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舍身相救（一）
胡寂生说完，看向老六：“你把顾少爷拎着，跟我来。”
老六听话地拽起顾筠之。
四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密室，在夜色中前行。
许清如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身上似乎也舒服了些，心里怀着一个小小的期待。
但愿傅天泽的人已经进了山，但愿他们能碰上。
可愿望毕竟只是愿望。
此时傅天泽的人在山脚搜寻，而他们，在山腰。
夜路并不好走，即便胡寂生打着手电，许清如还是跌跌撞撞了几次。
她抬头看着前进的方向，心里的预感不是很好。
胡寂生和老六，将许清如与顾筠之，带到了一处峭壁前，下方的可能是树木草丛，也可能是石头砂砾。
夜太黑，看不清楚。
“许小姐，你一向命大，我今天，就让你自生自灭好了。”
胡寂生还是阴阳怪气。
“胡寂生！你要做什么？！”
顾筠之急了，奈何他的力气挣不过老六，老六用力将他束缚住，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顾少爷，我顾念我们多年交情，可以放你一马，但这个许清如，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放过她。”
真是神经病。
许清如自认为，和胡寂生之间没什么过节，他们前后加起来说的话，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看来胡寂生是在哪里憋屈了，现在想找个人发泄。
而她许清如倒霉的，成为了他的发泄对象。
今天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许清如内心产生了对死的畏惧。
死本身或许并不是那么可怕，可是她死了，傅天泽怎么办？
他一定会很难过……
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就要这样再次分离吗？可他们还没有“开枝散叶”，她连“临终遗言”都没有来得及说……
如果傅天泽知道此刻许清如心里想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一定会好好地批评她一顿。
“胡寂生！你不要乱来，有什么话可以好好商量，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顾筠之知道硬来不行，便放软了语气，改变策略。
如果许清如出什么事，他想他会疯。
“呵呵，少爷，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胡寂生说着，扯开许清如手上的绳索，拽过她，盯着她的眼睛瞧。
“许小姐，你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呢？”
是呵，挺倒霉的，每次都能碰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许清如看着胡寂生的目光，那些离散的思绪绕了回来，她想，她必须活下去。
“怎么，你是拿着这些疑似‘边郎国’墓葬群的线索去找他们，他们不感兴趣，对么？”
许清如心里猜想了一番，猜测胡寂生吃的憋，多半和今天他们发现的东西有关。
所以，她“大胆假设”。
胡寂生似乎来了兴趣，笑：“许小姐一如既往地聪明，不过就算你猜到了，又怎样？”
“我猜到了当然不能怎样，不过他们对你给的东西不感兴趣，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却知道为什么。”
许清如继续说。
胡寂生咬牙切齿，他确实不知道原因。
第642章 舍身相救（二）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于是许清如继续。
“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地方，近期有人来过吗？我想，来的人不会是南北派的人，否则，南北派中早就传开了。所以，来的人是你们‘六蠹门’的人。”
许清如一针见血，胡寂生有些愕然。
身侧的顾筠之，也有些愕然。
他不知道，许清如是从什么地方看出这一点的。
“你怎么知道的？胡说八道吧！”老六忍不了了。
“很简单，那个密室里的物件，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表面上却干净得很，没有多少灰尘和污垢，这一定是因为，近期有人进去过，擦拭过，甚至研究过它们，只不过，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许清如说完，瞥了胡寂生一眼，特地问他：“我这样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就是，“六蠹门”的人，早就发现了这里，但他们按兵不动，恐怕是有另外的计划。
可胡寂生今天的举动，破坏了“六蠹门”的计划，所以他兴冲冲地去找他们，反而被“踢出”了“六蠹门”。
他脸上的神色很精彩，许清如一看，就知道她猜对了。
于是她继续说：“你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暴露了在顾家的卧底身份，你觉得，你给‘六蠹门’，带来了多少损失？”
胡寂生的脸色更难看了。
“胡寂生，你想‘建功立业’，让‘六蠹门’给你奖赏，已经不可能了，你甚至不可能回到‘六蠹门’，不如你趁这个机会，看能不能要挟我们，满足你的什么条件。毕竟杀了我，你只能得到一时的愉悦，但以傅家和顾家的雄厚背景，总能满足你一点什么条件，你说呢？”
许清如开始利诱。
这一招有没有效暂且不管，能拖住时间才是最重要的。许清如心里那个小小的期待，从来没有熄灭过。
她依旧在期待，傅天泽的人会出现。
胡寂生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但他知道，许清如说的，很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六蠹门”如果放弃了他，那么他什么都没有了。
母亲的医药费，更别想了。
可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钱。”
