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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69章 致命一刀后的践踏(1)

    顿时,她腾地坐起,低喊了一声,“赵十九。”

    话音未落,她飞快下床往营帐外面跑去,刚撩开重重的帐帘,便撞进来一股子凉空气,冷得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但头顶上,也适时传来一个声音。

    “怎不穿鞋子就跑出来了?”

    他语气不太友好,还有些生气,显示是在担心她。

    可夏初七先前太过急切,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忘了穿鞋。闻言,左脚与右脚互相搓了搓,她拽着他的衣袖,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儿,慢慢靠入他宽敞的胸怀里,不吭声,就装乖顺。

    “哎!”

    他的叹息,全是纵容。

    一年多来,两个人每晚相拥而眠,呼吸交错,如今分别,她原本是闹着要跟他一起去的。可他交办了营中重要的差事与她,她走不成了。在她的记忆中,这还是赵樽第一次郑重的向她交办军务,她不能让他为难。再且如今又有了李邈的事情,她更走不开。但想到这些,她突然有些恼火,恼火往后一段日子,或两三天,或七八天,或十来天,或一个月都将感受不到他令人心安的心跳和呼吸,再不能睁开眼睛就看见他了。

    “我以为你走了。”

    她的脸色在薄暮下的营帐门口,显得有些苍白。

    “傻七,我即使要走,也得和你道别。”

    “嗯。”她环住他的腰,眼睛里满是依依不舍的别情。她喜欢他用这种沙哑又无奈的声音叫她“傻七”,喜欢他用这深邃专注的视线看着她,喜欢他明明不悦还默默地抱着她,任由她撒赖。

    夏初七不爱太矫情。

    那情绪被压入心里,她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好。”他拦腰将她抱起来,放到床沿上坐好,又蹲身下去,拿过她的靴子慢慢套在她的脚上,做得极是认真。夏初七一动未动,只是认真看着他为她穿鞋,眼眶里慢慢就蓄上了一层潮湿的雾气。

    夏初七心里的赵樽无所不能,可他并不太习惯侍候人,所以,为她穿靴子的过程便做得复杂和缓慢,等他好不容易一板一眼为她穿好,将脚放下地时,他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在轻雾般的灯光下,低低一笑。

    “阿七长大了,得做新鞋子了。”

    他不提,夏初七也知道。

    漠北的生活资源少,但她这身子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脚长大了,脚上的靴子属实有些紧,尤其是她穿上了厚厚的棉袜之后,更是难为了双脚。

    但她没有提过,更没有告诉过他。

    一双鞋不合适,比一个人不合适要轻松许多。

    只要与他在一起,穿什么都无所谓。

    “才不要!旧鞋穿着最舒服。”

    她笑吟吟的说着,却从赵樽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歉意的光芒。她知道,赵樽是一个骄傲的男人,他的女人在长身子的时候,竟然没法子有一双合脚的靴子,这对于他来说,比被人扎上几刀还要痛心。

    “阿七,再等等,很快一切都好了。”

    听着他几乎没有情绪的解释,夏初七点了点头,笑着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我相信,你马上就要走了吗?”

    她问得极轻松,可眼眶是红的。

    “嗯。”赵樽看着她,“刚点完兵,将士们都在校场上等着,我是过来与你辞行的。”

    “哦,好,那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见她淡然,赵樽明显松了一口气。想想,又将她抱起来,放坐在床沿上,“不然,你再睡一会?”

    “不睡了,等下我便要去找表姐。你快走!”

    她笑着推他离开,想尽量表现得轻松点,可沙哑的声音,却掩不准她的情绪。在他转头离开的刹那,她心里一激,冲了过去,紧紧环住他的后腰,把脸贴在他宽敞温热的后背上。

    “赵十九,你要早些回来。”

    赵樽解开她的手,回头捋了捋她的头发,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似是想安慰,但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步出了营帐,那肩膀上进来时还挂着的雪花,到他出去时,还没有融化,只一件黑色滚边的大氅在冷风中荡漾。

