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他的母亲(一)
平姨做的菜果然美味可口,许清如一个人消灭了三分之二,吃撑后陪平姨聊了会天,心满意足地跟着傅天泽离开。
“傅天泽,我最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啊……”
路上,许清如坐在副驾上,摸着她吃得圆鼓鼓的肚子问。
傅天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路况,发出一声轻笑:“没关系,我养得起你。”
她无语了,她说的是这个?
许清如郁闷了一会,又开口说:“我是怕在这么吃下去,长胖了,穿不上我的嫁衣。”
果然是因为这个。
前方红灯,傅天泽停下来,转头看她,有些担忧地说:“小如,你最近是吃了很多,但怎么反而瘦了一些?小如,你真的只是肠胃不好?”
许清如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傅天泽说完,绿灯跳出来,他踩下油门继续向前。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我自己去吧。”她闷闷地问。
她不想他一起去。
傅天泽不答应:“不行,我不放心。”
许清如觉得有些头疼,靠在座椅上,脸朝向窗外,脸色有些发白。
做全身检查,医生一定会发现那个问题,如果傅天泽一起去,就瞒不住了。
她并不是一定要瞒着这件事,她只是现在还不太愿意告诉他。
*
时间有些晚,两人怕打扰到老人家,便没有回老宅,而是回了碧澜别墅区。
这边的房子有好些天没来住了,有些清冷,钟点工阿姨每天都来打扫,所以还算是干净整洁。
许清如洗过澡,从橱柜里拿出干净的被单和被子,仔仔细细地铺开,摊平。
身后一具温暖的躯体靠过来,拥住她,拉住她还在整理床铺的手。
傅天泽也刚洗过澡,身上发上还带着一些湿气,润得她有些软。
“我还没铺完……你别闹。”许清如动了动,还是挣脱不开。
傅天泽根本不愿意放开她。他总会想起以前还在学校的时候,他们婚后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房子,每个月,太阳照得很好的日子里,她总会把被子拿出去晒一晒。晚上他回到家里,就会看到她在整理铺盖,被阳光晒过的被子会散发出温暖的味道,他们晚上便裹在被子里,彼此相拥。
那样的日子,很美好。
“小如,我很想你。”傅天泽低头,蹭进她的肩窝里,声音喑哑。
许清如蹙眉:“我不是在这里吗?”
他低语:“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
许清如觉得周身的气息有些暧昧,她的身子有些燥热。
她脸色微红地拉开他的臂膀,转身看他,说:“我想和你谈点事情。”
怎么又“谈事情”?每一次她似乎都是以这个借口糊弄他,谈完事情的后果,要么就是两人争吵,各自郁闷地睡觉,要么就是她困得不行,倒头就睡。
根本没有机会做其他的事情。
可傅天泽也不太想勉强她,想谈事情,那便谈事情吧。
他轻笑:“这一次,你想和我谈什么?嗯?”
许清如低头犹豫了一会,抬眸看他:“我想和你谈谈,你妈妈的事情。”
第288章 他的母亲(二)
他妈妈的事情……
果然,傅天泽的脸色变得沉郁起来。
这个话题,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每次提起,都让他疼一疼,也让许清如因为他的疼而心疼。
傅天泽不知道许清如今天怎么会下定决心,明明白白地跟他提出,要谈这件事。以往她见他有些难过,都会绕过这个话题。
难道是因为今天,他提起以前妈妈经常带他到平姨家吃饭?
看来是他自己挖了个坑,坑自己。
良久,两人在沉默中缓过了心情,傅天泽敛起眼眸里的暗淡,说:“好。你想从哪里开始谈?”
许清如站在卧室的大床畔,身后大床上的铺盖还没有整理好,眼前是他还有些阴郁的脸。她小心翼翼拉住他修长的指节,说:
“你一直不愿意提起她,每次提到,也很难过。天泽,这不正常,她是你妈妈,或许她对你造成过伤害,但到底是怎样的伤害,会让你每次提到她都这么难过?天泽,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也想分担你的痛苦,你……你不要把我也拒之门外,好吗?”