胡寂生竟然开口了。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顾筠之见胡寂生松口，立即说道。
胡寂生转身，看向顾筠之：“顾少爷，我知道顾家不缺钱，但顾小姐的事情发生之后，你觉得你还剩多少支配财产的自由？你们是想让我联系傅天泽要钱，然后让他有时间来救你们？做梦。”
顾筠之微怔。
是了，顾襕芝上次来借钱，顾恺明为了防止他偷偷借钱给顾襕芝，冻结了他名下的多个账户，他手头上并没有充足的资金，连帮助顾襕芝的欠款，都是找傅天泽借的。
顾筠之知道不能在胡寂生面前表现出无能为力的模样，否则许清如好不容易缓和的局面，就会进一步紧张。
于是他赶紧说道：“胡寂生，你太小瞧我了。”
第643章 舍身相救（三）
“就算爷爷冻结我那些账户，也总有些他触及不到的地方。我不是小孩子，我是北派未来的掌门人，你觉得我会缺钱？”
胡寂生再一次出现了犹豫。
顾筠之这些话并没有错。
他跟在顾筠之身边，自然知道顾筠之的能力和财力有多强，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并不只是顾家给的。
“胡寂生，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你自己不想把把握，那就没有了。”
许清如加了一把火。
“我需要时间考虑。”
胡寂生的脑子有些乱。
论机智与谋略，胡寂生自知是比不上这些人的，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们是不是在设什么圈套，等着他跳进去。
许清如要等的就是这个“考虑”的时间。
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她和顾筠之也就多一些机会。
她心中仍在默念，傅天泽你快来吧。我快撑不住了。
或许人的意志，真的能够冲破时空的阻隔，达到心灵的契合。
傅天泽仿佛感应到许清如的内心活动一般，揪紧了衣袖。
小如，一定要坚持住，我很快就来了。
手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是霖山那边的人。
他内心慌乱，但还是沉稳地接起。
“傅先生，我们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是继续观察还是……”
“立刻行动。要小心，确保夫人和顾少爷的安全。”
傅天泽心里有强烈的不安，不能再耽搁下去。
他想起那一次在维港，许清如问他，这辈子他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
他所有害怕的事情，都和她有关啊……
*
胡寂生的“考虑”前后持续了五分钟，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走到顾筠之面前，道：“顾少，麻烦你和我走一趟，把我想要的钱给我。”
顾筠之看他：“许小姐呢？”
“呵，等你把钱给我，我就会放了许小姐。”
“我不相信你，万一我给了你，你还是伤害许小姐，怎么办？”
顾筠之在脑中，开始思考一个能够确保许清如能够脱险的策略。
胡寂生笑：“顾少爷，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现在只能按照我说的来做。”
顾筠之脸色很不好看，他不可能认同胡寂生的做法，这样他和许清如会更被动。
可眼下的情形，他不同意又能怎样？
“顾少，你先和他去，我没事的。”
许清如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能走一个，是一个。
她看向顾筠之，眼神里的内容她希望他能懂。
找到机会，努力脱身。
这是她想告诉他的。
顾筠之当然懂。
可是，他不会去做。
“胡寂生，要么先放许小姐走，要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到时候你什么都得不到。”
顾筠之的声音平和而坚定。
许清如脸上满是震惊。
他疯了吗？
人命关天，他陪她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如急了，可她不敢在胡寂生面前多说什么，说得多了，就会引起胡寂生的怀疑了。
胡寂生上前一步，挥了一拳，将顾筠之打到在地。
“！”
顾筠之眼前一阵发黑，摔倒在低，双手被反绑着，无法撑地站起。
脸上火辣辣地疼，肿起了一片。
第645章 明了心意（一）
“顾筠之！顾筠之……你醒醒……”
傅天泽赶到的时候，警方的人已经制服了胡寂生与老六。
他和警方找到了掉落峭壁之下的许清如和顾筠之。
傅天泽看到她的时候，她跪蹲在顾筠之身侧，一遍遍叫顾筠之的名字，声音颤抖得溢满哭腔。
“小如！”
傅天泽奔过去，将许清如轻拥进怀里。
“你有没有事？”
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他目光在她身上认认真真寻了一遍，见她身上有些凌乱，衣服上与沾了一些污血，但好在，没有缺胳膊短腿，完好无损。
他心疼，拥着她，胸腔里的心脏还在急速跳动。
许清如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能记得的片段，是她突然被胡寂生推下来，可顾筠之竟然随她一同跃下来，将她护在怀里，滚落地面。
如果不是顾筠之，现在躺在这里的人，会是她。
顾筠之躺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下淌出，或许是头部的，或许是身上什么地方的。
刚才太黑，她看不清楚，只能摸到一片湿腻，猜到那是鲜血。
现在傅天泽和警察来了，灯光照亮这片区域，她看清楚了顾筠之身下触目惊心的鲜红。
她不敢去动他，只能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希望能够保持他的清醒，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微弱的意识也好。
许清如很清楚，在这个时候陷入昏迷，有多危险。
“小如……”
傅天泽拥着她好一会了，她才反应过来，傅天泽来了。
“天泽！”
许清如哭出声来，伸手抱住傅天泽。
她害怕，她无助，她不知所措。
所有这些情绪，她在此刻才肯承认，才肯让它们发泄出来。
于是情绪崩溃，于是泪流不止。
“小如，别怕，我在这里。”
“天泽……天泽……”
“筠之受了很重的伤……都是我不好……他是为了救我……怎么办怎么办……”
许清如泣不成声，思绪混乱，语无伦次。
傅天泽已经清楚眼下的状况，刚才警察已经简单告诉他，胡寂生把许清如推下来，而顾筠之也跟着跳了下来。
