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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9章 病,是想出来的!(1)

    “四!”

    “五!”

    这看人挨打吧,若是挨打的人“哎哟连天”的叫唤,或是“屁滚尿流”的求情,看打的观众方能提起精彩。像如今这般硬拳打在闷墩上,也就初初几下令看官兴奋,待报数的人数到三十几时,人群中竟是有人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三十九……”

    “四十……”

    军棍已打了大半,陈大牛的额头上,一层密布的冷汗渗了出来,而挨打的地方更是有鲜血溢出。到底是肉做的身子,不是铁打的。即便他是硬汉一个,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赵如娜心都揪紧了,长长的指甲尖利地掐入手心肉,她也不觉得痛,狠狠咬着下唇,她才能在那一次次的报数声里,强迫自己不出声,不扑过去。

    她不敢想那是怎样的痛。

    而他心甘情愿领受的原因只是为了她。

    先前她与顾怀最要好的时候,她也从未体会过这般刻骨撩心的滋味儿。这是不同于小儿女的暧昧情怀,而是一种男人与女人之间,一种夫妻之间才有的相濡以沫的微妙。

    他痛,她也痛。

    恨不得上去替他受着。

    从何承安尖细的嗓子数到四十五开始,场面上的沉寂更添了几分,都在等待这一场从两年多前的赐婚便开始的闹剧结束。可就在数到四十九时,那一个执棍的兵卒,落下军棍时,手却微微一顿。

    众人随着他的视线,发现原本生龙活虎的陈大牛,脑袋竟不像先前一般高高昂起,而是突地垂了下去,那面上的神色极是怪异。

    还剩一个军棍,定安侯晕了,打还是不打?

    “打!”

    最后一杖,终是重重落了下去。

    “哗”一声,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赵如娜疯了一般朝他扑了过去。而先前就等候在边上的孙正业,蹲下身去要为他处理伤势,却猛地一怔。

    “不好!”

    他讶声道,“侯爷这是中毒了!”

    “定安侯中毒了!”

    随着孙正业这一声呐喊,原本就因北狄使臣之死而雾霾笼罩的京师城,再次添上了一层浓重的阴云。奉天门,皇城边,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定安侯下毒,此事自是非同小可。

    人心惶惶不安,人群窃窃私语。

    很快,陈大牛就被人就近抬入了太医院救治。

    在太医院里,陷入短暂昏迷的他醒过来一次。可眼神涣散,面色煞白,身子抽搐得厉害,乍一看上去,无异于一个濒临死亡之人,在无奈的挣扎。

    “侯爷!”赵如娜心脏紧缩,扑过去唤他。

    他黝黑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青紫,似乎听见了她,他眼珠转了过来。可刚张了张嘴,还未及回答,便再一次晕了过去。赵如娜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僵在了那里。耳朵里“嗡嗡”直响,脊背上冷汗直冒,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看着太医们忙前忙后,脚上却虚软得无力站立。

    “长公主……”绿儿赶紧扶住她,“您先去那边坐坐。”

    “不!”赵如娜虚弱地抬了抬手,“我在这看着他。”

    “您在这做不了什么。”

    “谁说的?”赵如娜看着奄奄一息的陈大牛,摸了摸头上他临走时亲手戴上的发簪,无力地笑了一声,“都说定安侯惧内,不是吗?我在这里看着,他才不敢去死。”

    她是长公主,这里就她最大。

    她不乐意走开,谁又能奈她何?

    在抢救的过程中,她就一动也不动,站在离床三尺的地方,微垂的眸子,看不出悲苦,只眼睫毛颤动间,隐隐可见一抹绝决的悲苦。

    幸而太医院里的人都是有数年行医经验的医者,几个人碰头合计一阵,扳开陈大牛的嘴巴,用筷子卡住,用生油、金银花、黄栀子、茅根还有猪血为他灌服,折腾了足有一个时辰,才总算消停下来。

    “张太医,他怎样了?”赵如娜手足僵硬,声音竟哆嗦一下。

    张太医是太医院里最擅长解毒的千金妙手,看着赵如娜急切的样子,他花白的胡子抖了一下,紧张得抹了一把汗,方才讷讷道:“回长公主话,侯爷所中之毒名为钩吻,此物剧毒。可迷走神经,刺激心肌,若非救治及时……恐怕这回难保一命。”

    顿了一下,他又道,“可眼下命未护住,但侯爷……”

    赵如娜看他脸色有异,心里不免发冷。

    “如何,你快说!”

    张太医额头直冒冷汗,“恐是对身子有所损伤。”

    赵如娜冷了声,“此言到底何意?”

    张太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闪躲,“还不好说。每个人对钩吻毒素的反应不同。如今只盼侯爷能早日醒来,便是万幸。”吁了一口气,他垂下眼皮儿,样子是想开溜,“老臣这便下去开个方子,一会熬汤为侯爷灌服。”

    张太医下去了,屋中众人面色各有不同。

    钩吻又名断肠草,是一种千古闻名的“杀人放火”必备良药。这种毒发作起来很快。若是陈大牛行杖刑之前服用,不会等到那时才发作。故而很容易推断出,那钩吻之毒应当是陈大牛挨了军棍之后,皮肉开裂,毒从军棍上传入肌体,导致他中毒的。

    “长公主殿下——”看着赵如娜通红的双眼,一直沉默着在边上的顾怀,突地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低声劝慰一句,“侯爷贵人贵命,不会有事的。您节哀!”

    赵如娜面色一变,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是想劝公主……”

    “闭嘴!”不等顾怀说完,赵如娜压抑到极点的情绪便暴发了。向来温雅的她,说话一直细声细气,这一次,真是难得的发怒,语速亦快得惊人,“你是想他死吗?什么叫节哀?顾太医若是连人话都说不好,就不要随便张嘴。不张嘴,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长公主……”顾怀见她如何关心陈大牛,心里一沉,便想要申辩。

    “让你闭嘴!没听见?”赵如娜剜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耍着长公主威风,一拂袖便走了开去,不再多看他一眼,只吩咐紧张得一直搓手的周顺。

第900章 病,是想出来的!(2)

    “赶紧备车,把侯爷抬回侯府去医治。”

    周顺刚应了一声“是”,那坐在案几边的张太医眉头就打了一条褶皱。

    “长公主殿下,侯爷仍在昏迷,留在太医院里,有臣等医护是最好的。”

    “不必了。”赵如娜冷着脸,并不解释,回头看向周顺,“抬人。”

    周顺“嗳”了一声,屁颠屁颠的下去了。

    孙太医写方子的手顿住,随即长长一叹,不再说话。

    自打赵绵泽继了帝位,这赵如娜的身份便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但她平素为人谦逊,极少摆公主架子,如今这样一发威,再也无人吭声。没多一会,马车便准备好了,周顺几个抬着尚未苏醒的陈大牛上了马车。

    赵如娜提着裙裾,跨上马杌,瞥向绿儿。

    “去魏国公府里,请七小姐。”

    绿儿心里一喜,眉头打开了,“嗳,奴婢这便去。”

    对于如今的赵如娜来说,陈大牛的性命比她自己的命还要紧。试想一下,打五十个军棍都能把他打得中毒,她如何还放心把他留在太医院里继续诊治?而且,单从医术上来讲,她最信得过的人,还是夏初七。

    赵樽为了避免瓜田李下,并未跟着人群去太医院。

    今日来这里,他并非专程为了看陈大牛挨打,而是因为赵绵泽差人传唤说“有事相商”。故而,在陈大牛被抬入太医院时,他只吩咐丙一跟上去,自己却未耽误太久,径直入了宫中正心殿。

    没有想到,除了赵绵泽在殿内等他之外,还有一个北狄太子哈萨尔。两个男人皆是芝兰玉树的美男子,一身燕闲之服,隔着棋盘入座,面带笑意,像是相谈甚欢。见到赵樽进来,赵绵泽抬起温润如春的眸子,唇角带笑的招呼。

    “十九皇叔来得正巧,朕正与哈萨尔太子论棋。”

    赵樽行礼坐下,懒洋洋地揉着太阳穴,“想不到哈萨尔太子,也是博弈高人?”

    “不敢当,不敢当。”哈萨尔朗声笑道,“本宫素来仰慕中原文化,少年时曾在南晏游历多年,不仅熟悉南晏的山山水水,对这棋道也悟得一二。可皇帝陛下这一局棋,真是难得一见的精妙之局,实在罕见,今得一观,甚幸,甚幸。”

    说到此处,他有意无意的瞄了赵樽一眼。

    “只不知到底是何方高人所布?”

    赵绵泽紧抿着唇,并未回答。赵樽眼波微动,却答非所问。

    “定安侯在奉天门外出事了,陛下可知?”

    赵绵泽点点头,面上并无太多波澜,“朕刚接到消息,已命人去了太医院。”

    赵樽淡淡撩他一眼,似是也不怎么在意陈大牛的伤情,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棋枰上,随口问道:“陛下还在思量这棋局呢?仍不得破?”

    赵绵泽目光一缓,落在他脸上时,像是在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十九皇叔一直喜好博弈,为何独对此局没有半分兴趣?”

    赵樽黑眸微微一凉,面无表情地回答:“过往之事,记不太多,对棋也是如此。”

    “呵呵。”赵绵泽目光挪开,再次停留在棋枰上,声音略有一些笑意,“今日朕找十九皇叔和哈萨尔太子过来,是为过几日的射柳之事。另外……”迟疑一下,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一语惊人,“也是为了梓月皇姑的终身大事。”

    赵樽目光微闪,与哈萨尔的视线在空中交错擦过,皆未说话。只听得赵绵泽犹自笑言,“北狄使臣在重译楼被杀,影响了两国的睦邻关系,朕极是不安。这两日一直在思量解决之道。思来想去,自古姻亲关系最是牢靠,梓月皇姑二八芳华,温端贤静,哈萨尔太子贵为皇储,乃今后的北狄君王,二人最是般配。朕有心促成这桩姻缘。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像是早就预料他会有此一说,哈萨尔眉头微微一蹙,声音还算平静。

    “怕是要辜负陛下的美意了,我已有意中人,此生除她之外,不想另娶。若是陛下能把她赐我为妻,自是感激不尽,北狄与南晏的邦交关系,亦是不会受到影响,岂不是皆大欢喜?”

    轻轻“哦”一声,赵绵泽唇角牵出淡淡的笑。

    “不知太子殿下心许何人?”

    “原韩国公府的郡主李邈。”

    他的话转得太快,赵绵泽微微一愣,随即笑了,“韩国公获罪处决时,虽说临安公主一家四口得皇爷爷大赦,可他们在前往汝南的流配途中出了事,临安公主与驸马都尉皆病死他乡,韩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也不知所踪。不知太子何时……瞧见了这位郡主?”

    提到李邈,哈萨尔眉目生波,哈哈一笑。

    “偶然一见,已是倾心不已。陛下可否成全?”

    赵绵泽顿了顿,笑了,“若是寻得到人,自是应当。”

    这一句回答得很是敷衍,可诚意也是有的。

    如今北狄的使臣死在南晏,过错一方算是南晏朝廷。所以,哈萨尔提条件的资本自是大了许多。可赵梓月的亲事虽被哈萨尔四两拨千金的推托开去,但赵绵泽显然并未死心。不待赵樽与哈萨尔吭声儿,又一次笑道。

    “梓月皇姑早已及笄,年岁不小,也该许人了。既然与哈萨尔太子无缘,那朕便只好在射柳之日,另为皇姑择一佳婿。十九皇叔,你以为呢?”

