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批斗大会（三）
气氛沉默到了冰点，带着夏末热度的空气里，仿佛凝结了一层有一层的冰，把这一片热度冻结。
许清如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容，有人不屑，有人矛盾，有人痛苦，有人愤怒……种种不同情绪，无法一致，也无法在这种情绪下做出一个决定。
她也有些难受地低下头。虽然她自小没有在南北派的圈子里成长，对于这段家恨无法真的感同身受。可这段“国仇”，她却是能够明白的。
这么多年来，日本政府一直没有承认当年发动战争的错误，甚至企图从教科书上抹去他们的罪行，给中国人民带来的伤害之深，谁人不知？
但要把这个伤害，归咎到藤井伊织身上，甚至通过“批斗”她来获得心理上的爽快，许清如总觉得，这种做法过于偏激，冤有头债有主，藤井伊织并不是罪魁祸首，她的错，大概只因为一出生就是青木家族的后人。
她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圣母”，但她不能认同这种做法。她攥紧了指节，张口欲言，可在她说出口之前，傅天泽抢先了一步。
“呵，就算要‘批斗’藤井小姐，也轮不到你们赵家指手画脚。”傅天泽的语气里尽是嘲讽和冷冽，他一开口，顾筠之也跟上了节奏：“赵老先生，您现在这么大义凛然，当年在军事法庭上指认日寇所作所为的时候，怎么不见赵家的人吱一声？”
傅天泽和顾筠之的话，真真正正戳到了赵文诚的痛处。
赵家因为当年唯唯诺诺的做法，差点就被驱逐出南北两派，要不是顾及战争后两派损失惨重，根本不会把他们留在鉴古圈。
赵文诚的脸色变得极度不好看，冷着脸坐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傅少，顾少，你们不要转移话题。我们今天是为了让藤井伊织反省她身上的罪过，如果你们不想参与，请离开。”
傅天泽笑：“‘我们’？你说的是你们赵家吧，我们傅家和顾家并不同意这种做法，依我看，今天就只是你们赵家的戏而已。赵家想得到我太姑奶奶留下的笔记，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抢，所以干脆聚集各家过来，大家‘共享’笔记，对吧？”
“只不过，晚辈不礼貌地说一句，傅家的东西，不管到了谁的手里，那也都是傅家的东西。”
傅天泽往日在鉴古圈一向装蠢，现在明明白白地说这些话，已经是在和赵家撕破脸的边缘了。如果赵家识趣，现在就应该找个台阶下。
可“边郎国”墓葬群对赵家的诱惑太大，就算让赵家和傅家彻底决裂，那也是值得冒险一试。
赵文诚决定召集各家开这个“批斗大会”时，便已经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他面对傅天泽冷冽的话语，笑着说：“傅少此言差矣，东西到了谁手里，就能被谁所用。如果傅少没有兴趣，就请离开吧。”
傅天泽发出一声轻哼，说：“赵老先生，我傅天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你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今天既然来了，那么，藤井小姐我要带走，怀音女士的笔记，你也别想得到。”
第273章 批斗大会（四）
这话说得狠绝了，可他的语气还是很清淡，清淡到让人以为，这两件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气氛继续凝结下去，许清如背后渗出了微微一层汗，这样你来我往的“嘴炮”，她是参与不到其中了，可傅天泽说出那样的话，已经不只是“嘴炮”了，他这是打算和赵家正面杠了吗？
这一点，不像是傅天泽的作风。她很想帮他，很想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去面对这些困难。可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这是许清如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学艺不精，无能为力。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找到了她往后人生想走的路。
她想要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帮助他。
只有站在南北派最高的位置上，她才能够帮他。
那个顶点，她想去。
“呵呵，赵老先生，傅少，你们都冷静点，何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大家的和气。”
僵持中，许若凡清澈的声音响起，她挂着几位浅淡的笑意，继续说：“天泽哥，赵老先生也没说要做什么事，要是只是数落几句，那也不是什么大事。青木家族的罪过罄竹难书，我们各人说几件事，斥责几句，既出了气，也不算伤害藤井小姐。依各位看，怎么样？”
呵，斥责几句，出气，不算伤害……
许清如垂眸，她的姐姐，不管说出多少惊世骇俗的观点，都让人觉得，颇有道理，无法反驳。而她总是那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认为她所说的，就是真理。
“若凡小姐大度，我看这么做，挺好的。”许久不开口的赵子陌笑着插了一句。
“若凡，你说这话，代表的是顾家，还是许家？”顾筠之突然说道。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一直以来，他对许若凡并没有太大意见，她进入顾家学习，他也曾欣赏过她这种破釜沉舟的做法。
可现在，顾筠之发现，人和人之间的想法确实是不同的，他和许若凡之间的想法，也确实不同。
许若凡轻笑：“顾少，我这话，只代表我许若凡。”说着，她转身看向藤井伊织，一字一句说道：“藤井小姐，你的曾外祖父青木哲也，曾经带领一批人，趁着中国战乱，搜刮中国的文物，抢夺我们的国宝，这件事，让我们永远都无法原谅。”
“1941年，青木哲也带人在滇南地区盗墓，想盗取一座唐朝大墓的宝物，许傅两家子弟三十余人，前往阻止，被青木哲也带的日军全数枪杀。”
