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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39章 惦记!都在惦记(1)

    赵绵泽满脸带笑,“太子殿下,朕看此事,按先前说的办,明日朕便下旨赐婚,以便加紧让礼部着手筹备大婚事宜。与朕同一日大婚,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陛下!”

    元佑脸色难看的站起来,像是又要阻止。可不等他再说话,赵绵泽就厉色地看了过去。

    “元将军,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这话你没有听说过?十九皇叔与乌仁公主有情,这是好事,你说的那些理由,都不是理由。你一个做侄辈的,还是不要再掺和了,等着喝喜酒吧。”

    元佑立于殿中桌席上,敛住眉目,丹凤眼里一弯,低低笑了,“陛下,臣不是想要阻挠。而是臣以为,北狄与南晏两国联姻,公主身份尊贵,这样的终身大事,还是要问一问她自己的意思才好?”

    他这样一将,若是赵绵泽不问乌仁潇潇,似乎就不尊重北狄的意思。赵绵泽目光一沉,深深看他一眼,默了默,温和地看向乌仁潇潇。

    “公主可愿与晋王为妃?”

    乌仁潇潇看向元佑,看着他水波盈动的眸子,心里凉了凉,恨意上来了。凭什么要听他的,凭什么要受他摆布。她就是喜欢赵樽,哪怕他不喜欢她,她就是喜欢他,又能怎么样?她真不信元佑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些事来。

    站起来,她缓缓走出桌席,于殿中叩首。

    “我愿意,多谢皇帝陛下赐婚。”

    这一声,极为有力。

    殿中之人,纷纷大声恭喜。

    赵樽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她,就像完全置身事外。而站在原地的元佑,盯了她片刻,双目一眯,牙槽都咬酸了,终是没有说话,恨恨地坐了回去。

    “恭喜晋王殿下,恭喜乌仁公主!”

    殿内,一道又一道的恭贺声。

    夏初七身子微僵,噙着笑的目光没有变化。淡淡地看向乌仁潇潇纤细的背影,又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赵樽冷肃无波的面孔,美眸顾盼之间,忧色加深。

    “怎的了?”赵绵泽侧眸看她,轻轻一笑,探手过来,覆在她的手上,低低道,“十九皇叔的婚事定下,这是好事,你也应当恭贺一声。”

    这是故意恶心她呢?

    夏初七回头瞄他一眼,淡淡看向赵樽。

    “那恭喜十九皇叔了。”

    修长的手把着酒杯,赵樽终是漫不经心地看了过来。他的视线,就落在赵绵泽握住她的手上。一双黑眸里光芒变幻,一抹肃杀的冷漠闪过,语气却极为从容。在目光交汇的一瞬,他甚至低低一笑。

    “多谢娘娘。”

    他话音一落,殿外突地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陛下,此事太过草率。”

    众人闻声转头,却见殿门口一个天仙般的美人,盛妆而来。逶迤着长长的裙摆,她脚步极轻,如一汪清江之水,淡雅高贵,如一朵绽放的木兰清桂,冷傲冰清。紧腰束胸,冰肌玉骨,每一处都美得恰到好处,引人遐想无限,却又不敢攀之。

    殿中忽然就没有了声音。

    无数人的目光,都集在她的身上。

    尤其是几位北狄使臣,似乎连呼吸都忘了。

    她自己却是并不在意,像是早已习惯了人群惊艳的目光,细心勾画过淡妆的凤眼,淡淡扫向赵樽一如既往漠然高远的面孔,唇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轻轻提了提裙裾,一个极赋美感的动作里,满是毓秀名门的高贵清冷。

    “哀家来迟了,诸位见谅。”

    美人一声“哀家”,终是让殿中众人醒悟过来。

    赵绵泽登基之后,尊洪泰帝为太上皇,张皇后为太皇太后。那么,他的继母东方阿木尔便顺理成章的成了大晏的太后。可这位素有“京师第一美人”之称的东方阿木尔,人人皆知端庄娴静,为益德太子守寡数年,妇德昭然,但不仅北狄来使,即便是大晏的官吏,未见过她本人的也大有人在。

    一来益德太子先前卧床数年,原就少现于人前,这位先太子妃自然也是一样。只传言她与太子举案齐眉,太子病故后,太子妃大病一场,就少出银弥殿了。如今得见真人,自是震惊,直叹这东方家女儿与儿子皆是人中翘楚,美绝一时。

    垂涎三尺的北狄使臣把唾沫咽了回去。

    美则美矣,实不可碰。

    也可惜了,红颜空寡。

    今日大宴,赵绵泽例行支会了阿木尔,但与往常的无数次一样,都念及她不会赴宴。不成想,她不仅来了,还是盛妆前来,那咄咄逼人的美艳之势,除了那位似笑非笑的皇后娘娘,其余佳丽直接被碾压成了一片乱红残翠。

    夏初七眯眼看着阿木尔。

    心里一阵感叹,这是秒杀!

    在东方阿木尔面前,谁好意思说自己是美人?

    几乎下意识的,她看了一眼整晚不讲话的老熟人东方大都督。而他的目光,正随着众人一道,清冷复杂地看向他的妹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研究着东方青玄的表情,也琢磨着他兄妹俩到底哪个长得略胜一筹,兴致极好,却不知一束冷冷的目光正盯着她。

    “太后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尽管阿木尔与赵绵泽同岁,甚至她还比他小些月份,但辈分所管,且东方家在朝中势大,赵绵泽也不得不尊重她几分,自是不能少了礼数,起身低低一笑,向何承安使了一个眼神,何承安立马懂事地过去扶住东方阿木尔坐于尊位。

    东方阿木尔就像没有看见旁人,一张美绝的面孔凉凉的,语气亦是清冷无比,并不客套,第一句话便直言不讳。

    “陛下,哀家还未入内,便听见你要为晋王赐婚。可是,以晋王之功名尊贵,晋王妃的人选,岂能这般敷衍了事?”

    她与赵樽之间的过往“旧事”,赵绵泽又如何不知?原本她不出来插一脚,倒也罢了,如今她出来了,赵绵泽温雅的面孔上,满是笑意,并无半分被阻挠的不悦,只淡淡道。

    “太后不知,晋王与北狄公主,实是有情,朕只是成全而已。”

    东方阿木尔目光一凉,“即便是晋王与北狄公主有情,为正祖宗法度,为皇室血脉传承,晋王妃的人选,还是得慎选一个才貌双绝的女子方可匹配。”

第840章 惦记!都在惦记(2)

    她强调了一个“才貌双绝”的词,却一眼都没有看向立在殿中窘迫不已的乌仁潇潇,也不管她听了有何情绪,一句话说得极轻,可态度却极为冷傲。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上去委婉,却很容易听出来,她看不上乌仁潇潇这样的北狄女子,认为她没有才情。

    若是旁人说这话,肯定被笑掉大牙。

    乌仁潇潇能被称为北狄明珠,在北狄那是出了名的美,可阿木尔说来,竟是令人无以反驳。论美貌,论才智,论琴棋书画,论一切女子该有的东西,谁比得了她?她此话一出,乌仁潇潇僵在殿中。进不得,退不得,极是尴尬。

    赵绵泽看着阿木尔傲然美艳的脸,微微沉吟。

    “那依太后之见?”

    东方阿木尔淡淡地扫了赵樽一眼,戴着长长护甲的白皙纤手,慢慢抬起,端过茶水来,喝一口,蹙了蹙眉,把水吐在了太监递来的绢帕上,方才悠然自得的道。

    “诸位北狄来使,勿怪哀家直言。晋王不比普通亲王,晋王选妃是大晏的头等大事,非德才兼备的女子,怎堪入得晋王府?依哀家之见,晋王妃人选,还得由宗人府细细挑选,再由哀家与皇后亲选一些合意之人,论才论貌,做一比拼,才堪选为晋王妃。至于这位乌仁公主……”

    她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乌仁潇潇。

    那一双美目里,情绪不明,却无一处不是冷漠与高傲。

    “若是才貌得宜,自也可入选。”

    乌仁潇潇有些意外。这位盛气凌人的太后,看她的目光,有着明显的敌意,那是一种缘于女人天性敏感所体会的东西,不需要言语,只一眼,便能感受。而她所谓的选妃,无非是一些时下女子的琴棋书画,她自小长在草原,如何能与大晏那些从小培养的官家小姐相比?

    她怔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可东方阿木尔却像是没有看见她的难堪,淡淡瞄向夏初七。

    “皇后以为呢?哀家的提议可否?”

    夏初七笑了,她觉得这事真他妈的可笑。

    看来“晋王妃”三个字是镀金了,人人都想做晋王妃,人人都想嫁给赵十九,不仅乌仁潇潇上了心,就连这位已经做了太后的阿木尔也不例外。她会想出这么一招来,自然是有她的盘算。虽她不知阿木尔到底要如何,可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夏初七也不好拒绝。

    她含笑看了赵樽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二人目光对视,他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信我信我”的可怜样子——当然,这是夏初七自己臆想的。实际上,赵樽的眼睛里什么波澜都没有。不管是东方阿木尔还是乌仁潇潇,似乎对他都没有什么冲击。

    夏初七有些感慨。他与她都很清楚,赵绵泽一心要塞女人给他,无非是让她死心而已。

    可世上之事,在于一个“信”。

    一念之后,她笑吟吟地看向阿木尔,似乎无所谓,“十九皇叔选谁为妃,我做小辈的,哪里插得上话?此事,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东方阿木尔淡淡看她一眼,手指翘起,轻抚一下腕上的绣花,方才开口道:“若是陛下与哈萨尔殿下都无异议,那就这样定了?”

    哈萨尔原本就不想把乌仁潇潇许配给赵樽,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赵绵泽打从看见阿木尔踏入大殿那一瞬,对此事似是饶有兴趣地观望起来,也没有太多的看法,只道由着太后做主。

    眼看事成定局,殿中突地传来一声低笑。

    “我有意见。”

    众人寻声望去,却见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赵樽。他把着那只一直没有离开手心的酒杯,轻轻的摆弄几下,酒杯在桌面上转了几个圈,光晕刺入人眼,他微微眯眸,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看向阿木尔。

    “太后娘娘过虑了,选妃而已,不必这么麻烦。”

    东方阿木尔微一凝神,“晋王的意思是?”

    赵樽收回视线,看着那只酒杯,慢慢把它扶正了,方才侧过眸子看向一直窘迫之中的乌仁潇潇,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分不清是喜还是不喜。

    “本王以为乌仁公主很适合做晋王妃。”

    他一反先前的漠不关心,对此事首次表态,殿上的人,纷纷面面相觑,不知这位爷在搞什么鬼。乌仁潇潇也是呆呆地望着他,似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东方阿木尔被赵樽呛回来,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傲样子,微微一笑:“陛下方才说晋王与乌仁公主有情,如今一看,属实如此。但男儿性薄,一时新鲜也是有的。今日有情,明日谁知如何?若为侧妃到也可以。晋王妃却只得一个,晋王不多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了。”赵樽淡淡开口,“本王不说那许多理由。只一条,足够。在阴山,是她救了本王的性命。若是无她,亦无我。”

    乌仁潇潇心底一怔,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眼眶一红,望了过去。可他却没有看她,一双幽冷的黑眸半阖,无人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数,令人措手不及。

    不仅殿里的其他人,就连夏初七也怔了怔,纷纷扰扰的思绪,乱了她的心神。但哪怕她再不懂事儿,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开口阻挠什么。她淡淡的笑着,看向阿木尔煞白的脸,凝滞一瞬后,又听见赵樽淡然无波的声音。

    “还有,陛下选定的婚期,甚好!”