    赵樽眸子微眯,看着他,淡淡一笑,“陛下所言极是。”

    他回答得太过干脆,反倒让赵绵泽有些吃惊。

    静默一下,他才笑开。

    “十九皇叔也同意,那就更好了。射柳之日,朕便为皇姑选婿。”

    夏初七没有想到事过一天,自己又来了定安侯府。

    上一回侯府老太太是假病,这一回陈大牛却是真病。

    侯府里头,因了定安侯中毒昏迷,笼上了一层厚厚的愁云惨雾。

    老太太向来最喜欢这个小儿子,如今他平白的遭受这无妄之灾,她自然要把这笔帐算到了赵如娜的头上,一边哭着儿子,一边数落媳妇儿,“儿啊!你说你好端端的去,怎就不能好端端的回?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俺老陈家咋的就惹上瘟神了啊……”

第901章 病,是想出来的!(3)

    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吸着鼻子,泣不成声。陈大牛他嫂子也在边上煽阴风点鬼火,恨不得把赵如娜给生生撕成八块。屋子里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只有赵如娜一人没有表情,更是没有哭。她一声不吭,沉默地坐在床沿,一张雪白的脸蛋儿上,两只眼睛都深凹进去,弥散出一抹浓浓的悲伤。

    “儿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怎么活得下去啊……俺的儿啊……娘要是早晓得会有今日,那会子哪怕是去死,也要把你拽回青州府去,不留在这里受妖精迷惑,无端端断送了性命……”

    眼看这把火又要烧到赵如娜的身上,门口却传来一道笑声。

    “老太太这骂起人来,中气十足,看来病是好了呀?”

    一听这半讥半讽的声音,屋子里便静默下来。

    尤其是曾氏,不仅闭上了嘴,还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肩膀。

    夏初七瞥着她,语气尖酸,无半分客气。

    “咦,嫂子也病了?发癫痫?”

    曾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期期艾艾道,“俺……没有。你赶紧给俺大牛兄弟瞧病吧,辛苦你了,又跑一趟。”

    夏初七阴阳怪气的冷笑一声,领了晴岚和郑二宝进来,大剌剌往床边儿走,一边走一边道,“这世道,欺软怕硬的主儿见多了,却真没见过欺得像你这般白痴的。不知道人家是长公主啊?不知道分分钟都会要你的脑袋?亏得你披了一身光鲜的人皮,满肚子怎么藏的都是污秽?”

    听她这般叽歪,屋子里的气氛更是紧张万分。

    人人都不敢惹她,只赵如娜轻“咳”一声,偷偷朝她挤眼睛。

    看了看赵如娜,夏初七“恨其不争”地扯了扯嘴皮,带气儿的拂她一下。

    “你啊!边上去。”

    赵如娜哭笑不得,轻轻挪开,“行,姑奶奶,你息息火。”

    夏初七剜她一眼,坐在床前绣凳上,为陈大牛把着脉,面上情绪明明灭灭。

    “那太医说得没错,是中了钩吻之毒。”

    “可有解?”赵如娜紧张得手心都是冷汗。

    夏初七眉头紧蹙着,看着她摇了摇头,“无解……”拖长声音,她眼见赵如娜面色发白,嘴唇都吓得抖了起来,方才莞尔一笑,眨了眨眼,“傻瓜,逗你玩呢。有我诸葛小神医在,哪里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

    赵如娜松缓了一口气,嗔怪的笑。

    “你这性子真是,这都急死了,你还在开玩笑。”

    “正是因为急死了,所以才要开玩笑嘛。”

    夏初七叹了一声,撑着粗硕的腰身,出去写了方子,交给绿儿去抓药煎熬了,这才把赵如娜拉过来坐下,笑得脸都开了花,“得了,美人儿,不要愁眉苦脸的了,大牛哥会没事儿的。相信我。”停顿一下,她看着赵如娜脸上的愁云,又嘟嘴一乐,“只不过,这事一出,你婆家又得挤兑你了。”

    “挤兑便挤兑吧。”赵如娜微垂着眸子,“婆婆天生便会挤兑儿媳妇的。”

    “噗”一声,夏初七笑不可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吧你。不是我说,娜娜,一个人性子温顺是好的,温良恭谦都是美德。可一味谦让,人家便会骑到你头上来。这世道,弱食强肉,就这么简单。你若是听我的,没事就耍耍横,你看他们怕你不怕?”

    赵如娜被她的言词逗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耍什么横?亏你想得出来。”

    “嘿嘿!这不是教你么?”夏初七也笑了。

    “行了,七小姐,奴婢知错了。”赵如娜玩笑一句,眉头又一次蹙了起来,“楚七,侯爷他真会没事吗?那太医院的孙太医说……钩吻之毒,实难清除。”

    “真的,千真万确的真!”夏初七拍着胸口打了保票,似是又想起来什么,“娜娜,说来钩吻乃是剧毒之物,若是有人诚心要害大牛哥性命,何必这般做派?把毒放在军棍上,一点一点渗入体内,见效极慢。若是直接吞食,定是活不成命了。”

    “你的意思是说?”赵如娜目光满是狐疑。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夏初七嘿嘿一乐,“要不然就是那人想不出没有更好的法子,或者没有别的法子能接近他。要不然……此事就没有咱们以为的那样简单。”

    “表妹说得对。”

    这时,一道清越的嗓音传入耳朵。

    等夏初七回头看时,只见元小公爷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步入屋内,一张风流倜傥的面孔上,斜挑的丹凤眼璀璨如同星辰,端得是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儿。只可惜,他脖子和脸上有好几条长短不一的浅浅抓痕,看上去有些滑稽。

    夏初七哧的一笑,“今日一见,表哥别样风采?”

    “见笑!见笑!”元祐不太正经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先询问了一下陈大牛的情况,方才告诉夏初七道,“表妹,方才听你那么一句,我便想到了一件事。你说巧不巧,那应天府衙的仵作在验尸之后禀报,重译楼里死的那个巴布,也是中了钩吻之毒……”

    “也是钩吻?”夏初七讶了一声。

    “对。”元祐重重点头,“也是钩吻。”

    夏初七眸子微微一眯,心里暗自吃惊。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一个重译楼,一个奉天门;一个北狄使臣,一个南晏重将;一个死,一个伤。若说这中间有什么联系,似乎有点儿牵强。若说这中间毫无关系,仿佛又隐隐有那么一点点猫腻。

    如今北狄与南晏正处于和谈的关键阶段,和与不和,对于整个天下的局势来说,都极是敏感。故而,这一次,杀害北狄使臣从而影响两国和议的事儿,有很多人或很多国家都有可能来做。但毒死陈大牛,在军棍上使坏,似乎就有一点说不过去了。

    当今天下,除了北狄之外,大晏的周围还有数个小国,比之大晏的地域辽阔,国力强大,那些小国土地贫瘠,国力资源相差甚远,一向只求稳定发展。这些年由于北狄与南晏的战争,这些睦邻们还算相安无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因为北狄与南晏数十年来不断的战事,他们才能求得偏居一隅的安稳。若是北狄与南晏就此和议,那么这些小国的日子就不甚好过了。

第902章 你猜猜,我要怎样罚你?(1)

    欺不过强的,就欺弱的,那是人性所致。

    夏初七想,那些小国也有可以蠢蠢欲动。

    这是自从晋王回京时的“金川门之变”以来,京师城里最不平静的一段日子。

    几乎一夜之间,便谣言四起,有的说,是北狄内乱,朝中两派各有纷争,这才派人毒杀了使臣。有的说,是南晏赵构一派的顽固份子,不愿赵绵泽得以安枕无忧,这才做下这些事。也有的说,朝廷已经下了命令,正在秘密调集各路兵马,火速开向北狄与南晏边境,很快这战又要打起来了。

    不过,外行看个热闹,内行看个引导。到底是怎么回事,永不会有人知道。

    此事的硝烟未灭,五月二十二那一天,京师城的茶楼酒肆里,又多了一个热闹的话题——梓月公主要在射柳之日招选驸马了。

    这梓月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小女儿,据说长相娇好,又是适婚年龄,招选驸马自是不奇怪,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招选,即使大晏官方不说,民间亦有私自揣测,只道是为了把梓月公主许给北狄太子哈萨尔,算是南晏给北狄使臣被杀一事的最好台阶。

    乱世传谣,盛世也传谣,这种事儿无人追寻真相,只图一个热闹。

    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朝廷也在筹备“射柳”。

    据闻,原本端午的射柳,这一回被安排在了五月末。

    好些天来,夏初七都没有再出魏国公府,只是从梅子嘴里,零星的听说了一些外间的传闻。听来听去,众说纷纭,令她不免为梓月担心,为李邈担心。越是担心,越发觉得这困于“牢中”的日子,实是度日如年,想想过去的漠北,想想过去的辽东,真不知比眼下精彩了多少倍。

    平凡如蝼蚁,尊贵如皇后。

    若可选择,若可得自由,她宁愿选者前者。

    孕期越来越长,赵樽却一直未见,就这样无聊的日子,一晃便到了洪泰二十七年的五月二十七。如今她肚子慢慢大了起来,已经不好再出楚茨院了。而陈大牛也醒转过来,她也没有借口再出去。

    魏国公府很美,楚茨院更是精致。

    可她真的腻味了。

    她在等赵樽,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左等,右等,等得心思都烦躁了,他还是毫无动静。她只是一次次的听人说起,他与乌仁公主关系极是亲密,他时常去宴宾院探望乌仁潇潇,他领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又领她去了如花酒肆,他还领她去了如花酒肆,他再领她去了如花酒肆……一男一女,没事去酒肆里喝酒,到底他要做什么?

    女人的心病,都是想出来的。

    她一日比一日烦躁,心里都酸出馊味儿了,赵十九还没来。

    那一种念得到,听得到,却见不到的感觉,简直抓心挠肺。她不想去想他,可脑子里的他却像生了根,怎么也摒除不去。哪怕她闭上眼睛,面前也会出现他会心的微笑,或是一次打趣的贬损。每一个画面里,都是从他那一双眸子开始,瞧得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这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一会,她气咻咻地扯过被子蒙上脸,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窗台上,小马和大马的“咕咕”声没有了。

    窗户外,竹林里的风声也没有了。

    夜,落入了无边无尽的苍穹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里突地传来一道低低的“咚”声。

    她原就睡得不太熟,倏地惊醒。

    夜,仍是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了片刻,那声音似乎是从床下发出来的。

    夏初七心脏狠狠一缩。

    几乎下意识的,她扼住左腕上的“锁爱”,熟练地抽出里面的刀片,翻转过臃肿的身子,便轻轻跳下了床。可再细听时,那低低的“咚”声却没有了。就好像先前入耳那一声,只是她的幻听一般。

    屋子一片漆黑,没有半分光线。

    她不动声色,静静地将身子掩在床边的纱幔中,像一只蜇伏的小兽,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很快,在一阵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后,她床前的脚踏板突然被人掀开,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从床下的空档里钻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夏初七眸子一厉,身子迅速扑过去。

    “不准动!”

    “唉!”一道幽幽的叹息声里,她握住刀片的手腕子被人扼住了,“阿七这是要谋杀亲夫?”

