼一声:“四相封魔!”

    声音一落,空间顿时一震,周遭的民居巷道,疏动树影,瞬间化为昏暗,周围浓雾翻滚,阻力增强,如行水中,无数黑雾变换触角,朝着肥虫子、火娃和小妖一同卷去。见阵布好,茅同真哈哈一笑,横棍身前,指向我,狂笑:“屁大点小儿,竟然如此厉害,看来此刻不把你废了,后患无穷啊!”

    他狭长的眼睛眯起,抖棍,然后朝我疾冲冲来。

    这空气凝滞,我行动受阻,唯有咬牙搏出一剑,朝着前面挡去。然而在此阵中,此消,则彼长,我的鬼剑倏然被荡开,茅同真贴身再拍一掌,手心殷红,高声狂叫道:“再吃我一掌,看你死不死!”

    看到这厮的狂妄之态,我的心莫名就冒出一大股无法压抑的愤怒艹,烈阳焚身掌又如何?老子跟你拼了!

    这世界上的拼命基本分为两种,一种是送死,一种是激发潜能,而我,则属于后者。怒火中烧的我下盘一稳,提气,收腰,拢背,所有的劲气都沉于丹田位置,顿时就有一股荒凉而苍远的气息,从我的小腹升腾而起,然后迅速凝聚于左手。

    这是一股我根本掌控不住的爆炸力量,它不断旋绕,使得我的手掌肿胀发麻,然后闪电一般,条件反射地拍出,生生与茅同真的手掌交印在了一起。

    对掌!硬碰硬,实打实,一边是练就了接近一甲子的烈阳焚身功,三茅后裔亲传,一边是深渊魔物诅咒,莫名功力陡增。我这一掌拍出的那一刹那,自己都能够预测到自己的胳膊青肿,灼热阳毒灌入。然而当我的左手指腹与茅同真灼热发烫的手掌接触的时候,我感觉到下丹田那一股苍凉荒芜的气息,竟然开始灌涌而出,将蔓延开来的灼热阳毒,迎击直上,席卷而去。

    砰!

    这是一声巨大的响声,如同乡下死人时放的那种铁炮,比打枪还响,接着周围空间震荡,炁场动荡不安。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与人拼斗,竟然能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踉跄退了两步,才发现茅同真脸色晦暗,蹭蹭蹭,一连退了四步,身形剧动,似乎勉力控制了一下,方才站稳脚跟。

    我难以置信地看了一下我的手掌,上面莹蓝透亮,那两个代表着“毁灭”的耶郎古文,似乎都要游动跳跃起来。

    我竟然在刚才的对掌中,在力量上,完克一向狂暴的茅同真,不但取得了优势,而且还将那阳毒给震散了!

    这是什么节奏?

    这情况,不但我不相信,茅同真也惊诧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愤怒地大叫:“怎么可能?”他的胡子一抖一抖,眼睛转动,突然一跺脚:“封魔!”一震之下,天地晃动,左右颠倒,在我们面前,裂出一条巨大的裂缝来。

    小龙人

第六十二章 朵朵破阵,长老重伤奔逃

    封魔阵成,并非是将人困在此地,而是有着诸多让人受制的手段。

    这件事情,我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看到地上突然裂出了一道小半米的裂缝,心里依然还是猛地一阵悸动。

    裂缝产生,里面顿时就有翻涌的黑气喷出,那黑气的浓度粘稠,让人心惊胆跳,我往后退了两步,小心地回望了一眼正在照顾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的小妖。只见这小狐媚子将杂毛小道给平放在地上,然后抱着昏昏沉沉的虎皮猫大人,将那根九尾束妖索当成了鞭子,手腕一抖,啪啪作响,女王范儿十足。

    小妖将周遭的黑雾触手驱散,然后隐隐地制住了其中的一个隐形纸符之灵。

    肥虫子周身散发着暗金色的氤氲,丝线缕缕,已然将一头人形灵体给扯住,厉害的金蚕蛊大人如同最高明的琴师,在一点一点儿的拨动间,那头恐怖的符灵已然变得越发淡薄;火娃个儿小,已然化作了一条红线,绕着一处空档不停飞舞,有隐约的热力,将空间中的阴寒驱散。

    小伙伴们虽然不敌顶级道门茅山宗的长老,然而对付这些小角色,它们却是游刃有余。

    回望过来,我终于看到了我的对手,两个如同霹雳布袋戏里面的玩偶人物,一男一女,常人身高,裹挟着滚滚黑雾,从地缝之间跳了出来。而与此同时,从阵中的四个方向,陡然传来了四股隐隐的威严气息。在我的感应中,除了一股有些游摆不定之外,另外三股,让人从心底里,又是一沉。

    这四股气息我自然晓得东方苍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这是茅同真当日在山中,洋洋得意地与我显摆的。只可惜当日被虎皮猫大人一招“托马斯甩翔”,给陡然破掉,然而其中的威力,绝对是我以前,所不能够抵御的。

    茅同真此人虽然刻薄寡恩,然而却极爱说废话,见到己方这两个古怪的布袋戏玩偶站定在自己身边,顿时底气大盛,脸上有着淡淡的装波伊微笑,指着我说道:“进了我这阵中,即使你打了鸡血,吃了灵药,大德活佛灌了顶,也绝计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束手就擒吧,我还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我望着面前这个年近花甲的白胡子长老,呼了一口气,终于将自己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茅长老,我与黄鹏飞之事,最重要的过错并不在我,我是在自卫,是被冤枉的。这一点,我想你和很多人都知道,为何还要苦苦相逼呢?”

    茅同真的眉毛一掀,说哦,你果真对鹏飞没有一点儿杀心?

    我将手中的鬼剑一挽,隐隐地压着那两个散发着冷漠气息的玩偶,冷然说道:“我屡次救了黄鹏飞,甚至救了进洞的所有人,如果我真的有杀心,他早就不能存活到想要趁虚杀我的时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是被什么魔障,一叶蔽了目,这等小孩子都能够看出来的东西,竟然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鬼剑前挥,斩断一律黑雾,我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不怕,污了自己道心?”

    茅同真沉默了一下,将手中的铜棍指向了我,说道:“我如何行事,岂是你这等邪魔外道的小贼,所能够揣度的……”说完这话,他看着我依旧不屈的脸,淡淡地说道:“你不要怪我,成王败寇,这就是真理!政治,小孩儿,你不懂的!”

    此话说完,他身边的那两头木偶脸色僵硬,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的怒意升腾,终于止不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不是谁掌握了力量,谁就可以肆意妄为呢?没有了道德,没有了法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力量的搏斗是么?是不是掌握了暴力,就可以践踏一切,包括人的财产和尊严呢?这就是你的道……”

    一股压抑不住的荒芜之气,从我的下丹田中,升腾而起,然后遍布于我的全身。

    那气息,类似于金蚕蛊所给予我的力量,不过更加原始,也更加浓郁,充满了我的浑身的经脉中。

    那两个木偶一般的家伙冲上前来,手一扬,数道看不见的细线,在空间里剧烈抖动。倘若我被割到,必然就是大卸八块的下场。这两个家伙,是我所见过的,那通过简易阵法召唤出来的阵灵中,最恐怖的其中之一,气息僵硬,阴森寒冷。不过我却也不怕,鬼剑一震,朝着前方嗡的一声刺去。

    在我腹中力量的灌注下,此鬼剑似乎转化为了小型“黑洞”一般,对着四周的阴灵之体,有着强大无匹的吸引力,那些堪比最锋利刀刃的无形之线,瞬间就变得软弱无力,缠绕上来。

    一剑破线,两木偶动作僵硬地冲将上前来,一样的黑虎掏心,从不同的角度朝我攻来。

    我举剑平削,刚一接触,顿时又火星迸射,巨大的力量从那里传过来,让我止不住地后滑。而茅同真则大叫一声,铜棍举过头顶,朝我砸来。不过也就是在此刻,三声不似人言的凄厉惨叫,从我身后传来。

    小妖、肥虫子和火娃,先后将那三道纸符阴灵给弄得烟消云散。

    我的眼睛血红,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化作了虚实线,景物已经不再是景物,而是能量的强弱,一种莫名的强大自信席卷上了我的心头,站稳脚步的我稍微平移两步,接着飞去一脚,竟然将冲将过来的茅同真给逼退一旁,而也就是在了此刻,那两个木偶人已然冲到了我的近前,朝我抓来。我将鬼剑朝着它们的头顶一斩,削断了无数联系,然后将鬼剑插入背包,点燃恶魔巫手,一手一个,将那两个木偶人的脖子给掐住。

    那一下,我感觉自己仿佛擒住了两只花斑吊额的猛虎,奔腾不休的力量,从双手间狂涌而来。

    见我竟然一下子变得如此凶猛,伸手便将他所凭恃的阵灵擒住,茅同真极为震惊,大叫一声:“怎么可能?”

    他急着想冲将上来,而此时肥虫子和火娃已然摆托了牵制,一左一右,飞抵前方。

    二转过后的肥虫子,噬尽万骨的火娃,一直都是茅同真所深深顾忌的,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启动四象降魔阵,牵制这两个小家伙。见此情形,他也慌忙稳下来脚步来,身子一抖,然后有一股青蒙蒙的光芒附身,逼得双蛊不敢前行。

    蛊毒危害巨大,稍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这也是上层建筑无数年来,对我们一直压制的主要缘故。茅同真虽有秘法,但是也不敢怠慢。他将铜棍一收,手并剑指,遥遥定住了火娃,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想像上次一样将火娃策反。

    小妖见到杏眉一竖,也开始与之对念起来,争夺火娃的控制权。

    在短暂的时间里,两者陷入僵持。

    而就是这个时候,我已然将手中这两头具有恐怖力量的木偶,用恶魔巫手的功效,将其融化。这段时间虽然漫长,而且艰难,我几乎以为自己都扛不住了,但是奇迹出现了,这两个往日足以将我给弄得欲死欲活的古怪人偶,最终还是在我手中化作了缕缕黑烟,然后消失不见。

    两股气息,从我的掌心中流入,我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又在累积了恶魔巫手,杀的黑暗生灵越多,吸引的仇恨便会越重,而力量,则越加强大!

    正在与小妖争夺火娃操控权的茅同真见到此情形,口中陡然吐出了一大口血,睚眦欲裂:“你……”这一句话没有说完,他头昏脚软,恨声大叫:“苍龙白虎、朱雀玄武,速来助我!”此话音一落,那施加于我身上的压力,顿时又沉重数分,而茅同真则往后面跳去,隐入黑暗。

    几股庞大的气息在暗处的角落流动,我的心骤然提了起来,倘若茅同真此番真的驱使了四象,那么我就危险了。

    一声虚弱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小毒物,左七右五,单跳!”

    我一激灵,这是虎皮猫大人的声音,作为左道组合的阵法资深顾问,我毫不犹豫地按照大人的指示开始做“右三退四,连走三步!”大人开始不断地下达指令,我依次照做,身上的压力居然开始逐步缓解,茅同真在暗处冷笑,说:“你便是知道法门又如何?没有外力助你,这一辈子,你都走脱不得!”

    虎皮猫大人哈哈一笑,说没人助我?朵朵

    话音一落,一道鹰啼从我们的头顶落下,飓风扇过,黑影浮动,有呼呼的风声吹来,虎皮猫大人的声音也骤然高亢了:“小毒物,左七,手扶地下,拔!”我照做,顿时摸到一道令旗,拔将起来,周遭的昏黄顿时消失无踪,大人又命令:“折断……”

    喀

    阵法消失,而我面前六米处,茅同真朝天狂喷着鲜血,仰天长啸:“啊,怎么可能……”

    虎皮猫大人大声叫道:“小毒物,阵法被破,他身心俱疲,擒下!”我错步而上,哪知茅同真火符一燃,身形就化作虚幻,不见踪影,唯有地上一大滩的血,预示着他曾经重伤于此。

    我心中发苦,这等老贼,果然还是有防身之计的,正待回转去扶杂毛小道逃遁,突然就在这个似乎,从转角处又出现一个黑影,朝我叫了一声,丢了一个包裹过来。

    我抄手接过来,笑了。

第六十三章 战后余波,共享除夕之夜

    来者是一个身形娇小,穿着鼓鼓囊囊肥厚裤子的女子,她正是我以前在集训营中所遇到的带队教官,尹悦。

    见到她的出现,身为通缉犯的我并不紧张,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将右手上面的包裹,翻转过来看。

    别的没有瞧见,杂毛小道的那把雷罚,正好斜插在里面。尹悦见我准备解开包裹,上前来制止,急匆匆地说道:“老萧的东西,都在里面了。别忙瞧,徐修眉那老乌龟见那边大局已定,急着想要跑过这边来前后来了两拨人,都给我挡回去了。先跟我走,到点儿了,再跟你说!”