    夏初七抿着唇,默默地听着,听殿里有人高声道喜,听有人欢笑调侃,听他们觥筹交错,一直到阿木尔借故离席,高傲的背影在华光之下慢慢消失,她才慢吞吞地收回了眸子。

    这一回,事情是真定下了。

    可她心里的某处,总觉得缺失了一点什么。

    今日她才知,原来在阴山皇陵,是乌仁潇潇救了赵樽。也就是说,在他消失的近四个月时间里,他是与她在一起的。

    赵樽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一点毋需置疑。今日他当众这样说,她相信他即便不爱乌仁潇潇,对她的感激之情也不会少。他不愿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阿木尔那般的奚落,不愿她下不来台,所以出声维护。

第841章 惦记!都在惦记(3)

    她也知,赵樽是一个大男人,即是他做出这样的许诺,想必也不会轻易食言,他是认真的。而且,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本就没有一夫一妻这样的常态,之前不过缘于她的死缠烂打,也缘于他喜欢她,这才接受了她那样“不合时俗”的理念而已。他到底不是后世的人,他是一个封建王爷啊……

    热闹的宴席不知几时散的,赵樽几时离开的她也不知道。从头到尾,她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只觉得笑容把脸都撑得僵硬了。直到众人纷纷散去,赵绵泽揽住了她的肩膀,她才在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猛觉身子一阵激灵。

    “你做什么?”

    赵绵泽低头看她,笑了,“在这个地方,你以为我能做什么?要做什么,也得回了寝殿,还是皇后你很急?”

    两个人这段时日相处,总是冷气森森,他也难得玩笑与戏谑。夏初七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他。他却是像看出她的情绪不好,喟叹一声,不再说话,也顾不得许多人盯着他们,径直将她横抱在怀里,便出了麟德殿。

    众人心里默默感慨。

    大庭广众之下,皇帝这样做派,真是宠到骨子里了。

    一路上被人围观的感觉不太好,可夏初七却没有拒绝,也无法或者说没有力气拒绝他。她脑子里一阵犯迷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也不是不理解,就是心里哧啦啦的,不舒服。

    人已行至了殿外,她还在恍惚,只听得赵绵泽突然道,“何承安,今晚朕歇在楚茨殿,一切朝务,明日再报。”

    “是。陛下!”

    何承安欠身应了,一路躬着身子跟随。

    夏初七没有说话,嘴唇太过干涩,就像贴在一处,张不开。恍惚间,她视线转开,一不小心就看见静静伫足在不远处一棵花树下的赵樽。他身姿颀长,高远雍容,俊气的面孔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她突然想笑,赵绵泽这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啊?他这是不让他俩劳燕分飞,誓不罢休了。可她也有些好奇,若是她告诉他,她与赵绵泽没有什么,他会相信么?

    他今日亲口允了乌仁的婚事,他又准备如何处理?

    他与她的将来,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他们到底会走向哪一步田地?

    她胡思乱想着,脑子里一团糟乱。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剪不断,理还乱。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前世今生,即便遭遇再大的痛苦,她思路都很清醒,不曾这样徬徨。

    若乌仁与月毓或阿木尔一样,她不会害怕。

    可她是一个善良的好姑娘。她不仅对赵樽有恩,对她也有过帮助。而且,于她来说,乌仁救了赵十九的命,让他能死而复生,那比救了她夏初七自己的命更大的恩德。

    爱一个人并无过错。

    问题在于他们要如何扭转这错位的一切?

    在赵绵泽怀里,她有一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像溺入水里,还不能喊,不能叫。

    因为她知,他是为了她。也只能当成是为了她。

    后来在端午那一天,当她再一次见到阿木尔时,阿木尔笑着对她说,原本那天她到麟德殿来,是受了她哥哥之托,要用这个法子把她送入晋王府,让她与赵樽双宿双飞的。末了,阿木尔问她信吗?夏初七说,不信。若是有这样的机会,阿木尔一定会把自己先送入晋王府。

    她爱赵樽,比她还要发疯。

    说来,阿木尔好像比她还要可怜几分。至少,她与赵十九有过那样多的纠缠,她肚子里还怀着赵樽的孩子,甚至她可以很自信的说,赵樽真正喜欢的人是她。而阿木尔一无所有,她在坚持什么呢?

    同样也是那日端午,她劝过阿木尔:放手吧,寻自己的幸福。

    然而,阿木尔这个人,与赵绵泽这个人不仅同一年出生,后来的事实证明,连性子也极像,都走到这般田地了,她竟然还笑着说:死都不会放手。

    新帝抱着她离开的一幕,引了无数人咋舌。

    吊在他们的身后,郑二宝早就看见了赵樽默然而冷凝的面色。凭着他打小侍候他的经验,他知道,他家主子爷看上去云淡风轻,与旁人没有什么两样,其实他的情绪已是压抑到了极点。因为往常他这样的时候,惹恼了他,是要挨踢屁股的。

    怕被踢屁股,但他还是上去了。

    “爷,您向陛下要了奴才罢?奴才想跟着您……”

    “滚开!”赵樽冷冷看着他。

    他这样的状态,郑二宝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想故意让他撒撒火,心里能够好受一点。厚着脸色,他腻着一张白馒头脸,点了点头,放下手上的拂尘,二话不说,真的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赵樽皱着眉头,“你在做甚?”

    郑二宝“嘿嘿”笑着,爬起来拍拍屁股。

    “奴才在滚啊?爷,您还有何吩咐?”

    赵樽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爷让你滚开,没让你在地上滚。”

    轻轻“哦”一声,郑二宝尖细着嗓子笑。这一脚踢的不重,他心里很喜欢,看来主子爷还是怜惜他的呢,没下重脚。

    “爷,您是同意了?”

    赵樽瞥着他,冷下了声音。

    “皇后走远了,还不跟上?”

    郑二宝瘪瘪嘴,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看来他家爷还是不想要他回去啊?眼珠子委屈的转了转,他脑子里突地灵光一闪。爷让他跟上去的意思,不就是要让他保护他家王妃么?有他在,皇帝就没机可乘。

    嗯,就是这样。

    自顾自的想通了关键,郑二宝变脸比变天还快,前一瞬还愁苦的脸,后一瞬就阳光灿烂了。他躬身捡起拂尘来,搭在臂弯里,讨好的凑过去,压着嗓子。

    “爷,回头可有赏?”

    赵樽沉下脸来,“再啰嗦,赏你五十个板子。”

    屁股猛地夹紧,郑二宝说了一句“是”,屁颠屁颠地跑了。

    “看着心爱的女人被人抱走,感受可好?”

    一声戏谑的笑意从背后传来,柔媚如春,却字字刺骨。

第842章 惦记!都在惦记(4)

    赵樽没有回头,淡淡扫一眼远去的身影。

    “东方大人别来无恙?”

    轻轻“咦”一声,东方青玄眯着凤眸,走到他的身侧,“青玄以为晋王应当是想不起我来才对?不曾想,青玄给殿下的印象竟是这般深刻。以致忘了所有,也忘不掉我?”

    赵樽侧身盯住他,唇角一扬,“东方大人美艳惊人,本王自是忘了所有,也忘不掉你,这有何奇怪?”

    “……”东方青玄嘴唇一抽,“殿下还是这般淫猥?”

    “不敢当!”赵樽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姿俊若清桂,淡淡地瞄他一眼,“本王记得东方大人向来不赞人?看来实是惦记本王久矣,见之则情不自禁?”

    东方青玄眉梢一扬,“阿楚说,人的虚伪,在于自欺。”

    “阿七从不欺我。”赵樽反击。

    这一句驳斥,极为有力,也把赵十九向来毒舌的功力发挥到了极点。思之喻意颇深,东方青玄花枝一般俊美的容色,亦是微微一哂,“殿下说得对,她从不欺你。所以,她一定告诉过你,青玄长得比殿下好看,是不是?”

    赵樽笑了,很难得的一笑。

    “是,她还说,你很配我。一刚一柔,正好一对。”

    说罢,见东方青玄似是被噎住,赵樽难得柔情地搭上他的肩膀,温和一笑,“东方大人不如与本王一道回晋王府,围炉夜话如何?”

    “天热了,不适合围炉夜话。”东方青玄叹息一声,浅笑的面上,带了一点靥靥的病态。赵樽冷睨一下,视线落在他垂着的大袖上,眼波流光处,添了一抹复杂的晦涩。

    “手疾尚未大好?”

    东方青玄凤眸一暗,挑高了眉,“殿下是在关心我?”

    “是。”赵樽语气复杂,“我不想我的女人欠你。”

    “你是不想她惦记我吧?”东方青玄轻轻一笑,那淡琥珀波光的眸子里,有一瞬的迷离,转眼又逝,“你即便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我在她的心里,是不同的。”

    赵樽并不否认,淡淡看他,眸子锐了几分。

    “比起赵绵泽来,殿下其实更介意我?”压低了声音,东方青玄极是不客气的轻笑道,“在大殿上时,她不过多看我几眼,你那个样子,活像一个妒夫。你就不怕被赵绵泽看出来你装的?”

    赵樽冷冷挑眉,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

    “你以为赵绵泽会信?”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这般狡猾的人,到底还是中了赵樽的计,没再继续楚七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问题,缓缓拂开火红的大袖,一双柔媚的眼睛浅眯着,仿若嵌了一汪凉凉的清泉,比起他那个妹妹来,多添一丝男子的阳刚,那美艳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阿木尔今日伤心了,她是一心为你……”

    “不必了。”赵樽截住他的话头,冷冷看他,语气并无波澜,“我赵樽要的东西,自会去抢。我不要的东西,塞给我也无用。”

    东方青玄眸色一暗。

    赵樽定定看他,补充一句,“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末了,见他不语,又恶劣地补充,“当然,男人也一样。”

    东方青玄低低一笑,不知是怒的,还是气的。

    “可你也伤她的心了。”

    这个“她”,说得是谁,两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赵樽锐眸微微一眯,终是没有搭话。

    说了这样多的话,这个“她”才是杀手锏。

    东方青玄知他,懂他,所以,他方能伤他。

    眼皮儿一抬,他看他一眼,一声不发,大步离开。

    东方青玄留在原地,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久久不语。

    世上的残忍太多,又何止于被人横刀夺爱?