    夏初七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男人,仿若午夜的一场梦境,冷不丁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好,也太不真实,她幻想过,却没有想过真的会有这样的时候。愣愣地,她看了那黑影好久,都回不过神儿。

    “赵十九……”

    她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声。

    “阿七,是我。”

    简单的四个字,他说的声音极低,伴随着一道无奈的叹息,他慢慢起身搂住她微颤的身子,温热的气息呢喃一般喷洒在她的面颊上,像春风沸过枯柳,一点一点温暖着她,让她僵硬了许久的心脏终是破了冰。说起来,不过只短短的时日没有见面,可她却心里痛绞,恍如隔世。

    自从他活着回京,她二人其实早就见过了。

    可实际上,却一直都没有正经说话的机会。

    因此,在她看来,这是从去年阴山一别后,他俩真正的重逢。

    “赵十九……”她吸着鼻子的样儿,极是委屈。

    “怎么了?”他揽过她的腰,小心翼翼扶她坐在床沿,自己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方才坐在她的身边,与她在黑暗中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动手去点燃烛火,谁也没有动弹半分,只静静地数着对方的心跳,听着对方的呼吸,过了许久,方才紧紧相拥在一起。

    “阿七,你吃苦了。”

    夏初七吸着鼻子,摇了摇头。

    她不觉得苦,就是觉得委屈,说不出来的委屈。想到她不在他身边的这些日子,她都快要发疯了,他却每日里都与乌仁潇潇在一处,两个人感情还那般的好,她心里就又是热,又是酸,又是涩,说不出到底怎样复杂的滋味儿。

第903章 你猜猜,我要怎样罚你?(2)

    “你都要娶旁人了,还来找我做甚?”

    赵樽哭笑不得,低头看她的脸,“你是我的王妃,我怎能不找你?”

    她赌气的哼哼一声,“谁是你王妃,乌仁公主才是。”

    赵樽笑了,摸黑捏了捏她的鼻子,“阿七好酸的味儿。”

    “谁酸了?不稀罕你。”

    “那你稀罕谁?”

    “稀罕谁也不稀罕你。”

    “谁也不稀罕,就稀罕我?”

    “靠!”夏初七恼了,张口就去咬他。

    两个人往常也是常常斗嘴的。斗嘴的时候,夏初七常常说不过赵樽,每一次说不过他了,她都会上口。又扯又拽,牙尖嘴利,像一个在爱人面前撒娇的小姑娘,就连每一次上口之前的神态和语气都一模一样,总会伴随一个“靠”字。对夏初七来说,这一声“靠”,是后世广大同胞的智慧结晶,可对于赵樽来说,这却是一种她与旁人不同的特立独行。

    拉扯之间,时光似是被拉近。过往的记忆,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里,他喟叹一声,拥住她的双臂紧了又紧,力道似是恨不得把她搂入骨子里。

    “好了,乖,是爷稀罕你还不成?”

    “不行!赵十九你个浑蛋!”夏初七是一个孕妇,可她怀了五个月的身孕都是独自一个人在默默的承受,承受第一次怀孕的种种不适,承受那翻江倒海的孕吐,却无法找爱人倾诉。如今终于得到机会,她自然要加倍的讨回来,由着心性儿在他的面前撒欢。几次三番咬他不倒,她气喘吁吁,嘴巴在他脸上蹭了蹭,恶狠狠地问,“你有没有这样抱过她,她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赵樽闷笑一声,躲避着她挠痒痒似的亲吻,身子往后一倒,她却蛮不讲理的纠缠上去,不依不挠。他顺势扣住她的腰,二人双双倒在榻上,她的身子正好压在他的身上。

    “阿七,你想耍流氓?”

    他问得一本正经。可是仔细听时,那一本正经的语气里,却又有几分压抑不住的低浅笑意。夏初七身子挣扎不开,不由恼恨他的耍弄,“明明就是你带我下来了,你还故意污蔑我?赵十九,好哇,你心眼子都黑了。”

    她再次低下头,气恨不已的咬他。

    可这么旖旎的动作,这么近的距离,即使看不清彼此目光里的深情凝视,但那熟悉得早已融入骨子里的气息,也足以令他们的思维迅速地回到那一段相濡以沫的日子。

    于是,咬变成了吻,掐变成了抱。

    “阿七……”喘着粗气,赵樽紧了紧手臂,把她按在身上,想象着他的阿七这会生气时该是一副什么样子,心脏里,竟是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语气更是难得的柔情,“别闹了,小心我们的孩儿。”

    “我的孩儿与你何干?”

    夏初七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心里甜,语气还在酸。

    “与我何干?嗯。看来阿七需要提醒。”

    几乎就在他话落的一瞬,他的唇便堵住了她的嘴,舌头顺势欺入。她嘤咛一声,原就意志不坚的心,很快便服了软,身子情急地与他纠缠在一处。毕竟有过那样多的过往,不管是拥抱还是亲吻,他们早已练习过无数遍。不需要光线,不需要语言,甚至不需要太多爱的述说,也能如此契合地投入到与彼此纠缠的快乐中。

    “七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甲一的询问。

    想到甲一听见了动静儿,夏初七身体猛地一僵,脸臊得通红。

    她揪住赵樽的胳膊,没有动弹。可赵樽的手,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脸。

    他没有说话,她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叹一口气,她慢吞吞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整理好了衣裳,才清了清嗓子。

    “甲老板,进来吧。”

    甲一进来的时候,顺手点燃了烛台上的烛火。

    看见冷肃着脸坐在床沿的赵樽,他微微一顿,却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件事是他早就晓情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今天晚上而已。先前他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夏楚哪里不舒服了,这才出声一问。怎会晓得,一不小心,他又一次听了壁角,还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他垂下眼皮,假装没有看见二人脸上的暧昧痕迹。

    “爷来得好快。”

    “嗯。”赵樽点点头,冷静的回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属下应当的。”甲一面无表情。

    眸子微微眯起,赵樽淡淡看着他,吩咐道,“此事除了你与晴岚之外,旁人都不要告诉。包括郑二宝!”

    甲一知道郑二宝是个喜怒都形于色的人,梅子更是一个大嘴巴。像这样的机密大事,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让他们知道,就尽管的瞒着最好。

    “是,爷。”迟疑一下,他想了想,又抬起头来。

    “我下去吩咐人备水……等一下,爷稍做回避就可。”

    “嗯。”赵樽浅浅盯他一眼,突地从床上坐起,走向屋中的桌子。坐在椅子上,他敲了敲桌面儿,目光里带出一抹笑痕,“叫晴岚进来,换一下床褥子。顺便弄些吃的来,就说七小姐饿了。”

    “是。”

    甲一目光闪了一下,知他今晚是准备在这里就寝了,也没有多问,径直退下去了。夏初七吁了一口气,镇定地拍拍床上的泥土,又抬眼看向一贯雍容华贵的晋王殿下,看着他身上没有办法拍掉的污垢,突地有些想笑。

    “先前黑灯瞎火的,没有欣赏到晋王殿下的绰约风姿,实在可惜得很。啧啧,真是没有想到,殿下不仅会带兵,会打仗,还会挖地洞,钻土坑啊?”

    赵樽侧躺在椅子上,黑眸微微一阖,样子极是漫不经心。

    “不仅会这些,爷的本事还多得很。”

    “哦”一声,夏初七笑,“说来听听?”

    “一会上床再说。”

    夏初七微微一窘。往常总是她没事儿调戏这货,如今怎么反过来了?难道男人一旦与女人有了那一层“嘿咻嘿咻”的实质关系,脸皮就会越来越厚?夏初七弯唇浅笑走过来,伸了一个懒腰,拍着嘴打了一个哈欠,顺势坐在他的身边。

第904章 你猜猜,我要怎样罚你?(3)

    “爷,你变坏了。”挨着他的肩膀,她撞他一下。

    赵樽瞄她一眼,颇有些感慨,“近墨者黑。”

    夏初七低低一笑,“你是说乌仁公主?”

    又来了!不仅赵樽无奈于她的酸味儿,就连夏初七自己也有些膈应自己。明明她是想好了要大度一点的,明明她什么都知道的,可她的心就是管不住她的嘴,非得这样说上一句,似乎才能舒坦一点。当然,她知道自己期待听见什么,无非也就是他能解释一句,他与乌仁潇潇没有什么。

    可赵十九什么人?

    她越是想听,他偏偏不说。

    拂一下她乌黑的长发,他语气很淡,“贫嘴!”

    这样似是而非的回答,令夏初七眉头打了结。

    “我就这样,不想听你就走呗!谁稀罕你来了?”

    赵樽眉梢一扬,“你说的?”

    夏初七气不打一处来,又堵上了,“对,我说的。”

    “那……爷真的走了?”他迟疑一下,身子撑着桌子站立起来。夏初七面色一黑,索性偏开头,不再管他的去留。可没曾想,身子刚一错开,腰上便被他轻轻钳住,他的双臂,从她的身后抱过来,下巴搁在了她的头顶,气息温温的。

    “傻七,爷挖了这么久的地道,就为了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你,怎舍得离去?”

    “哼!我管你——”她生气,手肘狠狠往后一击,他“嘶”一声吃痛。

    她微微一惊,侧过头去看他,却见到一张带着促狭的笑脸。

    知道又被他戏弄了,她又好笑又好气。故意生气的拿手推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他抱住她,唇角带着浅笑,手臂丝毫都不松开,“怎的,只准你吃味,就不许爷吃味了?”

    夏初七眉头倒竖,“你吃什么味儿?”

    “你与东方青玄怎么回事?”

    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货,她还没有审问他,他倒是反问过来了。

    夏初七眼睛眯了眯,“我与他没事,但我把咱闺女许给他了。”

    “你个小浑蛋!这种事岂能玩笑?”他偏过头来,恶劣地啃一下她的嘴,面色漆黑一片,“再说,哪有你这样做娘的?闺女还不未出生,你就想毁她一辈子?”

    “咦”一声,夏初七不解了,“这话奇怪,怎会是毁呢?”

    重重一哼,赵十九在她臀上拍一下。

    “还不说毁?你闺女多大,东方青玄多大?”

    “那你就不懂了。”夏初七嘻嘻一笑,“我这是亲娘啊,才为闺女考虑,东方青玄生得那般美,咱们怎能便宜了外人?别着急,不过十几年而已,你看他保养得那般好,也不容易老。大叔与萝莉,最佳搭配,与咱闺女最是合适不过。再说了,有那样一个俊美的女婿,咱俩也倍儿有面子不是?”

    想到前几日被东方青玄的恶意调侃,赵樽语气一沉。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叔与萝卜?往后不许开这样的玩笑。”

    “噗!我不是在开玩笑!”夏初七申辩。

    “不是开玩笑,就更不允了。”

    “……”夏初七气恨磨牙,“赵十九,你怎的这样霸道?”

    “你这性子,爷若不霸道,如何治得了你?”

    “你可恶!”

    “你不喜欢?”

    “才不……”

    “口是心非!”