她说得很诚恳,傅天泽低下头来,看到她拉着自己指节的小手,她手心的温度,一点一点地在温暖他还有些冰凉的手。
很多年了,许多事情他只能一个人扛,也只愿意一个人去扛。父亲过世后,他深知他是母亲唯一的指望,母亲离开后,他深知他是爷爷奶奶唯一的支撑。所以他要为了傅家,为了天寰集团,为了南派,担负起他应该担负的责任。
现在他身边有了许清如,让他一直以来都矛盾不已,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扯到这份责任里来。他也曾经想,自己应该为她扛下所有的风雨,可她不是一般的人,她有天赋,有潜质,更有能力,她的光芒不应该被埋没。
可这样的人生,真的是她所想要的吗?还是说,这只不过是他想给她的人生。
傅天泽越想越远,甚至忘记了,许清如今天只是想和他谈一谈他母亲的事情。
到最后,是她叫了他一声,把他扯了回来。
傅天泽苦笑:“小如,我妈妈她……她叫肖楚,是嘉琳的大姨。我五岁那年,爸爸在滇东的考古事故中过世。傅家只剩下我爷爷这一脉,天寰集团和傅家的所有产业,没了我爸爸,群龙无首。爷爷年纪大了,我那个时候还小,根本没办法担起这些责任。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我妈妈身上。”
“我妈妈也是大家出身,打理这些产业的能力是有的,可是父亲过世给她的打击太大,赵家和那些平日就和傅家不对付的家族,看到傅家没有了男主人的支撑,处处为难我们。她面对的工作越来越繁重,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放弃了傅家,离家出走,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她出事了,以为我的妈妈,也跟着爸爸去了。”
“后来,爷爷暂时把天寰集团的事务交给了彦伯,我去了英国念书。我毕业的时候,一直在调查我妈妈下落的私家侦探告诉我,他们找到我妈妈了,她在武汉。我去了武汉,也看到了她,她有了新的家庭,新的老公和新的孩子,一家人,幸福美满。”
第289章 他的母亲(三)
傅天泽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如重重的石子落入到一片湖中,激起千层涟漪,但很快又复归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的沉重,依然无法排解。
他低着头,在许清如面前变得孤单而无助,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许清如很心疼,抓紧他宽大的手掌,摩挲在自己的手心里。
“那她……知道你去找她了吗?”许清如低声问。
他摇头:“我到了她的小区门口,悄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现在过得很好,我很放心。可一想到她那个时候丢下我离开,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残忍,丢下他的亲生儿子,一声不响地离开。我那个时候,才十岁……我应该恨她的,可我看到她的时候,竟然我发现,我其实很想她,看到她过得好,我甚至觉得开心。”
“可是我也不再想提起她了,每次想到她,我总会想起小时候,开家长会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但我只有爷爷……”
傅天泽继续说着,双眸盈满了晶莹的水,蓄在微红的眼眶里,却不肯掉落下来。
许清如放开她的手掌,倾身向前,抬手抱住他的腰肢,靠在他怀里,想给他安慰与支持。
“天泽,都过去了,你有爷爷奶奶,还有我,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吧。”
她轻声说。
道理是没有错的,可是当身临其境之时,很难有人,可以忽略情感上的波动,理智地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往之不谏。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耿耿于怀两年前他的欺骗和计算,明知道眼前的幸福和未来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可依然无法避免想起那些伤心事。
傅天泽听她这么诚心地安慰他,情不自禁笑了笑,抬手抚上她的后脑,在她耳畔低语:“小如,我不想你重蹈我妈妈的覆辙。两年前我和你分开,除了你爸爸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我怕我出什么事,傅家的一切会落到你身上,你也会像我妈妈一样,承受不了那些压力。”
“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像我妈妈一样,承受不了压力就丢下一切离开,你一定会为了傅家殚精竭虑。小如,我不想你在这些压力里崩溃……可是现在,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许清如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是从来不知道,原来傅天泽也是这样矛盾,她还以为,从一开始,他就坚定不移地,想让她努力攀上南北派的最高处。
她依偎在他怀里,许久之后缓缓开口:“天泽,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是远离是非,继续平凡简单的生活。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往南北派最高的位置努力,那样的生活,一定很精彩,也很不平静。”
“我想再想想,好吗?”
许清如柔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平心静气地和他谈这件事情,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她内心的想法。
他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从他的母亲,跳转到关于她的人生规划上,但结果总是好的,这一次他们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争执,没有因此再生嫌隙。
第290章 婚前秘密(一)
这一夜很安静。
卧室里没有开夜灯,透过落地窗的窗帘缝隙,还能看到悬挂在天穹中的明月,正透过那棵高大的樱花树,铺了一些朦胧的月光在地上。
两人相拥在软绵绵的被子里,体温逐渐温暖了被窝,很暖。
许清如背靠在傅天泽怀里,感受他的心跳和吞吐的气息,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她想,他今天心情一定不是很好,不然,以他那么无耻的性格,这么好的机会,肯定会占她点便宜。
“天泽……”
静谧的黑暗中,许清如叫了他一声,心里挣扎地想着,如果他还没睡,她就把那件事情向他坦白。
“嗯?怎么了?还不睡?”
他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惺忪的迷离。
许清如眼皮挑了挑,觉得身上有些冷,往他怀里缩了一缩,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不是冷?”
傅天泽轻声问,加大力度把她往怀里拥紧,而后抬手把她那一侧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还好……”
许清如呐呐地说,又挣扎了片刻,抓着被子的一端说:
“两年前我们‘离婚’以后,没过多久,我发现我……”
她突然卡住了。
虽然狠下决心,但话到嘴边,才发现“坦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有些难受地咽了咽口水,重新组织了一下措辞,心一横,低声说:
“天泽,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三个月大了。我妈妈不许我留下他,我……”
许清如的声音变得含糊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润湿了枕头。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可许久,她没有听到身后的罪魁祸首,给她任何回应。
她皱眉,这个直男,怎么听到这件事,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微微回首,听到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欲哭无泪。
她心情起起落落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他,结果呢,这个人竟然睡着了。
她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
偏偏这么难过的时候,应该给她安慰的人睡着了。
许清如简直要被气死了。
也哭不出来了,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翻了个身,正对着他,看看黑暗中他那张脸,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都怪你。”
她越想越气。
结果某个睡梦中的人,本能一般地,抓住她的小手,把她进一步往怀里拽,抱着她,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小如”。
因为他睡梦中的这一声“小如”,她原本又生气又难过的心,变得异常柔软和悸动。
“傅天泽你这只大猪蹄子,是你自己睡着的,我以后都不跟你说这件事了……”
气还是生的,但比起那些,她更加享受他怀里的温度。
于是她蹭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眸,安稳入睡。
她不知道的是,傅天泽当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家门口那棵樱花树,开满了粉色的花朵。风吹过来,一阵一阵的花雨落下来。
他走过去,看到树下站着一个孩子,粉扑扑的小脸蛋,扎着两个马尾辫。
走近女孩跟前,她扬起小脸朝他笑,那个神态,很像她……
“小如?”他有些愣,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爸爸。”
女孩猝不及防地叫了他一声,他浑身一冷,冷醒了。
第291章 婚前秘密(二)
天已渐白,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天边的红色慢慢浓烈起来。
傅天泽从梦中惊醒,背后都是冷汗。
他下意识地去找身边的许清如,看到她乖巧地躺在自己臂膀上睡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们重逢以后,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亲密行为,她现在不可能有孩子,这不会是什么预知梦。
难道是他意识里太想和她有个孩子?