    明知无望,却不得不沉沦,更是一种卑微……

    晋王府。

    琼花玉树一应如昨,可人却未成双。

    承德院里,赵樽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缓缓揉着,静静坐了许久。院子里侍候的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无人可见他如今的情绪。

    良久之后,他的视线终是落在案几下的抽屉上。

    那个抽屉,他平素喜欢放一些不太紧要的私人物品,阿七从前在时,他在房里处理正事,她会调皮地坐在他的腿上,偶尔会在抽屉里胡乱翻找,说找找看他有多少银票地契房契,估算一下他的身家。找不到她就会他上下其手,那两只爪子总不太规矩,没被发现,就偷偷挠他,偷了腥的小野猫似的。被发现了,就索性直接捏他,掐他,根本不晓得懂礼知节为何物。

    他时常头大不已,斥她不知羞。

    可她似是发现了他那点不自在和窘迫。

    她得意了,他越不自在,她就更自在。

    每次哧哧几声敷衍过去,她下回还依然如此,怎么教都不听,说一些浑话,比寻常男子更敢出口,那一些举动更不是寻常妇人所为。即便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看书时,她那只爪子也不安生,非要撩拨得他心猿意马,实在受不住现了原形,把她抱到桌上狠狠欺负一回,她才一边喘一边哈哈大笑,骂一句“德行”或“禽兽”……

    思绪到此,他突地皱了皱眉头,抽屉上头有一把锁,可钥匙原本是插在锁上的。可如今,抽屉锁住了,钥匙不见了,只有一把锁,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他抬手,想要用力扯开锁。

    可想了想,他眉心敛住,又松开了手。

    在承德院里,除了她没有人敢动他的东西。

    既然是她锁上的,就让她锁上吧。

    抿紧了唇,他慢慢抬起左手,将腕上的“锁爱”解了下来,爱怜地抚着它,冷硬了许久的脸色终于软了下来,他盯着锁爱,就像盯着那个人的脸。

    “阿七,你不会怪我,对不对?”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也很柔,柔得就像他轻轻摩挲的“锁爱”,不是一只护腕,而是一个女人,他怜若至宝的女人。

    “你等着我,我说过的话,不会忘。我一定要用天下最贵的聘礼来迎娶你……他给得起的,我给得起。他给不起的,我也给得起。”

第843章 惦记!都在惦记(5)

    东方青玄那个问题他先前没有回答,也无人知晓一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走,只能一动也不能动,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赵樽的脸上,也似乎看不出来痛苦,他只是轻轻地抽出“锁爱”上的一把薄薄刀片,然后,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地划了一刀。

    刀子入肉的疼痛,很是尖锐。

    可疼痛这种东西有一个好处——这一处痛了,另外一处就不痛了。

    “殿下,菁华长公主和定安侯来了。”

    外面响起丙一的声音,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丙一这会儿不会入承德院来。赵樽收起锁爱,面无表情地系在腕上,让丙一领了他们进来。

    没一会,门开了,入内的人正是陈大牛和赵如娜。两个人一齐走到书房的门口,陈大牛停下脚步,看向了赵如娜。

    “你在外头坐一会,吃一会茶。”

    赵如娜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朝赵樽施礼。

    “十九皇叔安好?”

    赵樽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赵如娜不介意他的冷漠,便转了身。她一直知晓自己的身份敏感又特殊,侯爷带她过来晋王府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做个掩护。或者说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在京师里行事极为便利。

    “有事儿叫俺?”

    陈大牛顺了顺她的头发。

    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歉意,赵如娜了然地欠身施礼,并无恼意,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男人有自己的世界,他们有他们的金戈铁马,浴血沙场。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只要一心做好他的贤内助,旁的事情,她管不了,也掺和不了。唯一的庆幸……在侯府里,他处处护着她,如今在他需要她护着他的时候,她能有一个这样的身份。

    她冲他一笑,“外面等你。”

    书房里,灯火通明。

    跳跃的火焰映着赵樽冷肃无波的脸,陈大牛瞅了好几眼,仍是纳闷地以为自己想多了。今日麟德殿的一幕,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都说再刚硬的爷们儿,心里也会有柔弱的时候,可这位爷,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跟他这些年,就未见他软过。

    “看够了?”赵樽突然问。

    “嗯?”一个问句的“嗯”完。陈大牛奇怪地点点头,又一个肯定的“嗯。”

    “好看吗?”赵樽又来一句。

    “啥?啥好不好看?”陈大牛的脑子绕不过来了。

    “是本王好看,还是东方青玄好看,或是赵绵泽好看?”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陈大牛瞪圆一双眼睛,想想不禁失笑,“殿下您这话问得,俺都不晓得咋回答了。俺又不是妇人……管你脸好不好看?”

    赵樽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坐啊,愣着做甚?”

    “嗳,好!”

    陈大牛在赵樽的面前,永远一副端正的姿态,与多年前那一个在军中初见晋王殿下时那个小小的校尉,并无半分不同。并没有因为如今赵樽的失势,或说他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改变。

    这一点,不是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赵樽看着他憨直的脸,“大牛,你可想好了?”

    陈大牛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点头,“想好了,俺这辈子都跟定你了。没啥,成王败寇而已。小时候家里吃不饱饭,俺还想过落草为寇呢。嘿嘿,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赵樽久久无语。

    赵绵泽就赵如娜一个同母胞妹,就凭这一份血脉亲缘,陈大牛根本不必要冒这样的险,便可得富贵荣华和常人不可及的地位。只要他愿意向赵绵泽表态,赵绵泽如何会舍得他这样的武将?即便赵绵泽不给他掌权,但荣禄亦是不会少。

    跟着他,其实仅仅只为一个“义”字。

    即便赵樽将来为帝,他能给他的,也不会超过赵绵泽多少。赵樽能给的,赵绵泽一样能给。而且,他跟着赵绵泽还是名正言顺,跟着赵樽,成不成功尚且不论,还得落下一个“造反”的恶名。

    可有些话,问得多了,便是亵渎情分。

    赵樽没有再问,只淡淡说,“大牛,若有来日,我定不亏你。”

    “殿下这般说,便是折辱了俺。”陈大牛狠狠一抱拳,目光里满是坚定,“俺不懂得那样多的道理,俺也没啥忠君爱国的念头,俺就只晓得,谁对俺好,俺就一心一意的报答他。其他的事儿,都他娘的狗屁。大老爷们儿活在世上,顶天立地,不说那些虚的,俺这条命,是你的了!”

    世上最重的信任,莫过于“这条命,是你的了。”

    赵樽点了点头,目光一凝,突地想起什么。

    “元祐呢?”

    陈大牛闷了一下,“不知,散宴的时候,就未见他了,原以为他也会过来……今日他倒是好生稀奇,在大宴上三番两次的阻挠你的婚事。”自言自语了一通,见赵樽没有说话,陈大牛想了想又道,“我今日急着过来,是有事禀报。”

    “嗯,安排得如何了?”

    “您交代的事,都在办了。就是辽东那边的军务,都由兵部直接接管了,皇帝防着俺啊,他不想让俺插手辽东事务。俺准备派一亲信之人,北上……”

    “不必。”赵樽目光冷下,“你的身边,眼线不会少,切莫轻举妄动。”说到此,他抬了抬眼皮,语气沉沉,“战场上冲锋陷阵,你是一把好手,可论权谋诡计。你不是赵绵泽的对手,不要与他来阴的。”

    “那……俺当如何?”

    赵樽想了想,“你什么都不必做,静待。”见陈大牛似是不理解,他低低道,“该吃吃,该乐乐,该睡媳妇儿睡媳妇儿,不可让人瞧出异样来,更不可轻信任何人。往后,少往我这里来。”

    陈大牛了解地点点头,“那得等到何时,俺都不耐烦了!”

    赵樽沉了声音,“大婚之日,甚好。”

    大婚之日,也是赵绵泽以为的尘埃落定之日。是他的大婚,也会是赵绵泽的大婚。那一日,一定会很精彩。只是在此之前,他还得想法子让阿七回到魏国公府才是,若不然,他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先疯掉……

第844章 逼迫!(1)

    正是这时,外面又传来丙一的声音。

    “殿下!”

    他喊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作为赵樽“十天干”丙字卫的领头,他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如今,不论是陈大牛,还是元祐,或是他往常的旧部,那些人都在明处,都有妻儿父母,保不齐就在旁人的监视之下。所以,赵樽身边唯一能够瞒得住世人的亲卫,只剩下他的“十天干”了。

    赵樽唤他进来,看了陈大牛一眼。

    “说罢,无须避讳!”

    丙一身着普通的侍卫装扮,微微垂首。

    “六爷派人传来消息,皇帝未离开楚茨殿。”

    从夜宴回来,如今已是三更时分。

    赵绵泽没有出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丙一与陈大牛交换了一个眼神儿,两人都没有说话。赵樽像是强自镇定着,一双黑眸里氤氲不清,像有一抹肃杀的光芒暗藏其间,又像是什么情绪都没有。

    “殿下……”

    看了陈大牛一眼,赵樽慢慢起身。

    “入宫一趟。”

    东宫,楚茨殿。

    虽说夏初七已经被册封为大晏的皇后,可她还是住在这里。而洪泰帝重疾之后仍在乾清宫里调养,赵绵泽为了以示对太上皇的尊重,也只是继了大位,除了平素升奉天殿之外,一切还是照旧。

    夏初七一入殿,便要下地。赵绵泽却是不让,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直把她抱放到床上,方才重重喘了一口气,甩了甩胳膊,轻轻一笑。

    “你倒是沉了不少?”

    “养猪一样养在宫里,不让出门,不让走路,能不沉吗?”夏初七白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拉过被子来,懒洋洋地裹在腰上,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小腹,心脏却是怦怦直跳。

    四个月的身子了,能不沉么?穿上衣服不明显,但她自己明显感觉到腰身粗了,小腹已经有微微隆起之态。幸好赵绵泽不是一个女人,也没有过做父亲的经验,在这个方面迟钝了一些。若不然,想不被他发现,估计很难。

    不过,他的话也提醒了她,再拖不得了。

    她必须要尽快出宫,要是被人发现怀孕,小十九只怕就活不成。

    “这些日子是屈了你了,等朝事稳定下来,我带你出宫……”赵绵泽漫不经心地掖了掖她的被角,凝眸望过来。

    “不必……”

    大概太紧张了,她话未说完,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揉了下鼻子,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赵绵泽却皱了眉头,手抚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未见发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要叫太医来?”

    “不要!”夏初七回答得极快,心跳差一点停了,好在语气还算从容,为了免得他怀疑,她还略带了几分调侃,“你忘了,我自己都是名满京师的小神医了。还叫太医来?那不是丢我的人么?”

    她难得这般与他玩笑,赵绵泽愣了愣,大概见她心情放松了,脸上也缓和了不少,“从没见过这样夸自己的人。”顿了顿,他又敛住眉目,“身子是自己的,若有不适,赶紧吃药。”

    “嗯”一声,夏初七是实而非的答了,吸了吸鼻子,觉着脑子还真有些发晕,大概先前在湖里爬起来,湿着衣裳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我睡了。”她无力躺下去,闭上眼睛,病怏怏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

    赵绵泽坐在床边,看着她,“真无事?”