    不见面就想,见了面就斗。这似乎已经成为两个人相处的常态。一句一句说下来,嘴里一直没有熄火,可当甲一领着晴岚匆匆带着食物进来之前,她早就已经懒洋洋地软在了赵樽的怀里。再不论那数月的分别,不论那窘迫的处境,也不论如今这许多的身不由己。

    此刻,只要彼此在一起,便是幸福。

    洗个漱,宵个夜,没有用上太多的工夫。

    二人很久都没有在一处吃东西了,虽是大晚上的,赵樽却心情极好,用得不少,直到在夏初七实在看不下去了,直骂他饿死鬼投胎,方才让晴岚把东西撤了下去。

    “不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限的填腹运动之中”——夏初七是这样告诉赵樽的。

    “那就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美好的房事运动之中”——赵樽是这样回答夏初七的。

    且不论谁更有理,谁又说服了别人。只说又剩下两个人之后的独处里,虽然中间有长长数月的分离,但他俩不仅是爱人,还是知己。斗也斗,骂也骂,吼也吼,眼波流转间,眸子里的快活却骗不得人。

    他与她,都是兴奋的。

    帘拢窗上,烛火轻燃。

    窗台上被吵醒的大马和小马,又在亲热的秀上恩爱。

    此事无声胜有声,夏初七醉了的心,许久才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微微咬了咬下唇,她小眼神瞥他一眼。

    “这些日子,你总与乌仁待在一处,可有这回事儿?”

    “嗯。”他没有否认。

    夏初七心里一酸,语气不由得尖利起来,“那晋王殿下今儿怎的又有了这闲工夫,练出土行孙的遁地法,大半夜的像一只地老鼠,从姑娘我的床底下钻出来?你这是想要做甚?”

    赵樽低笑一声,捉住她的肩膀,拉入怀里。

    “若不是每日与她在一处,爷又怎能化身地老鼠,钻姑娘的闺房?”

    “哟!”夏初七眉梢高扬,“敢情还是为了我?”

    “傻子。”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想到她怀着身子,情绪受不得恼,赵樽也就不再逗她了。扳住她在怀里不停挣扎的身子,他告诉了她“如花酒肆”的秘密。告诉了她,就在她的床底下,有一条秘道,可以直通离魏国公府两条街外的酒肆。而他这些日子,带着乌仁潇潇频繁的出入那里,人人都说是乌仁公主喜欢喝如花酒肆里的青州美酒,却不知他只是为了早一日见到她,不得不亲自去督造。

    两条街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于后世来说,工程量不算太大。

    可就眼下的条件,不得不说,赵十九为此费足了心力。

    听他说完,夏初七眼窝热了热,再多的委屈都没有了。实事上,先前赵十九会从床底下突然钻出来,她就晓得“如花酒肆”之事不同寻常。如今把话说开,她并非矫情之人,心结自然也就散去了。

第905章 你猜猜,我要怎样罚你?(4)

    “赵十九,地道你都能想出来,可真是不简单咧?!”

    “嗯!阿七不必太崇拜。”他声音淡淡的。

    夏初七白他一眼,突地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乌仁是一个好姑娘,你与她相处了这样久,她又救过你的命,你就没有对她动心吗?”

    “嗯。”他莫名回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夏初七心跳加快一拍。

    赵樽淡淡看过来,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抬手脱掉自己身上的外袍,圈住她放倒在枕头上,又替她脱去了外衫,等她仅剩一阵中衣时,方才扯过薄软的锦被来,把二人一道埋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阔别数月再与他睡在一个被窝,夏初七心脏火辣辣的狂跳着,不免口干舌燥,仿佛身体与他贴近的每一寸肌肤都不再属于她了,灵魂也完全被他的怜爱屏蔽在了思维之外,像一只无能为力的牵线木偶,只能由着他折腾。

    “赵十九,你……要做什么?你还没回答我。”

    赵樽清浅的呼吸贴在她的唇边,带了一抹几不可闻的低笑。

    “嗯的意思就是,乌仁的确是一个好姑娘。”

    夏初七心窝一阵发紧。

    “她那么好,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呵!爷的小醋坛子。”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容她挣扎,一张带了凉意的面孔,贴在她的脸上,“傻瓜,有你在,爷还能为哪个姑娘动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爷从前答应过你的事,是不会忘记的。阿七,这辈子,就便宜你好了。”

    “……”

    好端端一句动听的情话,从赵十九的嘴里出来就变了味。

    夏初七嗔怒,“会不会说话啊你,啥叫便宜了我?”

    赵樽低笑一声,并不回答,只将她的身子揽入怀里,掌心顺着她的腰身抚上了她的小腹。她怀胎五个月的身子,小腹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那隆起处硬硬的拱形弧度,为他们的孩儿撑出了一个小小的天地,他静静的待在里面,而他的父母默默的守护着他。

    屋内一片静谧,二人许久没有再吭声,也没有再去计较到底谁便宜了谁。在他温热的掌心轻轻的抚触里,夏初七看着他此时的表情,想着小十九终于可以得到他父亲的怜爱了,眼窝里竟有一丝温热的液体在流窜。

    “唉,你可知,我独自一人怀着小十九,有多辛苦?”她突然问。

    “我知。”他声音有些闷,还有一丝无奈的喑哑。

    “你可知,你就那样弃我而去,我差一点就活不下去?”

    “我知。”

    “你可知,从阴山到京师,这一步一步我走得有多么的不容易?”

    “我知。”

    “你可知,你活着回来了却装着不认识我,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知。”

    “你可知……”

    她停顿一下,猛地扑在他的身上,声音哽咽不已。

    “赵十九,你可知,我很想你。”

    “我都知道。”在她带着哭腔的浓重鼻音里,他的头低了下来,寻找到她柔软得带了颤意的双唇,轻轻的吻着,没有丝毫的情丶欲,只有说不尽的怜惜与安抚,“阿七,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的身边,一定会有我。我不会再让你无端受这些苦楚。你的来日,皆由我来安排,可好?”

    “赵十九……”夏初七颤抖着唇唤了一声,双手圈紧他的腰,在他密密麻麻的亲吻里,鼻腔一阵阵发紧,深呼吸了好几下,眼泪才没有淌下来。

    在他的身上,有着她熟悉的茯百酒香味儿。

    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她也可能猜测得到,他这些日子一定过得不好,一定头风又发作过,要不然他不会去喝茯百酒,饮鸩止渴。想到这些,她的心,痛得卷了起来,一下击穿了她强撑的底线,终是忍不住,伏在他的怀里,呜呜的哽咽起来。

    “赵十九,我恨死你了。”

    “好。”他哄她,“只要你高兴,恨便是了。”

    “讨厌!谁让你顺着我说了?”

    “……那得逆着?”

    他低低一笑,逗她,“那娘子,为夫实不知你为何这般恨我?”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狠狠圈紧他,想到这样的阴差阳错,不免气苦,“我若是晓得你还在人世,又怎会轻易入宫?又怎会承了赵绵泽的册后圣旨?你与我之间,又怎会陷入这样一滩漩涡中,走入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他没有回答,呼吸渐浓。

    她感觉到他的唇落在了她泪湿的眼上。

    她抽泣一下,什么也看不清,就是委屈。

    “你说啊你!”

    “阿七,是我不好。”他道,“那时我一直未醒。”

    夏初七微微一怔,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时,心底里的酸楚更浓了。她不敢想象在他未醒的几个月里,是怎样煎熬着活过来的。也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遇到乌仁,他与她今生还有没有这样的缘分可以得见一面,可以这般相拥而眠。

    接下来,赵樽详细地为她讲述了在阴山皇陵里,当她被天梯送上“死室”,而回光返照楼下沉陷之后的事情。那时,回光返归楼离地不过三尺距离,他也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有想到,等那石楼陷入沸水湖时,机关竟自动转入了后室的一千零八十局。那一座带着巨额黄金珠宝的回光返照楼,眼睁睁的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他死里逃生,在机关转换的时候,从沸水湖里寻到一个出口,逃出生天,最后却昏厥在阴山南坡的背后,被乌仁潇潇所救。

    “那些宝藏都没有了?”

    听完他的话,夏初七倒吸了一口气,讶然不已。

    “怪不得,后来我们挖掘沸水湖,也未发现宝藏。”

    “唉!”赵樽一叹,捏了捏她粗硕了许多的腰,“阿七就只关心财宝?”

    呵呵一乐,夏初七不想承认,可回忆起那一笔富可敌国的钱财,委实有些唏嘘,“除了财宝,还有谁可以关心吗?”见他黑了脸,她眨眨眼睛,继续道,“爷,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其实那一座回光返照楼,并没有因为鸳鸯亭中的棋局被破,因为九宫八卦的阵眼失效而下沉毁灭。事实上,当前室的九宫八卦破掉之后,还得破解后面的一千零八十局,方才能拿到藏宝?”

第906章 若为情故,虽死不负!(1)

    赵樽眉头微蹙,“究竟有无一千零八十局,谁也说不清。不过那皇陵的布局机关甚是巧妙,看上去毁了,实则没毁,看上去没了,其实还有。若是有生之年,能把整个机关布局参悟得透,倒也是一大幸事。”

    “别别别!”想到这一场生离死别,夏初七还心有余悸,“我虽贪财,但更惜命。不管那里有多少的金钱财宝,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与它打交道。往后听见阴山的名字,我都要避得远远的,再也不踏足一步了。”

    叹一口气,赵樽没有再继续这个凝重的问题。

    几个月的分别,虽说并非全都缘于那批宝藏,但到底也与宝藏有关。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意再涉足那里一步。可世间之事却有诸多的玄妙,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定数,那里也不是一个插曲,而是从始至终都与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眼下,两人回忆里那有着刻骨之痛的阴山皇陵,都选择了沉默。赵樽默默地吻着她,她也默默的回应着他。没有预想中久别重逢的**,只有温情脉脉的小别胜新婚。拥抱,亲吻,耳鬓厮磨,他们此时只会有最原始的本能来安抚自己劫后相聚的爱人。

    “赵十九……”

    “嗯。”

    “我喘不过气了。”

    在她呜咽一般的嘤嘤声里,赵樽长吁了一口气,侧躺在她的身边,把她臃肿的身子揽在怀里,没有再继续,只把手心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呼吸不匀地轻声一叹。

    “这一晃,阿七都做娘了!”

    “你不高兴?”

    “瞎说!”赵樽语带笑意,“不要再胡思乱想,早些睡吧。”

    “嗯”一声,夏初七闭着眼睛,可是却难以入睡。

    “赵十九,乌仁的事,你打算怎样处理?”

    赵樽搂住她的手臂,微微一紧,“爷自会法子。”

    “我不想伤她。”

    她说完,他还没有回答,她却又是一叹。

    “唉,你说我这个人,我咋就这么善良呢?”

    呵一声,赵樽憋不住笑了,“阿七,你还是这般不懂谦虚。”

    “那是必须的。”夏初七趴在他的怀里,螃蟹似的勒紧他的脖子,低低一笑,“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懂谦虚的萌蠢妇人。请问这位公子,可有兴趣与我共赴巫山,剪一出旖旎**?”玩笑一般说着,她把脑袋往他的颈窝里凑了凑,又慢慢把唇挪近他的耳边,轻呵一口气。

    “爷,奴家等你好久……”

    她软软的呼吸,低低的呢喃,温热的气息,无一处不撩人心魂。赵樽原就憋得难受,被她蛇一样的纠缠上来,身子更是僵硬得紧。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把她从身上扯开,掌心在她小腹上抚了抚,喑哑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绪。

    “阿七,再闹爷,一会得让儿子看笑话了。”

    “咦,你不是说喜欢女儿?”

    “我何时说过?”

    “你就说过。”夏初七挑衅,“再说了,儿子笑话我什么?”