    她的右手一扬,一股黑色的粉末缠绕在我的身上,而后面被小妖扶起来的杂毛小道,也被洒了一身。

    “防止被跟踪,这边有个剑阁天师教的追踪高手,吴临一就是落在他的手里,不得不防!”尹悦跟随大师兄办事日久,行事也有一股风行雷厉的章法,往后瞅了一眼,然后在前面带着我,往巷道里钻去,临行还不忘关心我:“陆左,没受伤吧?”

    我回答没事,往旁边瞧,朵朵掐着那只白背兀鹫的脖子,一提,那头扁毛畜生就展翅飞了起来。她低声喊道:“陆左哥哥,我代替臭屁猫,给你们在空中放哨啊!”朵朵高飞,而小妖则将杂毛小道扶上了我的背,然后抱着虎皮猫大人说道:“走吧,后面有大批人马,要追过来了……”

    我扭头瞧了一眼灯火辉煌、不断有警报声尖锐响起的鸿宾会馆,然后咧嘴一笑,跟随尹悦,遁入了黑暗中。

    因为急于赶路,尹悦并不与我言语,她的身形飞快,如同灵狐,在这古城巷道里,钻来钻去,几乎都没有一点儿停顿,宛若鬼魅。瞧她这般模样,我便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分重大。显然大师兄并不想留人话柄,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插手此事,并且帮助了我和杂毛小道两个通缉犯。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我刚才与茅同真的缠斗,确实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后面追兵汹汹,使得我们此刻的情形异常紧迫,稍一停留,便有被缠住的危险。好几次,我们都是停在黑暗的巷子或者石桥下,方才堪堪避过追兵的。

    在此期间,佩戴上了本命玉的杂毛小道,终于舒缓了气息,精神也凝聚了一些,坚持让我把他放下来,在我和小妖的搀扶下,朝西奔走。如此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在黑暗中,越过了小半个城区,追兵再不见踪影,尹悦的脚步放缓,我才跟她搭上话:“尹姐儿,这一次来了几个弟兄?”

    尹悦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我一眼,说这次接到你的通报后,由老林带队,张励耕、我、白合还有余佳源,在总部的五把剑,都出动了。

    我点头,说了声哦,便不多言。如此规模的实力,林齐鸣自然可以有很多可以操作的空间,想来这次将邪灵教的人制住,把握很大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周在丽江街头找到我,除了是想要找到一个可以共同搅和、解救吴临一的助手之外,其实也是有将我拖下水的想法。

    看过的朋友应该知道,这拉人下水的门道,五花八门,多得令人发指,不过文学往往还不如现实精彩,缺德书生吴用的伎俩,未必会有邪灵教多。我倘若抱有侥幸心理,与他们合作,各取所需,只怕即使能够将杂毛小道救出,铁定也是一瓢污水泼上身,这辈子都是个亡命天涯的命。

    所以早在遇见邪灵教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计划着如何摆脱他们的控制,又能够将杂毛小道救出。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抓破脑袋没有办法,只有求助了大师兄。于是在他的一番布置之下,情况变成了知情人得到邪灵教偷袭会所的消息,从帝都总部直接从接手他职位的林齐鸣那里,抽调人手,然后谁也没有通知,过来埋伏,将劫人想逃的邪灵教众,给一举逮个正着。

    这便是我之前所说的布置,也是我宁愿从那秽臭不堪、污水横流的下水道爬进爬出,也不愿意跟着夏宇新和吴临一等人,从新开辟的绿色通道离开的原因。

    因为从那里走,一抓一个准。

    我心情愉快,尹悦的情绪其实也是蛮高的。因为去年年中的集训营被袭,和白城子监狱越狱事件,事情闹得太大,红头文件一发,大肆打击,邪灵教便藏匿身形,化整为零,使得越来越难以寻找和发现。此番消息确凿,伺机而动,收获自然十分的大。而且他们还可以经过这一事,绕过地方,直接将吴临一给掌握在手里。

    这样一来,我罪名洗脱的希望,又多了一层保证。

    我和尹悦稍微聊了一下,她表示刚才战端一起,她便溜到了档案室,将杂毛小道诸般封存起来的东西给卷了个包,然后过来找我。不过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而后又费尽心力将朝我那边过来的追兵给阻拦了一下,所以才会来得晚。至于在另外一边的战斗,她也不知晓,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宅院,她掏出钥匙,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将门打开,让我们进去。

    见我疑惑,尹悦解释,说白合老家就在丽江,这是白合家以前的房子,她父母后来都搬到春城去了,不过这宅院被没有卖,而是留了下来,每年会过来住一段时间。他们初来乍到,也没有个安全的落脚之地,所以就将就这儿了。

    见我疑惑,尹悦解释,说白合老家就在丽江,这是白合家以前的房子,她父母后来都搬到春城去了,不过这宅院被没有卖,而是留了下来,每年会过来住一段时间。他们初来乍到,也没有个安全的落脚之地,所以就将就这儿了。白合是以前跟随大师兄办事里的七个得力助手之一,我通常叫做七剑,在缅北山林中也见过一面,不过相交不深。

    这房子挺大,进了屋子里,尹悦让我们在堂屋安坐,说她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战况,让我们先歇息一会儿。

    我点头,让她离屋,然后转向杂毛小道,嘿嘿笑,说老萧,你在里面受了什么苦,怎么现在瞧着,一副萎了的情形?

    我和杂毛小道说话,从来都是这个调调,他也不在意,反驳我,说艹,萎个毛!想要重新废我功力,这决定只能有杨知修那个老杂毛才敢做,徐修眉和茅同真这两个屁股坐歪的长老,可没有这个胆量。大爷我只是被长时间的麻醉和催眠,习惯性的腿软,适应几天就好了。

    他头顶上的“神针锁魂”,已然被虎皮猫大人给破解,此刻神情虽然萎靡,不过眼珠子倒是也透亮,显然正如他所说,并无大碍。至于脱力的虎皮猫大人,一被放在茶几上,找了一下桌子上,啥都没有,咕哝着骂了一声娘,便不再言,昏昏睡去。

    我与杂毛小道久别重逢,聊了一下分离之后的事情。从杂毛小道口中,我得知他的受刑,倒不是我的缘故,而是因为徐修眉和茅同真,想要知晓他是如何习得那神剑引雷的秘术。说到这里,他颇为自得,众人皆以为是李道子或者他师父亲授,实则不然。

    当日李道子赠予他三张符箓,最珍贵的便是用来诛杀降头师巴颂的那张雷符,而杂毛小道的引雷技艺,悉数都是从那符箓上面,经过七八年的琢磨,观想而来。

    听到杂毛小道的话语,我不由得为这个兄弟的天赋惊叹。同门皆以为高不可攀的不传之秘,竟然是他由符箓上面,那些如同鬼画符的纹路中所习得,真的是让人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又聊了一会儿,尹悦回到堂屋,告诉我们,说此番一战,邪灵教来了六个人,遭受伏击之后,两人战死,两人获擒,领头的魅魔重伤而退,唯有一个家伙全身回返,邪灵教内应夏宇新被擒住,而吴临一则在反抗中,被斩断左臂,现在正在抢救中,应该问题不大;至于她们这一方,因为早有准备,所以损失不大,但还是有一个叫做马成名的茅山弟子,阵亡……

    马成名?是马四么?想到那个嘴巴毒辣、但是心理面依旧善良的马四死去,我心中不禁有些难受。

    尹悦还告诉我,在与邪灵教交手的过程中,徐修眉屡次分心,结果被魅魔削掉一只耳朵,而茅同真被阵法反噬,同样也受了重伤。

    她笑嘻嘻地告诉我,说这两个老头,在茅山宗里跟陈老大,向来都不对付,此番出了这般状况,不知道杨知修那老杂毛,作何感想。

    茅山二老的受伤虽然并非只是我一个人所造成,但总的来说,我算是罪魁祸首。此番下场,也算是报了这一个多月来,被他们追得像老鼠一样东躲西逃的仇怨了。我看到杂毛小道欲言又止,知道他想问我为何病患全消,功力大增,不过当这尹悦的面,也不好提及。

    谈完这些,尹悦说她刚才出来,名义上是追击敌人,到了现在,需要归队。

    她让我们在此歇息一二,明天早上再过来看我们,商量接下来的事宜。

    我们点头,送她到了门口。

    这老宅虽旧,无人住,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竟然给提前在偏厢房的餐厅里,准备了吃食,**盏碟子里荤素皆有,微波炉热一下即可,中间一个红铜小火锅,也有酒。我和老萧草草洗漱,然后坐了下来,将虎皮猫大人唤醒,朵朵、小妖、肥虫子、火娃,我们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在这个逃亡的夜晚,共同渡过了09年的除夕夜。

第六十四章 情人佳节,来年共赏樱花 为@各种二 加更

    久别重逢,然而老萧身上有伤,浅饮则止,也不贪杯。

    倒是这菜,扫荡了个来来回回,连吃了五大碗,果真符合了他刚从牢里放出来的饥荒贼形象。

    虎皮猫大人神情恹恹,但经过朵朵的一番包扎和按摩,美得眼睛都眯住了,开心地直叫唤,不过声音猥琐,活像一个素了几十年的老光棍儿。

    此番行动,除了过程有一些让人反胃之外,总体来说,还是相当完美的,

    我们不但将杂毛小道给救了出来,而且将试图拉我下水的邪灵教给反坑了一把,并且将茅山二老狠狠教训了一番,相信接下来的追捕强度,会低上一些,因为没高手了。

    不过我们也面临着一些困难,其一就是杂毛小道身上的暗伤,虽然虎皮猫大人给它破了神针索魂,但是这些日子的被擒生涯,徐修眉偷偷摸摸地动了些手脚,使得他无论是功力,还是经脉,都有一定受损,不但是虚弱,而且说不定会影响以后的修为;其二则是虎皮猫大人,它以一区区鹦鹉之身,单挑三头白背兀鹫,终究体弱,被弄得一身的外伤,飞是飞不起来的,须得养一段时间的伤,才能活蹦乱跳。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最严重的,莫过于我们此番,将邪灵教给晃得不轻。

    因为我的举报,使得邪灵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将吴临一给救出来,还折了不少人,甚至连魅魔都受了重伤。以邪灵教睚眦必报的性格,只怕我已经上了邪灵教的黑名单了。我们既定的行程,是往南,到了东南亚,但是在那里,邪灵教的势力更大,我们倘若是露面,估计就要被邪灵教源源不断的报复给堆死。

    一番大战,我们众人皆有些疲惫,并没有秉烛夜谈的兴致,既然此地安全,那么我们便先歇息,明日再说。

    一夜无话,第二日我早早地起来练功,在小院里耍了一套拳,杂毛小道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惊讶地问我,说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突然就百毒全消,功力陡增了?我便将分别之后的事情,悉数告知于他。他摸着青色的下巴,呵呵笑,说日本人若真有这等厉害的宝贝,为何往日不直接用来救那日本美妞,还留着给你尝鲜?

    见到这家伙笑得猥琐灿烂,我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我头疼得很,怎么都想不起来。

    杂毛小道还待说我几句,院门突然传来一声动静,我和杂毛小道心中都是一紧,我一个纵身,就跳入窗内,将木窗小心关合,透过缝隙看过去。

    院门打开,又复关闭,来者有三个人,两女一男,分别是尹悦、白合和林齐鸣。

    看到这三人,我们紧绷的心脏才放松下来,打开房门,迎上前去。

    尹悦昨天是见过面的,林齐鸣和白合却是久别重逢,好是一阵寒暄。在堂屋中各自落座,林齐鸣说昨天一事,还没有收尾,全城都在搜查,他很忙,便开门见山。说着,林齐鸣从兜里面摸出一个洁白长颈的陶瓷瓶子,递给杂毛小道,说陈老大得知他落入徐修眉手里,知道定然会受一些罪,这里面有天山神池宫的“百花补气丸”三颗,服用之后,可消除暗疾,增长功力。

    杂毛小道接过来,有些动容,拱手为礼,说还请转告大师兄,克明承蒙关爱,多谢了!

    我见他如此郑重,不由疑惑,说这玩意很有效?虎皮猫大人在旁边不屑地说道:“天山神池宫出品的,自然是灵药中的极品了,小明服用过后,不几日,便应该可以痊愈了。”

    天山神池宫,东海蓬莱岛,十万大山的苗疆万毒窟,这三个地方都是曾经辉煌一时的修行圣地,比之天师道、悬空寺,茅山、崂山、青城龙虎山等等至今仍然存在于世的名门正派,更加出名,也神秘,只不过因为过盈则缺,消失于世间久矣。唯有星星点点的传闻流出,大家也只当作是流言笑话,小说家言,并不当真我只晓得在十二法门中记载,真实的苗疆万毒窟,应该是耶朗后裔所建,而后消失于元末明初,其他的我所知也不多,便不在这里献丑,扰乱视听了。

    林齐鸣见我问起,也笑而不言,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好的信封,说陆左,这是陈老大收集到烈阳焚身掌的解法,不过我看你精力充沛,好像用不着了吧?