    “扑!”一声,帘子放下了。

    帐里,只剩她一个人。

    今天是腊月初七,是她的生日,他走了。

    夏初七搓了搓手。刚抱过他的腰,他冷硬的盔甲凉了她的手,一时难以暖热,她伸手到火盆上烤了烤,默默的静坐着,直到听见外面吹起了号角,才慢慢踱出去。

    校场上,一众将士列队而立。

    赵樽骑在马上,身穿戎装的他,腰佩长剑,外罩黑色大氅,手握缰绳,没有望她所在的方向。于千万人中,他永远是那般的卓尔不群,佼佼尊贵,无人可及。

    “将士们,近来天寒地冻,情况你们都看见了,饿的饿,病的病,我军许久没有行动了,战斗力急剧下降。今日随本王前去阴山带粮草,就当操练一下兵马。余下留守大营的将士们切记,北狄骑兵彪悍,对漠北地形又熟,我军如今虎落平阳,但绝不要做软蛋。战必胜,攻必克,不论身处何种地步,金卫军都是响当当的好汉。”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战必赢,攻必克!”

    旗幡翻飞,枪戟铿锵。

    看着山呼海啸般呐喊的将士,赵樽抿了抿唇,慢吞吞回头看了一眼大帐的方向,似是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夏初七,回过了头去,高举佩剑,沉稳冷厉的声音直破清晨的薄雾。

    “出发!”

    漠北大雪窃玉,别离之情。

    辽东冷风偷香,依然颜色。

    归云去,鸳衾被暖,转眼人迢迢。

    一夜风雪过去,温情暖意的楼阁内,赵如娜只身躺在榻上仍是未起,直到绿儿红着眼睛端了热腾腾的汤药入内,唤她起来,她才略带涩意的起了身。

    隔着一层帐幔,绿儿没看清她的样子,只垂着头,规规矩矩过来,撩起帐幔挂在帘钩上,准备扶她起身。可被子刚刚一撩,她便吃惊的怔住了。

第570章 致命一刀后的践踏(2)

    “呀,侧夫人?”

    赵如娜被她一喊,低头一看,也是红透了双颊。

    昨夜她是累极而眠的,没有来得及收拾好自己,只见身上单薄的里衣领口上,绣花的盘扣被扯掉了,一片瓷白腻嫩的肌肤上,布满了令她难堪的红痕,有些用力过重的地方,诡异的透着一种淡淡的青紫色。

    反应过来是什么,绿儿的脸红了。

    昨夜动静极大,她就睡在外间,怎会没听见?

    赵如娜见她发愣,也是气血上头,赶紧背转过身去,没好意思看绿儿的脸,赶紧扯坏的盘扣掩好,待绿儿拿了换的衣裳过来,才接过那件浅粉水色的里衣准备穿上。可也不晓得是心里有鬼,还是实在手上无力,她双手直发抖。

    “侧夫人,奴婢帮你更衣。”

    绿儿是个灵性的丫头,抢步上前。虽语气低落,但仍是恭敬,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赵如娜红了红脸,点点头,呼吸起伏,显得那婀娜身姿,带着一种被人深怜厚爱后的缱绻。

    默默的,只有衣裳的窸窣声。

    想想昨晚的情形,赵如娜看绿儿的眼,多了些歉意。

    “你没事吧?”

    绿儿咬着嘴,摇头,“奴婢不敢。”

    赵如娜侧过头,看了一下她的眼睛。显然她是没有睡好,一双水眸里布满了红丝,即使这屋内光线极弱,也能瞧得明白。

    两个人相处时日极长,见绿儿如此,她情绪亦是复杂,“绿儿,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昨夜之事,你也晓得,我并非不成全。只是做不得主。”

    绿儿头垂得更低了。

    想到昨夜被撵出净房的冷遇,委屈得润了眼。

    “侧夫人,奴婢晓得。侯爷他不喜奴婢,与侧夫人无关。”

    “你也不必介怀。侯爷他,他的性子就这般,是个粗人,脾气是糙了点,但为人也算好的。往后你若不想在府里了,或有喜欢的男儿,我一定请侯爷替你做主,给你选一户好人家。”看着绿儿通红的眼,赵如娜语气很低沉,生怕她误以为自己是在幸灾乐祸,想想又再补充了一句实在话。

    “其实绿儿,做寻常男子的妻室,比做侯府世家的小妾通房更体面,更有奔头。”

    “侧夫人。”绿儿低低嗯一声,眼睛看着脚尖,“奴婢不嫁人,这辈子都守着你,侍候你和侯爷。”

    看她一眼,赵如娜心下微沉,也不再多说。由着她侍候洗漱,喝了汤药,等她端了早膳进来,坐在桌案边上,考虑一下,终是不忍的瞥了过去。

    “吃了吗?”