呵,那确实有可能。
傅天泽笑笑,把她拥进怀里。
很暖。
再睡一会吧。
*
许清如以为隔天,傅天泽就会忘记,前一天说的,要带她去做体检的事情,继续去上班。
可没想到,一醒来,她连一口水都不许喝,就被载到了天寰集团名下的平安医院,直奔体检中心。
“我昨天已经和体检中心的江主人联系好了,等会抽完血,照过B超,你就可以吃早饭了。”
傅天泽解释完,一路拉着她到了江主任的办公室,寒暄几句,拿了一张表格开始帮许清如填。
医院里有些浓烈的消毒药水味道熏了她一会,把她熏得清醒过来。
许清如迅速地扫了一眼体检项目,“妇科检查”那一栏映入眼中,让她有些站不稳。
都怪昨晚某人睡着了,原本鼓足了勇气说出的事情,现在又被生生地压了回去。
许清如垂死挣扎,弱弱地问:“这个……怎么还有妇科检查啊?我那方面没毛病……”
她是凭着无耻的心,才敢这么说话的。
傅天泽笑:“我知道你没毛病,但既然要做检查,那就都做了。”
许清如继续挣扎:“我一年前出国的时候,就做过一次全面体检了,没什么问题的,要不不做了吧?我好困啊,想回去睡觉……”
这都什么理由?
傅天泽可不管她,继续低头填那张个人信息表,说:“都已经一年了,需要再检查。以后每年,我们都要做一次体检。清如,你不要怕,我陪你。”
许清如要哭了。
我一点都不想让你陪……
信息很快便填完了,傅天泽拉着许清如,一项一项地陪她检查。
平安医院是天寰集团的产业,傅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亲自来做检查,当然是走特殊通道的,并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排队,十几项检查做下来,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
到了妇科项目,许清如站在诊室的门口,咬着牙拦住想和她一起进门的傅天泽,说:“这些项目,你在外面等我好吗?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真不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傅天泽凝望她那张皱成一团的小脸,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知道是因为饿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既然她“宁死不从”,那就听她一次好了。
傅天泽把表哥给她,笑:“那好,我在外面等你。”
许清如摇头:“这是最后几个项目了,你就在大厅等我,我做完检查,要把表格交到大厅,我们正好在那里会合。”
许清如生怕前脚她刚做完检查,后脚傅天泽就进门去问医生是个什么情况。
可她似乎忘记了,这是傅天泽的医院,有什么能够瞒住他的?
傅天泽哭笑不得,但还是点头:“好,我在大厅等你,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知道了……真啰嗦。”
许清如说着,赶紧把傅天泽推离这里,深吸一口气,进了诊室。
第292章 婚前秘密(三)
检查的过程很顺利,可却让许清如很难受。
她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抓着手里的表格,沉默不语。
妇科医生已经详细询问过她的病史,做了详尽的检查,虽然表格上只有医生的签名,具体报告现在还拿不到,但许清如已经能够猜到,将来那张报告单上会写些什么。
刚才她请求医生,关于她流过产的情况能不能不写出来,她不想让她丈夫知道。
结果医生来了一句:“想做傅太太,生活还不知道检点,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许清如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他知道,就知道吧,他们之间的问题,总要去面对,他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她想起身,试了两次,才从长椅上站起来,
“呵,妹妹,这么巧。”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清如愕然,看过去,果然就是她的本家冤家,她的姐姐许若凡。
那次赵家闹了一次“批斗大会”之后,她就没见过她姐姐了,听说是去处理她在昆城剩余的一些产业。
没想到竟然在傅家的医院遇上了。
许若凡来傅家的医院,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许家名下的产业里,没有医院,许若凡从小到大跑的都是傅家的医院,能给她行方便走特权,多好的资源。
所以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许清如攥紧手里的体检表格,尴尬地笑笑:“姐姐。”
“我今天是来取体检报告的,没想到会遇见你,怎么,你来做婚前体检?天泽哥没有陪你来?”许若凡主动说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前几步,走到她跟前,看起来,就像真的是一个亲密的姐姐。
婚前体检?大概吧。
虽然她和傅天泽已经婚后两年,但这确实是他们这一次婚礼前夕的体检。
许清如如实回答:“他在大厅等我。”
许若凡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嘲讽,勾着嘴角,清冷的面容上又有些妩媚,说:“等你?我看,你是怕他知道你的秘密吧,呵。”
许清如有些眩晕。
在她做完妇科检查后,听到许若凡话里有话的语句,很难不料想,许若凡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清如,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呢?如果天泽哥知道,你为别的男人流过产,不知道,他的心情会不会很差?”
许若凡轻勾嘴角,清冷的语气里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意,不知道是幸灾乐祸还是冷嘲热讽。
对此,许清如并不想解释什么。
许若凡和她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一个傅天泽,还有许清如不知道的原因。许若凡总是逮着机会就会怼她几句,算计她一下,她真是怕了这个姐姐了。
许清如对她没有什么亲密的感情,甚至不把她当成朋友,所以,这些事情并没有必要向一个“外人”解释什么。
“姐姐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天泽还在等我。”许清如不深不浅地说准备离开。
许若凡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天泽哥的。而且,我已经交代过张医生了,她不会把这件事写在体检报告上。”
呵,那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她这个姐姐?