    赵樽顺手捏了捏她的面颊,“笑他不知羞的娘亲。”

    “我呸!”夏初七这些日子憋屈了好久,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赵十九这个“大仇人”,那火儿一波接一波的往外冒。听他这么说,她便又委屈起来,扯着拳头就砸在他的肩膀上,小女人似的低低呜咽。

    “赵十九你太无耻了……我……呜……”

    “瞧你这点出息!”赵樽惊叹于她说哭就哭的本事,哭笑不得的诱哄着,掌心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拍着,却不知埋在他怀里的一双眼,在狡黠的眨着,眼泪都憋出来了,才迫使自己不笑出声儿。

    “我就没出息了,怎么的吧?让你欺负我,看我揍不揍你?”

    雨点似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他后仰着脖子,只是长长嗟叹。

    “唉!有妻如此,家门不幸!”

    “赵十九!”夏初七牙都咬碎了,一个翻身坐起来,骑在他的身上,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低头虎视眈眈的看了他片刻,在一抹昏暗的灯火下,她浅眯的眸子里,添了一抹怪异的邪气。

    “了不起啊,敢对本姑娘这么放肆!”

    赵樽喉结微微一滑,“爷便放肆了,姑娘意欲何为?”

    “你猜猜,我要怎样罚你?”

    她哼声一过,屋里静谧下来。

    赵樽没有回答,看着高高坐在身上像个女王一般的姑娘,他自觉应当把她弄下来,免得她一个激动伤了肚子里的孩儿,却又不忍拂了她的兴味儿。

    四目在空中交缠片刻,他突地一笑。

    “敢问娘子,要怎样罚?”

    她微微歪着脑袋,笑容不怀好意。

    “爷,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嗯?”他显然不懂何谓游戏。

    夏初七朝他眨了眨眼,也不解释,只低下头去,把披散的一头青丝散在他的颈窝里,发尾轻轻蹭着他,娇糯无比的语气里,满是不容他拒绝的撺掇。

    “你先前说,都是你不好,对也不对?”

    赵樽目光闪动,“对。”

    夏初七莞尔,唇边梨涡浅显,“那想让我开心,对也不对?”

    赵樽又一次点头,“对。”

    轻“嗯”一声,夏初七托着腮,手撑着他的肩膀,灼烁的目光中全是黠意,“既然这事儿是你不好,你又想令我开心,就陪我玩这个游戏,好不好?”

    “游戏便是惩罚?”他目露狐疑。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玩玩而已。”

    夏初七一句一句引导他往自己的圈套里钻,却不知道自己脸上腻歪的笑容早就出卖了她的情绪,那伪装出来的“天真无邪”里,是十足的女巫邪笑。

    赵樽自是知晓她的性子。

    但只要她高兴,不论做什么事,他都乐意奉陪。

    “好,爷依你便是。”

    听他答得干脆,夏初七却不甚满意,鼻翼里哼哼道,“眼下话虽这么说,可到时候你会不会遵从可就说不准了。”

    “爷是这样的人?”

    “……当然。”

第907章 若为情故,虽死不负!(2)

    他轻叹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就数你刁钻。是,爷有亏在先,要做什么游戏,你做便是,我自是都由着你。”

    “这样最好了。嗯,游戏的第一步,我得先蒙上你的眼睛。”乐滋滋地说罢,夏初七抽过边上的一张绢巾,便将赵樽的双眼蒙了起来。

    “游戏规则由我来定。爷,你有没有异议?”

    “为夫不敢。”他顺着她,并不去扯脸上绢巾。

    “好。”夏初七愉快地看着这只“待宰的羔羊”,乌黑的眸子满是笑意,她难得占到赵十九的便宜,心情极度愉悦,“这个游戏叫‘心有灵犀一点通’。等一会,我会在你的身上写字,由你来猜,时间以一炷香为限。你若能全部猜中,一炷香后游戏结束。你每猜错一个字,游戏时间便要追加一分钟,以此类推。”

    “一分钟?”

    “告诉过你的,十五分钟为一刻。”

    “哦?大晚上的,阿七兴致这样高?”

    赵樽不知是在叹,还是在笑,声音极是无奈。

    “那是!”夏初七抬着下巴,极是得意,“好不容易小白兔才捉到大灰狼,不想办法治治他,小白兔岂不是太没脾气了?往后还不得一直被大灰狼欺负啊?”

    把自己比喻成小白兔,夏初七先恶心倒了。

    果然,赵樽也忍不住发笑。

    “你若是小白兔,天下的兔子都得羞愧死。”

    “多谢爷的谬赞!”夏初七嘻笑地抚上他的脸,调侃道,“那晋王殿下,到底是允了呢,还是不允呢?到底是敢玩这游戏呢?还是不敢玩呢?”

    “有何不敢?”他挑了挑眉。

    “有脾气。那主子爷,您切莫食言哦?”

    听她狡黠奸诈的声音,赵樽委实有些后悔答应了。

    可话都出了口,他不得不把悔意咽到肚子。

    “本王自是一诺千金。”

    “好!爷就是帅气。”话音一落,她软乎乎的身子便从他身上爬了下去,在一阵衣料窸窸窣窣的诡异声里,她走向了窗台边上。

    赵樽看不见她在做什么,不由蹙起眉头。

    “阿七?”

    “马上就来。”

    她愉快地回答着,很快又爬了上来。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了他的脸。紧接着,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突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惊了一下,身子冷不丁一颤。

    “阿七在做什么?”

    满意于他的反应,夏初七趴在他身上,闷头发笑。

    “你猜猜?”

    那东西触在身上,又痒又麻。可赵樽眼睛被蒙住了,哪里能猜得出来?幸而夏初七并不想卖关子,笑眯眯地告诉了他真相,“这是我在大马和小马身上收集的鸽子羽毛。我把它们洗净了晒干,原本是要做一只羽毛毽子玩的。这不,还没有做成,便宜你了。”

    “……”

    赵樽脸上被她搔得痒痒的,有些受不住。

    “行,写吧。”

    “OK,那我宣布,游戏正式开始。”夏初七笑眯了眼,小声道:“我说过,游戏规则由我来定。那么,从现在开始,不论我写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能反抗,不能动弹,知道了没有?”

    赵樽明知这丫头没安好心眼子,可想着她明媚的笑容,听着她银铃一般动听的笑声,也不忍心打破这样和暖的气氛。

    不就是猜字么?

    不就是不反抗不动弹么?

    他自恃自制力超强,于是点点头,算是应了。

    “已经夜了,快一些。”

    “好,骚等!”

    夏初七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邪恶的小心思膨胀到了极点。她抿着嘴轻轻一笑,两根手指捻着那一撮鸽子羽毛,在他的脸上拂了拂。

    “爷准备好了吗?”

    “嗯。”他有些口干舌躁。

    “好,第一个字开始了。”夏初七被自己的创意弄得亢奋无比。她叽叽笑着,半跪伏在他的身边,一笔一画的在他脸上专心写字,目光一眨不眨看着他古怪的表情,语气满是促狭。

    “晋王殿下,猜猜看?”

    “即!”他回答。

    “咦,厉害啊。猜中了!”夏初七笑着,一只手拿着鸽羽,一只手伸入他的领口,慢慢往下退着他的衣衫。

    “做好准备,第二个字,马上就来。”

    先前二人滚被窝时,他原就脱得只剩下一层单衣,如今单衣被她手指退开,里头寸缕皆无,一片古铜的肌理在烛火下泛着一种纯阳刚的健美,画面落在夏初七的眼睛里,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货长得真是……要命。

    当然,她没有因为他长得好就饶了他。好不容易肚子里有“货”,也可以仗着肚子里的“货”好好欺负欺负赵十九,她正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字呢?”

    她反复写到第二遍,他才回答。

    “便!”

    “答对!”夏初七笑看着他,手上的鸽羽没有停顿,轻拂一下他的脸,在他长长的眼睫毛眨动间,一笔一笔来回的拂动着,羽毛尖很快落在他的耳侧。

    “爷,轻重可还合适?”

    “唔”一声,赵樽手心微微攥紧,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心里头的痒痒,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小蹄子,你到底要做甚?”

    “写字儿呀?”她笑意更浓,每一个字符的跳动间,眸底波光皆是盈盈如雾,仿若蕴了一汪清澈的温泉水,那一幅无害无辜的样子,与她如今手上正在做的事情正好相反。

    一个纯,一个妖。一个乖,一个媚,伴着她低低的轻唤,那鸽羽从他的耳孔慢慢滑到脖子,画向喉结,再一点点往下,从他惑人的锁骨一路到达脐下。每过一处,她都会写出不同的字来,他有时猜中,有时猜不中。她有时提醒他,有时也不提醒他。

    这一路写下来,一炷香的时间,已是过去大半。

    “爷,这是什么字?”

    她轻笑着询问,可赵樽的情绪早不如先前镇定。那鸽羽从身上滑来滑去,就像虫子爬过一般,那痒痒几乎钻入他的骨血,遍布浑身的感官,无可避免地搅动出他压抑许久的情潮。

第908章 若为情故,虽死不负!(3)

    这阿七素来大胆,先前他便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没有想到,就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竟会如此这般难以隐忍。

    “阿七,一炷香到了吧?”

    “还没呢?急什么。”夏初七随口回道,心里话儿:她哪里知道一炷香到底需要写多少个字?又没有人给她发一块表。

    又一个字写完,在她的询问里,他声音越发粗嘎,“写字就好好写字,你再这般,爷一会……定不饶你。”

    “我哪般啊?”夏初七笑着,并不畏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哦?我写,我写,我继续写。”

    她嘴里笑不可止,不理会他的抗议,仍是拿着那鸽羽在他身上画着,嘴里念念有词,“你若是能全部猜中,我早就饶了你。是你自己猜不出来的,怪得了谁?”

    “阿七,别闹了。”赵樽情绪有些失控,心窝里仿若被人点了火,憋得有些气紧,额头上亦是布满了一层细汗,只觉原本凉爽的屋子里,热得无法透风。

    “我可没闹,你自家应了的。爷,食言而肥,食言而肥,你默念几遍吧,或许会有镇定效果?”

    她笑着,继续先前的步骤,一只软柔的小手就着那鸽羽在他半露半遮的身上轻松的写画着,每一个痒处,还故意轻轻一挠,看见他激灵一下,她不由哼起了歌儿来。

    “嘀嗒嘀,嘀嗒嘀,有只小猫在偷米……”

    哼着歌,她的唇低低贴在他的身上,顺着那鸽羽一路由上往下滑,鼻尖偶尔碰擦到他滚烫的身子,还会带上一两句细声细气的挑逗。

    “爷,你可还忍得住?”

    “爷!这个字是啥?”

    “不对,再猜一下。”

    “……再来!”

    赵樽越来越没脾气了。这小妖精总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收拾他。很显然,不管他答得上,还是答不上,结果都是一样——只要她没有解气,恐怕都不会收手。

    “唉!”