    “无事。”她不睁眼,回避他的视线,只盼着生了病能躲过一劫,一切都等过了今晚再说。想想,她又放软了声音,“你去忙吧,我躺一会就好。”

    “我今日不忙。”赵绵泽说着,径直出了寝殿,等再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了一本书,自顾自脱了靴子,坐在床头,侧靠在她的身边,掀了一角被子来搭在腿上,淡淡道:“你闭一会眼,我等下叫你起来吃宵夜。先前没见你吃多少,我叫灶上做一些软和的甜汤。”

    “本来就胖了,还吃?”

    “我不嫌。”

    夏初七眉梢一挑,紧张得心肝都卷起来了。

    他不嫌,可是她嫌得很啊?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就斜靠在自己的身边,呼吸可闻,让她如何睡得着?

    赵绵泽看她一双黑黝黝的眼转来转去,突地一笑,低下头来,“怎的?还是皇后等不及吃宵夜,这会便要就寝?”

    色胚!夏初七真想一口“啐”死他,可人家是皇帝,手心里不仅攥着她的命,还攥着许多她在意的人的性命,她哪怕痛恨极了他,还不得不带着笑说话。

    “我休息的时候,不喜身边有人瞧着,会做噩梦。”

    “我不瞧你,我瞧书。”赵绵泽抬了抬手上的书本,唇角有一抹笑意。大概看见她脸上红润润的颜色,以为她是害羞了,心情大好,语气更是温和了许多,“今日之事,我知你心里难受了,你睡吧,我这会不挨着你,就坐在这。”

    夏初七眉头皱了起来。

    他倒也真的没有挨着她,就坐在床沿边上,靠在她的床头。可这样与两个人同床有什么区别?眉头一点一点聚拢,她看他打定了主意今晚一定要睡在这里的样子,脑子里的念头转了又转。

    到底该怎么办呢?

    冷寂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赵绵泽就像看不见她的不满,尤自将目光落在书本上。

    时间一点一点溜走,他看得专心致志,夏初七打了好几个呵欠,却不敢醒着,一直保持着清醒,着实也累得紧。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悠扬凄美的琴声传了进来,声音很低,距离似也不近,但夜晚的东宫太过安静。那琴声里脉脉的情意和悲伤,仍是如丝丝缕缕的绒线一般,缠绵不休地钻入耳朵里。喑哑,低沉,被夜风一吹,仿若是一个女子在夜里咽咽的哭诉。

    夏初七一直闭着眼,怔忡了。

    不晓得又是哪个妃嫔在弹琴了。

    这宫中可怜的女人,恁的这样多……

    长夜漫漫,都等那一个男人也实在太悲哀了。

    若是让她也长年累月的这样生活,干脆杀了她好了。可想一想,她如今困于楚茨殿,被赵绵泽像看犯人似的看管着,还得为了顾及她珍视的那些人性命,无奈地向他服软的日子,与那些女人又有何差别?

第845章 逼迫!(2)

    想到此,她更是想念赵十九。

    可一想到赵十九在大宴上同意了娶乌仁潇潇,她心里的不安又一次悬到了喉咙口。与人共一个丈夫,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哪怕那个人是乌仁潇潇……

    “是太后。”

    头顶上,突然传来赵绵泽淡淡的声音。

    夏初七微微一怔,方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那远处传来的琴声。想到东方阿木尔,她挑了挑眉梢,瞄向赵绵泽,戏谑道:“你怎的知道?哟喂,看来你与太后的关系不简单啊?”

    她话里意味不明,很是怪异。

    赵绵泽微微一怔,拿书拍她一下,展颜一笑。

    “对于音盲来说,很难解释。”

    音盲?夏初七接受了这个新鲜词,也认可了自己的无知。可看着赵绵泽俊俏的面孔,她突地来了兴致,枕着脑袋笑吟吟的套话,“嗳我问你,阿木尔生得那样美,你就没有……嗯,生出些什么不轨的想法来?”

    这样的话,寻常人问不出来。

    且不说大逆不道,就说伦理也容不得。

    看着她“求知欲”极旺的双眼,赵绵泽眉头都皱紧了。

    “难怪……”

    “难怪什么?”夏初七奇怪了。

    “难道你会不管不顾地恋上赵樽。你这脑子里,就没有伦常之礼吗?阿木尔是我父王的妻子,我如何敢生出这样的念头?”

    夏初七被他噎住。

    她虽然没有封建王朝那一套三纲五常的思想,可她也并非不讲伦理好吧?她认识赵樽那个时候,哪里知晓与他的关系?不过,看赵绵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突地又想到了赵十九。他下决心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吧?

    “在想什么?生气了?”

    赵绵泽看着她,轻轻问。

    “没有。”

    她回答得很快,赵绵泽却微微眯眼,“十九皇叔就要娶北狄公主了,太后都难过成这样,深夜不睡,抚琴寄语,你倒还镇定?”说到此,他放下书本,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默默看了片刻,突地又是一笑,半是玩笑半认真的道:“还是说今晚与他见面,你两个约好了什么?”

    夏初七心里一跳,面上却笑开了。

    “能约好什么?难不成他还能带我私奔?赵绵泽,你的话问到这里了,索性就再多给我一句话吧。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回魏国公府?”

    “为何这么迫不及待?”他声音很凉。

    “我向你保证,不与他见面,还不成吗?”夏初七竖起手指。

    “你的保证,我信不过。”赵绵泽面色一凝,漫不经心的拿起书来,掸了掸书面,忽地侧过头来看着她,又笑了,“我说过,只要你今晚为我侍寝,明日你便可离开,绝不阻止。”

    夏初七眼睫轻轻一抖,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我若是不同意呢?你囚我一辈子?”

    赵绵泽抬手,抚上她的脸,“小七,旁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事……”顿一下,他掌心的力度加重,语气沉了不少,“由不得你。你与他这般……我心里不踏实。你回了魏国公府,我也不能日日来看你,说不准好久都不得见面,你总得给我一颗定心丸,我才敢放你走罢?”

    定心丸?

    真是猴子不咬人,嘴脸难看!难道他真的以为女人只要和男人睡了,就会死心塌地的跟他了?别的女人或许有可能,可换了她,两个字——“狗屁”。

    心里思潮起伏,可她面上还保持着难得的端庄。

    “你就这样信不过我?”

    赵绵泽清越的面孔微微一怔,看她小脸发白,眸底生出一抹怜惜的光芒,“小七,我不想强迫你。但只有这般,方能证明,你是我的。而你,也不曾委身给别的男人……”

    冷笑一声,夏初七突地打断他,“废话就不必说得这样好听了!我知道,你与夏问秋就是婚前好上的,就在魏国公府里,你便与她有过苟且了,我亲眼看见的,不是吗?”见赵绵泽变了脸色,她挑衅的挑高眉梢,定定看住他,“可你也得知道,不是每个女子,都如夏问秋一般不知廉耻。我说过,没有大婚,我不会做那种不干不净的事。”

    赵绵泽的眉头,紧紧皱起。

    “我也说过,由不得你。”

    轻“呵”一声,夏初七气极反笑。

    “听你这口气,是准备用强的?”

    赵绵泽眼皮微微一跳,盯着她,忽地一笑,伸手抚她脸。

    “不要怕,我一会定好好怜你……”

    耳根子一烫,夏初七臊了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你怎生这样无赖?你棋局破了吗?你吐出去的口水,都能咽回去的,是不是?说话不算话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她低低的咆哮着,试图与他讲道理。可是这一回,不论她说什么,赵绵泽似是打定了主意,不仅寸步不让,说到激动处,他拳头都攥了起来,再一次提到燕归湖边她背着他与赵樽私会的事。那一双嫉妒的眸子赤红,像是心里扎了一根刺,态度越来越不耐,非得与她成了夫妻之实不可。

    对峙良久,她嗓子哑了,不吭声了。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他淡淡睨她一眼。

    “行了,我先去沐浴。”

    他语气淡淡的,说得极为自然,也不避讳什么,下床为她掖了掖被角,就像两个人原本就是老夫老妻一般,回头唤了一声何承安。

    “进来!”

    何承安在外面听得汗毛都竖起了,闻声“嗳”地应了,赶紧进来为他宽衣解带。他一眼没有看夏初七,像是气极,外袍脱去,仅着一袭明黄的中衣,大步去了净房。

    夏初七看着他的背影,几近抓狂。

    三更过去了。

    宫里的夜雾,越发浓重。

    月光很淡,早已宵禁的东华门,禁军换了一班岗。

    皇城里,不时有巡逻的守卫走来走去,楚茨殿的外面,更是守卫森严,除了赵绵泽的心腹大内侍卫,还有皇城禁军,可谓围得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第846章 逼迫!(3)

    夜幕里,一行禁军走向楚茨殿的门口。

    长风拂过,看不清他们的脸,守卫低低喝了一声。

    “站住!做什么的?”

    “六爷差来的。”一行为首的禁军,递上腰牌,看了那人一眼,“六爷说弟兄们受累了。这些日子,昼夜不停的值守,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嘿嘿,应当的……”看得出来是一张熟面孔,那小子笑了笑,又不解地道,“张头儿奉了六爷啥差事?这大半夜的,不会是要给我等赏银子吧?那可受不起。”

    “少矫情!你几个赶紧去,六爷在本仁殿后面,为兄弟们准备了宵夜。”

    本仁殿是东宫文华殿的东配殿,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赵楷治军向来亲善,这种事不是头一遭了,那小子笑眯了眼,道一句“好嘞”就要走。

    禁卫领头敲一下他的头,低低斥道:“不要都跑了!换着岗去。陛下在这里,丝毫松懈不得。这一处我几个先看着,你们去吃了来换岗哨上的人,不必理会我们了……”

    低低的几声嬉笑,散去了。

    月亮缩进了乌云里,夜风,似乎大了许多,吹得楚茨殿门的三个灯笼,哧啦啦的作响。

    内室的灯火,明明灭灭……

    禁军换岗的时候,夏初七刚好走向净房。

    赵绵泽入了净房有半盏茶的工夫了,一直没有出来。她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步子有些沉重,但面色却很冷静。入了净房,她看一眼侍候在里面的何承安,轻轻咳嗽一声,不轻不重地道,“你出去吧,我来侍候陛下。”

    何承安惊讶的抬头,为难地看着她。

    “这……”

    “出去罢!”不等何承安的话说完,泡在池中的赵绵泽就懒洋洋的叹了一声,语气淡然,隔了一道屏风传出来,带着一种熏蒸了水雾的鼻音,给人一种像是睡着了的错觉。

    “是,陛下。”

    何承安出去了,随便关上了门。

    “赵绵泽,你今晚一定要我侍寝是吗?”

    夏初七没有走进去,就站在照壁外头,淡淡问他。

    “我的态度,不够明确?”他道。

    “我只是再确定一次。”她突地笑了,“你可想好了?”