    绿儿怯怯看她,摇了摇头。

    “夫人吃罢,奴婢再吃。”

    “坐下一起吃吧。”

    赵如娜的性子素来温良,但受礼教约束,等级观念仍是根深蒂固。过去这些年,她待绿儿极好,在东宫里,绿儿的脸面比普通丫头大了许多,但她从不像夏初七那样,会与下人同桌吃饭。今日之所以如此说,是实在不忍看她难堪。

    哪料,听得她的话,绿儿吓得慌乱的跪下了。

    “侧夫人,奴婢不敢……也不敢介怀。”

    “哎!随你吧。”

    瞄她一眼,赵如娜终是不再勉强。

    昨夜的情形不仅兴高采烈的绿儿没有想到,她也始料未及。原本确实也是有心成全绿儿,但陈大牛的想法她又如何琢磨得明白?生为妇人,她知道,嫁了人就得为丈夫而活,虽说心下别扭,但一个人念了半天《心经》,她窝在被子里,仍是什么也没有做。

    等着时间过去的感受并不好。

    外面久久没有动静,他没回来,绿儿也没有再过来,她猜测他沐浴完直接带绿儿去主屋就寝了,也就熄灯睡下。没想到,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他却突然湿漉漉地闯了进来。

    “你怎会来了?”她记得自己这样问。

    “俺咋不能来?凭啥不能来?”黑暗里,他呼吸很重,就像与谁生气似的,说话声音粗急,噎得她好久没吭声,在感觉到他身上的凉气时,才回过神,喃喃问了一声。

    “绿儿呢?”

    “关老子屁事!”他没好气。

    “哦。那你来……”她以为是绿儿服侍不周,惹得他生气了,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安慰,却听他重重哼了一声。

    “睡觉。”

    “哦。”

    “俺明儿就走了,不管你做何想法,好赖老子今晚得睡这,你他娘的难不成还敢撵俺?”侯爷好不容易耍了一回威风,说了一个“敢”字,吹胡子瞪眼睛。

    “妾身没有,妾身哪敢……”

    “不敢就好。”

    他气咻咻一哼,就不客气地钻入了她的被窝,那猴急的样子不消多说,她也知道他想做什么。她没有反抗,黑暗中,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的手终是触到了她脸上的湿意。愣了愣,他没急着解裤带,却是把手勒在她的腋下,把她抱了过来,不像往常直入主题,像是觉着不好意思了。

    “俺又着急了。”

    “无事,紧着你高兴。”

    “气着了?”

    “妾身不敢。”

    听她声音闷闷的,鼻音极重,他感觉出她情绪不好,好像先前哭过了,但他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以为是自己粗糙的行为吓到了她,想想,他嘿嘿一乐,“要不,俺陪你说说话?你喜欢说点啥?”

    她微微一愕,随即抹了下眼睛。

    “侯爷说便是,妾身听着。”

    “那……俺给你背诗?”

    听说他要背诗,赵如娜比听见公鸡下蛋还要惊奇。咽了咽唾沫,她温驯的躺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心里真是好奇他能背出什么诗来。

    “这诗是俺在营中听人读的,说还有谜底,你也猜一猜。”

    在赵如娜又一声缓慢的“嗯”声里,陈侯爷清了清平素大得像喇叭一样的嗓子,难得压低了声音,慢慢地主说道:“有诗云:一物天生六寸长,有时柔来有时刚。软如醉汉东西倒,硬似风僧上下狂。出牝入阴为本事,腰州脐下作家乡。天生二子随身便,曾与佳人斗几场。猜一物。”

第571章 致命一刀后的践踏(3)

    “……”

    “快猜!”

    在他念前两句的时候,赵如娜心里就开始敲鼓。等他念完了,她的心终是悬到了嗓子眼,如今他非得让她猜,她恨不得钻入地缝里,如何还能猜一物?按说她是他的人了,这样的房帏歪诗私下里说说也是无妨,可她与陈大牛从认识到现在,交流过的语言还不如身体多,乍然来这么一段,让她如何说得出来?