    他喟叹一声,探出手来想要握她的手,顺便把鸽羽拿开。没想到,手刚伸出来,就被她狠狠地压住。

    “不许动弹!乖乖地躺好了。”

    “阿七……”他无奈之极。

    “行了,我大人大量,这一回就不与你计较了。你若再随便动弹一次,我便再多加一炷香的时间。”

    “……我想出恭。”

    “忍着!”夏初七噗一声,嘻嘻发笑,“放心,我会好好伺候你的。不要紧张,紧张就不好玩了。”

    她压住他的手,看他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由眉开眼笑,手指再一次贴过去,把他身上最后的遮羞布一同剥了开,鸽羽亦不像先前的小意挠挠,而是直向要害。

    “小浑蛋你——”赵樽吃不住痒,身子一曲,喉咙紧绷得出口的声音都变了味儿。那不是痛,也不是痒,而是一阵搔入骨髓般的麻酥,让他想要把她恣意爱怜的亢奋。可惜,哪怕心里翻江倒海,他还得硬撑着,一动也不能动。

    “对了,这就对了。”夏初七并未因为他呼吸的粗急就停手,反倒玩得越发兴起,在他的身上画着,写着,尤其是鸽羽“路过”他身上或深或浅的疤痕时,更会停留下来,慢慢地安抚他。

    “阿七,够了!”

    赵樽额头上青筋都跳动起来,在她手上的鸽羽沿着他中间那道勄感的凹槽滑动时,脑子已无力思考,按捺不住便要躬身而起。

    “不要动!”

    她似是知晓他的心思,压下来按住她,听着他轻重一不的呼吸,她轻轻一笑,低头便亲上他的唇,温情的舌挑衅似的扫过他,与他吻一阵,然后慢慢滑下,随着那一撮鸽羽,亲吻他。

    “这个字是什么?嗯?”

    她又一次低声问着,声音说不出的邪气,样子更是像一只会吃人骨头的小女巫。而他的呼吸喘急,脑子混沌,心绪受扰,回答的声音含糊不清。

    “嗯……阿七……”

    他极力忍住没动,吸了一口气,声音添了几分喑哑。

    “不要再闹了,夜深了。”

    “深了便深了呗。正好,咱们先戏而乐,神合意感,岂不快哉?”夏初七逗着他,手上的鸽羽还在写,挠得他几乎窒息。

    “阿七……”他蒙住眼睛的绢巾突地滑开一边,视线里的姑娘,衣衫半开,腹部微凸,像一朵五月盛开的花儿,娇艳,美好,邪恶,却又洒脱如同隔绝尘世。

    “爷,快猜啊?”她轻轻笑着,鸽羽扫过他脐下,一笔一画写得很是认真,“快一点,再猜不中,就没得睡觉了!”

    “楚七!”赵樽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喊出她的名字。心窝热血翻腾,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抬起身子,扼住她的腰身便把她翻转过来,按靠在枕头上。

    “如此顽劣!看爷怎样收拾你。”

    “喂!不讲道理了是不是?”夏初七哧地一声,便拿脚去踢他。可脚刚伸出去,便被他握在掌中。

    他的掌心厚实温热,激得她打了个颤。

    赵樽微微低头,目光微微一赤。

    他的掌中,那一只白软软的小脚丫子长得极是好看,在她的精心护理下,颜色粉嫩如同婴儿,雪白如玉,小巧玲珑,弧线姣好,肌色滑腻,每一个脚趾头都如同一颗圆圆的贝壳,发出惑人的光泽。

    “喂,放开,痒痒得很。”

    “阿七……”脑门一发热,他再顾不上其他,兽血沸腾中,他唤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有点压抑,“爷原是想要放过你的。如此一看,想是不必了……”

    “你要做什么……”

    不等她说完,他伸手便把她捞到怀里,低头吻了下去,用行动宣告他的目的。

    灯影残红,被翻红浪。

    这般急不可耐的赵樽,骇得夏初七心肝儿狂跳,呼吸也不再均匀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圆瞪着,她看着面前放大版的俊美面孔,刚想要反抗,嘴唇已落入他的嘴里。

    他在咬她。

    “还敢不敢了?嗯?”

    夏初七嘴里唔唔有声,“赵十九,你敢说话不算话?”

第909章 若为情故,虽死不负!(4)

    他不回答,趁她说话和换气的间隙,猛地撬开她的唇,叼了她软柔的舌衔在嘴里,相贴相缠着,语气是魅人的低哑。

    “对付无赖的时候,爷从不君子。”

    “你本就不是君子。”她抗议。

    他低低一笑,声音极暖。

    “爷若是君子,如何应付得了你的重口味?”

    夏初七眉梢微微一抬。

    丫真是活学活用啊!竟然连“重口味”这样重口味的词都学会了?夏初七无奈的偏着头,大口呼吸着,心脏狂乱的跳动。这般暖昧的放肆纠缠,他身上未着寸缕,她身上又半隐半现,几乎不必多想,便知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闭上了眼,羞涩的等待。

    “阿七……”

    他突地唤了一声。

    “嗯。”她答。

    “妇人有孕,可是不能同房?”

    “……”夏初七差一点崩溃。脖子往后一仰,她回避他锋芒一般急切的索吻,语气满是委屈,“既然你晓得不可以,还抱着我做嘛?”

    “虽说不行,但妇人若要,爷也勉为其难。”

    他说得义正辞严,夏初七直接噎住了。

    “你说我要?”

    “嗯。你要,爷就便宜你了。”赵樽低呵一声,调侃得颇为无奈。要知道,在她的面前,他抵抗力原就不太坚定,更何况她这一出鸽羽戏鸟,更是令他先前因了她有孕的坚决全部都泡了汤,“阿七,到底是……可不可行?”

    “嗯。”她略有一些窘意。

    “嗯?”他的回答,还是带着疑问。

    “嗯。”她有些恼恨他的不懂和迂腐。

    “嗯。”他终是领悟到她嗯声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切,似是水到渠成。

    两个原就情意甚笃的男女,在这样一个月黑风高情意深浓的夜里,要把心底里早已回想过无数遍的事情再演练一次,更是合情合理。很快,她孕期娇娆的身子与他硬实如铁的身躯缠绕在了一起。当她衣裳散尽,与他毫无间隙地贴在一处时,她听见自己低低的哽咽,还有他低哑而满足的叹息。

    眼前的光影,渐渐模糊,她与他紧紧相拥,似是再无缝隙。然而,就在她正准备与他投入这快活的乐事中时,外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咚咚!”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扰到了榻上的二人。

    夏初七大口呼吸着,缠住赵樽的脖子,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帐外。

    “何事?”

    外面的声音还是甲一。先前为了“避嫌”离开的他,为了他俩的安全,其实并未走远。继回光返照楼之后,甲一再次无辜的听了一阵房戏,声音也是低哑不堪。

    “七小姐,刚得的消息。梓月公主出事了。”

    夏初七身子一僵,先前高涨的热情与激情,全部因了这一句话消退而去。想到赵梓月那一张单纯天真得近于白痴的脸,她心里的火苗仿佛随时都会从心脏燃开。

    “她出什么事了?”

    公主选驸马的事,赵梓月应当是晓得了。

    夏初七先前便当心她,如今一听说出事,第一反应是她又玩了自杀。没有想到,却听见甲一说,“梓月公主带着丫丫逃了——”

    “逃了?”

    她低喃一声,迎着赵樽的目光,奇怪的默了默,犹自坐了起来,把二人交缠在一处的发丝慢慢拨开,拔高了嗓子问:“逃往哪里了,如今可有消息?”

    甲一明的是告诉她,实则是在向赵樽禀报。

    “情况还不清楚,属下只知这么多。”

    夏初七默然了。

    女人的坚强,大多都是为了孩子。像赵梓月那样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打小就没有吃过苦,竟然会走到逃离皇城这一步,应当也是为了孩子滋生的力量。

    只不过,做了妈妈的赵梓月没有闹自杀,原是值得欣慰的,可她却选择了这样的一个笨办法。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小丫头,两个都是孩子,能逃到哪里去?今后又怎样生存?

    就在她思量时,赵樽已从她的身侧穿衣而起,一双微眯的黑眸里,散发着一股子冷漠的光芒,但情绪还算淡定。

    “爷……”夏初七润了润唇,想要安慰他,可笑容竟是比哭还要难看,“梓月不会有事的,京师城就这么大一点。想来她也走不远,很快便会找到。”

    “嗯。”

    赵樽扣好玉带,侧眸过来,凝视着她,声音依旧带着情事未解的喑哑,“我先去看看,你不必起来,再睡一会,养胎要紧。”

    “哦。”夏初七乖乖地躺下去,想到差一点成了的事儿,面上有些窘迫与羞涩,“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赵樽嗓音微沉,“有机会我便会来。”

    夏初七撇了撇嘴巴,“那我能出去看你吗?”

    他眉头一蹙,淡淡看来,“不许。”

    夏初七霍地硬着脖子,像只斗鸡似的狠狠瞪住他的脸,“我偷偷的出去,还不成么?反正床底下有地道不是?我就算一走了之,也没有人会发现的。”

    “人都盯着你,你能走到哪?”

    “天下这么大,我哪都能去。”

    “即使走出去,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舌头长在人的身上,谁爱说就说去,我懒怠理会。”夏初七哼一声,笑起来:“你以为我与旁人一样,几句流言蜚语,就会一死以谢天下?”

    赵樽正色望住她,良久,掌心抚上她的脸。

    “阿七,再忍耐些时日。”

    眼下的情况如何,夏初七心里其实是知道的。先头说要从地道里逃走,不过是基于一个孕妇的苦闷与烦躁发的狠话。她又怎会不知道,由着性子这般离去,将会连累无数的人送命,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她如何做得出来?

    有生路,不能逃。

    她浅浅一叹,手指攥紧他的衣袖。

    “我晓得了。爷,你保重。”

    他嗯一声,弯腰捞起她,紧紧搂在怀里。

    “阿七,先前你写的字,爷都猜出来的。”

    夏初七一愣,目光微闪,“真的,骗人吧?”

第910章 那个他,是丫丫的爹!(1)

    赵樽薄唇微微一勾,低头吻一下她的唇角,沉着嗓子一字一句复述道:“即便有人把全天下的金银财宝都堆在我的面前,也及不上你为我准备的这一双鞋子。”

    他竟然能把她随手比划的一段字,完完整整地连在一起读出来,难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夏初七震惊了一瞬,眼窝登时热烫。好不容易她才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又哭又笑地捶他肩膀。

    “你个浑蛋,你全猜出来了,怎的却瞒着我?”

    “不是为了讨你喜欢么?”他笑。

    “呸!你明明就是为了借机欺负我。”

    他目光微沉,想到没有“欺负”成的事儿,略有些遗憾,双臂更是搂紧了她,“阿七,为了你和孩儿,我会没事的。”

    “赵十九,先前还有几个字,我没写。”

    听着她似笑似哭的声音,他捏捏她的脸,笑问,“什么?”