    里面的男人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夏楚,此事无须再议,你别无选择。”

    夏初七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好”,就在赵绵泽心里一跳,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照壁边上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时,却听见她突地冷冷一笑。

    “既然别无选择,那我就不选择了。赵绵泽,当年为了你,我被人追至蜀中,一个人走投无路,跳下了苍鹰山。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也不怕再死一次。既然你不愿意等,那索性鸡飞蛋打好了。你不仅得不到我的心,我连尸体都不会留给你……”

    说罢,她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你要做甚?”赵绵泽一惊,从水里站起。

    她并不回答,袖子甩得高高,步子迈得大大,候在净房外面的何承安与焦玉等人面面相觑一眼,不知她与赵绵泽发生了什么争执,却也不敢去拦她。

    只一瞬,赵绵泽便从净房冲了出来。

    他披着一件袍子,腰上玉带轻系,面色森然地追了过去。

    “夏楚!”

    他大步入内,脚步怆惶而急切。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寝殿里头被她倒了一地的灯油,就连桌椅和床帐上都有。因从净房出来的急,赵绵泽的脚上没有穿鞋,光着湿漉漉的脚,他踩在灯油上,“啪嗒”一声,往前一滑,就硬生生摔倒在地。

    看着不远处拿着一盏烛火笑逐颜开的女人,他咬着牙齿,想要扶着椅子站起。结果,椅子倒了,他一个不稳,身子失衡,光着的脚丫再一滑,又一次摔倒。

    这次比上次更为惨烈,他原本心急裹在身上的袍带很松,一个不小心扯开了,他半个身子赤在她的面前不说,椅子倒下来,还把桌子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扯落在地,唏里哗啦的掉在他的身上,景况极是狼狈。

    “陛下!”何承安风一般跑过来,在门口大声惊呼。

    “……”焦玉有点想笑,没敢笑,赶紧来扶。

    “呀!陛下……”宫娥们紧张得瞪大了眼睛。

    “噗哧”一声,夏初七倒是笑得毫不客气。一手叉腰,一手高高举着手上的烛台,她站在床前,一双杏眼点漆一般的晶亮,丝毫没有因为赵绵泽**着身子,就挪开眼睛,反倒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一遍,方才叹一口气,扮可怜。

    “陛下,是你亲口答应我的,腊月二十七与我成婚,结果你出尔反尔,非得我提前侍寝。我不愿,但你是君王,我不得已再退一步,为你设了一个棋局,并约好了,你若能破,我便依你,若不能破,便得等待。我一忍再忍,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你是晓得我性子的,反正我也没什么好顾念的了。干脆死了,一了百了……”

    “你做什么?”

    赵绵泽连续摔了两跤,本来就摔得狼狈,在奴才们的面前失了面子,此时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再一看她手上举着的烛火,还有淋了一地的灯油,顿时变了脸。

    “小七,你不要乱来!”

    “陛下怕了?”夏初七一笑,斜睨他一眼,目光闪烁如狐:“放心,虽说你对不住我,可我也不想害你性命,我不会与你同归于尽的。只是你不放我,我只好死在这里而已。你走吧,我数到十,你若不走,我便点燃床罩,到时候你若是来不及跑,便到地下向我讨债吧。”

    幽幽的声音,苍白的脸,夏初七觉得自己极有表演天赋,那高昂着头一心求死的样子,动作逼真得她自己都快要落泪了。

    “十……”

    “九……”

    “八……”

    赵绵泽看她如此绝决,心中一痛,挣脱焦玉就要过去。

    “小七,不要这样,有事好好说……”

    夏初七高扬着烛台,“不要过来,过来我就点。六……”

第847章 逼迫!(4)

    “五……”

    “四……”

    “不要!”赵绵泽目光微沉,咬紧了牙齿,“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都依你还不成。小七,你先出来,出来我两个再说,好不好?”

    “不好!”

    夏初七瞄一眼赵绵泽。昏暗的灯光下,他略带惊慌的面孔,轮廓分明,剑眉入鬓,肤白唇红,其实很是俊俏。若是排除这姓赵的对待夏楚曾经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儿,就算他没有这样尊贵的身份,其实也是一个讨女人喜欢的俊俏男人。

    只可惜,暴殄天物。

    好端端的一个人,空有一副温雅俊朗的外表。

    她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不必出去说,就这里说。我要先出宫,我要从魏国公府名正言顺地嫁入宫中,我要祭天行大礼,我要天下人都知我是正妻,而不是皇帝的姘头,还未成婚,就被皇帝给睡了。”

    她说话极是粗糙,这一句“睡了”,听得何承安直皱眉,焦玉也忍不住咳嗽,只有赵绵泽似是习以为常,看着她的眼睛,又要往前走,可他刚上前一步,就被焦玉拉住了。

    “陛下,小心……”

    他们是担心他的安全,可赵绵泽心里不相信她会真点。

    “好,我答应你。你放下烛台,出来说。”

    “你先拟旨,我才出去。”夏初七皱眉不允。

    赵绵泽变了脸色,与她对视着,恨到了极点。考虑了一下,他没有叫人拟旨,而是突地抬袖,挥了挥手。

    “你们先出去,我与皇后有话说。”

    “陛下!”焦玉一惊,“危险。”

    “出去。”

    赵绵泽似是不耐烦了,难得的厉了声音。何承安和焦玉等人,终是不再吭声,慢慢地退了下去,站在了寝殿的门口。冷寂一片的室内,只有他两个人了,赵绵泽皱着眉头,再一次朝她走过去。

    “小七,把火灭了。”

    “灭了就看不见了。”为了自家的安全起见,夏初七在泼灯油的时候,就已经把屋子里的火烛一一灭尽了。如今,只留了她手上的一盏。

    赵绵泽见她笑靥靥的样子,有些拿不准她的情绪。可不论她到底只是为了逼他就范,还是真的一心求死,在这一个洒满了灯油的地方,她这般拿着一盏烛火都极是危险,他一心想把她哄出去再说。

    “小七,你何苦逼我至斯?”

    “是你在逼我。”

    “好,我不让你侍寝了,你先随我出去……”

    “陛下,你不要混淆视听。我的条件不仅是不侍寝,是我要出宫。”夏初七柳眉倒竖,样子很是坚决,见他皱了皱眉头,仍是不松口,突地一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真点?你错了,我没爹没娘,我一无所有,连赵十九都不记得我了,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也不怕。大不了早一点化为灰烬好了,这样也可以早点见到爹娘,只求下辈子投胎转世,不要再遇见你。”

    看着她手上闪烁的灯火,赵绵泽目光一凉。

    “你就这般不愿与我在一起?”

    在那一闪而过的光芒里,夏初七看见他眸底的一丝痛意,手指微微一顿,抿紧唇角与他对视着,突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考虑了一下,她方才凝重了声音,说得真诚了几分。

    “你若肯给我一个好,我会感激你的。”

    “你说的‘好’,就是离开我?”他苦笑。

    “我只是要出宫。”她斩钉截铁。

    “办不到。”他声音一沉,又一步步朝她走去,“小七,你也说了,赵樽他忘记你了,你何苦还为他守着?跟着我不好吗?我就算过去负了你,但是我如今许你皇后之位,爱你,重你。这份尊荣,你知世间多少女子求而不得?你这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是这样认为的吧?”低低一笑,夏初七接过活来,打断了他,目光淡然地退后一步,整个人坐在床榻上,声音一凉。

    “赵绵泽,我曾经以为你只是不懂爱而已。”

    赵绵泽喉结一滑,想听她的下文。

    “那如今呢?”

    她莞尔一笑,灯火下的眸子极是潋滟,“如今我发现,我以前说对了。你确实不懂爱,即便你经历过失去,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你仍是不懂得,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她能过得好。”

    赵绵泽冷笑了一声。

    看住她,他一直往床前走,一双赤着的尊贵脚丫子,近了一步,又近一步,再近一步,在夏初七翘着唇角就要点帐子时,他迟疑着停了下来。

    “小七,若是不得,爱之何用?”

    夏初七微微眯眸,直直看着他。

    实际上,她为他灌心灵鸡汤的目的,不过是逼迫他而已,至于“爱一个人到底是占有,还是放手”这个问题,其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哪一个对。爱一个人,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又怎么爱呢?

    赵绵泽一动不动的看她片刻,低头系了系袍带。

    “兴许你是对的,我不懂得。但我说过的,上天入地,我都不会放手。你若执意要点,你就点罢。”

    夏初七一怔。

    她没想到赵绵泽只一阵短暂的惊乱之后,就镇定如常了,他会这样做,若不是对自己属实是真爱,连死一起都不怕,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太过小觑他了,他看透了她。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面孔,夏初七没有犹豫,走到这一步,只有孤注一掷了。她苍白着脸,悠悠一笑,将烛火一扬,便要去点泼了灯油的床罩。赵绵泽面色一变,飞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她拼命的挣扎,他双手用力,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他总算把烛火抢了过来,飞快地吹灭。

    四周一片黑暗。

    他急喘不已,“小七,你疯了?”

    大概是见她真的敢去点火,他吓住了,身子绷得僵硬,抱住他的双手更是紧了又紧,几近窒息。夏初七冷冷一笑,使劲推他:“你今日可以阻止我,阻止不了明日,明日可以阻止,阻止不了一生。你只有两个选择,放我出宫,或是为我收尸。”

    赵绵泽揽紧她在怀里,任由她挣扎,只抱她的力度加重,许久都没有吭声儿。两个人在黑暗里搏斗了片刻,他喘气不已,呼吸里的热气,一股股喷在她的头顶,胸膛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是恼意,还是恨意的情绪,一直起伏不停。

第848章 逼迫!(5)

    好一会儿,他头低下,搁在她的肩膀上。

    “小七,与我好好的过,不好吗?”

    “不好——”夏初七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其他从净房跑出来,就一件单薄的袍子,还散乱开来,二人都穿得不厚,在挣扎中,他身体有了明显的反应,更是令她难堪不已,胃里又一阵翻滚。

    “你放开,不要碰我。你一碰我,我就犯恶心……”

    “呕”一声,她忍不住了,那一股胃酸涌上的感觉,太糟心,这都不用她假装,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良久,他没有说话,就在夏初七为了小十九心情忐忑不安的时候,他突地慢慢放开了她,黑暗里的声音,凉凉的。

    “好,朕放你回府。”

    她一惊,“真的?”

    “明日就滚!”

    终于惹得炸毛了?夏初七捂住嘴巴,压下胃里的不适感。

    “这一回,你说话算话?”

    “夏楚,不要以为朕非你不可——”

    低低甩下这一句话,他转身大步离开。留下那一句冷飕飕的话,惊了夏初七一下,辨不清真假,只听得他仓促的脚步声远远离去,待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黑暗里,她一动未动,直到有另外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稳住了她的身子,她才回过神来。

    “你在?”