现在，他看到了顾筠之躺在血泊里，触目惊心。
他的心里充满了悲痛与震惊。
悲痛好友手上，震惊他竟然能够为许清如，做到这个地步……
连命都不要了吗？
筠之啊筠之，你对清如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傅天泽心绪复杂，他感激顾筠之，也钦佩顾筠之。
他抱紧身子还在颤抖的许清如，一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慰她：“小如，别哭，救护车很快就到了，筠之会没事的。”
“你保证……”许清如在他怀里抬头，毫无道理地要求，“你保证他会没事……”
看来她受到的刺激太过于强烈了，现在整个人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
傅天泽想，如果顾筠之“有事”，许清如大概这辈子都无法正常地面对自己了。
傅天泽凝望着她溢满眼泪的双眸，坚定地说：“我保证，他一定没事。”
他怎么可以有事？
顾筠之，你不能有事。
否则我和清如，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你揪回来。
第646章 明了心意（二）
顾筠之被送进了急救室。
许清如已经记不清最近，自己进过医院多少次了。
可每一次，都不是她受伤，而是身边的人受伤。
是她所亲所爱的人，受到了伤害。
这种痛苦，比她自己受伤，让她更为艰难。
许清如身上也有不少伤口，但总体来说，不算严重。医生为她消毒清理伤口，包扎开药后，又给她做了全身检查，确定没有脑震荡或骨折。
顾筠之的伤很严重，虽比不上傅天泽之前的车祸严重，但脑部受伤，身上多处骨折，和傅天泽的情况很相似，是由于强烈撞击所导致的。
这些撞击，本该是由许清如来承受。
顾筠之为她受了这些撞击，他用自己的身体，做成她的缓冲带。
许清如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中。
她想去手术室门前等着，傅天泽阻止了她。
“你现在也是病号，你要做的事情，是先照顾好自己，否则，你对不起筠之拼了命地救你。他那边，我会去守着，好么？”
傅天泽认真地与她说这件事。
许清如不是不懂事的人呢只是眼下她觉得对不起顾筠之，心里难受，情绪激动。
她含着眼泪听傅天泽一遍遍劝，终于稍稍冷静，点头答应。
傅天泽倾身，吻吻她的额：“小如，好人有好报，筠之不会有事的。”
许清如还是含着泪水，点点头。
他揉揉她的头发，扶她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转身走出病房。
许清如缩在被子里，心里难受的情绪，就像是一阵阵浪潮，不停地掀起，盖过她所有的思绪。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一个人……
顾筠之，你为什么这么傻……
就算是顾念他们的情谊，她也不值得他，豁出性命去保护啊……
傅天泽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眉间是晕不开的沉郁。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顾筠之平安。
平安就好。
“老板，我已经安排好了，顾老和顾小姐，明天一早的飞机。”
杨奕办好了傅天泽交待好的事情，过来汇报。
傅天泽只是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顾恺明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他原本身体便不好，这么折腾，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还能坚持多久？
顾筠之是顾家的支撑，也是这位老人家的所有支撑，如果顾筠之垮了，傅天泽想，顾家和顾恺明，也要垮了。
筠之，你争点气。
“老板。”杨奕不安的叫了声。
“怎么？”
“老板，这里我来守吧，您身体刚恢复，医生说过，不要过度疲劳。”
“我还可以，无碍。我想在这里等筠之。”
傅天泽的思绪飘飞，忽而说:“那个时候我重伤抢救，筠之也是这样，一直在等我，为我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杨奕微怔。
是了，那个时候，是顾筠之在支撑起傅天泽的一切。
现在，轮到傅天泽了么？
杨奕明了：“我明白了老板。”
他说完，想了想，还是坐到傅天泽身边，陪他一起等。
这一回傅天泽没有赶他走。
第647章 明了心意（三）
等着等着，听到傅天泽问他：“胡寂生和老六的事情处理好了么？”
“嗯，在局子里待着了，后面的事情警方会处理。那个是老六的哥哥，不是老六本人。”
杨奕简明回答道。
傅天泽现在也已经明白，那个所谓的“眼线”是谁。
胡寂生。
“六蠹门”的人，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潜藏在他们身边这么年，他们竟然毫不知觉。
一个傅铮，一个胡寂生。
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势力？就这么潜藏着，等待有一天，给他们致命一刀。
是了，这就是为什么，长久以来，他们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中，处处被人暗算。
“杨奕，你现在先去把胡寂生的底细查清楚，看看他在北派和哪些人有往来。”
傅天泽交给了杨奕任务，心里不是很舒服。
每一次，都只能这样后知后觉。
每一次，都要等身边的亲人朋友付出这种惨痛的代价，才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
这样的代价，真的，过于惨痛。
杨奕接了任务，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犹豫着问：“老板，这次顾少爷为了救太太，几乎是做好舍弃自己生命的准备了……我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感情……”
杨奕心里虽然有些纠结说不说，但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为好。
傅天泽并没有太大反应，看着杨奕，等他的下文。
杨奕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会这样想，别人也会这样想，如果让心怀不轨的人，用这件事做文章，一定会伤害你们之间的感情。”