    她也笑:“若为情故,虽死不负。”

    赵樽身子一僵,低头看着她的脸,严肃回了三个字。

    “我亦然。”

    “赵十九……”夏初七双手环住他的腰身,目光却错过他的肩膀,落在脚踏板上的一个绸布包上。

    绸布露出一角,里面是一条软缎底的绣花布鞋。她先头下床去拿鸽羽时就发现了,赵十九为她带来一双布鞋,兑现了在漠北的承诺。

    次日起来,夏初七身子松快了许多。

    有了昨夜与赵樽的拥被而卧和相谈甚欢,她心里头连日来的阴霾和孕期反应似乎都消散了。也是这时,她才深刻的领悟到一个道理,世上再坚强的女人,怀孕时都一样会需要那个播种者的安慰。

    孕吐反应弱了,可对赵梓月的担忧,却更强了。

    一直没有等来最新的消息,吃过早饭,她亲自喂了大马和小马鸟食,又在窗边的美人榻上躺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的阳光灿烂,想到自家的小十九晒太阳的机会都没有,不免又扯着头发烦躁起来。

    这初晨的阳光,没有污染的空气,暖煦适宜,实在太过诱人。可院子外面,阿记与卢辉那些大内侍卫,仍是一步也不离的守在那里。

    叹一口气,她关上了窗户。

    再大的事,大不过命。

    再烦的心,烦不过死。

    小十九还在肚子里,无论如何,她还得忍耐几个月。等卸了货就自由了,等赵十九领她离开这里,小十九也就可以见阳光了。

    安慰着自己,她懒洋洋出了内室。

    外间,晴岚笑眯眯地在做针钱,赶制小十九的衣裳与鞋袜。甲一默默杵在门边,身子坐得端正,脊背挺得笔直,似乎也是闲得,目光都懒得移动一下。而郑二宝与梅子两个活宝正在面对面“翻花绳”,一边翻,一边窃窃私语,极是幼稚。

    “二宝公公,错了错了!”

    “哪错了?”

    “哎呦!你咋这么笨?”

    “不是这样翻的?”

    “都学三天了,你还不会。”

    “这个不是太难了么?”

    “这么简单。你啥脑子?”

    “人脑子啊。”

    撑着腰站在那里,夏初七微微眯着眼,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雷给劈中了听觉神经。若不然,为什么听见他俩这样“朴实”的对白,那么想笑呢?

    “有暗器!”

    她恶趣味儿上头,低喊一声,拣起晴岚面前的一个线团就朝郑二宝砸了过去。

    “哎哟!饶命!”

    郑二宝慌不迭地抱住脑袋蹲下去。

    那线团儿紧跟着滚到他的脚下,他睁大眼睛一看,这才嘿嘿乐着,一改先前的缩头缩尾,腻歪着一脸的笑,走到她的身边。

    “七小姐,你是闷得紧了?要不要也来翻花绳?”

    夏初七嫌弃地看他一眼。

    “幼稚。一个大男人,你也不嫌害臊?”

    “奴才才不是男人呢。”二宝公公委屈地撇了撇嘴,“再说,我这不是闲的么?”

    “是啊,闲,都是闲得。”

    她叹息声刚完,郑二宝目光便亮了。

    “七小姐,若不然,你揍奴才几下,解解闷?”

    “……”夏初七古怪的看他。

    “只要你不烦,小世子就不烦。只要小世子不烦,爷就不烦,只要爷和小世子不烦,奴才挨一顿揍也无事。”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你带刀了吗?”

    郑二宝不明所以,摇头,“要刀做甚。”

    “我给你开个颅,看你脑子里都装了啥豆腐渣子。”夏初七回答得慢条斯理,说罢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托着腮,脑子一转,突地想到一个点子。

    “嗳,我给你们讲故事吧?你们付我银子。”

    “啊?”众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诡异。

    夏初七补充,“当然不会白要你们的钱。我讲笑话,听笑了才给钱,不笑我倒贴钱,这买卖划算吧?”

    众人都不讲话,仍是蹙眉看着她。

    她奇了,“怎么的,不乐意?这么好的事,你们都不乐意?”

    众人仍是不说话。

    好一会儿,在她莫名其妙的扫视下,一直沉默的甲一终于开了口,“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何时赚过你的银子?这故事还是不听也罢。”

    “靠!你们都不相信我的人品?”

    众人态度一致,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儿。

    “人品这东西,你没有。”

    夏初七瞪着他们,无奈的搓了搓太阳穴,瘫软在椅子上,闲得浑身上下都快要长毛了。不对!难道她真的这样惨无人道的摧残过他们的神经,虐待过他们的银子,这才导致她诚意的故事,都没有人愿意听了?

    “楚七,我给你弹曲儿解闷吧?”

    这时,门口走出一道纤细娇美的人影来。她正是寄住在楚茨院里的顾阿娇。为了方便,也为了免得被阿记他们发现,她一直丫头打扮。可即便穿成这样,这顾阿娇仍是当得一个“娇”字,模样儿极是妩媚。

    夏初七请她坐下,笑着摆手。

    “来者是客,怎能劳驾你?”

    “您见外了。”顾阿娇唇角一弯,“我在这里来打扰你,还得了你的恩惠才能活命,却帮不上你什么。我会的……便只是这丝竹之乐了。你不嫌就好。”

第911章 那个他,是丫丫的爹!(2)

    听她这样说,夏初七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再说一闲下来,脑子就胡思乱想。听曲便听曲吧,只当是胎教。

    楚茨院里,叮咚的琵琶声悠扬的响了起来。

    夏初七半倚在躺椅上,听得摇头晃脑;梅子与晴岚在边上做针线,手里是小孩子的衣裳;二宝公公在边上侍候茶水,一头雾水。而甲一仍在做无声的布景,始终面无表情。

    大半个时辰,便这样过去了。

    没有想到这曲子没有催生小十九的音乐细胞和夏初七的瞌睡,却把下了早朝回府的夏常给吸引了过来。

    听到通传,甲一看向夏初七。

    “你避避?”

    夏初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她怀孕之事,夏常如今还不知情。可她避开,反倒会令他生疑。想了想,她递一个眼神儿,让晴岚与梅子把小衣裳和小鞋子收起来,随即又吩咐道。

    “拿张毯子来。”

    她刚把薄毯搭在腰上,夏常就进来了。

    见她这么热的天儿还搭一个毯子,他似是微微一愣。夏初七没有解释,也没有起身,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笑着问。

    “大哥怎的有空过来?”

    夏常脸上略有窘意,目光若有似无的掠过顾阿娇娇俏的脸,拂了拂袍角,便在夏初七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原是不想扰你清净的。可先头从这路过,听见里面丝竹之声袅袅,回味悠长,特来一饱耳福。”

    这夏常对顾阿娇素有情意,夏初七是知道的。只是这古人表达情感的方式实在太让人无语,非得绕出七八个弯来,反倒失了本真。

    若是阿娇愿意跟了夏常,夏初七倒也乐见其成。可古怪的是,先前顾阿娇还是清白女儿身时,一直对夏常有意,如今她已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夏常也抛出了橄榄枝,她反倒不接招了。

    收起琵琶,她曲了个膝,施施然行礼道,“国公爷,七小姐,奴婢先行退下了,不扰你们叙事。”

    夏初七看着她,抿着唇没有吭声。夏常却生出一抹尴尬来,“顾小姐,稍等。”

    顾阿娇垂着眼皮,样子倒是不卑不亢。

    “国公爷还有何吩咐?”

    夏常看定她,顿了顿,无奈的叹息一声。

    “你先坐下吧,我要说的事,与你有关。”

    屋子里无关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夏常、夏初七与顾阿娇三个人。三人互相客套几句,夏常又是一阵尴尬,方才低声道:“今儿早朝时……出了事。”

    夏初七心里一怔,抬眼看他,却没有询问。

    她原本以为夏常会说赵梓月从皇城跑掉的事,可夏常却似是根本就不知情,直接说了另外一桩事。

    “哈萨尔太子再一次拟了文书,说北狄使者被杀一事,他们已经回禀给了北狄皇帝。并且对大晏朝廷一直未抓到凶手,没给一个说法极是震怒。哈萨尔太子要求大晏朝廷在十日内结案,便给北狄一个诚意的说法。”

    很显然,哈萨尔的态度较之先前强硬了许多。

    然而,巴布在死之前,并未有任何的异常,也未与人有怨有仇,查起来极是困难。而且,他虽然被顾阿娇的发簪刺中了脖子,但身中的钩吻之毒,与陈大牛身上中的毒,又诡异的吻合了。如此一来,这原本单纯的案子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一时间,哪里去查找真凶?当然,不论真凶是谁,顾阿娇都是案子的关键人物。

    “他们还在搜人吗?”

    夏初七低声问完,夏常便点了点头。

    “朝廷发了通缉布告,四处张榜捉拿。”

    说到此处,他望了顾阿娇一眼,语气温雅了许多,“不过顾小姐不必担心,这里很安全。你爹那边,我派人支会过了,并给他请了大夫去。我没有告诉他你在哪里,只让他安心养病。”

    没料到夏常会为她做这些,顾阿娇瞄他一眼,眼圈突地一红。

    “我爹他还好吧?”

    夏常点了点头,“还好。就是身子亏了,也非一日两日能调理过来的。你也不要太担心,等这事过去就好。”

    顾阿娇垂着眸子,再一次施礼。

    “多谢国公爷。”

    看他二人彬彬有礼的样子,夏初七没有吭声儿。她知,有些情感,一旦离开了滋生的土壤,没了那催化的基石,还被暴风骤雨摧毁过,似乎很难再回到过去了。

    微微一滞,她笑着换了话题。

    “大哥,朝中就没有旁的事了?”

    她想了解赵梓月的情况,但夏常似是真的不知,只回答道:“其余倒没大事,陛下这几日都在准备射柳和为梓月公主选驸马的事。另外……”微微停顿,他看过来,“陛下今日特地召见我,问你想不想去瞅瞅热闹?”

    射柳这事,夏初七只听过,还未见过。

    若不是肚子里有货,她自是不会有热闹不看。可如今,她怎么能去?犹疑一下,她摇了的头,淡淡道,“告诉陛下,我就不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那张上帝造人时被狠狠踩过的脸……”

    “上帝?是何意?”夏常愣住了。

    “就是玉皇大帝的哥们儿。”

    “啊?”

    把夏常糊弄得一愣一愣的,夏初七挑开遐眉梢,“嘿嘿”干笑两声,不再纠缠在这件事里了。

    因为她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从夏常的语气可知,赵绵泽还没有公开赵梓月逃离皇宫的消息。他不仅不告诉别人,还在继续筹备梓月公主选驸马的事儿。那就是说,赵绵泽要不然就是一直派人跟着赵梓月,要不然就是一定有把握找到她。

    或者,他故意放赵梓月离开,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想到这里,她激灵一下,醒悟过来。

    皇城里戒备森严,当初她想出来一趟都不易,更何况是势单力薄的赵梓月?若不是赵绵泽故意“放水”,她如何能带着丫丫走出那一只铁笼子?

    怪不得赵樽昨晚走时,脸色那般难看。

    说不定,这是赵绵泽给赵樽下的一个套。

第912章 那个他,是丫丫的爹!(3)

    思量片刻,她扯了扯身上的薄毯,觉得自己不能孕傻孕傻的待在窝里等,啥事儿也不做。

    “大哥,我有一事要你帮点忙。”

    夏常微微一怔,与她对视一眼,“七妹,大哥的命是你保住的,你我兄妹往后便是同心。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便是。”

    夏初七笑了,笑容不达眼底。

    什么同心不同心,她倒未想那许多。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借助夏常而已。

    等她把事情交代完了,夏常也不便再久留,略为遗憾的告辞离去了。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顾阿娇也未有再多看他一眼。这情形,瞧得夏初七不免唏嘘。

    “阿娇,你怎的不理我大哥?”

    “他是国公爷,我是草芥女,如何理得?”