第293章 婚前秘密(四)
许清如虽然不太聪明,但她也不是傻子,她有自己的小算盘。
许若凡能够让张医生向傅天泽隐瞒这件事情,看来两人私底下有什么特别的来往,否则,谁敢欺瞒董事长?她的姐姐这么“好心”帮她隐瞒这件事,大概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许清如并不想就这件事说太多,既然许若凡出了这一招,那她就等着看她有什么后招好了。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呵。
“那真要谢谢姐姐了。”
许清如保持她一贯的礼貌微笑,没再多说,攥着体检表格迅速离开,连告别的话都懒得去说。
许若凡看到自己妹妹远去的身影,柔软如柳,嘴角的笑意散去。
“要是他知道,你们有过孩子,你还为他流过产,他一定会更爱你,更心疼你。我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许若凡的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光芒。
从张医生那里听说这件事,她就想到了,她妹妹两年前怀过孕,那个孩子,是傅天泽的,是他们婚后有的孩子。
可惜傅天泽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她妹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想隐瞒傅天泽。她的妹妹还是这么傻,不懂得,利用这件事让自己的男人更加疼惜自己。
男人的愧疚,将会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疼惜。
可惜啊,她妹妹就是傻。
既然她犯傻,那她何不顺水推舟?
她对傅天泽并没有什么因爱生恨的执念,但看到他们夫妻两人恩爱的样子,她就觉得碍眼。
让她碍眼的事,那当然是要捣一捣乱的。
*
傅天泽在体检中心的大厅等了一会,许久不见许清如过来,正准备打电话呼叫她的时候,那个人才磨磨蹭蹭地晃过来。
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傅天泽很是担心,疾步上前。
“怎么了?不舒服?检查有什么问题?表格给我看看。”
他急切地问,许清如回神,摇头微笑:“没什么问题,可能太饿了。”
她把表格递给傅天泽,那表格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傅天泽决定稍后再向江主任询问。
“饿了?我带你去吃早餐,想吃什么?”
傅天泽拉着她,帮她把表格叫给服务台后,问。
她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们去钱局街那家什么店吃米线吧,我听嘉琳说,那家早餐铺的米线非常好吃,每天都有好多人排队。”
连个店名都记不住,真是笨。
傅天泽笑:“好,那就去那家什么店吃米线。”
许清如囧,她也不是故意记不住店名的。
钱局街离平安医院不远,傅天泽很快带着许清如来到一家名为“文山早点”的早餐铺门前,果然人群拥堵,生意兴隆。
“这么多人……看来没位置坐了……”许清如有些懊恼。
傅天泽说:“不要紧,我们买了回家吃,正好给爷爷奶奶也带一份。”
他说完,看看四周,发现一旁的路边上有一个正在卖饵块的小摊子,便走了过去,买了一个,递给许清如:“先吃一个饵块垫一垫。”
许清如汗:“吃完这个,等会吃不下米线了……”
她还等着吃“全昆城”最好吃的米线呢。
傅天泽不以为然:“小如,你忘了每次早餐,你都要吃两碗饵丝吗?”
“……”
第294章 婚前秘密(五)
嘴上推脱,手上却很爽快地接过饵块,米香和酱香扑鼻而来,许清如递到傅天泽眼前,说:“你也吃点,你早上也没吃早餐。”
看来还是挺关心他的。
傅天泽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嚼了下去,味道不错。
“我先去排队,你回车上等我,嗯?”他把车钥匙递给许清如。
许清如一边嚼着饵块,一边摇头,屁颠屁颠地跟着他,一起去排队。
真像个小孩。
排队买几份米线,花了近半个小时,不过闻一闻这浓郁的鸡汤味,许清如觉得,相当值得。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九点整,便朝傅天泽说:“才九点,要不你去上班,我打个车回家,你把米线给我。”
傅天泽蹙眉:“小如,你怎么总是赶我去上班?我今天想怠工。”
他说着,打开车门,把几碗米线给她提着,推着她上了副驾。
怠工?他最近怠工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每次都是因为她的事情……
她不好意思地说:“你……你总是怠工,别人会觉得都是因为我,让你‘爱令智昏’。”
傅天泽眉开眼笑:“嗯,我喜欢这个词。”
“嗯?”
“爱令智昏。”
许清如气,这是重点吗?
她继续批评他:“你这么不上进,天寰集团被你搞垮了怎么办?”
他继续挡回来:“傅太太,为夫是董事长,董事长是收钱的,不是赚钱的。”
还能这样?许清如惊呆了、
车开出好一会,许清如猛然反应过来,他是董事长,但也是执行总裁啊!
这个懒鬼!
但这个话题已经过去好一会了,许清如找不到借口再怼回去,只能看着手里香喷喷的几碗米线,稍感安慰。
“小如。”
沉默的气氛凝结了好一会,他开口叫她。
“嗯?怎么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他说。
从许清如的角度,看不到他此刻有些沉郁的表情。
于是她不以为意地问:“什么梦?很好玩吗?”
傅天泽许久不语,直到碰上红灯亮起的街口,他停下来,沉着声音说:
“我梦到一个小女孩,叫我爸爸。”
这句话,是一把锋利的剑,斩开她层层保护的心房,切开她的保护套,她坠落下去,下方是冰冷刺骨的寒冰之水,刺痛她的身体和灵魂。
错过了有勇气开口的时机,她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垂下眼眸,嘴角露出的微笑,比哭还难看。
真的很难看。
“是么……傅天泽,你是不是和哪个野女人有了私生女啊?老实交代……”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在抖。
抖得让傅天泽以为,她的话是认真的,吓得赶紧往一侧的小街巷开去,靠边停下车。
“小如,没有这种事,你……”他倾身过去,才看到许清如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怎么了?”他的感觉不太好,至少,她给他的感觉,不太好。
许清如赶紧扯出笑容:“我……我开玩笑的。”
可她的神色,并不像开玩笑。
傅天泽皱眉:“小如,如果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么?”