    我伸手接过来,拆开来看了一眼。这方子果真古怪,又要用那少女的下宫血,倒与恶魔巫手的排毒之法,有着类似的地方。我收起来,拱手为礼,说要的,免得以后再中了茅同真的一掌,还是没得治。

    将这两物交给我们后,林齐鸣突然走到堂中,朝着我和杂毛小道,长鞠到地。

    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起身过来扶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齐鸣告诉我,说他是代陈老大和组织,向我们表示的最大歉意。此番我们蒙冤受苦,除了黄鹏飞是一根导火索之外,更多的,还在于我们卷入了陈老大和杨知修,关于茅山宗话事权的争夺,以及与西南赵承风的双雄之争。如此风云诡镝,让人好不惊心。

    林齐鸣还告诉我们,说大师兄正在收集证据,蓄势待发,而杨知修则昏招迭出,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即将得以翻案。而此事,则能够极大地促进杨知修的倒台。到了那时,我和杂毛小道便能够恢复名誉,光明行走于阳光之下了。

    我有些苦恼,说如此一来,那我们岂不是又成了众矢之的,杨知修只怕会施行最后的疯狂。那么接下来的追杀力度,只会更强,一定要将我们办成铁案,这可如何是好?

    林齐鸣沉吟,说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能够透露一下么?

    杂毛小道说本来是准备往南,出国,到东南亚去,然后看看能不能到英国或者澳大利亚避一段时间难。不过现在陆左为了救我,已经得罪了邪灵教,他们在国内尚能够收敛一二,若是到了东南亚,那追杀只怕会层出不穷,不得安宁了。所以,现在便有些头疼。

    林齐鸣双手一拍,沉声说道:“入藏!”

    我和杂毛小道同时抬头盯着他,问此话怎讲?林齐鸣告诉我们,他来的时候,跟陈老大通过话,陈老大有过交待,说万路不通,唯有入藏。在茅山的十大长老中,茅同真和徐修眉排名靠后,倘若杨知修倘若真的恼恨,应该会派武力强横的刑司长老下山。到了那时,只怕是他也阻止不了。

    而如果入了藏地,邪灵教和茅山,都不能够渗透,找寻不得气息,推算不了天机,定然能够在那里休养一段时间,不受骚扰。

    林齐鸣看着我和杂毛小道,说他已经安排了一辆车,在日喀则也联络到了一个朋友,如果我们同意的话,明日清晨便可出发,避开接下来的全城搜查。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表示同意。既然大师兄那里有安排,那便遵循便是,也好过我们这整日,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这边商量完毕之后,林齐鸣也不再言,他接替的是大师兄在总局的职位,不过因为能力的缘故,权柄缩小了很多,凡事都需亲历亲为,事务繁忙,便不久留,跟我和杂毛小道紧紧握手之后,留下尹悦陪我们,带着白合匆匆离去。

    留下来的尹悦开始跟我们介绍起那个收容我们的人,他叫做南卡嘉措,在日喀则是一个三流的皮货商人,陈老大曾经在年轻的时候,救过他的命。藏民重义,恪守诺言,所以此番前去,一定会得到很好的安置,不用太担心。

    说到这里,尹悦随身带了一些关于西藏宗教、政治和风俗民情的内参卷宗,也是给我们做参考的,然后谈及明日清晨的启程,我们将会在一辆满载着百货的货车后车厢里,从检查站经过,然后一路前行,折转几处,最后到达日喀则地区。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接应我们的。

    这些交待完毕之后,尹悦还给我们做了一顿饭,谈了谈最近的经历和体会,到了中午,方才离开。

    到底说是大师兄,一番安排,滴水不漏,我们也放了心,杂毛小道身体虚弱,服用了百花补气丸之后,盘坐在床上一整天,我则无聊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面一直浮现起加藤亚也的身影。我想着既然已经救出杂毛小道,是不是去跟她报一声平安呢?

    除此之外,我心里还是有着一点儿疑虑,想要从加藤亚也那里,得到答案。

    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健忘的人,自然想起了在怒江崇山中,白纸扇罗青羽对加藤亚也的评价。想来想去,我也感觉阳毒解除,功力陡增,似乎跟这个有着极大的关系,只是不知道加藤亚也为何又对我有所隐瞒。白合家的老宅子,离加藤亚也那里并不算远,入夜,我悄然潜回那里去,却发现人去楼空,仅留下两个粗手粗脚的妇人。

    经过询问,她们告诉我,说小姐和织田老先生等人,今早就启程,去了大理。

    我的心中恍然若失,一个人在黑暗中呆立了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之前我在地下室碰到的那个黑西装走过来,递了一张纸条给我。我展开一看,纸条上面有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陆桑,你说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么明年三月若有空,去日本,陪我赏一次樱花吧。

    我突然想起来,2月14日,这天正是西方的情人节。

第一章 入藏,思乡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著书立传的事儿,与前面的那一段俗语一般,都是劝人向善的作用。然而我09年的那一段经历,却并没有按应那因果报应的法子行文,使得很多朋友们看得憋闷,觉得不爽。然而世事无常,人心思变,凡事都没有对错之分,而在于角度不同。在我看来,09年的近半年的瘫痪,让我更加能够思考强者和弱者的存在;而年末的那一段逃亡经历,又使得我的心性,磨砺到了一个坚忍不拔的境界里来。

    那是一段宝贵的经历,弱者从来只是抱怨,而强者,却能够不断地在逆境中,逐渐成长起来。

    李腾飞一身修为,然而身处温室,终不能够有大成就;我一介半路出家的野小子,却能够逆袭茅山宗的长老,这便是“危险有多大,机遇便有多大”的道理。

    这是一种乐观向上的态度,也是我想传达的东西。

    前言不多谈,说到了2010年的农历新年初,我和杂毛小道,在林齐鸣的安排下,乘坐一辆运送百货物资的货车出了城,然后朝着西边行去。虽然后车厢里,空气流通不畅,又闷又冷,不过我们却并不介意,将睡袋固定在了车壁上,然后钻进去,眼睛一闭,在这摇摇晃晃间,便逃脱出了追兵们的包围圈,朝着神秘的**行去。

    我和杂毛小道两个苦孩子,从西川到滇南,一路上几乎是用铁脚板走过来的,身后追追打打,沿途的风景虽然瑰丽,山水秀美,但是却无心欣赏;不同此时,心情舒畅,一出了丽江境内,我们便挤到了前面的驾驶室,与那个司机老孟聊天,然后享受着旅程的乐趣。

    我们走的是滇藏线,一路过了香格里拉、德钦、芒康,最后来到了有“**粮仓”之称的日喀则。

    这个位于藏南的地区,是雅鲁藏布江及其主要支流年楚河的汇流处,它有着以珠穆朗玛峰为首的冰峰雪山,风景秀丽的原始森林带,交相辉映的神山、圣湖、草原,充满神秘、传奇色彩的名寺古刹,独具特色的后藏人文风习,所有的一切,虽然都只是走马观花,但是却给了我们不一样的感受,仿佛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起初我们还有一种被迫逃亡的委屈心理,然而到了后来,看着蓝莹莹的天,以及视线尽头的雪山草海,心中便觉得,这辈子,能到藏区来一趟,真的不枉白活一生。

    路上的风景美丽,但是我却并不愿意多费笔墨,人类的语言在这些美丽的东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尤其是我笔力不足的时候,唯有亲眼所见的人,才能够真正的有所体会。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我们到达了日喀则地区的一个县里。

    下了车,我们帮着卸货,司机老孟找到商家嘀嘀咕咕半天,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脸膛红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跟我们热情打招呼,自我介绍,说他便是南卡嘉措,这件事情他已经得到了信儿,都已经在这里,等了我们一天时间。

    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要托这位中年男人庇护,所以我们也是很热情,与南卡嘉措握手言欢,不多时,便已经很熟络了。

    告别了一路上对我们照料有加的司机老孟,南卡嘉措带着我们上了一辆小型货车。他告诉我,说这车是他平日里用来倒皮货和毛毯用的,现在是冬日,最严寒的天气,该宰的牲口都已经宰了,剩下的就是过冬掉膘,所以没有什么生意,就过来接我们了。

    杂毛小道问他知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南卡嘉措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说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他呢,欠陈老哥一条命,所以陈老哥嘱托下来的事情,照办就是了。他的话让我们心安,本来以为他是一个商人,行为举止会十分油滑,结交的关系得也多,怕走漏了风声,现在一见,倒也妥贴。

    南卡嘉措的老家在牧区,车子一路行去,路况并不是很好,差不多行了四个小时,摸黑到了地方,整个村子并没有多少人,背靠着山坡的向阳处,几十户人家,途经一处建筑,有好些根绳子,上面系着鲜艳的彩条。南卡嘉措的家在村子的东头,条件不错,是间大宅院。

    车停门前,有几个人迎了出来。眯着眼睛热情招呼我们的,是他的婆娘艾琳卓玛,旁边有个老妇人是南卡嘉措的母亲,还有三个小孩儿,两女一男,都是南卡嘉措的子女。

    南卡嘉措这个人很好相处,一路上的闲扯,使得我们的关系都已经很熟络了。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我们进了正屋,他老母亲便端过来一个热水壶,摇晃几下,在木碗里,给我们倒上熬煮良久的酥油茶,热气腾腾。

    因为之前了解了一些习俗,所以我和杂毛小道并不忙喝,而是等南卡嘉措给我们介绍他的家庭成员:他十三岁的大女儿叫作多吉,二女儿叫作拉姆,最小的小儿子才六岁,叫做丹增**崇佛,这些名字都是来自于藏传佛教,普遍得很。

    之后他母亲催促我们品尝,这才端起碗来,先在酥油碗里轻轻地吹一圈,将浮在茶上的油花吹开,然后呷上一口。

    我往日没有喝过这玩意,只觉得一股怪味就直冲脑门顶,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不过我知道,藏族人一碗刻成仇,倘若矫揉做作,只怕人家虽然收留我们,但是未必喜欢。于是硬着头皮,又喝了第二口,方才感觉似乎有点意思。

    杂毛小道虽没喝过,却安然自得,十分享受这种食品。一连喝了三大碗,才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作罢。

    喝完酥油茶,南卡嘉措带着我们来到专门腾出来的客房,里面的两铺床已经收拾妥当,上面的毛皮褥子堆叠,显得十分暖和。我们放下行李,整理了一番,便被叫过去吃晚饭。那一天的主食是煮好的牛肉,大碗,混合着青稞糌粑吃,并没有什么蔬菜,饮料也是青稞酒和酥油茶,整体来说,有些偏腻。

    不过我和杂毛小道也不挑,加上做得确实不错,于是吃了个肚儿饱。

    晚餐时间是联络感情的重要时机,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十分开心。南卡嘉措的几个孩子都有些怕生,偷偷地瞅我们,而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便将头死死埋起。南卡嘉措爱怜地摸着自己小儿子的头,说等丹增到了八岁,就把他送到这里的白居寺,念几年佛,性格就会好很多了。

    “白居寺?”

    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便问起。南卡嘉措告诉我们,说白居寺是十五世纪初始建,是他们藏传佛教的萨迦派、噶当派、格鲁派三大教派共存的一座寺庙,意为“吉祥轮胜乐大寺”,寺中有驰名中外的白居塔,殿堂内绘有十余万佛像,因而得名十万佛塔。

    神秘的藏传佛教,群雄辈出的密宗,听到这些,即使是我们这些有着一定成就的修行者,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为那曾经的历史和荣光致意。

    我似乎想起些关于白居寺的信息,不过往深处思考,却想不起来。杂毛小道笑了笑,说我们若有时间,可以去瞧一瞧嘛。我点头附和,说是要去看一看的。

    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回了房间。藏区每年的10月到3月,都是极为严寒的天气,南卡嘉措担心我们受冻,特意给我们又搬过了两床被子来,然后与我们交谈,说起一些在这里住的忌讳。我们听得认真,谈话一直到了深夜,南卡嘉措这才返回房间。

    待安静了一些,我将朵朵和小妖唤了出来,两个小丫头在房间里闹了一圈,然后聚在窗前来,朵朵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小心翼翼地跟我商量:“陆左哥哥,没有月亮,朵朵可以不用练功了吧?”

    我不同意,月亮在与不在,都停留在我们的上空,更何况我们现在还身处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

    我见朵朵噘着嘴巴不愿意,便唤出肥虫子来,让它监督朵朵用功。肥虫子狐假虎威,围了朵朵就是一阵唧唧叫唤,火娃散发热量,人工供暖,虎皮猫大人则窝在床上,挺着肥硕的肚子叫骂:“肥肥,你他娘的若敢欺负我家小媳妇儿,看大人不把你吃掉!”