    “我一直在。”甲一低头看着她,要扶着她出去,“这屋子里全是灯油,今晚换一间屋子休息吧。”

    夏初七轻“嗯”一声,想到赵绵泽临去时的怒火,想到他的保证,身子突地有些发软,不知道究竟是释然的疲乏,还是真的从湖中起来受了风寒,只觉眼前黑乎乎的,脚踩不到实处,身体软得再也站不住。

    “你还好吧?”甲一环住她。

    “扶我去药堂……我得吃点药。”

    她虚弱地抓住甲一的胳膊,今天晚上这一出,她感觉得到赵绵泽是真的被她伤自尊了。先前在宫人面前滑得那两跤,加上她的嘲笑,她的逼迫,她相信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只不过,就算他同意了她回魏国公府,大概也不会少了监视,她的小十九要顺利出生,真的好艰难……而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生病。

    再熬一晚,熬到了明天,她就可以离开了。

    昏昏乎乎地入了楚茨殿的药房,她眼睛半睁半开着,正准备问甲一怎么不点灯,突地一道模模糊糊的黑影映入她的眼帘。她瞪大眼睛,未待反应,便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那熟悉的气息,让她放松了警愣,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你怎么来了?”

    他身上硬硬的甲胄硌得她有些难受,但她仍是义无反顾的抱紧了他的腰,叹息一般唤了一声。他没有回答,手臂一紧,在黑暗里,极快地捧住她的脸,吻住她的唇,就像为她度气一般,死死吻住,极尽缠绵,铺天盖地的热吻,令她脑子一晕。

    “我,我快不能呼吸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陛下!”

    看着赵绵泽从里头走出来,何承安吓了一大跳。

    他身上衣裳的绫乱和狼狈且不说,他的手肘上,大概是摔在地上时蹭的,鲜血已经渗透了单薄的寝衣,在白惨惨的灯火下,看上去极是骇人。

    可赵绵泽却似乎未觉,一双眼睛宛如鬼火,幽冷无比。

    何承安一路小跑跟上,见他不说话,急了起来,“这这……这怎么了得?陛下,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能这般对您……”

    “无事,让贺安来,为朕包扎一下就好。”

    应了一声,何承安就要转身,却听见他说。

    “回来。”

    何承安圆规似的,“哧溜”一转,“陛下还有何吩咐?”

    赵绵泽扯了扯袖口,眉头皱起,没有抬头,“今晚楚茨殿发生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要是让朕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朕要你们的脑袋。”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淡淡地扫了一圈身边的其他人。

    “是,陛下。”

    一众人纷纷跪下。

    他虽然没有仔细交代,可这些人哪个不是猴精?他们都明白,若是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让朝臣知晓,皇后娘娘竟然胆敢枉顾君上的安危,不仅她这顶凤冠戴不了,只怕还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说到底,皇帝还是护着她的。

    贺安领命去了源林堂,为赵绵泽上完药,退下了。何承安正准备侍候赵绵泽歇下,外头又有人来报。原来是在乾清宫侍寝太上皇许久都没有露面的崔英达来了。

    “崔公公怎的来了?”赵绵泽微微一笑。

    那一日赵绵泽登基,崔英达的圣旨可谓是及时雨。也因了他一直在洪泰帝跟前侍候,打小看着赵绵泽长大的,故而哪怕如今赵绵泽做了皇帝,对这个老太监也比对旁人更为亲厚和敬重。待他一入屋,赶紧叫何承安倒水请上座。

    可崔英达却不坐,毕恭毕敬的叩了头,看着他。

    “陛下,你如今所为,对得住太上皇吗?”

    赵绵泽一愣,皱着眉头,下意识缩了缩手腕。

    崔英达也不知看见了他的伤没有,也不吭声,只是朝门口招了招手,一个小太监便恭顺地端上了一个垫了明黄软缎的银盘。赵绵泽眯了眯眼,只见银盘里头是后宫妃嫔的名牌。

    崔英达低声道,“陛下登极之后,尚未临幸后宫妃嫔,老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且不说子嗣之事关乎江山社稷,就论为了平衡朝事,为皇室开枝散叶,陛下您也不能再如此任性了。”

    低低垂着眉头,赵绵泽不答。

    崔英达叹一口气,柔和的语气,带了一些无奈,“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的心思,老奴有何不知?陛下钟情夏家小姐,没有错。做为男子,作为夫君,你可以心里只爱她一个。可做为帝王,雨露均沾,平衡后宫,才是王者之道,才是绵延子嗣与社稷福祉的不二之选。”

    手指慢慢地攥紧,赵绵泽一笑。

    “多谢公公提点,朕知道了。”

第849章 她的夫君(1)

    说罢他没有去看银盘里的名牌,而是转头看向何承安。

    “北狄与南晏正待和议,宣惠妃来侍寝吧。”

    崔英达看了一眼他凝重的面色,目光里露出一抹赞许。何承安低低应了一声“是”,退出去宣旨了,可了解如他,分明听出他平静的声音里……说不出来的无奈与忧伤。

    乌兰明珠从未想过入宫第一晚便要为皇帝侍寝,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时辰公公才来传话。在她忐忑不安的讶异里,几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入了净房。一群宫女涌上来,闪着暗里窥视的眸光,殷勤地侍候她沐浴。

    光着身子入了那飘着花瓣的木桶,水温适度,不冷,也不热,她却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何公公,陛下不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吗?”

    “嗯”一声,何承安在屏外等待,声音很轻。

    “那怎的……又宣我?”乌兰明珠略有不解。

    “娘娘就不要打听了。”何承安的嗓子,在安静的撩水声里,显得格外尖细,拖曳得比夜色更为支离破碎,“再说,主子的事,奴才也说不得。娘娘初来,怕是不太清楚,这些话若落入旁人耳朵里,恐是不妥,多生是非。”

    在赵绵泽这些嫔妃的面前,何承安并无太多的恭顺,但也绝对没有半点不恭顺。他是宫中老人了,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稀罕事,自有自己拿捏的分寸。

    出浴之后,擦身子、描眉、点翠、更衣,一件件细碎的事情宫女们都做得格外精细,等乌兰明珠收拾好前往源林堂的时候,已近四更了。

    夜风入袖微凉,更鼓敲得她心乱如麻。一路回忆着嬷嬷交代的侍寝事宜,竟忘得一干二净。

    皇帝的寝殿里,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红烛高燃,光线仍有些昏暗,明黄的帷幔低垂在地,随风而摇,屏风后面,那个斜躺在龙榻上的年轻帝王,俊朗的五官在灯光里阴晦幽暗,手里懒洋洋的拿着一本书,许久都不曾翻上一页,也不知是在看,还是没有在看。

    “陛下,惠妃娘娘来了。”

    何承安得体的提醒了一声。赵绵泽像是回过神来,侧过头,他看向乌兰明珠,眸子眯了眯,没有一丝笑意。

    “臣妾见过陛下。”

    乌兰明珠手心汗湿,福身施礼。

    赵绵泽一动不动,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动,一直保持着那个恭顺柔性的动作,不敢抬头,只有一双眼睫毛在胡乱地眨动,宣示着它主人的情绪。

    “抬头。”

    听得他淡淡的声音,乌兰明珠慌乱抬起头来。

    “大宴时不是很会笑?怎的不笑了?”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紧抿的薄唇缓慢地张开,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乌兰明珠心里一怔,凭着女子天生的直觉,她感觉得出这个皇帝不太喜欢自己,但从漠北到金陵,她早就没有旁的出路,他召了她来侍寝,不管她心里如何想,她都必须向他微笑。

    “陛下恕罪,臣妾……有些紧张。”

    这一笑,她笑得极为妩媚。这一句话,她也是思量好才说的。但凡男子听了,即便不怜惜她,也不会因此怪罪。

    “笑的时候,唇角抬高一点。”

    赵绵泽的声音有些低哑,可入了乌兰明珠的耳朵,更觉得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命令。但不管他有多奇怪,她都没法子反驳。

    几无迟疑,她翘着的唇角抬高一些,目光温柔似水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融融如火,一个害羞的小梨涡在她抬高唇角时,若隐若现地跑了出来。

    赵绵泽目光深了深,在火光的照耀下,眸子里似是跳跃了两簇火花,不知是否是满意了,他慢悠悠放下书本,递入欠着身子侍候的何承安。

    “过来,侍候朕更衣罢。”

    乌兰明珠心里一跳,紧张地看何承安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退了开去,她双脚有些发颤,但终是顺从地踩着小碎步走向龙榻,端着那般的笑,柔柔的道。

    “陛下,臣妾从漠北来,好些规矩姑姑虽是教过了,但臣妾愚钝……若是侍候不好,请陛下恕罪。”她低低的说着,娇柔的声音像一阵拨乱的琴弦,紧张不已。

    赵绵泽没有吭声,低头凝视她片刻,目光里,有一种她说不出来的凉意。她不明所以,脸蛋儿一阵发烫,不敢看他,低下头去。

    他眼波暗沉,扶住她的肩膀,伸手放下明黄的纱帐。

    何承安默默退击了帐外。

    寝殿里,许久没有人的声音,冷寂得不像是一场快活的狂欢。乌兰明珠紧张地缩着身子,一股陌生男子的气息,带着幽淡的熏香味儿,牢牢地充斥在她的鼻端,她垂着的眼睫颤了又颤,双颊发烫,羞得满面通红,心脏怦怦直跳。

    “陛下……”

    他低头,没吻她的唇,却吻在她唇角那一个若有似无的小梨涡上,声音喑哑,极为温柔。

    “以后多笑。”

    一片片明黄的流苏,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晃动在乌兰明珠的眼前。面前的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俊气温雅的面孔,至高无上的权力……而他是她的夫君了。她无法细究这一刻的心情,但亢奋多于痛苦,快活多于害怕。

    “陛下,臣妾……喜欢你。”

    这话她说得很顺口,也很冲动,没有考虑彼此的身份便脱口而出。于这脱口而出的一瞬,也从未想过一句“喜欢”会成为她一生的枷锁。只是这一刻,当她真正属于这个男子这个君王的时候,她急需用一句言语来表达情绪,表达她从少女到妇人的改变。

    身上的人没有回答她,她颤抖地眨着眼睛,也没有敢看他,双颊红得像三月的桃花,只感觉他深幽的目光似是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便很快闭上了眼。

    恍惚间,她听得他问,“朕如何?”

    “嗯?”她略微不解,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深沉的眸色,仔细一想,耳根倏地一烫,羞涩的小声道:“陛下……自是极好的。”

    一夕**,他没有再说话。

    “小七……”

第850章 她的夫君(2)

    大概太过激动,这两个字他喊得声音清楚,也很缠蜷,却惊了乌兰明珠一下。

    “陛下……”她轻唤一声,他猛地睁眼。

    只一瞥,他别开脸去,翻身在侧。乌兰明珠双眸顿时凝住,他喊的不是她,他的脸上,也分明不是快活,而是一种难以言状的伤感。

    她很想知道小七是谁,可她不敢问他。在来这里之前,她便听说,赵绵泽在房帏之事上并不热衷,对宫中妃嫔也不冷不热,想来应当就是心里藏了一个人吧?不过,在那么多妃嫔里,他第一个召幸了她,证明她与旁人还是不一样的。

    瞥头看着他俊朗的侧颜,乌兰明珠想到先前,脸上一热,手便轻轻搭了过去,缠在他的脖子上。心窝里涌动的情意,说不清是爱意,还是心酸。只是好想那个能让他在紧要关头叫出来的名字是自己。

    “陛下,臣妾替你洗洗……”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酸疼不适,一心想要讨好他。可他却冷冷瞥过来,低喝一声。

    “何承安,送惠妃回宫。”

    “是,陛下。”帐外,何承安暗叹了一声。

    乌兰明珠心里一窒,噤若寒蝉。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的第一次罢了,夫君能够好好的安抚一下,即便他什么也不说,能并头听听呼吸也是好的。

    可如今……

    她的后背上,陡然升起一阵凉意。

    “阿七,没事了。”

    “阿七,爷在这里,不会再丢下你。”

    “阿七……”

    豆火似的光芒,微弱地在眼前晃动。

    夏初七耳朵里有人说话,可她一直处于半昏厥的状态,令她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处于真实的环境里。她记得赵十九突然闯了进来,他吻了她,就那般,她就不争气地昏倒在他的怀里。

    可是他怎么能在这里?