她难过又生气地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
都怪你,昨晚跟你说那么重要的事情,你偏偏睡着了。
现在……被你这么一吓,更说不出来了。
许清如腹诽。
腹诽完了,摇头:“我只是怕傅董事长有什么婚外情,再有个流落民间的私生女什么的……”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傅天泽伸手过去,捏住她的小脸蛋:“小小年纪,整天想东想西。”
许清如“哼”了一声,转过脸去,继续看车外的风景。
第295章 鸳鸯莲瓣纹金碗(一)
傅天泽载着许清如回到傅家老宅时,傅爷爷正和顾筠之在天井里下围棋。每次手谈,两人有胜有负,但这一局,看他们的表情,显然是顾筠之占上风。
“筠之啊,你这棋艺不错,再过两年,我怕是一盘都赢不了了。”傅劲松哈哈一笑,转头正好看到傅天泽牵着许清如走进来,手上还提着几个一次性碗,皱眉:
“天泽,你怎么现在还没带清如去吃早饭?”
傅天泽冤枉啊。
“爷爷,我们吃过一顿了,这些是带回来给你们的。”
傅爷爷还是皱眉:“是吗?你看清如饿得脸都白了,像是吃过早饭的吗?”
许清如简直要跪了。
很快,刘姨把几碗米线倒在大瓷碗里,切了一些葱花、香菜,备了些咸菜,给大家分了几碗。
“文山早点”的米线确实很香很可口,几人虽然已经吃过早饭,但还是很快又消灭了这几碗米线。连平时喜欢少食多餐的傅爷爷和傅奶奶都一起吃了不少。
“二次早餐”之后,刘姨撤了碗筷,端上一些茶水和牛奶,几人继续围着餐桌聊天。
聊着聊着,顾筠之突然开口:“天泽,清如,我有一份结婚礼物,本想等你们婚礼那天,再送给你们。但傅爷爷跟我说,你们办的是明制婚礼,我想,不如我现在送出手,说不定婚礼上你们能用上。”
傅天泽立刻便明白他的意思,笑:“筠之,你该不会是要送什么古董玩意给我们吧?”
顾筠之笑而不语,起身离开餐桌,很快端了一个面上铺有鸳鸯图案锦缎的锦盒过来,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天泽,清如,祝你们百年好合。”
“多谢。”
傅天泽和许清如谢过,接过他手里的锦盒。打开一瞧,是一对金碗。
“鸳鸯莲瓣纹金碗?”许清如诧异出声。
许清如曾经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的相关资料里,看到过类似的一对金碗,是唐朝时期的物件。
顾筠之眸光闪闪,笑:“清如好眼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恰巧见过类似的物件。”
呵,怎么每一次,她都能“恰巧”见到类似的东西呢?顾筠之终于明白为什么傅天泽会产生,让许清如做南派掌门人的想法。
如果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历史系学生,是不可能对这么多纷繁复杂的文物都有所了解,只能说,有人在有意地培养她。
至于这个人是谁,顾筠之并不知道。
傅劲松看自家孙媳又认出了这个物件,一时兴起,又想“考考”她了,于是笑嘻嘻:
“小清如啊,依你看,这对金碗和陕西博物馆那对金碗,有什么不同啊?”
许清如也一时高兴起来,把锦盒放在桌面上,特地离开去洗了个手,擦干净了,小心翼翼端起其中一只,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瞧。
“《唐埑言》里说,有个叫王源中的人,蹴鞠踢得好,唐文宗就赐了酒,还赐了金碗给他,让他用金碗喝酒。所以有的学者就此认为,唐代的金碗是酒器。”
顾筠之一边瞧着许清如看那个金碗,一边说。
傅劲松笑:“你们北派顾家,果然很重文献,哈哈。”
第296章 鸳鸯莲瓣纹金碗(二)
傅天泽倒是眯起了眼睛,有些不开心地说:“爷爷,这两只金碗是筠之给我们的结婚礼物,您怎么就让清如鉴定起来了?这不太好吧?”
事实上,他最近并不想让许清如再鉴定什么物件,因为南北派的事情,她这两个月来劳心劳力,临近婚礼还要被赵家的人闹一闹。
她还小,该休息了。
这是傅天泽的想法。
可傅劲松并不这么想,皱眉:“筠之可没你那么小心眼。”
得了,他没话说。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许清如已经看得差不多,把金碗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陕西博物馆那对金碗,形态丰满,庄重大方,纹饰瑰丽,气度非凡,可以说,就像大唐盛世一样,非常大气。这对金碗,每个莲瓣里都纹有一种动物,狐狸、兔子、獐子、鹿……嗯……还有鸳鸯和鹦鹉。底部外面是一对鸳鸯,很生动。”
“可以说,在图案上,这对金碗和博物馆那对,差别并不大。唐朝金碗的纹饰工艺,是用手工一点一点錾刻出来的,当时还有一种工艺,叫‘炸珠’,就是把黄金溶液滴到温水里,由于两种液体之间有温度差,就能够炸出细小的金珠,然后再从这些金珠里,选择质地均匀的,焊接在器物表面。”
“陕西博物馆那对金碗,圈足一周有小金珠,但是这一对没有,大概制作要求的精细程度不同。”
许清如把她所了解到的都说了出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顾筠之的脸色却变了变。
良久,他起身,带着尴尬的笑意走到许清如身侧,道:“清如,很抱歉,我没想到这对金碗会是赝品。”
赝品?
许清如的眼睛直了。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能够看到,顾筠之有些难过和尴尬地收起锦盒,想“拿回”他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
可傅天泽抢先一步拦下他,抬起手按下锦盒,笑:“筠之,礼物已经送出手了,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顾筠之蹙眉:“我不能把这个赝品送给你们当结婚礼物。”
傅天泽说:“我和清如并不在意,这对金碗到底是赝品还是真品,我们在意的是你的那句话。”
顾筠之不解:“什么话?”