    房间里闹成一团,而我看到杂毛小道缓缓走出房间,便跟了出去。

    两个人在在房门口,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我问他伤势好一点没?他点头,说大师兄给的药不错,再过一个星期,就成了。

    见他神情落寂,我担忧地问怎么了?杂毛小道长叹一声气,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在家过年,是什么时候了。听他这般说起,我也不由得也叹气过年过年,我这里出了事,只怕我家里面,连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

    两个男人,靠墙而坐,房间里一片喧闹,而门口,则四下静谧无声。我们身处于空气稀薄的高原,在视线尽头,有高耸入云的山峦。这便是我们要一直待着的藏身之处,一个神奇而荒凉的地方,

    两个男人,静静瞧着远方,我们彼此都以为,我们会平淡地在此地生活着。然而我们终就是没想到,老天从来不仁慈。

第二章 湖神,喇嘛

    我们在这个藏南牧区小村中平静的生活着,有不用担惊受怕的美梦,有纯朴善良的藏民,有放眼辽阔的山水和天地,还有无穷无尽的悠闲时光,除了食物比较腻烦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南卡嘉措的三个孩子都已经开始熟悉并且接受了我们,我曾经放在背包里的两斤巧克力,现在也正好拿出来哄小孩,效果十分的好。没多时,几个孩子就开始围着我和杂毛小道,屁颠屁颠儿地喊叔叔了。

    不过这巧克力并非是白吃的,我们会求多吉和拉姆教我们藏语,不求精通,但是要求在日常生活中,多少也能够听懂别人的交谈和话语。

    这段时间里,我并不只是在这里闲着逗小孩儿,离村二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淡水湖,风景绝美。

    站在山上,远远望去,如一片莹蓝莹蓝的镜子,清澈极了。自从我们知道之后,便每天早早地跑到湖边去练剑,十分惬意。这并不算什么,藏区据说有1400多个大大小小的湖泊,而在日喀则地区,就有**三大圣湖之一的羊卓雍湖,镶嵌于群山之中。

    这个我们私底下称之为“天湖”的湖泊,并不算大,是由雪山上面的雪水溶汇而成,手放在里面,冰润清澈,湖边有许多祭祀之物和石堆,都是附近的藏民,和寺院的僧侣过来,祭拜湖灵的。在藏区,不论是苯教信徒,还是藏传佛教的信奉者,一般都认为神灵聚族而居,且多在高山之巅盘踞,但圣洁的雪山湖水中,也有着让人敬畏的神灵存在。

    之所以来这天湖,一是因为此处风景秀美,湖边有草茵和大片的原始森林,二来人迹罕至。

    在冬天时分,来的人十分稀少,不受打扰。我们一般很早就过来了,练剑,一练就是一整天。

    那段日子,我对鬼剑的练习,几乎到达了痴迷的程度,剑不离身,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摩挲一阵,与其亲近,以身养剑。我已然知道了自己身体里,似乎多出了一股很厉害的力量源泉,它与肥虫子的力量十分契合,相辅相成;不过我并不能够立即掌握,除非是情绪爆发,或者能够入定,方能够引导出这股力量来,化为己用。

    前面的逃亡生涯,我无时不刻地期待着自己会变得强大,而此次停顿下来,有了时间,几乎就变成了一个练功狂人,除了一个人练剑外,还拉着杂毛小道,过来给我喂招。

    我习的就是茅山宗的入门道家剑法,无论是心法,还是剑技,并不算高明,粗浅得很,不凭蛮力,杂毛小道能够很轻松地将我完败;但倘若我开始引导腹中的力量,他的剑便很容易地被我打飞,然后跳着脚骂娘,说我不地道。

    杂毛小道除了陪我练剑之外,还开始琢磨起如何在雷罚之上,篆刻出引导飞剑的法阵来。

    不过此番秘术,失传已然有了几百年,杂毛小道即便是天纵奇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琢磨透彻,而此类研究急需安静,于是对我烦不胜烦。

    当然,我倒也不缺少对手,杂毛小道不理我,还有小妖。

    与杂毛小道相比,小妖的出手刁钻诡异,而且通常都是以快打慢,具有着浓烈的个人风格。

    这小狐媚子最近不怎么肯理我,对待我的态度,跟以前我坐轮椅时的样子,天差地别。不过每次我叫她出手对练,都肯,而且小丫头出手,如同真的一般,咬牙切齿,出手狠辣,倘若我不是和她熟识的话,直以为我们这搏斗,是仇人在追杀呢。

    不过也正因为小妖这种假戏真作的态度,给了我极为强大的压迫力,因为每次如果不全神贯注,身上就会被挨上一拳。她出拳精准,打在身上虽然并不影响行动,但是疼,劲力涌出,有让人有忍耐不住的剧痛。往往一场架练下来,我总是会鼻青脸肿,泪流满面,就像被十八条大汉,齐抡过一遍似的。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地开始融会贯通起来,小妖能够欺负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往往打了大半天,都够不着我几次,而即使够着了,我也能够在紧要关头,将这攻击最大程度的化解开去。每到这个时候,小妖就会耍赖,运用起青木乙罡,唤出青草,将我的双腿给缠住,然后冲上来,将我揍个痛快。

    任我感情再如何迟钝,也感觉到小妖似乎在赌气,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不光是我,她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加强。这个小狐媚子虽然天赋极高,但是有些慵懒,似乎并没有怎么勤力练过功。朵朵是个笨孩子,我说什么她都肯听,但是小妖却像是青春叛逆期的少女,说得多了,她反而厌烦,听不进去,所以唯有逼迫,不断地逼迫她,才能使得她的进步斐然。

    虎皮猫大人翅膀受了伤,本来是飞不得的,但是它却并不甘寂寞,说没来过藏地,总是闹着到处跑。

    它受伤了,也不打紧,朵朵却还有一个降服的白背兀鹫。

    这扁毛畜牲当初在丽江就不见,都已经被我遗忘了,没想到在某一天,它竟然从天空中斜斜飞了下来,然后经过虎皮猫大人跟它的一番交涉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大人暂时的坐骑,四处翱翔。

    我还真的不晓得,朵朵居然还有这等本事,美得虎皮猫大人天天宣扬,说它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老婆的宝马,它没事就可以骑上一骑,怎一个爽字了得?

    当这厮厚颜无耻地宣称自己是“小白脸”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望着这头花花绿绿的肥硕鹦鹉,不说话这头鸟儿,脸皮已经厚到刀枪不入的境地了,地球人已经无法阻挡它的吹牛波伊了!

    练剑累了,我们就去湖里面捉鱼来烧烤,藏民们相信鱼是湖神的化身,一般都是不吃鱼的,所以这里的鱼儿尤其肥美,而且好抓。吃腻了牛羊肉,我们蹲在湖边一处背风的角落,然后将那油脂肥厚的湖鱼串起来,架在火堆上面烤炙,那油脂大滴大滴地落下,倏然又是一阵急火,烤熟之后,香气四溢,味道鲜美极了。

    不过为了照顾民俗和宗教情绪,我们也并不敢张扬,只是悄悄地做,一饱口福。

    南卡嘉措以及村子里的所有藏民,都笃信藏传佛教,衣食住行,都很有意思和特色,此处便不细说,基本上我们都能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而南卡嘉措的家人和邻居,对于我们这两个外人,也保持着热情和好奇,没事与他们聊一聊,学着说一些藏语,这样的生活,倒也还是蛮不错的。

    如此过大半个月,连我这个心思复杂的家伙,都已经喜爱上这种简单的生活来。

    我个人感觉,离天越近,**越少,就越单纯。

    一月下旬的某一天中午,我们并没有出去天湖边练剑,而是在家里面,陪着三个小孩儿讲外面的故事。多吉、拉姆和丹增对于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经常问些诸如“香蕉可以烤着吃么”、“猴子是不是跟人一样”之类的奇怪问题,在他们的认知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神秘,而我和杂毛小道,则是无所不知的老师。

    这天中午我们依然在聊天,一边讲故事,一边学藏语,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好多人在喊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的背脊不自然地弓起,而杂毛小道也站了起来,叫多吉出去问一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我们小心翼翼的戒备中,多吉领着南卡嘉措走了进来。

    见我们疑惑地望来,南卡嘉措沉重地告诉我们,说后村巴桑家的二儿子,上午追羊跑到了天湖附近,结果人失踪了,巴桑和几个村民前往湖边察看,在湖边发现了鱼刺和鱼骨头,有人说是他家二儿子惹怒了湖神,结果将他给吞噬了。

    巴桑回来之后,老婆哭成了泪人,大家伙儿准备商量着去白居寺里,请有大功德的喇嘛出面,求那湖神,将巴桑的二儿子归还回来呢。

    吃鱼?惹怒湖神?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这说的,不就是我们两个吃货么?

    不过作为两个小有成就的修行者,湖神一说可信,但是也不能偏信。

    我们在湖边晃荡了大半个月,并没有见到什么奇异的现象和气息,哪里来的湖神呢?不过人倒也是真的失踪了,这么大冷天,不找不行,我跑出屋子里,朝空中吹了一个口哨,顿时有一个黑点从天空中隐隐浮现,继而变大,最后风声一响,那只苦波伊的白背兀鹫降落在场院里。

    我跟它背上的驾驶员说起此事,肥母鸡正巧是没有事儿做,闲得蛋疼,也不讲条件,叫了一声得令,便再次飞向了空中。

    南卡嘉措知道我们的事情,但是并不言语,全村里只有他家有车,于是便被叫着,和村中两个比较有名望的老人,朝着白居寺的方向行去。虎皮猫大人答应得爽利,然而到了傍晚,都还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在入黑的时候,我们听到喇叭的声音在响,出门一看,南卡嘉措的小货车在村口出现。

    过一会,车子开到我们的面前停下,从车子里,走下两个穿着猩红僧袍和黄色帽子的喇嘛来。

第三章 湖畔,羊尸 为推荐票86万加更

    这两个喇嘛,一老一少,老的足有六十多岁了,愁眉苦脸,眉毛垂到了眼角处,脸膛红得发黑,蒜头鼻,形容威严;而那个小喇嘛看着似乎还没有到二十岁,眉目清秀,眼睛晶莹透亮,脸上并没有普通藏民那样的高原红,反而是白皙细腻,皮肤比我的还要好换一个说法讲,这个少年喇嘛,像个娘们儿。

    车停在了院门口,南卡嘉措和巴桑,还有村子里随行的几个老人正在跟两个喇嘛说着话,那个老喇嘛突然转过头,直直地盯着我。

    他似乎朝着旁边问了一句,南卡嘉措跟老喇嘛解释,说的是藏语。

    我通过这些天来的突击培训,大概能够听到“外面”、“朋友”的几个字眼。老喇嘛点了点头,身子一动,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年轻人,”他用一种古怪的强调,跟我对话:“你身上有邪魔!”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口的槐木牌,然后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喇嘛。只见在他的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森严的磁场光芒来。常人并不能见,但是我,却能够感到有微微的炁场震荡,显然他也是一个修行者。不过我很快回过神来,嘴角含笑,说道:“不,它不是邪魔,是你心头的执念!”

    那个小喇嘛听到我的言语,嘴角竟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气度不凡。看来白居寺对于此次事件十分重视,派出的喇嘛,都是很不错的高手。

    南卡嘉措在旁边给我们介绍,说陆左,小萧,这是白居寺的堪布班觉上师,是我们村子专门请过来,处理白天那事情的。我点点头,双手合十,以作敬意,老喇嘛深深地瞧了我一眼,然后温和地说道:“无目无宁,你还要好好自度吧!”