“我只说这一件事，这一件只不过是沧海一粟。藤井小姐，你应该为你身上流着青木家的血统，感到耻辱，如果我是你，大概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许若凡说完，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藤井伊织。藤井伊织只是低着头，双手攥着衣袖，沉默不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许若凡毫无预警地数落藤井伊织的“罪行”，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及。她说的那件事，确实是事实，南北两派无人不知。
许清如往常也只是大概知道青木哲也的所作所为，但并没有听过具体的事情，现在听见了，只觉得心口很疼，一股寒冷的气息从她背脊爬上来，很是渗人。她现在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和平年代，是因为有人为她承担了那些血雨腥风。
可她竟然还在想着，远离南北派的是非，自己平静地过日子。如果每一个人都远离是非，那么谁来承担那些责任？
许清如觉得很愧疚。
第274章 批斗大会（五）
许若凡的“批斗”就这样迅速地完成了，赵文诚很满意，总结道：
“若凡小姐果然有气魄，你说得对，藤井小姐还能够恬不知耻地活在世上，甚至霸占傅怀音留下的笔记，真的是脸皮够厚。”
这个戏台，现在是赵文诚和许若凡的了，其他几人并不想发表什么高谈阔论，只是静静地看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不亦乐乎。
赵文诚见其他人没什么反应，自己只能继续说下去：“藤井小姐，话到这里，你是不是该把笔记交出来了？”
一语落地，藤井伊织抬起头，一改沉默，用极其清楚的语气说：“我说过了，笔记我只给傅家。”
几人这一听，又明白了。
原来藤井伊织不是不愿意交出笔记，估计是赵家想让她把笔记交给赵家，结果人家不愿意，只愿意给傅家。所以就折腾出这么个事情，想利用其他各家的人，看看这本笔记里是什么东西。
顾筠之首先出口讽刺：“哦，原来藤井小姐是想给傅少啊。那何必兴师动众呢，对吧赵老？行了，那么请傅少把藤井小姐带走，让她把笔记归还就好了。”
这话接的贼溜，顾筠之和傅天泽两人就这么打了一次“默契球”，把话都说满了，让赵文诚脸色白之又白。
可赵文诚哪有这么轻易放弃，继续他的逻辑说下去：“今天是各家来批斗藤井伊织，所得的结果当然由各家分享。”
这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抢了，赵文诚这算是撕裂了脆弱的伪装面具，露出他丑陋的本意。
对此，傅天泽只是笑而不语，倒是凌越开口了：“哦，由各家分享，许清如小姐代表许家，她是傅少的妻子，傅许一家。顾少呢，他是傅少的好朋友，顾傅一家，所以现在没有‘各家’，只有你赵家，和傅顾许三家合一，你想要各家共享，也要问问其他三家同不同意，对吧？”
赵文诚怒了：“许清如什么时候能代表许家了？许若凡是许家的大小姐，许家的事一向由她做主。”
凌越毫不退让：“赵老您记性不太好，许若凡大小姐已经不是许家的人，她现在是顾家的人，而且，是权利在顾少之下的顾家人。”
赵文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许若凡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一旁，含着冷笑看她那个妹妹。这场面，有些尴尬。赵文诚的戏已经演不下去了。
傅铮确实交待过他，事情折腾得差不多就放了藤井伊织，目的只是为了让傅顾两家因为笔记的事情产生嫌隙，可他自己也很想要那本笔记，传说中那件胜过“金缕玉衣”的宝藏，谁不想要？
赵文诚咬牙，额上青筋凸起，久久无法下决定。
这老老少少一群人，就在赵家的别墅里僵持着，没有茶饮，也没有椅子坐，真是好笑。
许久，一个小弟急匆匆地跑过来，在赵子陌耳畔说了些什么，赵子陌脸色一白，悄然离场，几分钟后再次回来，凑到赵文诚耳边说了些什么，赵文诚脸色变化非常精彩。不甘，不愿，气恼，愤怒，无奈，隐忍……
重重情绪之后，他“哼”了一声，说：“傅少，请你带藤井伊织走吧。”
第275章 批斗大会（六）
“多谢赵老先生。”
傅天泽说完，朝藤井伊织看了一眼，说：“藤井小姐，你能走吗？”
藤井伊织抬眸点了点头，起身赶紧向几人走来，躲到顾筠之身后。
“告辞。”
傅天泽道了别，不再多言，牵着全程看戏的许清如转身就走，身后那几人，除了许若凡，纷纷向赵文诚道了别，迅速离开。
许若凡看着几人远去，嘴角掀开若有若无的浅笑，她身后传来赵文诚的声音：“许大小姐还不离开，有何贵干？”
许若凡转身看去，笑着说：“我听说赵老先生把‘无字斋’转给了傅天泽，出手真是大方。”
“呵，‘无字斋’经营不善，天寰集团正好有兴趣，做个顺水人情而已。”赵文诚不知道许若凡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许若凡上前一步，眼眸结上一层薄薄的寒霜，冷着声音说：“赵老先生，‘无字斋’里有什么东西，你自己最清楚。我妹妹既然能鉴定出你的《四十二章经》是真是假，也就能看出你那家店里的东西，有多少真，有多少假。赵老先生，我劝您，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赵文诚的脸色，今天第无数次变白。
让他心惊胆战的，是许若凡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她怎么会知道许清如鉴定出那幅怀素《四十二章经》为假？当时知道结果的，只有他和赵子陌，还有傅天泽那两口子，难道是许清如为了显摆说出去了？
还有“无字斋”里有赝品这件事，许若凡又怎么会知道？许若凡从来没有去过“无字斋”，难道也是傅天泽和许清如透露的？
可是听许若凡这语气，她明显是在“提醒”他，许若凡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许若凡见赵文诚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轻呵了一声，说：“我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赵老先生，您好自为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
她说完，听着她笔直而纤细的身子，离开赵家的别墅。
赵文诚沉浸在一系列的猜忌和怀疑中，内心一次次猜想许若凡是什么来历。一会怀疑她是傅家的人，一会怀疑她是受了顾家的指使……
他的苦思冥想很快被赵子陌打断。
“爷爷，我们为什么要听那边人的话，就这样把藤井伊织放了？再逼问几轮，藤井伊织一定会把笔记给我们，机会难得，失不再来！”