“百年好合。”傅天泽笑得比花还好看。
许清如又要跪了,这种时候他的重点也抓得这么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得,顾筠之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傅劲松在一旁哈哈大笑:“行了行了,管他真的假的,现在已经是我孙子和孙媳妇的东西了,筠之,你就别折腾了,哈。”
傅奶奶也跟着附和:“筠之,你看他俩那副穷酸样,能有个碗用就不错了,我瞧你这对金碗,美得很,到时候我们摆在婚书旁,肯定很显气派。”
顾筠之也要给这两老跪了。
但终于还是听了“大家”的话,放了手,大大方方的说:“算我欠你们一份结婚礼物,等你们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再送来。”
傅天泽失笑:“你这算盘打得好。”
第297章 鸳鸯莲瓣纹金碗(三)
说说笑笑的,几人又坐回了原位。只是许清如还是不明白,这对金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刚才虽然很仔细地瞧这对金碗,但那也只是为了和陕西博物馆那一对做个比较,并没有想要去鉴定它是真是假。
她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是在她说出,这对金碗圈足没有小金珠后,顾筠之才说出它们是赝品。
她苦思冥想了一会,浓烈的好奇心让她极其不甘心,于是开口问:“难道唐朝所有的金碗圈足都有小金珠吗?”
她这个问题没有确切的指向,在场几人老老少少,都是鉴古的行家,随便他们谁来回答都可以。
片刻,傅天泽先甩了锅:“既然是筠之先提出来的,让筠之来说。”
傅爷爷也跟着甩:“嗯,筠之来说。”
傅奶奶紧接着凑热闹:“筠之啊,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吧。”
很好,顾筠之被带到坑里了。
他哭笑不得,想了想措辞,说:
“唐代出土的金器非常少,做工不错的金碗,大概就只有陕西博物馆那对。是不是所有的唐代金碗都有圈足金珠,这个问题我没有确切的答案,但《问物篇》里说过,唐金碗若是精致之作,必有‘炸珠’这一工艺。”
许清如想起来了,《问物篇》是顾家根据“怀音手记”的一部分内容,整理成的文稿,主要记载一些鉴古辨真的方法,都是傅怀音的总结。
这么一说,许清如就明白了,顾筠之此前没有想到“炸珠”这个缺陷,所以他并未察觉这个金碗有什么问题。
可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纠结之下还是问出了口:“顾少,《问物篇》里既然说了‘炸珠’是关键,你在得到这对金碗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这似乎不太合乎常理。
顾筠之尴尬地笑笑,说:“不瞒你们说,我是知道这个关键,但我却不知道……‘炸珠’工艺是怎么一回事……呵,说来真是惭愧。”
他顿了顿,又说:“这大概就是北派的缺陷,一味地倚重文献,对于文献中没有提到的问题,就会忽略。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结合南北两派所长,让鉴古圈的水平能够更加精进一些。”
他提到这件事,脸上的神的变得落寞而凄楚。
是呵,他是一直有这个打算,可是,北派不会同意,顾家不会同意,他爷爷,更不会同意。
他们之所以之前肯让他总是往南派跑,不过就是想确认,南派真的扶不起来了。
想到这些,顾筠之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许清如身上。
如果……
如果这世上有第二个傅怀音,她一定能做到这件事。
“筠之啊,这也不能怪你,术业有专攻,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傅劲松适时地开口鼓励说。
几人沉默了一会,傅天泽突然问:“筠之,你是在哪里弄到这对金碗的?”
顾筠之道:“我在华盛顿的一次拍卖会上看到了这对金碗,它们是那场拍卖会唯一的一件中国拍品,所以就买了下来。”
“华盛顿……”傅天泽微微垂眸,指节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
思考片刻后,傅天泽抬头看向顾筠之:“你觉得,这对金碗和青木家有关吗?”
这句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
第298章 鸳鸯莲瓣纹金碗(四)
难道说,这对金碗是青木家带到美国的那批文物里的物件?
傅劲松脸色凝重起来,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初青木家抢走的那批文物,具体有哪些物件,我也只知道个大概。”
顾筠之想了想,蹙眉:“这对金碗能够出现在美国的拍卖会上,可见它们的造赝水平不一般,能把赝品坐到这个份上的,只有……”
众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
只有“六蠹门”。
和“六蠹门”有关的“美国人”,还能有谁?
青木家族。
呵。
绕来绕去,“六蠹门”和青木家就如幽灵一般,阴魂不散地围绕在他们身边。近一百年了,还是如此。
顾筠之默然,指节轻轻拂过那对金碗的表面,心思难测。
“傅爷爷,您能告诉我,青木家当初抢走的那批文物,和傅家有什么关系吗?”
顾筠之问。
这个问题,其实萦绕在他心头许久了。
南北派的人都知道,青木哲也当年带着他那批爪牙,大肆掠夺了一批中国文物,风风火火地走了,所有人都在扼腕,恨那个时代,什么都保不住。
保不住人的性命,也保不住珍贵的文物。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批文物,和傅家,和傅怀音,有什么关系。
直到现在,顾筠之听到傅爷爷提起,才敏感地察觉到,它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
傅劲松长长地叹了口气,并不打算隐瞒顾筠之,于是说道:“那批文物,是我姑姑傅怀音,花了许多心血,造出来的赝品。”
顾筠之眼眸骤然收紧,但很快,恢复清明,一片了然。
是了,只有傅家,只有傅怀音,才有这样的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顾筠之露出由衷钦佩的神色,说:“傅家付出的,远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啊……傅爷爷,既然有这层关系在,依我看,这对金碗确实是青木家抢走的东西,没错了。”
他胸口有些气结,没想到,绕了一圈,似乎又被青木家的人耍了。
许清如却有了不同的想法:“我听说近几年来,国际拍卖会上出现了不少中国的拍品,会不会是青木家的人,故意让当年那些物件流通到市面上?”