    这里是东宫,是楚茨殿。

    “危险……赵十九……危险……”她干涩的嘴唇一张一合,双拳攥紧,拼命地想要叫他离开,可喉咙却像塞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如同梦魇,脑子清醒的,手脚却动弹不得,急得额头上满是冷汗。

    “阿七……”

    这个声音确实是赵十九。

    除了他,旁人是不会用这样的声音唤她的。

    她一直知道,赵十九对她说话的时候,与别个是不同的,好像就连音调也都不一样。他在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嗓音是平淡无波的,基本处于同一个音频。但他与她说话时,不论他是喜是怒,总会有起伏,而且会格外的性感好听。

    不行,赵十九不能留在这里。

    “赵十九……快离开这里……他会杀你……”

    她压着嗓子又喊一声,不知是否喊了出来,只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抱在怀里,那是一个熟悉的怀抱,他宽厚的掌心轻轻顺着她的脊背,从上而下,像在哄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极有节奏,极为怜惜。

    “爷,巾子来了。”

    晴岚走过来,要替她擦脸。

    “我来。”赵樽低着凝视着怀里的女人,接过巾子,细心地替她擦着汗,末了又放在她的额头上。想了想,见她还是不睁眼,似是不放心地道,“再不醒来,就去请太医。”

    晴岚一愣,与边上的郑二宝对了一个视线。

    “爷,不妥……”

    “不要太医!”不等赵樽再说话,原本迷迷糊糊的夏初七就像被蜜蜂蜇了,激灵一下醒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叫太医!”

    她双颊酡红,目光迷离,看着面前含着喜色的双眼,又缓缓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还躺在楚茨殿药堂里的小床上。除她之外,药堂里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真的是赵十九。

    “为何不要太医?”他淡淡地问。

    梦中的惊惧与思念,在看见这张冷肃的面孔时,通通都化为了乌有。夏初七斜睨着他,想到她为了小十九做的这些事,想到她一个人可怜的身处宫中,他却要娶旁人为妻了,突地有些气上心来。

    “关你何事?晋王殿下,深夜入宫与皇后私会,你可知这是杀头的罪?”

    看她作上了,赵樽眉梢一扬。

    “皇后准备如何治罪?小王领了便是。”

    夏初七见他如此,一噎,别开身子。

    “你个不要脸皮的。”

    赵樽唇角微微一抽,将她别扭的身子搂在怀里,她仍是不甘心,还在拼命挣扎,他无奈的一叹,正准备哄,突听郑二宝在身边“哧哧”的发笑,身子一僵,回头递一个眼神给他和晴岚。

    “你两个外头守着。”

    晴岚会意,福身离开,“是,爷。”

    赵樽顿了下,又道:“出去让甲一告诉张望,本王一个时辰后离开。”

    “一个时辰?”夏初七抽气一声,不再挣扎了。

    晴岚应了一声“是”,瞄一眼夏初七失望的脸色,没有忍住,“噗哧”一笑,与眉开眼笑的郑二宝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要往外走。可看他们如此,夏初七却恼了,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皱着眉头。

    “小蹄子,你在笑什么笑?”

    “笑七小姐呀?明明舍不得爷离开,还要与爷闹别闹。一听说只有一个时辰了,脸色就变了。”晴岚看他二人历经波折终是见了面,心里替他们欢喜,戏谑时,脸上的笑容也极是灿烂。

    “谁说我舍不得他?”夏初七瞥赵樽一眼,恨声一哼。

    “哎呦”一声!皇帝不急,果然急死太监。郑二宝看她这般,为他俩只得一个时辰的相处焦心不已,“王妃您就不要矫情了,赶紧与咱爷叙叙话儿。奴才几个就候在外头,天大的事儿都不会来扰,您好好侍候爷,做什么都成……嘿嘿嘿……”

    “滚滚滚!”夏初七哧的一声,忍不住笑了,朝他翻了一个白眼,“你说你一个太监,不好好的做太监,懂什么啊?”

    “太监就不能风流了?”

    “你那是下流!”夏初七又笑。

    “奴才这是……主子,这是什么来着?”

    郑二宝巴巴地看着赵樽,可他家主子爷显然不耐烦了,眉头一皱,目光凝在他身上,像结了冰。

第851章 她的夫君(3)

    “再不滚蛋,你那叫血流!”

    “是!奴才马上就流,马上就溜。”知晓自个儿在里头碍了二位主子的事儿,郑二宝笑眯眯地欠着身子,后退着出去,掩上了房门。

    药堂里只剩下二人。

    一股子浓重的中药味儿浮在空气里,夏初七没有看赵樽,黑着脸自顾自先找了药片吞下,哽了哽喉咙,这才趿着鞋子坐了回去,瞥他。

    “说罢,找我做什么?”

    “阿七……”他望定她,声音极低,手抚上她的脸时,黑眸里一片赤红,在极力隐忍的情绪下,分明波动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歉疚。是一种对他无法参与的四个月,她所承受的百般痛楚而无能为力的深切歉意,还有痛处。

    “你吃苦了。”

    他又低低补充了一句。

    那低低的声音,破碎得近乎哽咽。

    夏初七猜测,他一定都知道了。

    在她昏睡过去这一会,晴岚那个小叛徒,一定会把她入宫之后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他的。

    她抬头,与他四目对视。

    看着他记忆中的面孔,听着他记忆中的声音,就像一个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终是冲破云雾,得见仙山一般,眼前一阵模糊。

    念到深处,是无言。

    往常的无数个日夜,她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那时,她找不到他说。在燕归湖的边上,时间太过仓促,她什么也来不及说。如今终是只剩他二人相对了,她却眼酸酸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他眼睛里明显的疚意,她润了润唇,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感情之事,原就没有谁欠谁的。归根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做的事情都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他背上这样的包袱,往后两人还如何相处?

    她冷了面孔,扯过被子裹身上。

    “晋王要是无话可说,就赶紧出宫吧。你是晓得的,这里赵绵泽随时会来,你多留一刻,便多一刻危险,我可不想看着你被射成马蜂窝。”

    “有。”赵樽声音喑哑,面色一沉,冷不丁抱住她,连人带被子拉入怀里,那动作大得夏初七心里一悸,咬着下唇,握紧拳头便去捶打他。他低低一笑,直接把她抱起来,压坐到腿上,霸道地掰过她的脸,深沉的眸望入她的眼中。

    “看我做甚?”她恼了。

    “胖了。”他笑,“还沉了,猪一样!”

    “你个混蛋!”夏初七倒吸一口气,抬手又要打他,他却扬起眉梢,反手握紧她的拳手,拉到唇边吻了吻,敛住神色,一字一句问。

    “你怎的从不把爷的话放在心上?”

    夏初七半眯着眼,抿紧唇,不回答,只斜着眼睛观察他的表情。心里一直琢磨,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到底知不知道小十九的存在了,若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不问,若是不知道,实在太不科学。

    “说!做错没?”

    他紧一下她的腰,声音令她心里一凉。

    这是要找她秋后算账的意思?可她都没有找他算账,丫凭什么先找上她了?她狐疑地探出一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指头痒痒的,那刮手的胡渣极为真实。

    “什么错不错?我不知。”她装傻。

    “爷可真想揍你!”赵樽在她肉肉的臀上掐了一把,见她皱眉,方才松了手,无声叹息,“阿七,皇宫不比别处,说它是修罗地狱也不为过!你为何这般不听话,偏生要闯进来?”

    夏初七看着他深浓的眼,眼眶突地一红,“你不是死了么?”见他面色微微一凉,她垂下眸子,声音便多了一些委屈,“阴山一别,足有三月余,你既然活在世上,为何不让我知晓?若是你早一步告之我,早一点,再早一点点,我也不至于会接了赵绵泽的圣旨,也不会入成为他的皇后。再早一点,我也不会入了皇宫。这怪谁,都怪谁呀?”

    心里太多的压抑,她低吼着,双手不停捶打他的胸膛,像一只伶牙俐齿的小兽,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终于见到亲人一般,尽情的在他身上放肆。

    赵樽从前最见不得女子撒泼。

    可看着她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已,又打又咬,完全不讲理的小样子,他的心里却软成一滩水,连一句硬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于,他都不想说那时自己一直昏迷,身不由己。因为任何一句借口,都无法弥补他的女人。

    “傻丫头!都怪我……怪我。”

    他叹着,搂紧她,握牢她的手,紧紧与她十指相扣。她横他一眼,使劲扭着,再装不出那一种名门女子写意画一样的淑静来。他似是喜欢她这般,低低一笑,仍是圈了她坐在腿上,手指从抚一下她的鬓发。

    “你再这般造,爷就耐不住了。”

    夏初七愕然一瞬,惊呼一声。她面上一热,缩了缩手,可挣脱不开,终是故作不悦地哼一声,别开脸去。

    “无赖!”

    “无赖配流氓,不是正好?”

    “配什么配?”夏初七猛地瞥过眸子来,定定看他,想到他那几个月都是与旁的女子在一起,不由心里发酸,语气也涩了几分,“晋王殿下如今择有佳偶,又是一国公主,两情相悦,有情人眼看就要成眷属了,你还入宫找我做什么?”

    “娘子在这,爷怎能不找?”他笑得十分好看,似是哄她一般,换了一只手,将她侧抱起来,揽在怀里,低头吻她。

    “谁是你娘子?”夏初七柳眉一竖,撑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压下来,收敛眉目,正色道:“我问你,你在麟德殿当众说的……要娶乌仁潇潇,可是认真的?”

    赵樽眉梢一扬,抽出她发髻上歪斜的珠花,又重新为她簪了上去,方才似笑非笑地点头。

    “认真的。”

    心里突地一疼,夏初七眉头皱起,气不打一处来。说着便要跳下地去,他却不让,不由分说地按住她的腰,按向自向那充勃之处。

    “阿七,你听我说。”

    夏初七回眸瞪他,正想按照琼瑶套路里那般,捂着耳朵说几句“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只是想想那个画面又醉了,忍不住“噗哧”一声,笑着戳一下他的胸膛。

第852章 她的夫君(4)

    “说罢,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他唇角轻扬,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抚了抚,“你先告诉爷,你身子要不要紧?为何好端端的会昏厥?”