杨奕的提醒很及时也很到位。
傅天泽由于沉浸在悲伤的感情中，思绪还不是很清晰，不会想到这一层。
“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由你来处理和公关，太太和顾少的名声，容不得他们玷污。”
杨奕点头，抬步离开。
傅天泽深吸一口气，看来想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都不可以啊……
那些人，最喜欢做的，就是见缝插针。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会不加以利用？
如果让他们得逞，顾筠之用生命守护的情谊，会被他们传成什么样子？
呵。
*
傅天泽在手术室前等到后半夜，手术依旧没有结束。
这个时间的医院，很安静。
走廊里晃着明亮的灯光，以及应急通道绿色的标记，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然很轻，可在静谧的夜里，一清二楚。
傅天泽抬起头，看到许清如裹着一件外套，踏步向他走来。
他蹙眉，起身走向她。
“怎么不睡觉？胡闹什么？”
傅天泽气得只能叹气，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南方不比北方，冬天没有暖气，夜里很凉。
傅天泽拥着她在长椅上坐下，脸色不是很好看。
许清如抬头看他：“我睡了一会的……然后就醒了……”
醒了就想来找他。
病房里过于清冷和安静，她一个人睁着眼睛，翻来覆去许久，只觉得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坠坠的难受。
第648章 明了心意（四）
“醒了，想我了？”傅天泽轻笑，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
许清如点头，抓着他的衣服说：“筠之还没有出来……”
算下来，已经六个小时了。
“嗯。”他沉着声音。
许清如眼眉忧伤，从他怀中微微抬身，用一种探究而又难过的眼神盯着他瞧。
“怎么了？”
傅天泽觉得这样的眼神，过于悲伤。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许清如问他。
这样没有前因后果的话落在他耳中，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知道，她在问什么。
因为她眼神中的纠结与愧疚，已经让他读懂了她此刻的心结。
该怎么回答她？
傅天泽心里其实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直到今日，他依旧没有找到最好的办法，让这件事有一个圆满的解决办法，让他们三个人，都能够接受。
他沉默了很久。
犹豫，纠结，还带着微微的难受。
可这一切情绪，在他回想起顾筠之躺在血泊的模样时，都已经微不足道。
顾筠之能够以性命相护，他傅天泽如果还为了那一点点私心，不敢坦然面对，那他不就成了小人么？
傅天泽凝望着她的眼眸，点头：“是，我知道。”
他没有否认。
许清如眼眶一热，声音微颤：“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没有在责怪他，只是在责怪自己，后知后觉。
傅天泽微微叹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问：“小如，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许清如语塞。
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遍。
说不出那个答案。
于是傅天泽替她说出了来。
“如果我告诉你，你是不是连朋友，都不愿意和筠之做了？是不是，更不可能接受他的帮助和保护，甚至不会再和他接触？”
一字一句，都打在了许清如的心口上。
傅天泽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事，那么她不会和顾筠之走得这样近，更不会让他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多，甚至赔上性命。
两行泪水从她发热的眼眶中落下来，她抓着傅天泽的手，也认认真真地回答他：
“是，如果我知道筠之对我……他对我有这份心，我绝不会接受他对我的好，更不会频繁和他接触。天泽，我不可能，在明知道不能给他什么的情况下，还可以坦然地接受他对我的好，这是不对的，甚至是不道德的。”
许清如的声音还有些抖。
在这种事情上，她一向很“绝情”。在她看来，如果不能给别人以感情上的回应，那就不要，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心意，到了最后，只给别人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这种行为，称为“养备胎”。
这种事情，许清如做不来。
傅天泽心疼，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拥住她，头抵在她肩上，低声在她耳畔语：
“小如，正因为我知道你这样的性子，所以我不能开口告诉你。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永远把筠之当成可以交心的朋友，而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失去这样一个朋友。”
第649章 心照不宣（一）
许清如心里万般愧疚，她攥着傅天泽的衣襟，哭诉：“天泽，我们不可以这么残忍……你明知道我不能给他任何回应，还让我出现在他面前，给他那些若有若无的感情，我们不可以这么做……筠之这次因为我，差点失去了性命，我不知道下一次，他还会因为我出什么事情……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最后的话，她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她颤抖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就像是凄厉的风，扫过寒冷的冰面，带起的所有氛围，也都是令人悲伤的。
傅天泽的心口隐隐作痛。