傅天泽随后补了一句:“包括那只北宋定窑白釉莲瓣纹碗的出现,恐怕也是他们的安排。”
顾筠之冷笑:“呵,从中国抢走我们的东西,让我们遗憾了半个多世纪,最后又让我们花大价格把那些东西买回来,青木家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低头,再看到那对金碗,虽然恨意痒痒,但却有了一种庆幸,至少,还能用钱把它们买回来。
那些用钱也买不回来的国宝呢?
真是个痛苦的话题呵……
“筠之。”
傅天泽叫了他一声,把他扯回现实。
片刻,傅天泽说:“既然这对金碗和青木家有关,不如我们去查一查,青木家想搞什么鬼。”
其他几人并不太明白傅天泽的意思。
于是傅天泽从锦盒里取出金碗,嘴角勾起有些寒气的笑意,说:“藤井伊织还在昆城,并没有回北京,不如,你拿着它们,去问问这个青木哲也的曾外孙女?”
这是一个建议,也是一个计策。
顾筠之听到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藤井伊织,是他们接近青木家的最佳方式。
顾筠之笑:“确实也是个好办法。”
他接过金碗,看着莲瓣里形态各异的飞禽走兽,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藤井伊织不是个坏人,但她是青木哲也的后代,也就注定了他们之间对立的立场。
顾家的人,傅家的人,都不会向青木家妥协,他也不该,对她有太多的恻隐之心。
第299章 “战术性”接近(一)
几人就着“金碗事件”,聊了一个上午,临近中午,傅爷爷带着傅奶奶回房去歇息,顾筠之收起那对金碗,说要好好想想怎么跟藤井伊织说。
餐厅里只剩下傅天泽和许清如两人。
许清如咬咬牙,问出了她心里的疑问:“天泽,你之前不是说,就算一辈子找不到‘边郎国’墓葬群,也绝不会和青木家的人合作吗?”
傅天泽笑:“傻小如,这次不是合作,是利用。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绕不开青木家,我们需要有一个切入口,去了解青木家的真正意图。如果我们连对手的情况都不清楚,要怎么打败他们?这个叫‘战术性接近’。”
“战术性接近”?这波操作还有名字的?
可傅天泽说这句话的时候,那有些冷冽的语气,竟然让她为之颤了颤。
他狠绝起来的时候,也是可以这样摄人的。
一直以来,她都责怪傅天泽算计她,但他果真算计她了,她怕是现在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想到这里,许清如打了一个哆嗦。
傅天泽不安:“怎么了?小如?”
许清如咽了咽口水,说:“傅天泽,你算计我的时候,不会也是这种做法吧?”
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对你心慈手软,让你完好无缺到现在。不过,谁让我那个时候打定主意要娶你当老婆,自己的老婆,还是要手下留情的。”
这话说的……似乎她还应该赶紧他“手下留情”了?
许清如想打他。
*
琴湖宾馆。
顾筠之早早来到宾馆门口,晃了一圈,最后却又走到宾馆对面的翠湖旁,看着已经有些凋败的荷塘发呆。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锦盒,锦盒里是那对鸳鸯莲瓣纹金碗。
该怎么开口……
该步步紧跟,还是退让一步……
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Hello!Howareyou?”
身后传来藤井伊织甜美的声音,顾筠之抖了一下,转过身,就看到她那双大眼睛里盈满了喜悦的色彩,正在看着他。
顾筠之不知该说什么。
“汪小姐跟我说,她看到你来这里,我……doon'tbelieve,butit'sreal!好巧啊!''”
藤井伊织开开心心地说。
她今天换了一身草绿色的半袖连衣裙,裙子上零零星星印着碎花瓣,和这个碧绿的荷塘很搭。
顾筠之犹豫一会,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不是巧,我本来想找你,问点事情。”
“Really?你找我?”藤井伊织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喜悦的神色一层盖过一层。
他点头:“嗯。”
“你找我……什么事?”
顾筠之抬头,看到天空中那轮太阳越来越浓烈,这阳光,也会越来越炙热,于是建议道:“我请你喝茶,可以吗?”
藤井伊织更开心了:“喝茶?好啊!有傅家的茶那么……wonderful吗?”
顾筠之无语,傅天泽到底是给藤井伊织喝了什么茶,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他含糊地说:“Maybe.”而后指了指一个方向,两人绕着荷塘向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藤井伊织叽叽喳喳地说起她在昆城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吃的玩的看的,中文说得磕磕绊绊,时而夹杂几句英文,说到激动之处,直接飙英文。
顾筠之突然感慨,好在他和傅天泽、许清如都是留过洋的人,否则,和这个藤井小姐交流起来,很有问题。
第300章 “战术性”接近(二)
听着她一路唠叨,两人来到了一栋三层楼房前。这个地方隐藏在小巷子里,建筑形制是传统的中国阁楼模样,门前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些花草和石椅石凳。
“赶车茶楼?”藤井伊织抬头,对着楼门上几个大字念出口。
顾筠之汗了。
他轻咳一声,纠正:“是翰轩茶楼。”
藤井伊织了然:“翰轩茶楼。”跟着念完,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开始迅速记下什么。
顾筠之疑惑:“藤井小姐,你这是在?”
“哦,我中文不好,现在还在学,看到不懂的……makenotes.”