赵子陌恨的牙痒痒的，刚才那通电话，是“六蠹门”的人打来的，明确告诉他们，“六蠹门”老大要求他们立刻放藤井伊织走。真不知道哪根筋错了，就要到手的笔记竟然不要了。
赵文诚无奈地摇头：“我们现在还受制于他们，不要乱来。来日方长，你盯着许清如他们，还怕找不到墓葬群？”
“他们”，当然就是指“六蠹门”的人。
“我知道了。等他们找到，我们抢先一步抢了，谁抢到，那就是谁的。”赵子陌信心满满，赵文诚表示认同，就让他安排下去了。
自以为是的赵文诚，并没有因为这次“六蠹门”的人突然来电话，让他们放了藤井伊织这件事而觉得有什么不妥。更加不知道，他们对于“六蠹门”而言，只不过就是一枚棋子。
第276章 交个朋友（一）
几人走出赵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有几辆车等在门外，是傅天泽的安排。
傅天泽走到藤井伊织跟前，礼貌地说：“藤井小姐，我派人送你和汪小姐回酒店，昆城不太太平，你在这里的身份很尴尬，我的建议是，你还是尽早回美国。”
藤井伊织深深地鞠了个躬，说：“谢谢傅先生和……和你们来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I’mterriblysorry…”
傅天泽轻描淡写地说：“Nevermind.（不要介怀）”
藤井伊织红着脸说：“我……我会把怀音的笔记送到傅家……对不起……”
许清如听见了，想想藤井伊织的意思，大概是为了上次她想以傅怀音的笔记为条件，和他们一起去寻找墓葬群的事道歉。这姑娘，人还算是不错的。
傅天泽满不在意：“藤井小姐，我们并不是很需要这份笔记。”
“MrFu，Iaminearnest…notabusiness…（我是诚心诚意的，没有任何交易）”藤井伊织似乎急了，赶紧迅速用英语解释。
傅天泽笑笑说：“我知道，多谢你没有把笔记交给赵老先生。I’mserious，我并不需要那份笔记。”
藤井伊织有些尴尬的垂眸，片刻后弱弱说了一句：“我……just想和你们做朋友……”
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孤单和黯然，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藤井小姐，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下次来昆城，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只是这一次，我还是那句话，建议你早点回美国。”
傅天泽认真地说着，伸出绅士手，和藤井伊织握了握，看向其中一位等候在一旁的司机，说：“劳烦你，务必送藤井小姐和汪小姐安全返回住处。”
司机赶忙点头，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
藤井伊织咬咬嘴唇，神色复杂地看了几人一眼，最后目光在顾筠之身上落下，欲言又止几次后，还是坐上了轿车，和汪芷枫首先离开了这里。
凌越嬉笑一声，说：“顾少，我怎么觉得藤井小姐好像有什么话对你说？”
顾筠之扶额：“你眼花了。”想了想，他问傅天泽：“你怎么不要她手里的笔记？你不怕赵家的人再找她麻烦？”
傅天泽笑：“顾少，你这到底是怕我拿不到笔记，还是怕笔记在藤井小姐那里，会给她带来危险？”
“你……我在意笔记，也担心人。她一个小姑娘，这几天能够抵住压力，没把笔记给赵家，这份心，还是值得钦佩的。尽管她祖上犯了罪，但我们也不能尽数怪到她身上。”顾筠之一丝不苟地解释道。
傅天泽简直要乐死了，笑：“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说这么一大通道理，筠之，你的恻隐之心，真是不错。”
这调侃的话，大概只有和他要好多年的顾筠之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听进去，而后毫不在意地说：“我确实是有恻隐之心，你不也一样？否则，你今天怎么不像若凡一样，也去批斗几句？”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和若凡的想法不同，做法当然也就不同。”
傅天泽话音刚落，许若凡便也跟了出来，正好听到他说这一句，勾起嘴角，清浅的话语响起：
“天泽哥，怎么现在，你喜欢在背后数落我了？”
第277章 交个朋友（二）
许若凡踩着她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来，飘逸的裙摆随着微风而动。
傅天泽看到她，不以为意：“是，我不同意你今天的做法。”
许若凡不置可否，没有就这一话题继续，笑：“我还有点事，先不回傅宅了，你可以请司机送我去‘碧沁阁’吗？”
傅天泽当然不会拒绝，叫了司机送许若凡离开，而后和剩余几人坐上同一辆车，向傅宅的方向而去。
路上几人的交流不多，似乎还沉浸在今天赵家这一出戏里，各自思考未来的走向会是怎样。
尤其是许清如，从出门到赵家，再到现在回傅宅，她说的话，总共加起来还没有十句。
直到回了傅宅，顾筠之和凌越去陪傅爷爷聊天，傅天泽拉着许清如回房，许清如还是沉默不语。
“小如，来。”傅天泽坐到卧室外间沙发上，向许清如伸出手。
许清如乖乖地把手放在他手心里，被他一拽，拽到了他身侧坐下，搂在怀里。
许清如还有些懵懵的，抬手抓着他的衣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怎么了？被吓到了？”傅天泽开口，温暖的气息吞吐在她耳畔，很酥很麻。
她心悸无比，皱着眉头纠结来纠结去，张口欲言许多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
于是，她不想说了，想让傅天泽主动放弃“盘问”她。
没想到傅天泽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耐心地等她开口，反正他现在爱人在怀，她一天都不开口坦白也没关系，这样他就可以占她一天的便宜。
最终，她不得不投降。
“我……天泽，我觉得我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今天的事，也一句话都插不上。”
许清如弱弱地说，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
傅天泽笑，抬手刮她的鼻尖，说：“你什么忙也不用帮，为夫可以处理好。”
许清如不满：“可我是你妻子……”