得知自己最好的朋友，爱上自己的妻子，这种感受也不是很好，他也吃过醋，也纠结过，每一次顾筠之和许清如或是巧合或是被人设计地凑到一起的时候，他也会有小情绪。
他不会去怪顾筠之，因为顾筠之没有做出任何越距的言行，反而在他无法保护许清如的时候，为她挡下许多伤害。
顾筠之从来没有在许清如面前，表达或表现出他的心意，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故，也许许清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在心里爱了她，这么深这么沉。
傅天泽不能怪任何人。
要怪，只能怪感情不由自已，怪他们三个人，偏偏阴错阳差，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又不得不纠缠在一起。
“小如，你觉得，你对筠之避而远之，就不自私了吗？因为你不想对他有所亏欠，所以连朋友也不想和他做了，让他失去你这个朋友，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傅天泽从另一个角度，再次与许清如审视这个问题。
许清如吸吸鼻子。
“这么说，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很茫然。
“小如，那就什么都不要去做吧，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傅天泽说道。
许清如抬眸看他，神色很复杂：“这怎么可能……天泽，我已经知道了，怎么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傅天泽也不好受，他握住许清如的手，放在唇边，浅浅地亲。
“小如，这对筠之，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方式。筠之对你我有至交之情，对你有救命之恩，我们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和他生分了，不值得。你觉得呢？”
傅天泽继续耐心地与她分析这件事情。
许清如同意这个说法，可心里还是难以接受。
“就算我装作不知道，筠之他就不会察觉吗……经过这次的事情，你觉得他不会认为，她这样的举动，可能已经让我感到他……他的感情不一般？”
能让顾筠之舍命去保护的人，那能是一般人吗？
傅天泽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或许会察觉，或许已经明白瞒不过你，但只要你不说，他便会一直当做，你不知道，你懂吗？”
许清如有片刻的迷糊，但很快就明白了。
他们都有这样的默契，为了维护彼此之间的友谊，把这份感情隐于心中，不去揭开，不去提起。
第650章 心照不宣（二）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有这样，他们三人，才能够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交往下去。
许清如内心有些悲伤。
即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面对顾筠之。她心中坦荡，但却要顾及顾筠之的感受。
或许，不动声色地避开，是最好的方式吧……
许清如靠进傅天泽怀里，有些忧伤地说：“天泽，为什么人的感情要这么复杂？如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该多好啊……”
一个萝卜一个坑？
傅天泽笑：“那么老婆大人，你时萝卜还是坑？”
她无语，“哼”了一声，又说：“希望筠之能够早日找到他自己的幸福……”
“笨蛋，这是月老要操心的事情，难道你还想兼职月老？”
许清如气，柔柔地锤了他一下。
这个人，怎么说正事的时候，还是这么胡说八道。
忽而，她又想到什么，抬头看他：“其实藤井小姐一直对他心有爱慕，上次在文笔峰，为了他还受了重伤……”
傅天泽无奈：“小如，难道你想说，我们撮合筠之和藤井伊织？”
许清如被傅天泽抓到了小心思，眼光闪了闪，有些尴尬地扯开话题：“说起这件事……藤井小姐还在海南等筠之去接她出院，看来我们要告诉藤井小姐，筠之出事了去不了……”
“小如。”傅天泽却没有被她带跑话题，叹了叹气，说，“感情的事情，一向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不能因为觉得愧对筠之，就想着给他来个什么拉郎配，筠之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懂得怎么去处理，你不要胡来，知道了么？嗯？”
许清如本来也只是头脑一热，被傅天泽这么一批评，也知道自己想多了，赶紧点点头：“我知道了……”
“笨蛋。”
傅天泽抬手按住她的小脑袋，说：“现在回去睡觉，把你自己先照顾好，好么？”
许清如又点点头，忽而抬眸：“那你呢？你这样熬着，也对身体不好……”
“熬一夜而已，没事的。”
许清如犟不过他，乖乖起身，回了病房，靠在床头，辗转难眠。
她想起了许多事情。
那些关于顾筠之的事情。
她不知道顾筠之是从什么时候起，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他从未表露过，她也从未察觉过。
现在她想起的，是昨夜在霖山，手电筒的光芒照耀在他们之间，他跟她讲述的那个故事。
那个错过了他心爱女孩的男孩，原来是他……
那个时候他问她，如果男孩从未离开过女孩，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改变。
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历史的发展趋势不会因为任何个人或节点，而发生颠覆性转变。女孩也不会因为一直和男孩在一起，便一定会爱上男孩。
呵……
原来他想问的是，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些年的分离，是不是他们之间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许清如后知后觉，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时候，是他唯一一次，揭开隐忍的心怀，鼓起勇气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第651章 心照不宣（三）