    “侯爷……你怎生这般。”

    “猜不到?哈哈!”

    亏他还能笑?赵如娜已然无语。

    “俺营中的老爷们儿,没事逗个趣,说来与你顽笑的,猜不着就罢了。”他的手探了过来,贴近她时,呼吸已然不匀,“你睡你的,俺不会累着你。”

    赵如娜心如鹿撞,但她原就是温驯小妇人,便无多少拒绝的意思,更何况他如此急切,铁塔般硬实的身子翻过来时,她虽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种失衡般的颠转,一种与他关系的颠转,一种她无法拒绝的颠转。

    默了半晌,她终是先问了。

    “你先前……要了绿儿吗?”

    她想,他若是要了,今天晚上,至少这个时候,她不能从了他,她接受不了。听完,他身子微僵,撑在她的上方,双手托住她,微微向上挪了挪,以适应他的身高,急促的呼吸像是融入了一些怒意,就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兵卒见到了敌人,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便……

    “俺没要。”

    良久,在他笨拙的热情里,终是含糊地说了一句。

    赵如娜如释重负,却并不怎么意外。对,其实是不太意外的。就他这般急切的表现,她猜出他没要,他若是要了,又怎会这般冲入她的房中?

    双手抱紧他,一种无法再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地传入她的大脑,她觉得此时是那般的欣喜。只因他没有要旁人的欢喜。

    他如今还是她一个人的。

    这认知,愉悦了她的身心。

    她的愉悦,也引爆了他的情绪。

    两个人贴得极紧,从头到尾,不管在高处还是在低处,一直不曾说话,就像只专注地跋涉在旅途,停停走走,快慢不一,直到他突然压着嗓子问她。

    “你叫啥名字?”

    赵如娜怔忡了。

    过门嫁入他一年多了,欢好也好多次,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于他来说,她是菁华郡主,姓赵,是洪泰皇帝的孙女,是皇太孙赵绵泽的妹妹,是他定安侯的侍妾。除此之外,似乎并无特殊标签。

    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低低嘤了一声,声音小得像夜莺在低叹,“如娜,赵如娜,‘好风吹长条,婀娜何如妾’。便是这个如,这个娜,也是这个……妾。”

    说到“妾”字时,她的声音已是极轻。

    陈大牛虽是没听过这诗,却懂得妾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没有回应,只是越发勇猛。

    她贵为郡主,为什么会做妾,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没工夫去想自个儿此时有没有后悔当初的举动,却知道见她如此,并没有半丝报复的开心。

    说到底,他恨的人原就不是她。说来,她也不过只是一个替罪羊而已。想她小小一个女子,十六岁的年纪,披麻戴孝,头扎白花,三跪九叩,入了他的门,却不曾恨过他,还为了他的安危,不远千里到辽东。

    他是个正常人,有血有肉。

    他要了她的人,就再也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问。

    后来的事实证明,受罪得还是他自己。洪泰帝当初把孙女许他为妾,看上去他占尽了便宜,耍够了威风,结果这一番惨烈的厮杀结果,老皇帝仍是一个逍遥的局外人,这个残局还得他自己来收场。

    这一晚,一个“妾”字,似是触动了他某种内疚的情绪,他对她多了许多温存。但那只是事后,事中他仍是那个陈大牛,草莽似的凶猛,缺憾似的不知餍足。

    就好像她不是一个妇人,而是一个敌人。他也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员战将。而她虽不懂得如何讨他欢心,却也凭着女性的直觉迎合他。一场如鱼得水之后,他眼里的她,已然美似天仙儿,她眼里的他,已然不可取代。至少在感情上,换到下一次,她绝对无法再冷静地说出,让旁人去伺候他的话了。

    吃过早膳,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的南官帽椅上,捡起昨日的绣活来做,与绿儿叙几句话,时不时看一眼窗外的飞雪,想到他如今已经走到了哪里,昨日的心浮气躁,全如雪花遇火般融化。

    虽无书上描绘的爱情,但夫妻情分也是有的。

    正寻思间,外面突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过来的人是耿三友,得了她的允许,他入内,拱手低头。

    “郡主,宁安公主和文佳公主到了。”