话一出口，她的脸立马就红了。他们还在冷战呢，她这是“主动示好”？
果然，傅天泽立刻抓到她的小辫子，臂膀用力，将她紧紧拥住，内心无比激动。
“是，你是我妻子。”激动的后果，是傻乎乎地重复了这一句。
许清如无奈了，心想不能再被他把话题带偏了，于是微微挣脱，说：“我看到你和顾少，还有凌越，一起怼赵文诚，我也想帮忙……”
傅天泽哭笑不得：“帮忙一起怼？”
“不是……我也觉得赵文诚的做法不对，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更加了解鉴古圈的事情，或许就能帮你们反驳他。我姐姐的做法我也不赞同，可一直以来，我都还是有些怕她……”
许清如呐呐开口，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傅天泽笑：“小如，你最近是不是和小黄玩得太多了？”
“嗯？”
“怎么最近总是像只猫，喜欢蹭我？”
许清如脸色爆红，赶紧从他怀里跳出来，不满地看着他。
这个人，怎么不到一分钟又把话题扯远了？
傅天泽赶紧敛起笑意，拉回她，说：“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第278章 交个朋友（三）
“我……我不知道，以前我一直不太想接触南北派的事情，只是想赶紧查明白我爸爸的案子，顺道查清楚‘边郎国’墓葬群的事情，然后离这个圈子远远的。”
“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的眼界和见识太短浅。当年太姑奶奶可以为了保护国宝，付出生命，你和顾少能够为了坚持正确的事情，据理力争。我呢？只能胆小如鼠地在一旁看着，当个吃瓜群众。”
许清如把她心里的所有想法都一股脑地倒出来，愧疚又难受。
傅天泽听出来，其实她的难受，都来源于不能和他“统一战线”的无奈。所以，她这么反常的情绪，是因为不能帮他而引起的？
想到这里，傅天泽觉得内心无比地幸福。
他握住许清如还有些发凉的手，说：“其实吃瓜群众也不好当，你吃那么多瓜，会长胖。”
许清如气，抬手打了他一下，说：“傅天泽，我在说正事。”
“好，说正事。”
“……”
许清如缓了一会，发现自己不开心的情绪，已经被这个人三番两次的带跑话题而变得轻松了许多，心口没有了那种闷闷的重压感。
“小如。”傅天泽把她又往怀里拉了拉，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人都会成长的，你也会。现在你做不到的事情，未来未必做不到。不是和你说过，做人要豁达一些吗？豁达地接受你的不足，也要有自信，相信你可以进步。”
傅天泽这么“语重心长”地说，真的就像是一位老师，在谆谆教导她人生的道理。
许清如听话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明天可以去‘无字斋’看看吗？我可以在店里看书，也可以看看那些古玩，锻炼眼力。好不好？”
难得，她现在竟然这么有“事业心”了。
傅天泽点头：“当然可以。明早你和我一起出门，我去公司，你去‘无字斋’。嘉琳现在已经在那边帮忙，正好可以给你一些指导。”
许清如抬头问：“嘉琳也会鉴古？我还以为她只懂考古。”
“小如，鉴古和考古本是一家，她的考古知识可以帮你许多。”傅天泽想了想，决定说得明白一些。“比如说，你的弱点是鉴定书画，嘉琳研究‘爨字体’，知道不少关于书法的历史源流，她可以根据书法字帖的笔法和内容来判断所属的朝代，你好好跟她学。”
许清如了然，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傅老师。”
“嗯，还是那句话，我会定期检查你的功课。不要偷懒。”
“哦……”
“还有一件事。”
傅天泽语气变得极为认真，许清如赶紧坐直了，洗耳恭听。
“我们的婚服后天就会到，到时候我和你去试试看。”
许清如眼睛一亮：“是‘明华堂’的明制婚服吗？”
她开心的神色映在他的眼中，点亮他的眸子。他宠溺地笑：“是。小如，看来你还是很期待和我的婚礼的。”
许清如无语，咬了咬牙，当做没听见，问：“我最近吃得太多了，会不会又胖了，尺寸又不合适了……”
那可就尴尬了。
傅天泽失笑：“不会。”
“你怎么能确定？”
“小如，我手感一向很准。”
许清如脸红得就要冒气了，她真是想，把这个人嘴给缝上啊。
第279章 交个朋友（四）
“无字斋”古玩店在昆城圆通山附近，临近大名鼎鼎的圆通寺。这位置不错，许多香客求神拜佛之后，便会到附近的街巷走走，因此这一带有不少精致又显格调的店铺，古玩店、珠宝店、茶铺、书店……
可惜“无字斋”并没有因为这个好地段获得好收益，近年来盈利不多，赵家也对这一家小古玩店不怎么上心。
傅天泽极其放心地把许清如放在路口，甚至都不送自己老婆进店铺，便开着车扬长而去。许清如正疑惑他今天怎么跑得这么快，肖嘉琳就走了过来，把她带进了“无字斋”。
“店铺交接的手续上周才办好的，我前天才来这里帮忙。表哥说我太闲了，找点事让我打发时间。其实吧，我看是想让我陪你打发时间吧，嘿嘿。”
肖嘉琳嬉笑不止，许清如真是太窘迫了。这几天她们也没少交流，许清如看书时常会遇到问题，一遇到问题，问肖嘉琳总比问傅天泽好。
因为问傅天泽，那是要给他“付小费”的，他要的“小费”种类，真是越来越无耻了。但肖嘉琳多爽快啊，有问必答。
反正许清如就是这样想的。
“无字斋”古玩店挤在一排店铺中，面积不大，五十平左右，外表和其他商铺一样，是商品楼一层的一间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书“无字斋”几个行楷字。
一进店铺，就能看见门口两侧一左一右的玻璃立柜里，放着几样瓷瓶，看那形制和花样，约摸是清朝的作品。再往里走，便是柜台，以柜台为中心，屋子里放了一些桌子和几架玻璃柜子，上面琳琅满目摆着各样古玩，玉器、瓷器、青铜器、书画……
“我觉得这个店装潢太差了，看上去就像个卖假货的。嫂子，你改天让表哥拨点钱过来，把这个店装修一下。”
肖嘉琳继续笑嘻嘻地说，许清如晕乎乎地“哦”了一声，看来傅天泽把店铺交给肖嘉琳是没错的。
整整一天，肖嘉琳带着许清如盘点了一遍店里的古玩，告诉她古玩买卖的大致流程。
并不是很难，如果是来买古董的，就按照买家的需求推荐一些古玩，解释物件的细节。如果买家决定买，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可以先付部分定金，改日再来取。
如果是来出售古玩，那就要靠店主的眼力，鉴定真伪、估价讲价，这里面的学问很多，有的无良商家为了压低价格，真品会说成赝品。也有的卖家为了卖出好价格，开“天价”，这就需要店主“掌眼”。