更远的，她想起那次在大理，顾筠之毫不犹豫就撤走了她面前那盘酸辣鱼，他说她吃不了辣。
他还说，记得这些是为了帮傅天泽看着她。
似乎每一次他出手帮助她，假借的都是傅天泽的名义。
因为他和傅天泽是兄弟，因为她出事他没法向傅天泽交待……
许清如想，如果她很早以前，就注意到这些小细节，或许就能够明白顾筠之心里的想法，就不会与他过多的接触，更不会让他为了她，付出与受伤。
“清如，你现在怎么都只叫我顾少……听起来，和我很生分，我们不是多年的朋友吗……”
顾筠之曾经的话语忽而就跳出来了，回荡在她脑海中，她突然想，那个时候，顾筠之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很心酸……
她悠悠叹气，缩回被窝里。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顾筠之，或许真的像傅天泽说的那样，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既然不能给他感情上的任何回应，那至少，保留彼此之间最后的尊重与尊严。
*
顾筠之被被推进ICU病房后六个小时，便清醒了过来。
好在当时掉下来的峭壁不算高，他是在地面上翻滚一番后，头部撞上石块，有了缓冲的时间，所受到的撞击没有傅天泽那次车祸那么强烈。
顾恺明和顾襕芝已经赶来了医院，随他们一道来的，还有洛羽宁。
经此一时，顾恺明心里的疑惑已经全然得到解决。
他私底下找到了许清如，与她“谈一谈”。
“筠之这一次是因为你出的事，你们两个人，自从接触以来，发生太多事情了，每一次，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恺明直言不讳，语气并不是很好。
许清如微微低着头，知道顾恺明的意思。
顾恺明说得没错，她和顾筠之每一次凑到一起，发生的事情都是“惊心动魄”，最后顾筠之都要受到这样或那样的伤害。
但同时，她也是受害者啊。
许清如并不会就此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或是认为她是“灾星”什么之类的，只是在顾恺明面前，她是晚辈顾恺明是长辈，她虚心听顾恺明的教诲就是了。
顾恺明见她低着头，一副愧疚的模样，叹了叹气，说：“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不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给筠之带来伤害的，是‘六蠹门’的人，不是你。”
“但你不能否认，在一定程度上，筠之是为了保护你，每次才会奋不顾身，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会把你的安危置于他自己的性命之上。我不知道你懂不懂我在说什么。”
顾恺明缓和了语气，与许清如讲道理。
许清如每一字都听清楚了，她也接受顾恺明的说法顾筠之所受到的伤害确实不是她带来的，但只要她在，顾筠之就会为了保护她，面临更多的危险。
“顾爷爷，我知道你的意思，以后，如果没有必要，我不会再和筠之接近。我会保持和他之间的距离。”
许清如向顾恺明保证。
第652章 心照不宣（四）
顾恺明又叹了口气：“你们两人，以后就是南北派各自的掌门人，要你们毫无接触，这不现实。我只是希望，筠之有一天能放下对你的执念，他那个人，一直重情重义，有很多事情藏在心里。”
许清如身子颤了颤，她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恺明，欲言又止。
原来顾恺明也看出来了。
她眸中坦然，但也难免愧疚。
“清如，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你还小，很多事情把握不了分寸，希望你……能明白我一个老人家的担忧，筠之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希望了。”
顾恺明沉沉的声音落下来，许清如仿佛在这位老人身上，看到了重如千钧的担子，他年迈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扛起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了。
许清如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把握分寸，绝不会让顾少爷和顾家，再生为难。”
“嗯。”
顾恺明上前，抬手拍了拍许清如的肩膀，语重心长：“孩子，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无限的可能。希望你能保持这颗初心，不要误入了歧途。”
说完，顾恺明转身，背着手离开。
他伛偻而清瘦的背影，此刻已经更为孤单和寂寥了。
*
曲靖的医疗条件始终有限，顾筠之醒来后，隔天便被转院到了昆城的傅氏医院。
顾筠之一出ICU病房，就被众人轮番问候，先是傅天泽和许清如，再是爷爷和姐姐，再是傅爷爷傅奶奶，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的一些南派同僚。
顾筠之哭笑不得，他这是把傅天泽在北京“享受”的待遇，再“享受”一遍。
顾恺明年纪大了，身体经不住熬，傅天泽送他回傅家老宅休息，自己和许清如留在医院，顾襕芝与洛羽宁也轮番照顾顾筠之。
顾筠之躺在床上，看众人忙忙碌碌，笑：“天泽，我终于明白，你那段时间为什么赖在医院不肯走了，这天天躺着看别人忙碌的日子，确实不错。”
傅天泽一本正经：“筠之，我没有，你不要胡说。”
许清如则腹诽，你没有才怪！
顾筠之醒来后，她只与他说过两次话，她自认为，自己藏得非常的好。
临近傍晚，顾襕芝和洛羽宁外出吃饭，傅天泽和许清如在病房陪顾筠之聊天。
顾筠之往往窗外火红的晚霞，心里升腾起有些低落的情绪。
他敛起这些情绪，转头对许清如笑：“清如，我有点想吃文林街的鸡汤米线了，你能帮我去买一碗吗？”
许清如连忙点头起身，傅天泽不满：“筠之，你使唤我老婆使唤得这么溜？”
顾筠之挑眉：“那当然，我现在是清如的救命恩人，清如，你说是不是应该好好报答我？”
他看向许清如。
许清如又连忙点头。
傅天泽皱眉：“呵，我看你这是得寸进尺。”说完对许清如说道：“清如，顺道也给我带一碗。”
许清如：“……”
她很快就出了门。
顾筠之脸上嬉笑的表情退下去，靠在床头，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傅天泽。