    说完,他转身,跟着众人,朝着巴桑家走去。

    我不由得好笑,这个老喇叭倒也不是迂腐之人,他能够看出朵朵的存在,但是并没有如某些自命不凡的正义人士一样,非要除之而后快,只是告诫我一番。如此看来,倒也算是一个极为有趣的人。

    我们目送着众人离开,这一老一少两个喇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们跟在内地或者沿海,那些所谓名山古刹里的和尚有很大的区别。总体来说,应该说是凡尘俗世的味道淡一些,配合上他们那一身红色喇嘛的服装,让人心中,产生出一种宗教的威严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有虔诚的法力震荡。

    对比之下,我们寻常所见到的那些和尚,十个便有九个半,并无什么本事,顶多也就是能够把背诵个遍的学术和尚而已。

    我们心中好奇,不知道这二位喇嘛前来,能不能够将那个据说已经被湖神给吞噬了的藏族小伙子,给找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南卡嘉措返回了家中,他告诉我们,说两位上师,今天晚上会在巴桑家歇息一晚上,然后第二天清晨出发,去天湖边查寻踪迹。届时,村子的大部分人,都会跟随着一同前往。

    这是大场面,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都决定打死也不说出,那些被发现的鱼骨头,是被我们给吃的。

    不然,即使我们不被打死,也要给那些唾沫星子给淹死。

    听到父亲的话语,多吉、拉姆和丹增都欢呼雀跃,说明天一定要去瞧个热闹。南卡嘉措拦着了这几个发疯的小孩,说不能去,明天说不定是什么情况呢,要万一出事儿了,他还好,归于净土,三个小孩儿,跑都不知道怎么跑。这话说完,旁边顿时一阵委屈的哭声传出。

    我和杂毛小道不再理会,返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等到了子时的时候,虎皮猫大人才带着一身寒露回来,说方圆百里都转了一个遍,并没有见到什么人,要么就死了,要么就躲哪儿藏起来了。

    巴桑家的二儿子,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叛逆期,说不得还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没找到,我也不再计较什么。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如意的悲伤事情,尽尽人事就好了,贸然在人家的地盘上大包大揽,说不定还会惹人厌烦。我们还是等那两个喇嘛,有什么办法吧。

    次日清晨,我很早就起来了,练了一套拳,然后收了拳势,与杂毛小道、南卡嘉措共同喝了点酥油茶和糌粑,然后到村头汇合。

    此番前行,除了两个喇嘛和巴桑一家人外,还有差不多三十多个藏民,都是一个村子的。

    有人还挑着酥油茶、糌粑和油煎果子,当作祭品。

    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自然也不算近,我们往日来回轻快,而此刻却是在后面慢腾腾的磨蹭着。

    进山无路,唯有靠行走,那两个穿红袍的喇嘛在最前面领路,脚步沉稳,两人手中都有一个古朴而华贵的暗金木柄转经筒,不停转动。这东西亦称为“玛尼解脱轮”,其中装藏经文或咒语,通过右旋转动,即等同念诵,有消除业力之功效。

    我们前面的藏民,几乎人手一份,一条长龙行走,都在默默地念着经文,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念力,虽不多,但都朝着最前面的两个喇嘛,身上集中。

    看到这幅场景,我终于明白大师兄,为何要安排我们到藏区一行。

    这世间之法,追本溯源,无外乎念力凝聚,都是思想和意念集结而成的东西。它虚无缥缈,然而又无所不在。这诸天神佛,无人能见,或许有、或许无,然而你只有信了,它才在,你不信,它便不在。这便是一人力短、众人力长的道理。古今有多少才华横溢之辈,然而能够让人铭记的,大多都是那些开宗立派之辈。

    为何?此乃集合天底下的信民,吸收力量的不二法门,信者多,力量则愈盛。

    现如今,几次经济浪潮,将国人的思想冲击得早已是面目全非,唯利是图,没有了精神信仰;而在藏地,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里,便有无数信徒存在,转动经筒,心地虔诚。

    教兴则人强,抛给愚昧和利益之类的因素,这些喇嘛之所以会如此厉害,大抵也是这个道理。

    一行人,庄严而肃穆地朝着天湖进发,一路上唯有默默地转经筒响。

    虽然我们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但是我总能够感觉到,在路上遥遥领前的那个老喇嘛,应该一直在关注着我。他从未回头,然而我却能够知晓他的关注,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朝杂毛小道很无辜地笑了笑,除了湖边的鱼骨头跟我们有关之外,那藏族少年失踪之事,真的跟我们毫无关系。

    哥们儿,这回真的是躺枪了。

    除了那两把金色的转经轮之外,我看到两个白居寺来的喇嘛身上,各有一件法器。

    老喇嘛背着一个瓢形的布袋子,看着轮廓,里面想来应该是嘎巴拉碗,就是那种用死去的高僧大德颅骨,制成的法器;而小喇嘛左手转经轮,右手之上,则拿着一根不足一米的禅杖,这禅杖是红铜铸成,上面环扣四五个,叮铃铃作响,清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东西,应该是禅宗的金刚降魔杵。

    到底是知名大寺院,拿出手的东西,都让人看着眼馋。

    行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我们越过了落叶森森的林木,以及蜿蜒流淌的溪流,终于来到了天湖的岸边来。

    这个几平方公里宽阔的小湖整体看上去,并不算大,如同镶嵌在这群山中间的明珠。那日正好有太阳升起,很罕见,远远望去,感觉湖面上波光粼粼,闪耀着金子一般的光芒,让人忍不住地想赞叹。

    南卡嘉措之前给我讲了一个传说,据说这眼湖水,是南方神山库拉日杰的眼珠子,它是通往世界各处江河湖泊的中转站;中华二龙脉,它是其中的一道关节。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湖中曾经出现过一位来自东方的公主,自言泛舟西湖,结果风雨飘摇,醒来时便到了此处。

    附近的人得闻,便相互传颂,说这面湖,可直通天下,乃天湖。后来公主与当地的一个土司成婚,而天湖的名字,便慢慢流传下来,直至如今。

    村子的老人找到了我们上次烧烤的地方,将熄灭的篝火以及散乱丢弃的鱼骨头,指给两位喇嘛看,然后大声谴责巴桑家的二儿子触怒了湖神,不但导致自己的小命不保,而且还会连累到村子里面的所有人。巴桑和他的婆娘则跪在地上,亲吻着两位喇嘛的鞋面,祈求原谅,并请他们帮助自己,救出他可怜的儿子。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讲,其一是吃鱼的事情,是我和杂毛小道干的,巴桑家的老二,明显是被冤枉了;其二,我有点不喜欢这些藏民对于喇嘛的态度,他们觉得是虔诚,但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尊严当然,这是个人看法。

    老喇嘛和小喇嘛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的场景,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儿,小喇嘛劝导了几句,然后那个老喇嘛越众而出,朝身后挥挥手,众人齐退,而老喇嘛则站在湖边,往前前面悠悠的水面,开始念起经文来。

    念了十几分钟,平静的湖面突然咕嘟咕嘟地冒起气泡,又过一会儿,有一具羊尸浮现。

    这羊尸,几乎只有骨架子。

第四章 剑脊,鳄龙

    瞧见这一具山羊的骨架从水中浮出,在远处观望的村民们顿时就哄闹起来,开始止不住地议论。

    巴桑拉着南卡嘉措的手,激动地指着水面惊叫道:“就是那个,那羊就是我们家丢掉的,就是它!”

    他激动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南卡嘉措则苦着脸,不知道如何劝慰他才好。旁边同来的村民在小声议论,有人似乎说巴桑家的二小子必死无疑了,有人在说上师波仁切好大的本事,不愧是佛陀的使者,竟然口中一念,湖神就给面子,将牙缝里面的肉,都给飘了上来。

    我和杂毛小道心里都有些疑虑,要知道,我们在这湖边练剑、玩耍、捕鱼,已然有了大半个月,倘若里面真的有古怪,只怕早就将其揪出来调戏了,何必还要等人出了事,让这两个红袍喇嘛出了风头呢?

    我心中各种疑问,不由得走上了前面去,那个小喇嘛见我们即将走入湖边,突然往前行两步,手中的金刚降魔杵平伸,抖得上面的铜环一阵淅沥响,煞是好听。

    小喇嘛汉语不好,不过还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上师作法,不要上前!”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小喇嘛说话,声音清脆,果真很娘。

    我们相隔湖面四米多,差不离能够瞧见那羊尸上面,灰白色的骨头上面有巨大的咬痕,而骨架之下,则有黑色的鱼儿托着浮起。瞧见这情形,我大概知晓,那老喇嘛并非是请到了山神前来问询,而是能够沟通鱼类,将里面的骨骸,顶托而起来。

    羊尸浮起,老喇嘛依然还在念念有词。从侧面观察,我发现,他口中的每一个字传出来,水面上的波纹就会扩散一圈。

    不多时,整个真言场域在空气中不断叠加,不断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的时候,突然间,在他身前十米处,腾现出一道水柱,轰然炸出,然后冲天而起。在那道白色的水柱中,我看到了一条五米多长的铁甲巨鳄。这鳄鱼,浑身均是黑色的厚重鳞甲,与我们所见到的同类所不同的是,它嘴如鹰喙,背上有三列发达的锯齿状脊稜,在肋盾和缘盾间有一排较小的鳞片,腹圆如龟,尾巴长而尖锐,如鞭。

    这怪物从水中乍起的时候,所有围观的普通人都惊讶得一声惨叫,纷纷朝着后方退去。

    我看到了那头铁甲巨鳄往下掉落的时候,它的眼睛中,有着不属于爬行动物的奸诈和精明,仿佛就像一个工于心计的狐狸一般。当它重新跌入湖中的时候,巨大的水花又重新出现,雪白,然后巨大的水波,朝着岸边涌来。老喇嘛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朝着小喇嘛喊了一句话:“不可能啊!这种剑脊鳄龙,怎么会出现在天湖中?”

    小喇嘛回答:“莫非这天湖地下的通道,已经被触发了,所以这洞庭湖底的怪物,才会涌过来?”

    我和杂毛小道都听不懂两人在掰扯什么,只看到一道黑影,从湖面的下面,倏然滑了过来,顿时就紧张了。我的手往后伸,将鬼剑缓缓拔出,然后横于身前,看着那道黑影子在水中静止了两秒钟,突然就冲出了水面来,轰巨大的水花四溅,凶兽张牙舞爪,朝着老喇嘛扑来。

    五米长的鳄鱼,可能说起来大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这样的长度,在鳄鱼中,真的就是巨无霸了,站在近处观摩,简直就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我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两步,才发现那鳄鱼溅起的水花,竟然大部分都落不进老喇嘛的周身范围里,想来这个老喇嘛周身的护体劲气,已然达到了外放的境地。

    他的脚步一动,根本就没有见到怎么用力,人便往身后滑动了三米,避开了这巨鳄的猛力咬合。

    雪白的牙齿在陡然间闭合,咬了个空,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响声,而那个小喇嘛不退反进,错开了扑面而来的劲风,左手上面的转经筒收起,而右手的金刚降魔杵,圆环的杵头已然敲击在了巨鳄的双目之间。

    他别看这年纪轻轻,长得有清秀,然而手上的功夫,确实不是盖的,敲击之下,那巨鳄高高昂起的头颅突然就重重砸落在了湖边的草地上,发出了一声凶狠的嘶吼来,嗷……

    这声音,有点像头笨驴在嗥叫,四只爪子抓着地上的青草,紧紧攥着,然后尾脊梁末端上,那根带刺的尾巴像蝎子一样弯曲,然后陡然竖了起来,朝着再次挥起金刚降魔杵的小喇嘛扎去。

    “唵、嘛、呢、叭、咪、吽……”

    天空一声炸响,老喇嘛口中突然出现一阵轰鸣声响起,人就错身而过,化作了影子,手上结印,一掌击在了巨鳄圆鼓鼓的腹部。“呱”,一声青蛙叫的声音响了起来,尾鞭落空,那头鹰喙鳄头抖然回转过来,一张开嘴,里面尽是密密麻麻的雪亮利齿,朝着老喇嘛张口咬来。

    老喇嘛开始往后退开去,口中声叫唤那个小喇嘛:“这剑脊鳄龙太过凶猛,退!”

    一老一少两个喇嘛开始狼狈后撤,而就在这个时候,杂毛小道动了,他像一头饥饿了多年的猎豹,一旦发动,立刻就是有种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手中并没有提着那雷罚,而是紧紧攥着那把卡车底盘钢口改制的篆刻刀,朝着巨鳄的眼睛扎去。

    显然,杂毛小道和我的意见一样,对于那双闪现出邪恶光芒的眼睛,十分地看不惯。

    蓄势待发的杂毛小道超出了巨鳄的计算范围之内,结果就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那把篆刻小刀,竟然真的扎进了左边那颗墨绿色的眼珠子里面,将玻璃体给捅了个稀巴烂,巨大的颅内高压,将其瞬间引爆。

    这一下可就真的惹火了那头巨鳄,一甩头,偷袭成功的杂毛小道还没有来得及拔出篆刻小刀,整个人的身子,就被撞得飞了起来。不过这个家伙的轻身之法也算是高明,就在即将碰撞的那一瞬间,他伸出双手,先行接触到甩过来的鳄头,然后借势一跳,整个人的身子在空中陷入收缩状态,像一个弹球,飞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已经手持着鬼剑杀到。

    在湖边练剑的正月里,我勤于练剑,鬼剑于我,已经熟络得跟朋友一般,然而因为角度的关系,我根本来不及找到这巨鳄的弱点处,精金剑尖与那厚质鳄鱼鳞甲划过,顿时又火花四溅,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响出现,越往后走,阻力便越大。

    然后我往左边后退了好几步,一根摇摆的骨质化尾巴,贴着我的脸面处,猛然划过。

    铛

    小喇嘛见如此混乱,果断再次出手,金刚降魔杵重新出击。

    不过此时的巨鳄,已然受痛得狂性大发,翻滚不已,使得就打到了鳄尾一节,发出了金铁交鸣的响声来。

    这五米多长的玩意一旦发了脾气,满地打滚,立刻就如同一台没有刹车的碾路机,以它的体型,我们根本没有敢与之交锋者,唯有在周围牵制,然后朝南卡嘉措他们这些打酱油的藏民们大声喊叫,让他们不要靠近,变得被伤及无辜,丢却了自身性命。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在慌乱中,小喇嘛扭到了脚,被那头巨鳄疯狂追咬,老和尚手持着嘎巴拉碗,从里面抹弄出油膏状的液体,然后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我见那小喇嘛眼看就要被巨鳄咬到,连忙伸出手,将这个清秀的少年红袍抓住,然后朝着我这边拽过来。

    喀……

    剧烈的咬合声出现,小喇嘛差一点,就给这张开足有一米的巨嘴给咬到。

    而就在此刻,杂毛小道突然口中呼出一声:“咄!”