好吧,真是好学。
顾筠之等她做好笔记,抬手请她先进茶楼,跟了上去。
“这里,是你家?”藤井伊织问。
顾筠之反应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她是在问,这家茶楼是不是顾家的产业。
顾筠之笑:“不是,以前傅天泽经常带我来这里喝茶,我觉得不错。大概你也会喜欢。”
“哦……”藤井伊织开开心心的,随着顾筠之上了茶楼。顾筠之做主,点了一壶普洱,几样糕点和果干。
大概茶的味道还不错,藤井伊织喝了三杯,才开口问:“顾先生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筠之放下茶杯,拿起随身带来的锦盒,打开了,取出里面的金碗。
“藤井小姐,知道这对金碗的来历吗?”
他问。
藤井伊织目光一闪,伸手小心翼翼接过其中一只,笑:“Tanggoldenbowl.”
这是这对鸳鸯金碗在华盛顿拍卖的时候,使用的英文名。
看来,藤井伊织了解它们的来历。
“我知道,这是我greatgrandfather的东西,后来卖了。”
在顾筠之开口询问之前,藤井伊织先开口了。他愕然。
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他抬眸看看藤井伊织的表情,依旧笑颜如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于是问:“你知道你的greatgrandfather,是怎么拿到这对金碗的吗?”
藤井伊织歪着脑袋想了想:“哦…我记得,是他很久以前从中国买的,跟一个richman.”
呵,青木哲也,真是不要脸。
顾筠之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嘴角扯出笑意,渗着寒气:“不是他买的,是他偷的。steal.”
他知道这个用词可能对藤井伊织来说会有些伤害,但偷的,就是偷的。
藤井伊织听到那个词,脸色果然变得有些苍白,她微微低头没着茶杯里清亮的茶水,那里面还晃荡着几片小茶叶。
良久,她抬眸,勉强地笑笑:“我明白了…”
明白了,这个金碗和那些文物一样,是她的家族半个多世纪前从中国抢走的。
“我…对不起。”
藤井伊织连着说了两声对不起,双手端起金碗,恭恭敬敬地还给顾筠之。
顾筠之接了过去,心里反倒有一些不忍。
她不必道歉的,这件事原本也不是她的错。
他脸色稍有缓和,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
“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吗?”
藤井伊织似乎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闪着眼眸问,似乎能够帮助到顾筠之,她会很开心。
“傅天泽跟我说,你来找他,是为了discuss关于归还文物的事情。”他说。
“Yes。”她答。
“但是这只金碗也是那些文物里的东西,既然你们把它卖了,怎么又说要‘归还’”?
第301章 “战术性”接近(三)
顾筠之问出他的疑问,见藤井伊织皱着眉头在想什么,猜测她可能没理解他的意思,于是用英文问了一遍。
藤井伊织脸色微红,有些惭愧的说:“这个…我也不知道…sorry…”
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去问我的family,他们一定知道。”
顾筠之有些愕然,藤井伊织的反应看起来,似乎对这对金碗的来历不甚清楚。
这样的认知,让顾筠之怀疑傅天泽所说的“策略”,到底行不行得通。
顾筠之深吸一口气,道:“藤井小姐,你知道你的家族,为什么要归还曾经拿走的那批文物吗?”
藤井伊织想了想,说:“我的家人告诉我,现在没有战争了……我们是朋友……我……我greatgrandfather一直跟他的孩子们说,要把那些东西还回来……”
她顿了顿,用英文补充道:“我的曾外祖父用很低的价钱把中国的文物买走,他临死之前觉得,这是不对的行为,所以想把它们归还给中国。”
顾筠之浅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如果藤井伊织没有撒谎,那么只能说,青木哲也并没有打算,让后代知道真相。如果藤井伊织没有亲自来昆城走一趟,她大概会一致认为,青木家族的错,只是“倒买倒卖”中国的文物。
他问:“那么藤井小姐,你来这里,是你的家人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藤井伊织脑子里绕了几圈,许久没有绕出完整的措辞,最后只能切换到英文,向顾筠之解释:
“我去年听说,我的家族想要归还一批文物给中国,正在和中国的相关部门交涉。但我们家族长辈认为,当年的恩怨是青木家和傅家之间的恩怨,应该由两家人来化解这个恩怨。”
“我从小就对亚洲文化,特别是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就想来中国看看。我妈妈跟我说,要来中国,就一定要拜访傅家,并和傅家的人商量归还文物的事情。”
“我也是到了昆城之后,才知道当年那些文物,不是我的曾外祖父买的,而是他偷走或者抢走的……以前我妈妈告诉我,那些东西,是曾外祖父从中国买走的,那个时候战乱,他花了很低的价格买走,所以傅家对青木家族没什么好感。上次在赵家,许若凡小姐说那些话,我才知道我的曾外祖父做了什么事情……但我不知道,这对金碗也是他偷走的……”
“我……对不起。”
藤井伊织切换了英语之后,表达极其顺畅,顾筠之这下听明白了。
青木哲也真敢说,“买”的?呵。
看来对于后代,他也不敢坦白当年他的行为。
顾筠之沉下声音,同样切换到英文,坦坦白白地告诉藤井伊织:“无论你相不相信,你的曾外祖父当年是从中国抢走那些文物的,傅家和青木家的恩怨,不仅有文物上的,还有人命上的。那天在赵文诚家,你也听到了,你的曾外祖父带着一批日本军,打死了许多中国人。他害死的中国人,还有很多很多,包括傅家的许多人。”
“藤井小姐,或许你真的不太清楚其中的细节,但现在你应该清楚了,战争会死很多人,但是我们死的人,不止在战场上,我们许多普通民众,也被你的曾外祖父害死了。”
“所以,我们在感情上,很难接受你和你的家族。”
这是第一次有人坦白直率的告诉藤井伊织,她的祖辈犯下过什么罪,以及他们对她的怨恨来源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