    “你看得出来,他喜欢你的。”

    “呵,喜欢又如何?我没这命。”顾阿娇看着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楚七,天意如此,半点不由人。”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人生最大的遗憾,就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没来得及与他开始,就不得不宣布剧终。一件事情改变的,也不仅仅只是一个人的环境,还有一群人的命运。

    想到这,夏初七微微叹气。

    “阿娇,执着是病。”

    看了她一眼,顾阿娇也不知理解没有,低下头时,声音软了几分,“楚七,若是我在这里,为你带来了不便,我可以……”

    “瞎说!”夏初七打断她,乌黑的眼珠瞪了过去,轻轻一笑,“不要想这些了,只要有我在,就一定会有你的安身立命之处。”

    “有你这个朋友,是阿娇此生最大的幸事。”

    顾阿娇抹着眼泪儿,出去了。

    夏初七摇了摇头,拉开身上憋得她气闷的毯子,把甲一一个人唤到了内室。

    “甲老板,如今看你的了。你帮我想办法放出风去,就说我大晏朝最尊贵的梓月公主,怎可嫁与北狄鞑子?还有,就说赵绵泽新帝即位,就一直怀柔。前怕狼,后畏虎,完全无洪泰帝雷厉风行的立国之本,更无明君的治国之策。如今又拿梓月公主许婚,分明是怕了北狄……”

    赵梓月逃出皇城,出了京师,一路都没有遇到阻挡。落晚时分,她们雇的一辆马车,飞奔在前往溧水的官道上,离那个打从她出生就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远。

    马车里,丫丫一直在哭闹。

    “姐姐,呜……呜……要母妃……”

    “丫丫不哭,不哭了啊。”

    赵梓月心里酸楚,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小丫头。可丫丫还不满两岁,哪里懂得那许多?小胳膊小腿儿的胡乱蹬着,随着马车的颠簸,哭闹得更加厉害。

    “呜……姐姐……坏……丫丫要母妃……”

    “不许哭!”赵梓月眉头蹙起,扬起了巴掌来,“再哭我揍你了?”

    “哇呜……”

    小丫头瘪着嘴巴,愣了愣,那一双乌油油的眼眶里,泪珠子叭嗒叭嗒的落下来,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一阵猛吸鼻子,看得赵梓月心疼不已。

    “乖丫丫,不要哭了,不要再哭了,我求求你了,小祖宗……再哭,再哭你都要把狼引来了……”

    看她这般,青藤撩开帘子,看了看外面。

    “公主,我来抱!”

    “不必了。”赵梓月心脏怦怦直跳,紧张不已,哪里舍得放来丫丫。她压低声音,吩咐,“青藤,不要叫我公主,叫小姐。”

    “是,小姐。”青藤鼻子酸楚得难受。

    她们先前是不准备跑的。实际上,在赵绵泽登基之前,赵梓月确实是大晏朝最尊贵的公主,可如今,她却连老皇帝和贡妃的面儿都见不上。虽然她不清楚时局,但在宫中呆久了,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嫁人她不怕。

    可她害怕远嫁北狄,这辈子再也见不上丫丫。

    丫丫是她的心肝肉,没了丫丫,她活着干嘛?

    她没法子了,孤注一掷,她必须得跑。

    只是没有想到,竟会跑得这样顺利。

    “小娘子,前面还有五里地就是溧水了。”

    她们雇的车夫是一个粗野汉子,嗓门儿老大。不过赵梓月的银子给得够,他对马车里孩子的哭闹声并不在意。

    “天见晚了,到了溧水,要不要找个地方先歇下?”

    赵梓月也不知溧水是哪里,只想领着孩子离开皇城便好,闻言,觉着他说得有理,便承了,“车夫大哥,到了那什么水,你替我找一个干净的客栈住下吧。”

    “好嘞!”

    夜幕降临,整个天地都被黑夜笼罩其间。

    一路上,行人匆匆而过,时不时有几句不知内容的窃窃私语传入马车,可赵梓月却没有心力去仔细倾听。

    她只想走得远远的。

    但天不遂人愿,马车尚未进入溧水县城,前方的官道就被人堵住了。那是一个三角岔的地方,有官兵设卡。

    车夫惊道,“小娘子,坏事了。”

    赵梓月心里一骇,还未答话,便听他又道,“这几日应天府一直在设卡通缉朝廷钦犯,听说是北狄来的鞑子使臣被人宰了。朝廷的官兵就像疯了似的,见长得好的姑娘就抓……可我没想到,这都到溧水了,还在查!”

    赵梓月垂着眸子,一慌。

    “倒回去,走旁的路。”

    “来不及了!”

    车夫的话刚落下,马车就被迫停了。

    斜刺里,几个兵卒恶狠狠的冲过来。

    “下来下来,做什么的?”

    青藤看了赵梓月一眼,知晓这些人不识得她,为免节外生枝,自己慢吞吞走下马车,趁着说话的当儿,递上一锭银子。

    “兵爷,我家小娘子回娘家,去溧水。孩子这会儿身上不舒坦,哭闹得狠了。麻烦行个方便。”

    “嘿!有意思。”那兵卒把银子往怀里一塞,立马就变了脸,“给了你方便,兵爷可就不方便了。小娘子,知道兵爷们办什么差吗?不管是谁,一律下车检查。快点!”

    “兵爷,您行行好……”见他们拿了银子就过河拆桥,青藤软着嗓子便要求情。可不待她把话说完,几个手持腰刀的官兵就围了上去。其中一个头目样的小胡子男人,一把挑开车帘。

第913章 那个他,是丫丫的爹!(4)

    “给老子滚下来!”

    看到车里的赵梓月时,他惊住了。

    不是认识她,而是没想到她长得这样美。

    “嘿嘿,倒是一个小美人儿。”小胡子邪笑一声,看了看赵梓月怀里还在瘪嘴抽泣的丫丫,侧眸向同伴递了一个眼神儿,“王麻子,来看一看,这小娘子像不像朝廷缉拿的要犯?”

    那王麻子怎会不知他的意思?

    “像,头儿,像极了。”

    “嗯,带回去。”小胡子得意的一挥手,“今儿晚上老子得好好审审!看看她是不是那杀害使臣的小贱人。这一回立了功,我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好!”

    赵梓月万万没有想到走了那么远,居然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人截住。而且,看那人的表情,她也知道,他们不是抓朝廷钦犯那么简单。

    “放肆!”

    她搂紧丫丫,低喝一声,脸色黑了起来。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什么人?”那小胡子看着她身上朴素的花布衣裳,不像什么官家小姐穿的,唇边的笑容扩大,嘻嘻调戏起来,“不管你是什么人,过了今夜,你便是兵爷的女人。”

    “你!混账。”

    看着那人伸过来的手,赵梓月搂着丫丫退开些许。

    “你不要命了?”

    “小娘子此言差矣!”那小胡子一把拽住吓得瑟瑟发抖的车夫,丢到边去,径直爬上马车里,一双小眼睛闪着烁烁的鼠光,“看你长得像朝廷钦犯,本就要锁拿回去的,但兵爷看你可怜,大晚上一个人孤身赶路,这才好心多说几句,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滚开!”

    赵梓月嘴唇微微发颤,怀里的丫丫也是被吓得“哇哇”大哭,小嗓子嘶哑着,哭吼得声嘶力竭。

    “小杂种,吵死了。”

    那小胡子伸手就要来拎丫丫,赵梓月双目一瞪,抬脚踢在他的腰上,他未料到她一个小姑娘会使蛮力,一个没站稳,从车上倒了下去。

    “他娘的,好大的胆子。”

    摔了一个跟头,那小胡子彻底怒了。

    “来人,给我把这两个小娘们儿带回去。老子今晚上非得审出她的底细不可。小野猫,我呸!”

    啐了一口痰,他吼叫着,怒不可止。边上的几个兵卒在他的示意下,纷纷围拢。眼看情形不对,青藤扑上去就挡在赵梓月的面前。

    “你们哪个敢动她?她是当朝的梓月公主。”

    梓月公主?

    听完青藤的话,兵卒们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尤其那个被赵梓月踢了一脚的小胡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嗓子扯得像风箱。

    “是公主那就最好了。老子还没睡过公主呢。哈哈!”显然他根本不信,大笑着说完,又看向边上的人,“兄弟们,想不想知道公主睡着是个啥滋味儿?”

    “想!”

    这些人都是低等兵卒,平素里接触达官贵人的机会极少,于他们来说,公主都养在深宫皇城里头,怎会大半夜的跑到溧水这个地方?

    “上!把‘公主’带回去,今儿晚上咱哥几个轮着翻儿的睡。还有,这小丫头也不错。哈哈!一并带走。”

    “头儿,这不好吧。”那王麻子胆子小,看了看赵梓月漂亮的脸儿和天生尊贵的样子,小声道,“万一她真的是……”

    “是啥,是公主?”小胡子哈哈大笑,“王麻子,你个怂包蛋,不能做男人的事,就跟老子滚边上去歇着。”

    很快,几个兵卒再次围拢。

    青藤紧张得身子一阵发颤,但还是紧紧护住赵梓月和丫丫。昏暗的火把光线下,两个小姑娘外加一个小孩子,实在孤立无援。

    “我警告你们。”赵梓月看着那些人扭曲的笑容,胃里一阵恶心,“谁敢上前,谁敢碰我,不仅你们自己,你们全家,你们九族……都会死无藏身之地。”

    “小娘子,拼嘴利索是无用的。还是乖乖跟着兵爷几个走吧?”那人调侃着,笑着扑上来。

    赵梓月侧身而过,在青藤的惊叫声里,大吼,“我是赵梓月,我哥哥是赵樽,我爹爹是洪泰皇帝,我娘是贡妃……你们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

    “啊?哈哈哈哈!”

    那几个人笑得东倒西歪。

    “哥几个,这小娘们儿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疯了,就得治治她的疯病。”

    “怎么治?”

    “你说呢?哈哈哈!”

    一串串污言秽语,伴着不堪入耳的调笑声飘荡过来,听得赵梓月身上汗毛直竖。她长这样大,从未有受过这样的侮辱。更没想到,这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她还没有找到可以养活她和女儿的法子,就遇到这样的事。

    原来做不成公主,做个普通人也这么难。

    是她太没本事,连保护丫丫都做不到。

    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出各种各样的念头,那些人的污言秽语也一直响彻在她的耳际,可赵梓月却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青藤哭得唏里哗拉,她却没有哭。

    她是公主,她是不能哭的。

    任何时候,她都得有公主的骄傲和尊严。

    一个人的手爪子伸过来要抓丫丫,她赤红着眼睛,像一只发怒的小母兽要保护自己稚嫩的幼崽一般,抱住丫丫,张嘴便死死咬住那人的手。

    “啊!”

    那人的惨叫声,响彻天际。

    “我的手,我的手……”

    “快,拉开她,拉开这个疯子。”

    赵梓月脑子里没有旁的意识,只知道她要保护丫丫,要保护她的女儿,以至于根本就察觉不到,嘴里满是血腥味儿,那人的肉都快被她咬掉了。

    “姐姐……哇……姐姐……”

    丫丫还在大哭,放声大哭。

    “公主……”

    青藤在踢打着那些抓她的人,也在大哭。

    只有赵梓月没哭。她不能哭。就算是死,她也是一个公主,是洪泰皇帝的女儿,是赵樽的妹妹。

    她的嘴被人扼住了,她的牙咬酸了,终于她的丫丫也落在了别人的手里。那些人拽住她的肩膀,要往边上的玉米地里拖。那车夫见势不妙,驾着马车就逃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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