    雷罚出手,一道蓝色的雷光透剑十几公分,直击在了巨鳄的脊梁骨上,那畜牲浑身一震,似乎有些麻痹了,而老喇嘛也完成了加持仪式,口中含着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顿时浑身金光出现,有佛陀的威严从他的身上传了出来,然后双拳一展,朝着巨鳄的脊梁骨上锤去。

    那巨鳄也是极其聪明之辈,也极端敏感,感觉到危机来临,形势不适合自己,立刻回转身,朝着湖面退去。

    老喇嘛见状,大喊:“拦住它!”然而这畜牲五米多长,回返的冲势如那重型卡车一般,我并不敢拦,只是出了一剑,将其背脊上面的角质化锯齿,给削了一块下来。不过还真的有敢拦的,小喇嘛竟然出现在前方,双手合圆,观想出一道不动明王来,结果还没有功成,便被一撞而飞,跌倒在了湖边的滩石和水面上。

    见到那条巨鳄以迅猛的威势,冲回水中,杂毛小道连忙冲到湖边,将小喇嘛拉离岸边,以防那畜牲再次杀一个回马枪,将小喇嘛给吃了。

    看着湖面上的水纹渐渐变浅,继而无形,我们都长松了一口气,而巴桑则跪在了地方,嚎啕大哭,在悼念自己的孩儿。

    杂毛小道走到了他的身前,淡淡说道:“也许,他还没有死呢……”

第五章 湖祭,入水

    看到如此凶猛的怪物出现,巴桑本来都已经哭哭啼啼,在旁人的议论之下,好不容易收敛情绪,准备接受这个现实,然而杂毛小道的话语,又让他生起了希望,慌忙直起身来,拉着杂毛小道的大腿,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杂毛小道并不言语,而是转头瞧向了那长眉毛的老喇嘛。

    这个脸上满是皱纹和愁苦之色的老喇嘛走上前来,说是的,那头剑脊鳄龙的身体里,有两条生灵的生命圆轮,不过他并不确定那是被吞下去的人,还是这条剑脊鳄龙已然怀了孕。

    老喇嘛上前与我们两个施礼,盯着我们,说想不到,两位不但是修炼真义的同道中人,而且还是拔了尖的高手。不过你,是怎么确定他儿子在里面的呢?

    杂毛小道耸了耸肩膀,说他看到那头畜牲的肚子里,看到了一个人头的印子。

    我略为奇怪,说这活人既然已经进入了那条大鳄鱼的肚子里,进去的过程,免不了要咬上几口,在胃袋里,又会有那腐蚀的胃液融化,巴桑家的二小子昨天就已经失踪了,这么久的时间,人哪里还能够活下来呢?杂毛小道摇头说不知道,他只能够感觉到那腹中尚存气息,但是为什么,他倒也是没有见过这等古怪的鳄鱼,不知习性它不会是上古,留下来的凶兽吧?

    我们两个议论,那老喇嘛则上前来,跟我们解释,说这巨鳄,在佛经上记载的名字叫做迦罗陀,是八部天龙里迦楼罗的食物,又唤作剑脊鳄龙,浑身战脊,狡诈如狐。它本是大江大湖深处水眼的镇守凶兽,上古遗种,也属于龙种,初生时只有小拇指大,每过五十年就长一米,这一头,应该有250年到300年的寿龄。

    这种凶兽有一个习惯,就是它从来不吃死物,只吃带血尖叫的生灵,即使猎物太多,一时吃不完,也会将其吞噬体内腹腔中温养存活,等到娥了,才会反刍出来,将其活活咬杀。所以,那孩子有可能还没有死去。

    我叹息,说果真的是长知识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奇怪的物种。

    那老喇那眉头一掀,却说到:“这凶兽并不是我们高原上的土著,它只是一个迷路的客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我知道他想提及天湖的传说。天下水脉皆通透,这是风水之说里,常常提及的事情,这我也能够理解,因为小时候学习的时候,书里面讲到,水蒸气升空,然后经过全球大气循环,所以是流动的。然而从地质学上面的认知来讲,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过我也不好反驳他,在藏人心中,这些喇嘛的地位很高,跟我们内地的领导一样(尊敬程度一致,但是内心不同),是佛陀的使者,万物的权威,有些东西,太过较真反而不好。

    小喇嘛将手掌抚摸在了巴桑的头顶,神圣而庄严,然后目光望着远方的湖面,平静地说道:“它没有走远,就在水里面,窥探着我们。”

    南卡嘉措上前,问现在该怎么办?

    他指着身后的那些藏民,说要不要祭祀湖神,请求它的原谅,将可怜的莫赤给放出来?

    这剑脊鳄龙的名字里,既然沾了一个“龙”字,自然是极有灵性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叫做狡猾。它在岸上,我们尚且奈何不得它,更何况在了水里?那个小喇嘛听到南卡嘉措的提议,想了一下,然后望向老喇嘛,老喇嘛瞧了一眼,然后沉吟着,说好吧,先祭奠湖神。

    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本来觉得这老喇嘛,和小喇嘛本应该是师徒关系,但现在看来,老喇嘛似乎十分尊重小喇嘛,两人在一起,反而隐隐以小喇嘛为尊一般。

    得到了上师肯定,人们纷纷将背负过来的祭物,摆在湖边的草地上,然后开始诵经祈祷。我和杂毛小道在旁边抱剑而立,看着这些虔诚的信民,感觉到真的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我的家乡,倘若是看到这样的怪物,早就一哄而散了,就如同在罗聋子的坟头上一样,分分钟,渺无人烟,哪里还会如现在这般,虔诚的伏地祈祷?

    我想了一下,他们大概是觉得自己信仰的神佛不会抛弃他们不管,所以才会如此安定的吧?信仰这东西,有人可以从里面获得安详和勇气,有人却通过它榨取钱财和地位,如何看待,各凭自己吧。

    祭祀,诵经,引导仪式,两个喇嘛引领着这些藏民,开始了庄严而肃穆的湖神祭拜。

    这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感觉,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心神沉浸进来,然后那些微薄的念力经过一种古怪的方式,投影到了喇嘛身上,然后喇嘛再通过藏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激荡到空气中,将意念行洒于天地间,沟通万物。

    这样的方式,让人称奇,难怪大师兄再三建议我们一定要往藏区一行,原来此处高手的法子,竟然是如此神奇,而且能够让人有所思,有所悟,可以从里面,得到自己的收获。

    如此祭祀,差不多有了大半个小时,我和杂毛小道并没有参与,而是远远地望着,然后警戒湖里。

    所谓艺高人胆大,那巨鳄虽然恐怖,但是我们却并没有太多的俱怕之心,头疼的也仅仅在于如何将其擒获,将巴桑家的那个二儿子给救出来。这里面本来没有我们的事情,不过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外婆也曾对我有言,说要积德行善,我们虽然跟那个藏族小伙子没有见过几次面,不过既然撞上了,自然还是要管的。

    完了之后,老喇嘛告诉巴桑,说想要救他的儿子,有可能需要血祭。

    何谓血祭,就是需要用有生魂的大型牲口,驱赶到湖边,然后与湖神沟通,置换回他家儿子。巴桑满口答应,问需要羊,还是牦牛?老喇嘛告诉他,保险一些,还是牦牛吧,不一定能够成功,得先试试。

    巴桑心疼得眉头直皱,咬着牙说行,他这就回去,赶在晌午口过来。

    老喇嘛驱赶周围的藏民,既然湖神已然祭拜过了,就让他们一同回去。在藏地,喇嘛说的话就等于权威,于是大家都纷纷上来告别,准备回返,南卡嘉措叫我们同回,我摇了摇头,说不,这边还需要我们。自从刚才与两位红衣喇嘛一起斗那恐怖的剑脊鳄龙,周围的人看我们的眼神中,也便多了一些敬意,南卡嘉措也是如此,于是没有坚持,与我们挥手告别。

    众人离开,背影越来越小,湖边恢复了平静,我望着这一块如同蓝色镜子的湖面,默默不语。

    有谁能够想到,在一个小时以前,这样美丽的湖水深处,会突然蹿出一条闻所未闻的怪物呢?

    老喇嘛走到了我们面前,指着远处草丛里的那一堆鱼骨头,说这鱼儿,是你们吃的吧?

    我摸着鼻子,说何以见得?

    老喇嘛笑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灿烂的菊花,说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吃鱼,因为我们认为,这鱼,是湖神的分身。杂毛小道也是一个光棍货色,点头,说是我们吃的,不过那条大鳄鱼,你不要说是因为我们吃鱼,才把它引出来的。

    老喇嘛摇头说不是,这剑脊鳄龙刚来没多久,与你们无关。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刚才那剑脊鳄龙浑身湿漉漉,我们多少都沾到一些湖水,为何你他指着我身上却连一点儿水,都没有呢?

    我感觉不到老喇嘛的敌意,于是笑了笑,说你觉得呢?

    老喇嘛眼睛里面有着敬畏,说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江河湖海中,生灵的力量。年轻人,你的身份是一个谜,我能够感觉到有好多种力量汇集,几世交叠,让人看不透。不过,我能够感觉到你表达的善意,我想,你或许有解开目前困局的法子,对么?

    我笑了,说是的,如你所见,我可以入水,如同行于地上,不过这剑脊鳄龙实在太过厉害,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并不敢轻易下水。

    “果真?”

    老喇嘛大喜过望,回头看了一下小喇嘛,小喇嘛点了点头,然后接下我的话茬,说道:“其实我们有可以降服那头凶兽的方法,只不过当时情况太过于紧急,而且当着普通教民,不好施展。如果你能够带我下去,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都交给我吧。”

    我看了一眼这个文文秀秀的少年喇嘛,他的眼中透露出自信,便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下水吧。

    这天湖不大,我们商议了一番之后,开始从湖边走进,慢慢地朝着水下走去。

    因为天吴珠所形成的水肺范围不大,所以杂毛小道和老喇嘛便在岸边看着。我左手反扣天吴珠,右手拿着鬼剑,而小喇嘛则提着金刚降魔杵,在我身边紧紧跟随,然后好奇地看着身边的湖水被排斥,形成一个两米见方的水泡来。

    往前走了四米多,水已然漫过我们的头顶,周围的景色发暗,碧水幽幽,而脚下,则是堆积的泥土和沙石、水草。

    走了几分钟,我们到了湖心处,下面宁静,静寂无声,突然,一道黑影,乘风破浪,从前方游弋而来。

第六章 舍利,遗迹

    若在地上,行动方便,可战可逃,我并不惧这货几分。

    然而入了水底,行动多少也都受了那水力的影响,我心中就有些不踏实了,瞥见一道硕长的黑影,从我们头顶滑过,顿时身子一弓,准备迎接这货的雷霆袭击。然而它似乎对刚才我们围殴它的情形,心有余悸,并没有直接扑上来,而是恍若游鱼一般,无声行过,然后遁入黑暗中。

    这货足有五米多长的身躯,倘若是果断来袭,只怕我们两个根本就顶不住,无他,纯粹**力量的对比,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那剑脊鳄龙潜藏在黑暗中,不时地游弋东西,静静不作声,让人心中压抑。

    不过我这边一惊一乍,死死防守,而小喇嘛却是不慌不忙,手上的金刚降魔杵,根本就没动一下,与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开始还在与我一般,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居然仰头45度角朝上,眼睛轻轻眯起,嘴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乎在享受这种陌生而美好的感觉。

    看到他这种十足文艺范的动作,我顿时就有些火大,像这种人,火烧上房都不急的慢性子,让我一阵无语。

    我往四周瞧去,但见黑压压的水底,除了青绿色的水草还在随之飘荡外,连那些懵懂无知的游鱼,都不见了踪影,显然都是被这突然闯入的凶兽,给吓得逃四处逃散了。我容忍了这个清秀小喇嘛两分钟,终于表示不能再忍了,推了一把他,说唉,你不是说你来搞定这条鳄鱼么?赶紧的啊……这湖底里,好玩么?

    “好玩!”