“古玩行业里要学的东西太多啦，这方面凌越在行，可惜他不来帮忙。前几天有个隔壁古玩店的掌柜过来，说想要‘搂货’，我半天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古玩行商之间也会相互将对方的货拿走代为销售，这个叫做“搂货”。
许清如也不太懂这些，她想了想，问：“不如我们试试看，请凌越也来帮忙？”
肖嘉琳气恼：“我请了，他不来。”
“啊？”
许清如没想到凌越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据她所知，凌越并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就是走街串巷收集一些古玩，倒买倒卖。而且，他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像会拒绝这种事的人。
许清如问：“嘉琳，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啊？”
肖嘉琳气狠狠地说：“我就问他，要不要来给本姑娘打工，他说不。”
许清如：“……”
第280章 交个朋友（五）
许清如和肖嘉琳鼓捣到下午，肖嘉琳先行离开，因为今天法院判定的，她可以“看望”儿子的时间。
肖嘉琳和前夫的离婚官司还在继续打，肖嘉琳不可能放弃儿子的抚养权，许清如相信傅天泽会帮忙处理好这件事情，只是需要花些时间。
傍晚，店里只剩下许清如一人，她收拾好店铺，站在柜台后最后看一下账本，准备离开。
今天一个客人没来，一件古玩没卖出去，她倒是涨了不少知识。
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金色的余晖从门口照耀进来，铺在地面上。
一片宁静中，一个娇俏的身影穿入夕阳的光辉里，逆着光，踏进门来。
“许小姐……你好。”
藤井伊织甜美的声音在宁静的氛围中回荡，许清如抖了抖身子，把手里的记账本放下，从柜台后走出来，迎面而上。
“藤井小姐，你没回去吗？”
许清如还以为，经过赵家这次的“劫持”，藤井伊织应该会明哲保身，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藤井伊织不好意思地笑：“嗯……我……我不想这么快回去。”
许清如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快点”回去，但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不打算问，而是问她：“藤井小姐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本来是到傅家，但她们……额……告诉我，傅先生去了business，我不方便去找他……and，you’rehere，so……”
看来，藤井伊织的汉语还是没什么进步，但大致意思许清如是听明白了，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藤井伊织思考了一会，放弃说话，而是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牛皮封面本子，递给许清如。
“这个是……Huaiyin’snote，Ichangeditscover，but……里面的东西是好的。”
藤井伊织微笑着说，阳光照耀过来，照得她的发丝微微发光，衬得她的微笑更加甜美。
可许清如没有接，闪着眸子说：“谢谢你，藤井小姐。只是，这本笔记我们已经不需要了。”
她的脑海里回想起昨晚睡前，傅天泽对她说的话：
“赵文诚在答应放藤井伊织之前，接了一个电话，我猜，是‘六蠹门’的人命令他放了藤井伊织。‘六蠹门’的目的，大概是想借我们的手找到墓葬群。”
“我们最近忙得很，没有功夫搭理他们，等过段时间再说。”
许清如问他：“我们要忙什么事？”
“我们的婚礼。”
许清如：“……”
“许小姐，这是我的心意，请收下吧……please…”
藤井伊织叫了她一声，把她拉回现实，许清如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说：“藤井小姐，你该不会去见过傅老先生，他没接受笔记，你又来找我吧？”
“我……傅老先生不愿意见我。”
藤井伊织有些黯然地低头。
是了，从藤井伊织出现开始，傅爷爷从来没有见过她一面。许清如猜想，大概是因为他亲历过太姑奶奶的过世和傅家子弟的牺牲，让他不再愿意见到与青木家族有关的事物。
许清如看到藤井伊织难过而不安的模样，想起她不肯把笔记交给赵家的事情，心里觉得她和青木哲也并不一样，大概真的带着善意而来。
只是……许清如虽有恻隐之心，但这件事还是要慎重。
她想了想说：“藤井小姐，最近昆城不太安全，你还是听傅先生的建议，先回美国。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们再聚，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把笔记给我们，那时我们再谈，好么？”
藤井伊织皱着脸蛋想了好一会，理解了许清如的意思，笑颜渐开：
“啊！那我先回北京住一段时间，再来找你们。”
许清如汗，这姑娘，是不打算回美国了吗？
第281章 明制婚服（一）
许清如在“无字斋”第一天的体验很快便结束，风平浪静的一天。
走出“无字斋”的时候，傅天泽披着最后一抹阳光，迈着长腿缓缓走来，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
她眼睛亮了亮，朝着那串糖葫芦奔去。
“呵……小如，你怎么看到糖葫芦，比看到我还开心？”傅天泽轻笑，把糖葫芦递到另一只手上，就是不给她。
许清如吃瘪，朝他眨眨眼：“我今天坚守‘无字斋’，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她指的是那串糖葫芦。
“哦。”
傅天泽了然，走上前几步，倾身过来，低头凑近她的脸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印下了轻吻。
“给傅太太的奖励。”他笑。
许清如再一次无语了。
两抹红晕染上脸颊，许清如又气又羞的，一双眼睛赶紧侦查周围有没有人看到，确定无人注意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气呼呼地伸手，把那串糖葫芦从他手上直接抢了过来，一颗入口，嘎嘣脆。
嗯，味道还不错，挺甜的。