    赵如娜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的担忧和安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东西,拂了拂裙摆,慢慢起身,跟着耿三友的脚步走向那扇雕花的森门,到了宅子门口,与宅子里的下人们一道迎接由兰子安领进来的两位高句国公主。

    “郡主金安。”

    兰子安是个长相清秀好看的男人,语气更是随和。

    见了赵如娜,他先请了安,又向她介绍了两位美娇娘。

    “这位是宁安公主,这位是文佳公主。”

    许是一路奔波的风霜,两位公主面上都染上了一层胭脂也盖不住的风尘,但身段窈窕,也是楚楚动人。年长些的是宁安公主,亭亭玉立,柔和有礼。年幼些的是文佳公主,约摸也就十五六岁,一双眸子里光华闪动,身披织锦斗篷,显得伶俐一些。二人皆是以新嫁娘的身份入大晏,样子极是华贵,仿佛一入院子,瞬间便天晴了。

    赵如娜是郡主,她们是公主。虽说公主比郡主尊贵,但赵如娜是天朝上国的郡主,她们高句国却是大晏的附属国,从身份上来讲,她们便不比赵如娜尊贵多少。

    若说差别,仍是在于一个“妾”字。

    宁安公主的性子温婉一样,将来也会与她一般的命运,做她哥哥的侧室,但好歹也是能封妃的人,算得上她半个嫂子。而文佳公主一看就比宁安公主娇横一些,所以,她将会是定安侯的正妻。

第572章 致命一刀后的践踏(4)

    赵如娜垂下眼皮,福身道:“二位公主有礼。”

    高句国人和寇岛上的倭人一样,汉化都很重,皇室的人更是都懂大晏官话。赵如娜口中说的,正是官话,她们似乎也知晓她的身份,宁安公主笑着回礼,也冲她福了福身。但或许出乎女性天生护食的心理,文佳公主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你就是定安侯的小妾?”

    宅子里的人,都叫她侧夫人,算是给脸面,一个尊称。

    但她直接用了“小妾”两个字称呼赵如娜。

    赵如娜心里蜇了一下,仍是微微一笑。

    “妾身正是。”

    文佳公主从上至下打量她几眼,唇角似是嘲弄的一掀,没再多说什么样,高姿态地摆了摆手,便高声说累了,要先安置,打头走掉。

    这比赵如娜之前想象的见面好了许多,默默地陪同着安置了公主的住处,等众人终于各自散去,她看着院中未化的积雪,想着那个今晨从她房里离去的男人,莫名的幽幽一叹。

    往后的日子,都得多一个人了。

    只怕,有得热闹。

    陈大牛这几日没有住在宅子里,但却有一些私人物品留下。她回了房间,赶紧让绿儿把他的东西都收拾好,不要放在显眼的东西,免得让文佳公主看见找事。

    她往常在定安侯府没有过与旁人争宠的经验,可出身宫中的她,却见得太多的手段,知道男人的东西在她屋里,始终会碍人的眼。

    选择默不作声,是最好的办法。

    可她想不作声,事情还是找上来了。

    晌午刚过,她喝了一碗绿儿端来的中药,做了一会绣活,觉得眼睛有些酸胀,将针线一别,正准备去床上小憩,文佳公主就不请自来了。

    她没有让人通传,是领了两个丫头,大剌剌进来的。

    赵如娜心里暗叹一口气。

    但如今大晏为了断掉高句国与北狄的联系,联姻极是重要,她明白这层关系,不得不应付她。见她进来,赶紧整理好衣裳,福身行了礼。

    她客气,但文佳公主极不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本公主怎样称呼你。”

    赵如娜微微一怔。

    昨晚上,那人伏在她身上,人在她身里挥汗如雨时,也曾这般问过。没有想到,文佳公主竟也会与他问一样的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缘分,心有灵犀?

    垂眸,低头,她样子恭敬。

    “妾身赵如娜。”

    若说妇人闺仪,若说皇室风范,赵如娜比文佳公主高出了不止一筹。天朝上国的郡主,从小所受的礼仪,又怎是高句小国的公主可比的?

    她不想张扬,但人的气质不会变,那份不卑不亢的气度与生俱来,她随便如此,还是惹得了文佳公主不高兴了。抱着双臂,她斜着眼睛,黑着看赵如娜,闷闷地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知道本公主是侯爷的正妻了吧?”