    小喇嘛睁开眼睛来,陡然间,宛若天上的星辰般璀璨夺目,有说不出来的美丽这种美丽,不是男女之间的异性相吸,而是人类对于美的那种单纯而执着的赞叹。

    这个清秀小喇嘛望着头顶上的粼粼波光,嘴角噙笑,用他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激动地说道:“我自从有意识以来,便一直梦想着,攀上最皎洁的雪峰、潜下最宽阔的湖底、飞上我们目力所不及的天空……吾师说,如果我能够练至虹化,这些愿望便能够实现了。所以我从懂事起,便一直都在努力用功,然而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提前实现。这种感觉,就像走了捷径,我佛在头顶眷顾,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苦笑,说小弟弟,现在咱们可是在救人,什么感悟啊、修心的话语,咱能不能以后再说?

    小喇嘛一本正经地回答可以,不过话音一转,又跟我说道:“生活中的一点一滴,都是可以有让我们感动的东西在,只有善于发现这些感动,我们的心境才会逐渐地靠近佛陀,成为觉者,足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之大圣者……”

    我听得不耐烦,咬着牙,看着这个随时传道的小光头,问道:“干不干活?不干活,我就上去了!”

    见我摆出一副撂挑子的架势,这小喇嘛终于不再啰嗦,道了一声:“现在就开始。”

    他双手合十,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然后开始盘坐在地,口中念起经文来。

    这串佛珠,大部分都是藏红色的琉璃珠,而在最下端,则有三颗规则不一、形态各异的白色骨粒。这骨粒莹白透亮,最中间的一颗,上面天然的黑色纹垢,竟然形成了一张威严的佛陀脸孔来,栩栩如生。小喇嘛在念着经文,整个人都仿佛沉睡过去,唯有一阵又一阵的能量磁场鼓荡,磅礴之极,显示着他的存在。

    我心中震撼,倘若我猜得没错,这白色骨粒,便是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舍利子。

    何谓舍利子?它的印度语叫做驮都,也叫设利罗,译成中文叫灵骨、身骨、遗身,是一个人往生,经过火葬后所留下的结晶体。当然,不是人人皆可结成舍利,这玩意,最早单指佛教祖师释迦牟尼佛,圆寂火化后留下的遗骨,而后才泛指有大功德、大造化的高僧,一定是成就果位的觉者。

    这个世界上,能够结成舍利者,古往今来,都没有多少个。他们的遗骨,要么被放在各个国家级的名山古刹中,做镇寺镇塔之宝,要么遗失不见,有几颗,能够被人制成法器,像这般使用呢?

    顿时间,我便对这个小喇嘛的身份,开始好奇起来。

    要知道,能够用得起舍利子佛珠的人,那地位,可能要比岸上的那个老喇嘛,高贵好几级呢。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喇嘛,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本事,成就这样地位的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在我身边盘坐着的小喇嘛,他身上的红色喇嘛袍子突然一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力量,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四面八方散发出去。这是一种难以言及的感觉,我浑身酥麻,只感觉整个脑子里都是嗡嗡嗡的无尽佛音,仿佛有万千佛陀在我的耳边梵唱,鼻下生香,是檀香,也有莲香,让人茅塞顿开,欢呼雀跃。

    有万般色彩汇聚于此,骤然幻化出一个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中央虚明如镜,悬于小喇嘛的脑后,简直是拉风到了极点。

    我在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佛经中,那阿弥陀佛于兜率宫前讲经的盛景,人世间各种美好的事物,一尽出现,又有威严,如此一番产生与幻灭,让人的心境起起伏伏,竟如同过了好几个春秋。

    我终于能够明了,这个小喇嘛为何如此淡定的原因了。

    这个家伙,竟然能够有迷惑众生、引领无数信徒的讲经法能,此法能比起那密宗最高深的醍醐灌顶之法,更加难得,因为是天赋,而或是转世重修之身。而他之所以让我带他入了这湖底,只是因为在湖底里,经决在水中的传播,比在空气中的更加显著,使得那头剑脊鳄龙,能够尽快得闻,不至于深潜某处,找寻不得。

    这佛音梵唱,如同仙乐,天籁一般,让人闻得飘飘欲仙,直欲随之起舞,或者双手合十,皈依我佛。

    我在旁边眯着眼睛,感觉自己心灵尘垢,一举洗刷,听得正是爽利,突然发现眼前一颗牛珠子般的亮光,电灯泡一般,泛着绿,里面竟然全数都是敬畏和景仰,渴慕之情,油然而生。

    这玩意,不就是我们刚才一直所想要找寻的剑脊鳄龙,此番藏族小伙儿失踪的罪魁祸首么?

    它之前,一股子邪恶,仿佛地狱里面钻出的恶魔,而此刻,竟然就像一个纯真的孩子,嗷嗷叫唤一声,如同小狗儿,眼中尽是讨好之色。小喇嘛并不理会这些,他似乎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经文里面,梵唱不止,那七色佛光,竟然将整个湖底,照了个透亮光彩。

    而也正是这一照,我发现,在黑戚戚的湖底里,竟然有几个又黑又深的大坑,分占几处,里面有汹涌的水流泄出,与周围的水温似有不同,周遭土地,寸草不生。目光放远,我居然看到了一处黑色悬棺,分不清是什么材质,似乎是石头,而且还是上佳的黑曜石。

    不过那黑曜石悬棺一闪即逝,继而被旋转不定的水流所淹没,如同幻境。

    耳边的佛音渐渐减缓,我低下头去,只见盘坐在湖底的小喇嘛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我刚想跟他说两句话,没想到他的眼睛,已经直勾勾地盯向了左边二十几米的方向。

    我也跟着瞧过去,看到一只巨大的手,掩映在水草之中。

    小喇嘛将那串舍利子佛珠给收入怀中,然后手一招,那条五米长的剑脊鳄龙居然将身子一拱,钻入了我们的脚下,将我们给托了起来,然后朝着左边游过去。我还在感叹于小喇嘛的神奇,感觉身边的景物陡换,不多时,便已经被托到了二十几米处的地方,落下来。

    小喇嘛并没有下了剑脊鳄龙的背上,而是附身,去摩挲那只巨大的手。

    这手生得巨大,上面遍布着水草和暗绿色的斑纹,材质应该是铜的,只有一只手,作揖单立,其余的部分,则被湖泥所掩盖住。小喇嘛很是激动,他伸手往巨手旁边扒动,将泥土推开,显露出那只手掌下面的全部来。我观察了一下,感觉像是一具铜佛雕像,大概有三米多高吧。

    这里离湖面,足有七八米,小喇嘛还待继续扒,我拍了拍他,指着身下的那头剑脊鳄龙的肚子,表示先救人再说。

    他同意了我的看法,然后摩挲了一下这头巨大的畜牲,剑脊鳄龙嗷嗷叫了一声,然后朝着水面浮去。

    重回湖面,我们在离岸边远远的湖中心出现,杂毛小道正在岸边烦躁地走来走去,见我们冒起,大声地打招呼,高兴得又蹦又跳。小喇嘛催促身下那畜牲往岸边行去,结果它便如同快艇,倏然前往,很快就到了岸边。我还没动,那个小喇嘛很激动地跳下鳄身,朝老喇嘛行礼,大声说道:“上师,湖底里,有黑暗灭法时代的佛像和经书!”

第七章 救人,迷梦

    何为黑暗灭法时代?

    在7世纪中叶,松赞干布娶了尼泊尔尺尊公主和唐朝文成公主,两位公主分别带去了释迦牟尼8岁等身像和释迦牟尼12岁等身像,以及大量佛经和工匠,从此藏语系佛教大兴。然而凡事有盛必有衰,公元842年,苯教徒将国王赤祖德赞谋害,拥戴其兄朗达玛为赞普,掀起一场大规模的灭佛运动。

    在这场运动中,大量不事生产的僧人被迫还俗,持弓打猎,寺庙被毁,或者移作他用,佛像被钉上钉子,扔进了水里面,大量宝贵的佛经和文物被烧毁或扔到水中……

    这次灭佛运动,代表着前宏期的结束,导致西藏百年的佛教传播和发展,都陷入了断层停滞的状态。

    通过之前尹悦给我们提供的内参资料,我得知,这次灭佛运动是每一个西藏僧侣心中,永远的痛,那些遗失的珍贵佛像、经书和文物,一去不再会。历史飘渺兮,上千年斗转星移,山河变迁,未曾想到竟然会在天湖底下,又能够重见天日,怎么能够让他们不激动呢?

    这些我们都能够理解,于是不在管这大小喇嘛在旁边两眼冒星星,我跟杂毛小道两人开始围着这头变种大鳄鱼,打量起来。

    然而别看这条剑脊鳄龙对小喇嘛像哈巴狗一样乖顺,但是对于我们,却是凶恶得很,背上的角质剑脊不断的抖动,鼻孔里喘着粗气,喉咙里有着气息摩擦的粗粗声响,像咆哮,又像是在警告。

    杂毛小道刚才与之交手时,扎在它左眼上面的刻刀,正笔直地插在上面,昭显着双方的仇恨。

    剑脊鳄龙的独目中有种阴毒的怒火,倘若不是刚刚臣服于小喇嘛的佛光威势,只怕现在就要扑将上来,与我们厮斗在一起了。两个喇嘛兴奋地交谈了几句,看到这边剑拔弩张,赶紧停止交流,跑过来,小喇嘛摸着剑脊鳄龙粉嫩的鼻孔,不断地念动经文,小声安慰着。

    这条巨大的剑脊鳄龙喘着粗气,腥风扑面,不过没多久,终于平静下来,只是左眼附近的肌肉,不停地收缩。

    它显然也是被伤及了要害,忍不住疼痛。

    看到这东西的伤势,老喇嘛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将袖子挽起,然后从怀里,将那口嘎巴拉碗附在上面,然后念动经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颅骨做成的碗中,有如油脂一般的液体在滴落,混合聚在了地上这头畜牲的左眼上,那破碎的玻璃体,竟然被固定住了,不再痉挛状抽搐了。

    老喇嘛吩咐了一声,小喇嘛将手掌放在了剑脊鳄龙的额头上,轻轻摩挲,然后握住那把刻刀,一下,便将其拔了出来。

    这刻刀被拔出来之后,刀刃上面还有着一层浓胶一般的液体,黄色的,黏稠如蜜。

    老喇嘛叹了一口气,反过来,将刀柄递给了杂毛小道。

    杂毛小道接过来,看到两个喇嘛一副悲悯天人的表情,顿时忍不住抱怨,说生死相搏,自然用尽全力,你们倘若有这降服之法,早说出来,这畜牲哪里用吃这么多的苦楚?他说完,将刻刀在草地上抹了一把,见不干净,然后跑到湖边去洗涤。

    当他返回的时候,我们已经围着这头剑脊鳄龙,在作研究了。

    经过老喇嘛的治疗和小喇嘛的抚慰,这头畜牲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伸展身子,然后翻转过身子来,将隆起的肚子,露给我们看。

    它腹部的黑色鳞甲没有那么硬,略微柔软,从外面看,呈现出一个蜷缩的人形,正随着剑脊鳄龙的呼吸而律动着。我问那个眉毛长长的老喇嘛,说上师,可有什么办法,将里面整个少年给救出来?

    老喇嘛望向那个清秀的老喇嘛,小喇嘛点了点头,然后将头附在这条巨鳄的耳朵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这边说完,那剑脊鳄龙便猛摇头,嗷嗷地叫唤。

    杂毛小道将湿润的刻刀在自己的衣袖上抹了抹,不解地问,说这畜牲可是不乐意?

    小喇嘛摇头,说它不是不乐意,是因为受了伤,全身的神经系统被震得紊乱崩溃,导致它无法将肚子里面的人给反刍出来了。我笑了笑,说这家伙既然有这神奇的功能,怎么又变得时灵时不灵了,这到底是何道理?杂毛小道也在旁边嬉笑,说你们是怎么降服这头畜牲的,看来它还是藏了私,不然还不巴紧着弄出来,恐伤了无辜者性命?

    小喇嘛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它刚才中了我两杵,这法器伤害力不大,不过有延时震伤的效能,估计现在开始发作了。”

    杂毛小道笑了,说这一回,可跟我们没啥关系了。

    老喇嘛打断我们的谈话,他右手摸着那起伏的人形肚皮,眉头皱起,急迫地说道:“它刚才受创过重,体内的自我调节功能,已经完全紊乱了,使得包裹活物的脏器少有氧气输入,现在看,快要枯竭了,如果再拖一段时间,只怕将人救出来,估计也活不成了……”

    他话没有说完,不过我们已经被他提出来的问题给惊到了,若真是如此,我们可该怎么办?

    杂毛小道并没有半点儿犹豫,他对这个丑陋的爬行动物有着天然的反感,又或者说,他对所有被唤作“龙”的生物都十分不喜,刚刚收入怀中的刻刀又跳了出来,在他右手的指尖上飞舞了几圈,然后停住,指着那腹部说道:“要不然,有我来客串一把妇产科男医生,给这个家伙来一次‘剖腹产’?”