她总算消了气，抬眸去看他，笑：“谢谢。”
傅天泽笑而不语，牵过她的手，带她走向自己的轿车。
“藤井伊织跟你说了什么？”傅天泽看她嚼糖葫芦嚼得正起劲，突然开口问道。
许清如又吃完了一颗糖葫芦，皱眉问：“你刚才看到了？”
“嗯。”
“那你怎么不进来？”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人明明早就来了，躲在阴暗处暗中观察？
傅天泽抬手摸摸她的头，说：“暂时不想和她啰嗦，我怕麻烦。”
许清如气：“那傅董事长，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把这个‘麻烦’丢给我？”生气是生气，气完了还是和他讲道理：“刚才我看到藤井伊织很难过，差一点就没办法拒绝她了……”
“呵，所以你应该感谢我。”傅天泽来了一句。
“嗯？”
“感谢我正在锻炼你，做事不要心慈手软。”
这话说得，多么的有道理啊！
许清如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再搭理他，奔向轿车，抬手想拉开车门车门坐进去。
拉不开……
她是被气糊涂了，这车是傅董事长的，他不开锁，她能坐？
最后只能投降，乖乖地站在车子旁，等他过来，把她塞进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末了还被他趁机占了便宜，在她唇上吻了吻。
“……”许清如要气晕了。
“嗯，挺甜的。”
傅天泽毫无逻辑地来了一句，许清如千回百转，才反应过来，她唇上刚才沾了一些糖葫芦的碎屑，被某只色狼给“舔”走了。
天啊，天下怎么会有这么道貌岸然惨绝人寰的狼！
“婚服提前送到了，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去看婚服？”
忽然间，话题又朝着正经的方向转去，许清如瞬间忘记了刚才某个人的“恶行”，开心地说：“那先去看婚服吧。”
傅天泽轻笑，侧首看她：“好。”
这个人，完全并不觉得自己刚才把许清如气得差点炸了，毫无羞愧之心。
许清如坐在副驾上，一心一意嚼着糖葫芦，为即将见识到传说中的“明制婚服”兴奋不已。
第282章 明制婚服（二）
还是城南老巷里那一家连店铺名都没有的礼服店。
许清如站在店铺门口，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她和傅天泽在这里吵了一架，回去之后，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多到许清如都快忘记，时间也只不过是过去了一个来月。
还以为是，经年已久。
招待他们还是上次那个姑娘，恭恭敬敬地把他们带进里间，两套婚服已经挂在单独的架子上，正红色在灯光下，渲染出一派喜庆色彩，几乎要把整个房间都染成这个喜庆色。
“傅总，需要我们为您和夫人换上婚服吗？”
店员姑娘问道。明制婚服穿起来并不容易，需要人帮忙。
傅天泽摇头：“不用，我们自己来。你去忙。”
姑娘了然，退了出去，关上内间的房门。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下来，只余璀璨的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
许清如眸光闪闪，窜过去，抬手，小心翼翼轻抚在婚服的面上，生怕一不留神，会把它弄坏。
古代婚娶之礼在黄昏举行，有“阴阳交替有渐”的意思，所以“婚礼”在古代被称为“昏礼”，《礼记·昏义》记载，“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
“婚服”也因此被称之为“昏服”。中国传统婚服历朝历代各有不同，民国时期，婚礼开始西化，西式婚纱也开始流行起来。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归传统，崇尚“中国嫁衣”。
“绿色龙凤妆花织金襕马面裙，大红织金凤袍，蓝色绣花霞帔，还有配套的中衣和大衫。小如，你这套明制婚服，花费了近两年的时间，现在看来，物有所值。”
傅天泽笑着说，走近她身后，在她还没回神的时候，抬手放在她的腰肢上，柔声细语像施了蛊的风，在她耳边吹啊吹，吹得她一阵酥一阵麻。
“哦……”她被吹得晕乎乎的，只有这么一声回应。
“小如，我帮你穿上。”
傅天泽继续蛊惑着她，修长的手不着痕迹地移动到她衣襟的扣子上，准备解开。
“……”许清如被惊得回过神，身手极其敏捷地从他怀里挣脱，跑到一边，摇头，坚决拒绝：“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换。”
“呵，小如你确定你会穿？”傅天泽挑眉。
这个题目超纲了。
许清如盯着那套新娘婚服，正红色凤袍和绿色马面，配以金色绣线，并不显得艳俗，反而端庄大气，再加上“明华堂”令人窒息的对花工艺，仿佛让她看到了悠远的历史中，那一个个典雅美好的佳人……
她好想穿……
可是她确实不会穿。但她坚决不能让傅天泽趁机占她便宜。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许清如笑：“我是不会穿啊，但我可以百度。”
她脸上闪过得逞的笑容，乐呵呵地取出手机，下一秒，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无服务。
阴谋，这绝对是傅天泽的阴谋。
傅天泽看她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一会看起来像是服软了，一会看起来像是坚决地反对。真有趣。
她这样无措的模样，显然让傅天泽很满意，他决定放过她，走到她身侧，柔声说：“那这样好不好？你不用脱衣服，我先展示给你看怎么穿，然后你自己去换上。嗯？”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许清如迅速地点头。
毕竟，她很想快点穿上婚服。
毕竟，他很想快点看到穿上婚服的她。
第283章 明制婚服（三）
“首先是中衣。”
傅天泽从架子上取下那套白色的中衣和衬裙，先摊开了中衣，走进许清如身后，轻声说：“小如，抬手。”
他的气息吞吐在身后，竟然让她有些慌神。她听话地抬起两只手臂，傅天泽攥着衣襟，顺着她的手臂，从指尖而入，到手腕，到小臂，再到肩上。
布料摩挲的声音“嚓嚓”而响，带着他指间的温度，即便隔着布料，她依旧觉得那温度滚烫无比。
“交领上襦非常重注版型，领子要挺，中缝要直，因为中缝象征着人道正直。”
在这暧昧的氛围里，连他这么正经的“解说”，都显得有那么一点不正经。