    “是,妾身知晓。”

    赵如娜如是回答。

    “那你还……”

    文佳公主想找个借口说她不恭敬,可她偏生低眉顺眼,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好来,反倒让她为难了,只随意质问了一句。

    “我听人说,侯爷今晨从你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没过门呢?赵如娜心里叹息,身子一动不动。

    “妾身不知。”

    文佳公主瞄着她,索性坐在了她先前的椅子上,自顾自拉了软垫靠着,眼睛也不眨地盯住站在她面前这位身姿婀娜的妇人,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着,好奇起来。

    “你跟我说说呗,侯爷是一个怎样的男子?他长得可好看?性子可还好?还有,定安侯府里的,有多少姬妾,有多少通房?有没有孩儿了?”

    待嫁女儿的心思,赵如娜自是知晓。

    微微一抬头,她抿了抿唇,“妾身不便说。”

    “这里又没外人,你是侯爷的小妾,本公主是侯爷的夫人,你与我说说自家夫婿,有何不便的?”

    “这个……”赵如娜眼睛微闪,微微低头,抚了抚昨夜被他啃过的脖子,脸蛋红红的,“侯爷长得好看,性子也……甚好,府中也没几个侍妾。就是,就是,有一些特殊的怪癖。”

    一听这个,文佳公主愣了愣,更好奇了。

    “你快与我说说?”

    赵如娜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即将说的话不仅卑鄙可耻,甚至可以说得上犯了七出之条。但这个时候,浓浓的意识主宰着她,让她很想这般做。

    争宠……她以前从没有想过。

    她曾经也厌恶过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妇人,可此刻她也于她们一样,仍是做了。先把绿儿和文佳公主的侍女屏退了出去,她才慢慢地走过去,装着很是害怕的样子,慢慢地解开了两颗领口的盘扣,将脖子上和锁骨下面那星星点点的青紫淤痕都展现在文佳公主的面前。

    “侯爷旁的事都还好,就在在房帏事上,很是有些怪癖。妾身如今……身上伤痕累累,已是没有一块好肉。”

    文佳公主尚未出阁,哪懂那许多?

    看着她细白的肌肤上明显的青紫,吓得倒吸了一口气。

    很显然,这一句话就把她先前的美好幻想打破了。

    “定安侯他,他竟然如此凶残?”

    赵如娜垂着眸子,面色极是凄婉,“这还算好的。严重的时候,他会拿指头一般粗的绳子捆了妾身,或用马鞭抽打,或用燃烛炙烧,还有……很多极是残酷的法子,妾身说不出口。”

    说到此处,她拿着手上绢巾轻轻拭着眼睛,像是哽咽不止的样子,唬得文佳公主许久都没有说话,脑子里全是血淋淋的房帏,面目狰狞的定安侯。

    “公主,你别介怀。兴许侯爷对你格外爱重,不会如此待你,妾身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了。”

    良久,文佳公主终是看了过来。

    “当真?”

    “公主……您还是别当真好。”

    赵如娜仍是苦笑。以前她与他在一起,确实没得多少欢娱。但至少昨晚,他顾惜着她,却也真不像前几次那般难受,终归是得了些好处——所以她想,她变得贪心了。

第573章 致命一刀后的践踏(5)

    “本公主……告辞了。你歇着吧,好好养着你的伤。”文佳公主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都有些变了味儿。原本她是来找茬儿的,却没有想到闻名大晏的彪悍战将定安侯竟是一个这样恶心的男人,她此时恨不得马上返回高句国才好。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赵如娜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样夸张的告诉她,原因只有一个,她想让文佳公主怕他,至少有了这样的认知,她不会主动去为他侍寝或者勾搭他。

    而她,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能拖一日是一日。

    奉集堡驿站。

    外间天气渐暗,屋里的炉火上茶壶在“滋滋”冒着声。

    兰子安静静地坐在案几边,专注地摆着茶碗,没有抬头,只轻轻说:“这是我从高句国新德带回来的泉水,不知泡出来的茶汤如何。”

    他说得极轻,清俊的身姿长而挺拔。

    “兰大人,你怎的不问我?”