第653章 心照不宣（五）
“她都知道了？”他问傅天泽。
傅天泽知道他在问什么。
他轻笑：“顾少爷一向很敏锐。”
“不是我敏锐，是清如这一次演技不行。”顾筠之笑笑，有些苦涩。
“她以为她藏得很好……可惜啊，我看到她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就明白了。”
顾筠之说完，又虚虚弱弱地问傅天泽：“你呢？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早不晚，大概是你们去海南之前。”
“呵……天泽，你怪我吗？”顾筠之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眼神也染上了一层愧色。
傅天泽双臂抱胸，嘴角浮出一些微笑，道：“我该怪你觊觎我的妻子，还是怪你趁我不在，总是出手保护她，企图‘鸠占鹊巢’？”
顾筠之失笑：“是我觊觎不该觊觎的人。我连这种想法，都不应该有的。”
“筠之，”傅天泽叹气，“你是人，你也会有无法控制感情的时候。但我应该庆幸，你没有采取行动。”
“不过……”傅天泽又转了语意，“就算你采取了行动，清如也看不上你，她只看得上我。”
“是是是，她只看得上你。”顾筠之真是说不过傅天泽，笑完了，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筠之，这说明你眼光不错，像清如这么出色的人，当然连堂堂的京城顾少也难逃一劫。”
傅天泽继续一本正经地说。
顾筠之简直要给他跪了。
他想想，问傅天泽：“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我跟她说，让她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
顾筠之无语，这个人，想的法子真是惊世骇俗。
“天泽，对不起。”
这一次，顾筠之依旧郑重其事地道歉。
傅天泽走到他的病床一侧，坐下来，伸手拍拍他的手背，也郑重其事地与他说：
“筠之，这件事情，只能到这里了，清如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今后你们要接触的地方还有许多，稍有不慎，就会落人把柄，上一次的‘绯闻’，应该已经让你看到杀伤力了。所以，我只能很残忍地跟你说，你死了这份心。”
傅天泽的话说得无比认真，说到了最后，又像是开玩笑一般加了那么一句，“死了这份心”。
顾筠之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叹气：“我知道，我会注意，我也不敢存什么‘活的心’。不过天泽，我和清如认识的时间，比你和她，久得多了。”
顾筠之故意挑衅这么一句，傅天泽满不在意：“可惜啊，就算再久，如果不是你们重逢，她根本想不起来。所以，有什么用。”
顾筠之简直被这个男人打败了。
他又不能生气，只能抓着枕头，笑：“你倒是自信满满。”
“那当然了，我和她的关系，是受法律保护的。”
顾筠之觉得自己应该表演一个，当场吐血。
两人说说笑笑到最后，顾筠之扯回了正事上：“爷爷昨天跟我说，由于我受伤，掌门人竞选的最后一场考核，大概是要推迟了。”
第654章 心照不宣（六）
“嗯，我也料想到了，你这么躺着，我们家清如胜之不武。”
傅天泽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开玩笑。
“呵呵，我就算躺着，也有可能赢你们家清如。”顾筠之也玩笑道。
“顾少爷，话不要说得太满，她有你想不到的潜力和爆发力，最后联合掌门人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言之尚早。”
傅天泽这么认真地说这件事情，让顾筠之有些诧异：“天泽，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呢？”
“不是我怀疑清如的能力，而是……你应该明白，这个联合掌门人的位置，不是我和清如之间的竞争，而是南派和北派之间的竞争，现在南派凋零，不管从实力还是影响力上来说，距离北派太远。”
“如果你确定要扶持清如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你就是在与北派竞争，你懂我的意思？”
顾筠之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傅天泽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他问顾筠之：“筠之，你参加北派掌门人竞选，参与最后联合掌门人的竞争，为的，到底是顾家的责任，还是你自己的意愿？”
顾筠之因为这样的问话，陷入了沉默。
是呵，是为了自己，还是……只是为了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思想灌输？
从他记事起，顾家，北派，这些概念变成了他生活的主要部分。
他将来要继承北派掌门人的位置，要努力成为南北派联合掌门，带领南北派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和宿命，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为止拼搏，不断向前。
傅天泽看到他陷入了沉默中，开口继续说：“我说道你心坎上了对么？其实一直以来，你都是在跟随着顾家给你安排好的一切在前进，你自己的人生，你从未认真去思考过另一种可能性。”
顾筠之苦笑：“天泽，我的人生没有另一种可能性，就算有，那也要以牺牲顾家和北派的未来为代价，我付不起，所以我只能继续。”
“清如和你不一样，这个人生，虽然有别的原因在推波助澜，但最后下决心的，是她自己。她是在为自己的人生而努力，而你，在为别人给你安排的人生而努力。如果你不能从心底里接受这个人生，那么，你要怎么为他付出自己的全部？”
傅天泽的话，击中了顾筠之心里最为虚弱的地方。
傅天泽说得没有错，如果他只是在为别人所安排好的人生努力，那么他怎么可能，“拼尽全力”？
可许清如却可以。
所以，这就是许清如的胜算吗？
呵。
“我没有想这些，我只想做好眼前的事情。”
顾筠之说着，卡抬头看向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或许有一天，他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该做什么。
但不是现在，不是今天。
“哟，聊什么聊得这么起劲？”