许清如脸颊发红，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傅天泽修长的指节抚过她的臂膀、后背、脖颈，为她细细整好中衣，而后绕到她身前，低头，为她帮上系带。
“这边的衣襟拉过来，系上这里的系带，这一边拉到另一边，系上这边的系带。版型做得好，也要穿得仔细，下摆和衣襟才不会翘起来。”
傅天泽极其认真地继续解说，手指顺着她的胸线和腰际擦过，可他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真的是在认真正经地教她怎么穿。
可许清如却有了非分之想。
她的脸红成一团，脑子里乱成一锅，什么“这边的系带”“这里的系带”绕成一团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连话都没听清楚。
囧……
“小如？”
傅天泽抬头，疑惑地叫了她一声。
“……啊？”
“会了吗？”他问。
她快要哭了。
什么会不会，她听都没听清楚。
傅天泽看了看她那张红透了的脸，瞬间就明白了，笑：“嗯，是有点难，我们再来一遍。”
天啊，再来一遍？让她死了吧！
最后，不知道“再来”了几遍，许清如终于学会了穿中衣。
等傅天泽教会她穿一片式衬裙、马面、圆领袍、霞帔，她仿佛被煮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人热出了一身汗。
她劝说自己，这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鬼才相信，这室内开了冷气，温度大概只有二十摄氏度。
可她真的要被热死了……
“嗯，小如，你好像有点笨，你看我们花了多少时间？”
傅天泽扬起嘴角，抬起手，许清如一眼就看到了他腕上的浪琴表，想想他们刚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足足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欲哭无泪。
许清如耷拉着脑袋说：“我……我错了……不过，我现在都已经穿上了，要不就这样穿着看一看好了？”
傅天泽摇头：“不好，你看这肩膀后背，还有这个腰，因为你里面穿了别的衣服，所以显得不是很合身。听话，去把里面的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尺寸是不是真的合适，不合适，就请他们加急改。”
“哦……”许清如不情不愿地说。
于是傅天泽加了一句：“要不我帮你脱？”
她立马跳开：“我这就去换！马上好！”
傅天泽笑看她提着马面裙，小心翼翼朝换衣间走去的背影，意犹未尽。
他低头，情不自禁地看看自己的手心，那上面，似乎还萦绕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第284章 明制婚服（四）
二十分钟后，许清如换好了那一身婚服，一步一步，缓缓而出。
大概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梳起发髻，带上凤冠，穿上弓鞋。
房间的灯光铺开一层一层的光幕，静谧的凉风缓缓吹过，许清如两手提着马面裙，抬头，看到灯光辉映中的那个人，一身红色喜服，挺拔而立，如松柏，如青竹。
她想起了一句话。
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换好了？”
傅天泽笔直的身子侧过来，朝她微笑。
真是很像，很像一幅画。
许清如呆了一会，不可否认，她又被傅天泽的男色给迷惑了。
没救了。
“嗯……你、你也换好了？”她低下头，不太敢看他。
穿着红色喜服的傅天泽，太过于耀眼和明媚，让她每看一下，都心跳不已。
“嗯。”
她不走过去，他便向她靠近。
走到跟前，低下头，伸手握住她还提着裙摆的手，笑：“下裙要盖住脚面，所以会长一些。”
许清如说：“我怕不小心踩脏了。”
“没关系，脏了我们拿去洗就好了。”傅天泽说着，抓住她的双手，让她放下裙子，而后握在胸前，说：“弓鞋、凤冠和配饰还没送来，到时候会有造型师帮你疏发髻，不用担心。”
“哦……”
他又说：“明华堂这套婚服虽然有模板，但在图案设计上，用的是‘回音’设计师的方案，布料也是‘回音’的设计部亲自织染的，所以，这一套婚服，独一无二。”
许清如听傅天泽这样说，低头看看裙摆上的龙凤图案，确实和她记忆中的明华堂用图不一样。还有这婚服的布料，这触感，应该是高档绸缎。
“天泽，谢谢你。”
她很开心，仰起头来感谢他。
而他只看到她璨若星辰的双眸，洋溢笑意的脸庞，微微勾起的嘴角……
最后，他握着她的双手，所有的情绪凝结为一句话：“小如，你好美……”
在这样暧昧的氛围里，两人的体温不断地攀升，彼此心悸而生的情愫缠绕在一起，像两根互相缠绕的藤蔓，生长，蔓延，同命相连。
于是他忍不住了，低下头，吻住她还有些发烫的唇瓣。
许清如的心跳慢了一拍，向往后退一步，却被他抬手拥住头颅，拉近他怀中，给予她更为深入的掠夺。
她便迷失在他的柔情与迷惑中，无路可退。
那一株藤蔓在她心头缠绕，开出灿烂的情花。
那一刻她深切地感受到，她确确实实，是他的妻子。
许久之后，傅天泽微喘着放开她，抬手刮了刮她通红的鼻尖，笑：“下次穿着这身婚服，我就不能吻你了。”
许清如不解：“为什么？”
话一出口，立马后悔。
她这这么问，不是明摆着，她很期待再和他“接吻”？
没脸了。
傅天泽很满意她这样的表现：“明制婚礼庄重严肃，我要是在那种场合吻你，有伤风化。”
许清如要哭了，谁要和他接吻了？他们还在冷战呢！
她气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赶紧走开说：“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
傅天泽轻笑：“好，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吃特别的东西。”
许清如歪头一想，该不会又是“特别的泡面”吧？
第285章 特别晚餐（一）
两人试完婚服，再换回衣服，磨磨蹭蹭离开礼服店，已经将近晚八点。
傅天泽没有带许清如回家，这个时间，傅家两老应该已经吃完饭了，对于夫妻俩时不时不回家吃饭的行为，两老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们是“新婚夫妇”，总要过过两人世界。
轿车最终在翠湖附近一个湖畔小庭院门前停下，傅天泽停好了车，带着许清如进门。
进了门，绕过放有大小盆栽的小庭院，来到一栋两层小楼房前，看起来就是一家寻常人家的住处，房门大开