    “不要岔话!”夏初七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并不与他细说。她先前昏厥,大抵是因为怀丶孕与跳湖两件事情造成的,如今吃了药,已好了许多。

    想了想,她道:“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有数。你只需老实交代就可以了。”

    “交代什么?”他淡淡一笑,完全地深拥住她,低头埋入她身前,牙齿轻轻的咬她一口,可恶地轻扯着她的衣裳,拨开那料子,脸便埋入里,在她带着幽香的身上汲取着那令他安心的气息。

    “赵樽啊赵樽,你还敢装蒜?”夏初七知道这厮想要转移话题,可被他胡碴子狠刮几下,她受不住的哆嗦着,语气身不由己的拖曳起来,像是极为受用一般,那情态,令她羞窘不已。

    见她这般,他低笑一声,压了声音。

    “阿七不必管这些,只需记得,爷不会负你。”

    夏初七呼吸不畅,掰着他的脑袋。

    “何谓不负?你都要娶旁人了……”

    赵樽嗯一声,没有回答,像是渴了她许久,很快便将她白笋般细软的肌肤暴露在面前,黑眸里是一种深深的迷恋。她又羞又恼,在他的注视下,身子情难自禁地泛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不说清楚,不许碰我。”

    他目光一眯,用力埋头,“阿七信我。”

    “我信你有什么用?”

    她激灵一下,声音有些变调,吃不住他呵气一般的骚弄,咯咯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狠心推开他,拢好衣裳,“我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安置乌仁?”

    他皱起眉头。

    二人对视,久久不语。

    霎时,一种铺天盖地的酸楚淹没了她。

    她目光一涩,看着他,“她是个好姑娘。”

    他双臂一紧,用尽力气抱紧他,“我知道。”

    她眯眼,一时恍惚不已,“那你怎么办?”

    “眼下不说这个。”他回避着她的目光,低头,吻住她。

    “不行!”

    “为什么?”他眉心微跳。

    “不为什么,就是不行。”

    她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知道小十九。但他不提,她也就不说。可她不说,他就像故意收拾她一般。

    “阿七,只一个时辰。”他低叹。

    “知道就好。”她低应。

    “抓紧。”

    “……”夏初七气恨不已地看着他,突地有些怀疑,以前那个傲娇高冷的赵十九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哆嗦一下,她终是不能再瞒他。

    “别,我有了……”

    “有什么了?”他不急不徐,轻轻拔弄她。

    “有孩子了……”

    “是吗?”他淡淡的,情绪不明,可声音里分明就有几分冷凛之意,“即是有孩子了,为何还这般大的胆?还敢孤身犯险?嗯?”

    夏初七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赵樽也在看她,定定地,一眨也不眨,俊美的眉目逆在灯火的光影里,神情看不分明,却冷得她倏地打了个寒噤,蜷缩在他怀里的身子,缩了一缩。

    “赵十九,你变坏了。明知我怀着身子,明知……做不得,你偏要弄得我不上不下,你太可恶!”

    “阿七,你着实该罚!不听话!”他眸色沉沉。

    夏初七眉梢一挑,还没有从他那句话的意思里反应过来,身子很快便再次落入他的掌中。他一直顾惜着她,可《风月心经》真不是白习的,即便如此,她仍是身不由己的被他推入了一个更加羞恼的境地。而他所谓的惩罚到底是什么,她终于知晓了。

    “赵樽,你这个混蛋!”

    “骂吧,看你还敢不敢。”

    “我咬死你。”

    “咬不着!”

    “我让小十九咬你。”

    “那也得生了再说。”

    “我……啊……”

    半个时辰。

    短暂的相聚,过得很快。

    一个要死不能死,要活也活不成的过程,让夏初七娇声吁吁,大汗淋漓,可在她发了一身的香汗之后,原本晕眩的脑子清明了,阻塞的鼻子也通泰了。

    这真是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天就要亮了。

    他看她一眼,慢慢起身。

    看着他烛火下颀长的身影,夏初七眼圈一红。

    “你……要走了?”

    他是得离开了,再不走,等禁军换岗,就走不成了。回头看她一眼,他轻“嗯”一声,出门唤一声晴岚,很快拿回一套干爽的衣裳来替她换上。

    “乖乖的。剩下的事,爷来安排。”

    夏初七身子乏力,仍是撑着走过去,双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将头抵在他的下巴上,低低地问:“我今日若回了魏国公府,你会来见我吗?”

    “不会!”赵樽低低道。

    “你敢!”她眉梢扬了起来。

    他一声叹息,手指轻轻捋顺她的发,“阿七,爷会在你的身边,你不要怕。但事情未定之前,少见面,对你有好处。还有昨夜之事,下回不可再那般冲动……爷会有法子的。”

    “除非你答应来看我。”她紧紧环住他的腰。

    “傻七!”他低下头来,在她额上一吻,“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儿。再过数月,你我便可长相厮守。”

    听他提起孩儿,夏初七抬头,目光晶亮地看着他英武的眉,微微一笑,“爷,你说小十九,是个儿子还是个姑娘?”

    “你想要甚?”他笑。

    “儿子会不会好一点?我喜欢帅哥。不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姑娘,最好都长得与我一样。若不然,太便宜你了,你这个爹,做得实在便宜……”

    “谁说便宜?”赵樽笑叹,“爷若不尽力,岂有他小子……”说到小子,他突地敛了眉,怪异地看她,“阿七,不要小子,还是生姑娘吧。”

第853章 何谓良人?这便是了(1)

    “为何?”夏初七诧异了。

    “像你说的那般,都要与你长得一个样,还是姑娘好一些。若是个小子,长成你这般,将来如何娶媳妇儿?”

    “你!”

    夏初七原要斥他,可看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又“哧”一声低笑起来。他也是一笑,二人相视,笼罩了许久的阴霾终是散去,心里软得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般柔软。

    抚着小腹,想象里头的小十九出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儿,她眉目间全是母爱的光晕和笑意。她放开了他,看他戴上禁卫军的头盔,穿上禁卫军的盔甲,她突地有一些酸涩。

    他是赵十九啊。

    他向来做事讲求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他何时委屈过自己这样扮成普通禁军?说到底,他还是为了她啊。她心里一涩,圈上他的胳膊。

    “赵十九,你不要顾念我了。我的事,都会自已处理,你只管办你的大事去……”

    赵樽回头看来,揽她入怀。

    “傻七!爷若是连妻儿都护不了,夺得天下又何用?”

    “爷……”她声音一柔。

    “在爷这里,阿七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她听见他沙哑而沉痛的声音,心里一窗,仰起头来,看着他一夜间又冒了头的胡碴子,踮着脚尖,用力咬一口他的下巴,压住那一股子酸涩的离愁,终是展颜一笑。

    “去罢,一会天亮了。”

    “等我。”

    他大步出了药堂,门开了,甲一站在门口,像尊木雕似的,一动也没有动。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抬手拍了拍甲一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人影已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夏初七躺回到床上,盖好被子,许久未动。

    直到天边露出一抹鲤鱼白,郑二宝小心翼翼地进来,在她的耳边低嘀了一句,她才挑高眉梢,似笑非笑地撑起身子。

    “不必摆早膳了,回房收拾东西。”

    夏初七出了一身汗,身子松快了不少。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除了一匹马,两只鸟,只有一些换洗衣服。赵绵泽给的东西,她不想要。领着郑二宝、晴岚、梅子和甲一等人,他们去了前殿等候。

    先前赵绵泽派人来传话说,准备好了凤辇,送她回魏国公府。今日他要早朝,就不过来送她了。

    当然,她也知道了他昨夜召幸乌兰明珠的事。

    这样的结果,令她紧绷的心松下不少。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女人,尽管她对赵绵泽有许多的怨恨,可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还有昨夜她要举火自丶焚时,他那眼睛里深切的痛意,仍是令她有一些触动。

    如今他能放下,自然是好的。

    不来相送,以免彼此尴尬,那就更好。

    按照大晏的俗成礼数,一直到大婚那日,她与他都不会再见面了。他贵为帝王,想来也不会再跑魏国公府来找她。

    不过,还得防住他才好。

    上了凤辇,往东华门的路上,一路可见匠人在翻修殿宇。赵绵泽登极之后,虽没有耗废银库大肆修葺,但到底是新帝承业,面子上的东西,也好歹得做齐活了。

    见到皇后的凤辇出宫,宫中有人私下议论。大抵猜测是惠妃昨夜承宠,皇后娘娘与皇帝置气回府一类。

    夏初七不在意旁人说什么,看着这红墙碧瓦,雕梁画栋,心里就一句话,总算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但愿再不要踏入此间一步。

    坐在凤辇里,她打了帘子望向层层叠叠的宫殿玉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除了执凤仪的锦衣卫仪仗队,沿途跟随的兵卒竟足有上千人之众。

    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她唇角掠起轻笑。

    不管是楚茨殿,还是魏国公府,果然还是逃不过赵绵泽的监视……

    她放下了帘子。

    东华楼门上,赵绵泽目光微微一凉。

    兰子安站在他的旁边,也不时望城楼下的凤仪队伍。

    “陛下,回吧,臣工们该等急了。”

    赵绵泽轻“嗯”一声,暗沉的眼眸,带了一抹凉意看向他,“子安,好好筹备朕的大婚。”

    “是,微臣省得。”

    兰子安扛手施礼。

    赵绵泽的脚步一直没有移动,看着城楼下远远而去的一行人,眉头一点一点收敛,拳头亦是攥得生痛。他不想放她出宫,可昨夜把话已说成这般,他堂堂天子,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

    “陛下……”

    兰子安又轻唤了一声。

    他回过神来,终是收回了视线。

    “走吧!”

    贵为帝王,他可以拥有后宫三千,可以要遍天下的美女,却偏生得不到最心爱的那一个。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啷……”

    城门开启的声音,钻入耳朵。

    赵绵泽一惊,猛地上前一步,看向城楼之下。

    “小七……”

    兰子安眯眸,看见他右手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转眼,夏初七回魏国公府已有半月。

    在她回府之前,工部来了匠人把夏楚在魏国公府时居住的“楚茨院”给收拾了出来。也是回到此间,夏初七才明白赵绵泽当初为何在东宫为她准备的居处非得叫“楚茨殿”,原来那只是一个拿来品。在魏国公府里,原就有一个这样的地方。

    只可惜,换了一个灵魂,未必能感受他那份情深。

    在楚茨院这些日子,她像坐了一回时光的轨道,把夏楚先前留在院里的东西,都看了一个遍。概因是同一个身躯的原因,即便二人有不同的灵魂,她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对赵绵泽的一往情深。

    在楚茨院里,只有一个名字——绵泽。

    夏常除了为她新添一些盆景摆设之外,屋内基本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在夏楚居住的内室床榻边上,有一个高高的花梨木精雕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很多,大抵都是新的,一看便知她没怎么翻过。但是在书案的几个大画筒里,却插了夏楚的画作若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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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深仇与她何干?她只有两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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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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