门外一串脚步声过来，顾襕芝和洛羽宁回来了。
顾筠之回神：“姐。嗯，也没聊什么，天泽在教育我呢。”
第655章 司马昭之心（一）
顾襕芝皱眉：“天泽，你总是这么老成，我看你真不像是二十多岁的人。”
她一面吐槽，一面坐到顾筠之身侧，把一个保温盒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我和你姐夫，给你带了点骨头汤，你趁热喝。”
“姐夫”？
这个词，顾筠之怎么听怎么刺耳。
他可不承认什么“姐夫”。
也就只有顾襕芝，认可洛羽宁的这个身份。
顾筠之不想当面起冲突，看了一眼那个保温盒，道：“我现在没有胃口，晚点喝吧。”
“哦，那也好。”
顾襕芝笑笑，话意一转：“筠之，你这一次受伤，我们都吓得不轻。爷爷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你身上，你要是出什么事，顾家该怎么办？”
顾筠之惭愧：“姐，我以后会当心。”
“不……我是想说……”顾襕芝犹犹豫豫的，看了一旁的洛羽宁一眼，最终还是开口。
“我的意思是，如果顾家多一个管事的人，或许爷爷的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了。他年纪大了，经不得这些刺激，你觉得呢？”
顾襕芝这话一出口，连傅天泽都猜到了她的用意。
傅天泽若有所思地看了洛羽宁一眼，心里嘲笑，这个人，“上位”的方式真是特别。
“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顾筠之明明是听出来了顾襕芝的意思，但他指向继续装傻。
说实话，他心里有些寒凉。
他重伤未愈，可他的姐姐，却想到这些事情。
他真的不知道，那个真心疼他爱他的姐姐，到哪里去了。
顾襕芝见顾筠之装傻，不得已，只能直截了当地说：“我的意思是，顾家需要添加一个管事的人了。姐姐是女人，也不了解南北派的那些事情，现在姐姐有了孩子，只想一心一意，好好等你的外甥出生，不能为你和爷爷分忧解难。你姐夫……”
顾襕芝顿了顿，换了个说法：“羽宁他有想法，有精力，他会成为我们顾家得力的帮手的。”
这下总算是说道正题上了。
顾筠之抬头看了洛羽宁一眼，那个人，一言不发，让顾襕芝为他充当代言人。
真是可笑。
顾筠之轻咳一声道：“姐姐，这种事情，我怎么能做主呢？爷爷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你知道我很少干涉他的决定。”
顾筠之不想给大家难堪，于是把这个皮球，踢给了顾恺明。
顾襕芝急了：“爷爷他老了，以后顾家就是你的了，筠之，顾家的事情，都会由你来决定。再说了，你和爷爷说说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听你的。”
顾筠之脸色很不好看，眉间紧蹙，眼眸发疼，他竟不知道，他的姐姐因为一个洛羽宁，变得如此“神志不清”。
“哦，筠之，到点了，你该换药了。”
傅天泽适时地插话进来，缓解有些尴尬的场面。
顾襕芝听见了，也停止了这个话题，起身道：“这个汤，你记得喝啊。”
说完，挽着洛羽宁的手，离开病房。
“多谢。”顾筠之望向傅天泽，有气无力。
第656章 司马昭之心（二）
傅天泽摇头：“你不必跟我这样客气。不过我看你们顾家的家务事，现在变得有点复杂。”
“呵，那个洛羽宁出现之后，就很复杂了。”顾筠之自嘲。
傅天泽想了想，产生了一个想法：“那个洛羽宁，你查过吗？”
他这么说，顾筠之便警惕了：“你觉得他有问题？”
“我不清楚，但我想，凡事留个心眼也是好的，你觉得呢？”
顾筠之点头：“你说的不错，是该留个心眼。这个洛羽宁，自从姐姐和他在一起之后，他好像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想挤进顾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不好说，你查一查看看，也不一定有什么线索，但……筠之，凡事小心。”
傅天泽再一次开口提醒顾筠之。
两个正说话间，许清如提着两个保温盒，有些气喘地走进来。
“跑这么急做什么？”傅天泽看她那副样子，就猜想她一定是赶着去赶着回来的，上前去结果保温盒。
许清如扁嘴：“我怕你们饿……”
真是，脑路清奇。
“我在楼下碰到顾小姐和洛先生了，他们这么早回去吗？”
许清如记得，平时顾襕芝都会等到顾筠之差不多要睡了，才会离开。
“哦，她心情不好，回去养胎了。”顾筠之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
许清如不明就里，撇头一看，瞧见床头柜上的另一个保温盒，问：“这是什么？顾小姐带来的？”
顾筠之赶紧说：“嗯，她带来的骨头汤，说是带给你补身体的。”
“带给我？”许清如有些吃惊。
躺着的那个又不是她，她的伤已经无碍了。
傅天泽觉得好笑，顾筠之耍起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他相当配合地，过去拿起那个保温盒，放到许清如怀里：“是给你的，你赶紧喝了吧，我和筠之要吃米线了，没你的份。”
“哦……”
许清如挠挠头，她原本也不想吃米线。中午奶奶带了几大盒菜给她吃，她一直吃到了下午，吃得多了，现在还没消化呢，又要喝汤……
她抱着保温盒，坐到一旁的窗户边，默默地喝汤，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楼下路灯旁，顾襕芝和洛羽宁还站在那里，不知道在聊什么。
奇怪了，不是说心情不好回去养胎了？
*
对于今天对顾筠之的“劝说”，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反倒引起他的不悦。
对此，顾襕芝有些懊恼。
她并不想和顾筠之起冲突，他们姐弟从小要好，这一次要不是顾筠之的帮忙，洛羽宁还不知道能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襕芝，不要不开心了。”
洛羽宁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披在她身上。
顾襕芝叹气：“筠之肯定是生我的气了……”
“是我不好，不应该冒冒失失地让你去和筠之说这件事，反倒让你们姐弟生了嫌隙。”
洛羽宁有些愧疚，又有些委屈地说。
顾襕芝抬头看他，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你说的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