“我们是要来做客吗？”她问。
“不是，这是一家只做私房菜的私人餐馆，一般只给熟人做。”
傅天泽解释说，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来啦来啦”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一个四十来岁的阿姨急匆匆地走出来，身上还围着围裙，看到两人，又惊又喜：“哟，天泽啊，你来啦，我正在准备，再等一会哈！”
“平姨，麻烦你了，不用着急，慢慢来。”傅天泽笑笑。
看来是傅天泽是这里的熟客了，许清如想。
“这位是小许吧？你小子这么快就结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平姨的目光移到了许清如身上，语气里很是开心，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傅天泽牵过许清如，说：“清如，这是平姨。”
“平姨你好。”许清如打过招呼，平姨和两人说了几句，就又钻回厨房去忙了，让两人随便坐，随便嗑瓜子，吃点水果。
两人也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吃摆在茶几上的水果和零食。
“你经常来吃平姨做的私房菜吗？”许清如吃完一个橘子，问。
傅天泽的脸色忽而变了变，沉下来，许久才开口说：“平姨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小的时候妈妈会带我去平姨家吃饭。后来平姨开始做私房菜，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吃一顿。”
傅天泽的妈妈……
许清如眸光闪了闪。傅天泽几乎没有提起过他妈妈，和她谈到家里人的时候，只是说爸爸过世了，他由爷爷奶奶带大。
以前有一次，她问起他妈妈的情况，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是含糊地告诉她，他爸爸过世后，母亲改嫁了。
从此以后，许清如不再问他关于母亲的事，因为她不想看到他沉默黯然的模样。
现在，他们又谈到这个话题上，许清如见到他脸色变了暗沉，赶紧扯开话题：“今天平姨是要做什么特别的菜吗？上次你也说带我去吃特别的东西，最后我们吃了泡面。”
傅天泽回神，嘴角露出面前的笑：“上次本来想带你来这里，但临时有事情处理。这一次，一定让你吃到平姨的拿手菜。”
“是什么拿手菜？你还卖关子啊？”许清如不依不饶地问。
傅天泽笑：“我不卖关子，你想知道，就进去看看平姨在做什么。”
“我可以进去？”
“嗯，大胆地去吧。”
许清如得到了许可，开开心心起身，向厨房跑去。
傅天泽眼里的笑意随着她的离开黯淡下来，他微微靠在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286章 特别晚餐（二）
大约半小时后，五道菜满满当当地摆上了桌，有鸡有鱼有肉，有荤有素，看起来清新诱人。
“这道汽锅鸡，是平姨最拿手的菜，也是昆城的特色菜，你多吃点。”
傅天泽盛了满满一碗，递到许清如面前。鸡汤的香味扑面而来，鸡肉的香甜带着些许三七的药香，令她咽了口口水，她赶紧舀了一勺喝，然后又舀了一勺，一勺又一勺，停不下来。
汽锅是云南建水出产的土陶蒸锅，用汽锅蒸鸡肉，汤汁是蒸汽凝成的，鸡肉的鲜味流失少，所以就保留了鸡的原汁原味。
“刚才清如还问我，汽锅是什么。天泽啊，你平时都不带小许尝一尝我们昆城的特色菜吗？”平姨埋怨道。
傅天泽说：“没带她吃汽锅鸡而已，这道菜平姨做的最好吃，所以就等这一天了。”
“哟，这结了婚的人，嘴都变甜了。”平姨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开心的，给他们两人盛了玉米饭。
许清如看着那黄灿灿的玉米颗粒，赶紧扒了一口吃，磨成饭粒大小的玉米面还带着玉米独有的香甜和软糯，非常好吃。
“玉米还能做成这样……我是第一次吃，很好吃。”许清如又扒拉了两口，非常之开心。
平姨笑开了花：“我们把玉米叫‘包谷’，这个包谷饭是用木桶蒸的，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谢谢平姨。”
许清如开开心心的，看那模样，似乎要一口吃完这碗包谷饭了。
傅天泽无语，赶紧夹了一些柠檬鱼放到她的菜碟里：“清如，别只吃饭。”
“哦……”
许清如依依不舍地放下包谷饭，尝了一口柠檬鱼，咸味中带着柠檬的酸味和清香，遮盖了鱼的腥味。
“这个柠檬鱼是傣族的做法，本来是又辣又酸的，天泽说你不能吃辣，所以我没放辣椒。”平姨解释说。
许清如了然，吃完了碟里的鱼，朝傅天泽眨眨眼：“你怎么都没怎么吃啊？要不要尝一尝香菇肉片？”
说完，若有所指地看向那道香菇肉片。
傅天泽听话地夹了几块肉片和香菇，嚼了嚼，笑：“你做的？”
许清如愕然：“你怎么知道？”
“这道菜这么普通，怎么会是平姨做的？”傅天泽一脸嘲笑。
许清如气结，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多事”，想着他好像不开心，所以做道菜“哄”一下他。
还没气完，又听到傅天泽说：“你做菜的时候，总是喜欢放香菜。清如，你是我老婆，你做的菜是什么味道，我还是尝得出来的。”
许清如有些诧异，自从那次“荷兰豆中毒”的黑暗料理之后，她几乎没再给他做过菜，就算做了，也是自己吃。他竟然还能记得她做菜喜欢放香菜，记得她做的菜是什么味道。
她有些感动，又有些难过。
感动他的心意，难过那份单纯的情感已经变得复杂。
可再怎么复杂，他还是傅天泽，是她心爱的傅天泽。尽管他欺骗她算计她，但他也爱护她珍视她。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复杂呢？
许清如纠结许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小碟里已经堆满了菜，肉片，鱼肉，鸡肉，蔬菜，胡萝卜，豆腐……
她张张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傅天泽，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把她的菜碟堆满的？
傅天泽一本正经地笑：“清如，你太瘦了，多吃点。”
哭……
难道她真的被傅天泽投喂成饭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