    老喇嘛不同意,说巴桑家的儿子是一条生命,但是我们面前的这条剑脊鳄龙,也是一条生命,而且它还皈依了我佛,更是不能滥杀。这剖腹一说,不但会将它的护身气场给切开,留下遗祸,而且还会迫使它奋起反抗,逃脱出我们的控制,到时候,还是会害了它腹中的生命。

    这可如何是好?见到两个喇嘛左右为难的样子,我的心思一动,说这剑脊鳄龙只是食道神经没有了效用,如果我们能够从内而外,帮助它蠕动肠道,是不是就可以将那孩子给反刍出来了?

    老喇嘛点头,说理论是如此,只不过,我们怎么办,难道自己也爬进去,将里面的人,往外面拽?

    我笑了笑,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二位,这里有一句话需得你们同意我可以为你们刚才的手段保密,但是你们也需要为我保守秘密,可好?两个喇嘛二话不说,单手而立,诵了一声佛号,称是。

    有了这两个人的保证,我便也不顾忌许多,双手合十,大声唱诺道:“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话音一落,肥嘟嘟、金灿灿的肥虫子出现在半空中,稍微一停顿,便朝着那剑脊鳄龙的口中射去。

    骤然吞进这么一个小东西,那剑脊鳄龙大吃一惊,残留的眼睛瞪得硕大,然后嗬嗬的叫,显然是被吓着了。肥虫子一闪而逝,然而两个喇嘛却看了个正着,那老喇嘛惊恐地指着那一道流逝的金光喊道:“波比瘤般虫?”

    我并不理会他们的惊讶,走上前,只见这剑脊鳄龙腹中的那一大团鼓起,开始往上走移。一开始还只是一点儿一点儿,肉眼都难以瞧见,到了后来,这剑脊鳄龙那又短又粗的四肢开始游泳一般的滑动,从腹部到喉咙,开始有规律性的收缩,过了几分钟,它狭长的鹰喙嘴巴,张得巨大,然后从里面,滚落出一大团黏黏糊糊的东西来。

    这东西在湖岸旁滚了几圈,最后舒张开来,竟然是一个挂着各种黏糊熏臭液体的少年。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脖子变得通红,继而青紫,双手往自己的脖子里抓去,不停地痉挛抽搐。这是醉氧,因为在那剑脊鳄龙的肚子里待了一天,他身上的味道又酸又臭,难闻极了,小喇嘛赶紧上了前去,又是泼水又是解衣,总算是让他舒缓过来。

    睁开眼睛后的藏族少年,跪在两位喇嘛的面前,又跪又拜,叽叽喳喳,口中各种感激和赞美。

    在喇嘛的劝说下,那少年惊魂已定,平复心情,说起自己的事情,无外乎是追羊到湖岸,结果被吞噬的事情,并没有多少曲折。他也是运气好,倘若剑脊鳄龙先吃的是他而不是羊,只怕此刻已经葬身鳄腹了。此时平复,在冰冷的湖水里将他洗净,小喇嘛与这头巨大的剑脊鳄龙依依惜别,然后不再停留,往回走。

    那个老喇嘛找到我,说他们会返回寺中,然后组织人手来确定和挖掘黑暗时代被沉毁的佛像和遗物。到时候,可能需要我们来帮忙。我并不愿,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逃犯身份,本来就应该低调些,此刻若是大张旗鼓地来,只怕会招惹麻烦。

    老喇嘛一辈子精研佛法人心,自然知道我们在担心什么,他当即向我们保证,说他会为我们的一切保密,并且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给我们提供庇护。

    说到这里,我方才答应,说到时候看看。往回走的路上,我们碰到了赶牛的巴桑等人,见面又是一顿欢腾。

    回到南卡嘉措家,诸多庆祝,暂且不提。

    入夜睡梦,我不止一次的又梦到了一樽巨大的石棺,在水里悬浮。

第八章 传道,授业 为@腹黑教全体教众 加更

    晚上是在巴桑家里喝酒庆祝,藏族同胞热情得很,那大碗的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劝,那青稞酒喝得我口中苦涩,虽未醉,但是却难受得紧。

    一夜怪梦,第二日早晨,我起床来,没由来得感到心慌。

    想了半天,我找到杂毛小道,将昨天在水底里的经历,结合昨天晚上的梦,给他讲了一遍。

    杂毛小道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问我说,好像听我前几天也说起过,梦见自己躺在一个棺材中,然后也是沉于水底,这回也没有什么区别啊?我说这回不是,这回是在外面,看到那巨大的悬棺随着水流,飘来飘去,跟我昨天在水底里见到的那一樽,几乎是一模一样。

    杂毛小道跟我确定不是幻觉之后,开始疑惑起来。

    要知道,藏传佛教讲究“菩萨布施,不惜生命”,这是从佛教故事中“尸毗王以身施鸽”及“摩诃萨埵投身饲虎”的佛经故事中得来的。在藏区,大部分流行的殡葬仪式是天葬,即鸟葬。

    这是有专门的天葬师处理,布置完后,剖腹、取脏、切肉、剥去头皮、割掉头颅,骨头用石头砸碎并拌以糌粑,肉切成小块放置一旁,吹动海螺,让秃鹫等猛禽过来抢食;除此之外,还有水葬,裹身鱼腹,倒是中原地区流行的土葬和火葬,少之又少,让他们知晓,反而会感到诧异没有土葬,何来棺材?

    我仔细回忆,还是确定,那一口棺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十分眼熟。

    这好奇感挠得我痒痒的,然而杂毛小道提出返回天湖底去察看时,我又不愿。

    那头剑脊鳄龙虽然被那小喇嘛用舍利子的佛光,给降服,但并不代表它改行吃了素,有那小喇嘛在,它还能够收敛戾气,至于其他时间,它也未必甩我。更加可气的是,为了给那两个红衣喇嘛的面子,我们还不能够伤害它,石首市交,免得到时候白居寺翻了脸面。

    到时候,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是两个通缉犯,又得开始跑路的旅程,这才是我所不愿意的。想到这里面的诸般曲折,我咬着牙,说不去了,管它什么水中棺,关我屁事?

    杂毛小道哈哈大笑,说也是,那天湖说得再悬乎,关我们什么事情?

    谈完这些,我们又开始揣测起了那个小喇嘛的身份来。

    杂毛小道猜测那个小喇嘛,可能是一个没有登记在册的活佛这里讲的活佛,可不是单指那位布达拉宫的主人,而是汉族对藏族地区一些转世修行者的称谓。藏族教义有中法身、报身、化身三身之说,法身不显,报身时隐时显,而化身则随机显现。归其要义,便是说有佛法高深、成就果位的僧侣,在弥留之时,会通过灵魂转移,转世重修。

    这样的转世尊者,便叫作活佛。

    不过一般的活佛,因为要继承他前世的宗教地位,通常会举行盛大的宗教活动,并且报批自治区政府审核,不会有这种隐了姓名的活佛在。回想起来,我竟然还不晓得那个小喇嘛叫什么名字,而且从南卡嘉措等藏民的反应来看,显然这小喇嘛也并不是很出名。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神秘。

    我们两个猜测了好一阵,都不得其意,便不再想,反正那两个喇嘛对我们,并无敌意。

    我在南卡嘉措家门口练了一趟拳,关节松动,神清气爽,汗水化作水气,在头顶上空热气腾腾,凝而不散,化作一条似是而非的长虫。杂毛小道坐在门口的石头上面,看着我练,笑了,说小毒物,你这功练久了,会不会自己也化作了一条虫子了?

    我呸他一口,中的固体一节,这老小子也曾听我分析讲解,学了一二,说这晦气话儿,真的是找不自在。我不管他,一跺脚,那把鬼剑便跳入我的手掌中,一剑在手,化作游龙,我便舞得疯癫,只感觉处处皆是敌人,让鬼剑敏锐的意识指引着我,一时间眼花缭乱,剑光四闪。

    这一趟剑练得我浑身气血翻涌,感觉有使不完的劲儿,在身体里蔓延。

    这种强大的感觉,让我兴奋不已,最后一声长啸,这镀了精金的锐利剑尖,陡然抵在了一个少年的喉结处。

    顺着剑尖往上移,我看到了一个红脸膛的藏族小伙儿,他一脸紧张地看着我,用磕磕巴巴地声音喊道:“恩、恩人……”我想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这个藏族小伙儿,就是巴桑家的二儿子莫赤昨天他浑身都给那熏臭的黏液裹挟着,黄的白的,恶心得紧,我瞅第一眼,便不想见第二眼;回来之后,在巴桑家吃烤羊宴,这个小伙儿也因为受惊过度,早早地歇息了,所以没有怎么瞧见。

    莫赤此番过来,是来拜师的,他用并不标准的汉话跟我们交流着,说他想找一个师父,教他本事,听人说我们昨天和两位上师一起,战那湖里的神灵,回来的路上,上师对我们也多有夸赞,所以就过来求我们了。

    杂毛小道蹲在门口,像村口的闲汉,问莫赤干嘛不去寺院里面学呢,这里有本事的人多着呢,何必跟我们两个外来客?

    莫赤红着脸,说他小的时候也去过寺院里,被说没有佛心,结果给赶出来了。

    他拎着手里面的两挂风干牦牛肉,跪在地上,说两位师傅,你们就收下我吧,教个一招半式的,徒儿伺候你们一辈子。

    我和杂毛小道自然不允我是因为开了金蚕蛊这外挂,寻常人很难习得这些,至于蛊师,我还真的不能算是合格;而杂毛小道,他则是师门规矩,虽然茅山宗将他逐出门墙,但是不得私自收徒的这规矩,他必须守,便是教我的各路法门,要么都是他萧家的,或者是普通寻常的大路货。

    然而那莫赤也认准了我们两个,将风干牦牛肉往我们手上一塞,便厚着脸皮爬起来,跟着屁颠屁颠儿,嘘寒问暖,各种搭话,像跟屁虫一般,的许三多,也不过如此。

    我们不搭理他,也不生气,“师父师父”的乱叫,完全就不是我们印象中,憨厚寡言的藏族同胞形象。

    杂毛小道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过,人情世故方面做得通透,不管怎样,都是呵呵一笑,不过我却不成。

    怎么讲呢,我这个人有些吃软不吃硬,这莫赤倘若是提着刀子,明火执仗地跑过来,我倒也就干脆了,然而他这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却让我有些不好拒绝,也不便摆出高人的架势,训斥于他。

    到了中午,在南卡嘉措家里,一同用过饭后,我蹲在茅房里解决个人问题,这藏族小伙儿在门外边,用蹩脚的汉话跟我讲他放羊时,“大黑”和“小黑”顶角打架的趣事时,我终于投降了,哭丧着脸从茅房里面跑出来,跟他说教他一手,至于能学多少,这就看各人本事了。

    莫赤兴高采烈地又蹦又跳,咧着一口白牙,笑,觉得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我。

    杂毛小道也在一旁怪笑,觉得我被这憨厚的小伙儿折磨得快疯掉,也是一件趣事。进房间的时候,他捅了捅我的胳膊,嘻嘻笑我,说小毒物,你前辈子如果是一个女孩子,只怕是好追得很啊。我瞧着这个家伙一脸贱笑,就气不打一处来,顺手给他回了一个中指。

    在我和老萧的房间里,我们迎来了四名学生,除了死缠烂打的藏族有志小伙儿莫赤之外,还有南卡嘉措家的三个小屁孩子。

    我不让他们叫我师父,也表明教的都是些小玩意,不过在浓重的宗教气氛渲染下,这四名学生还是显得十分认真。我主讲的,自然不是害人的蛊术,而是十二法门中,对于九字真言的论述。

    这九字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本就出自于密教的“九会坛城”,乃如来三密之随一语密,总谓法身佛之说法,学得也简易,能入定,洛十八吸取它教之所长而流传的,我用着也熟捻,经过这么久的体悟,以及慧明和尚的言传身教,多少也能够论述独到精要,故而一一示下。

    一堂课讲得我口干舌燥,下面的学生也是囫囵吞枣,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在旁边看热闹,笑得歪东倒西,我这才感觉到为人师长的辛苦。我讲课,言简意赅,一切皆以实践为主,在将各真言的手印、发音和境界描述都授予一遍之后,我终于说出了筹谋已久的话语:“今天的内容就是这些,回去自己体悟,勤加练习,如果没有气感生成,不觉佛音,就不要再来找我。世间没有捷径,唯有靠自己的悟性和努力,方才会真正成为,有本事的人!”

    四个小徒儿躬身退下,杂毛小道则哈哈大笑,说“世间没有捷径”,这句热血的话语从你口中说起来,我怎么觉得那么讽刺呢?

    不过经我这一番布置,莫赤还真的就没有过来烦我们了,于是便又过了两天悠闲的日子。晚上吃饭的时候,南卡嘉措告诉我们,巴桑家的二小子自从被救回来后,整日就疯魔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吃饭睡觉,皆是如此,问他什么,都不答,不晓得要不要再请上师过来,瞧一瞧。

    他家三个小孩儿,加上我和杂毛小道听到,都不由得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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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养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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