    兰子安看着茶壶上“咕咕”直冒的水,微微偏过脸来,炭火映照下的脸,洁白如玉,说的话却是带着笑。

    “问你什么?”

    见那人不答,兰子安却从怀里掏出那个鲤鱼哨子来,“问这个吗?还是问你为何陈大牛离开奉集堡,你都没有下手?”

    “是……”

    兰子安轻轻一笑,打断了他,“定安侯领兵去了山海关,不是更好?山海关有皇太孙的天罗地网,你我何须操心太多。为官之道,往往不做比做好,不为比为好。烫手山芋,谁端烫谁。不如,你我等着看结果?”

    停顿一下,他见那人愣住,又笑,“对了,奉集堡有一种果脯,听说极是好吃,你尝过没有?我准备买些带回京去。”

    他岔开话题,似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令那人奇怪,可终是什么都没有再问,说了几句旁的,就默默退了出去。等他一走,兰子安面色沉下,看着手中的鲤鱼哨子,良久没有说话,直到内室的帘子再次撩开,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公子,如今我们就任由陈大牛领兵离开?”

    兰子安眼皮一抬,“不好吗?不必我们动手,坐山观虎斗,多安生。”

    “这样会不会出事?公子,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主公在天有灵,也不愿您为了他涉险。”

    兰子笑着,可眼睛却掠过一抹讽刺,“你放心,赵绵泽与赵樽这一局,还有东方青玄和北狄人掺和,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我若把命搭给赵绵泽,怎会可取?”

    “是,公子考虑深远。”

    那人默默的垂手立在边上,兰子安想了想,突然地说,“当年鎏年村那个女人,不知怎样了?”

    “小的不知,要去打听一下吗?”

    兰子安没有回答他,看着炉上的火,看了许久,微微失神,只觉得火光的中间似乎变幻出一张极是熟悉的面孔来,他低低一笑。

    “倒是小看她了。”

    世间的事,变数很多。前情,当初,往后,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冲了滚水入茶碗,兰子安垂着眼皮,看着茶汤慢慢变了颜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

    “山海关四方混乱,还不够热闹,如果再加一个高句,你以为如何?”

    “公子的意思,小的不明白?”

    “文佳公主是高句国王最疼爱的女儿,他若死在奉集堡,死在定安侯的宅子里……你猜高句,会不会出兵?你猜陈大牛又该如何,山海关的局势,会不会有变化?想一想,真是有意思。”

    漠北的风雪未停,夏初七在赵樽走后半个时辰,就与李邈出发了。一路上,她们赶得很急。因为,不管能不能治疗哈萨尔,都必须在三日内赶回来,完成赵樽先前交给她的军务。

    能治不能治,无人能保证。

    这话她如实告诉了李邈。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且看他的命了。

    李邈只是抿着唇,没有回答她。

    她知道李邈的心事,只能感慨。

    此去阿巴嘎,她是医生。和李邈一样,仍是男装打扮。随行的甲一和李邈一样都扮成了她的随从。但是,在李邈的授意下,他们出了北伐军大营没多久,都换成了一身蒙族人的打扮。

    她其实很奇怪,哈萨尔是北狄的太子爷,他们几个是陌生人,他的下属凭什么把太子爷交给她来治疗?人家就不怕他们是江湖骗子,把太子爷给治死了吗?

    李邈只说按她说的做,没问题,却不肯解释原因。

    一路上,她很沉默。

    只有夏初七偶尔逗逗“机器人”甲一玩耍。

    从锡林郭勒一路往西,便是阿巴嘎了。若不是天气情况太差,骑马用不了半日就能赶到。但大雪天行路,虽胯下都是好马,还是耽误了行程,约摸酉时,才刚到阿巴嘎的地界。

    夏初七抹着额头上的雾水,看着茫茫的雪原,头脑风暴地胡思乱想中,突然想到了一件极紧要的事情,“呀”地尖叫了一声,惹得李邈和甲一同时偏头看她。

    “怎的了?出什么事了?”

    “我忘了一件大事。”

    她样子极为懊恼,看得李邈皱起了眉头。

    “到底什么事?”

    支支吾吾一下,夏初七见甲一没什么反应,也就不管他了,在心里默默地喊了好多声“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上帝耶稣,天老爷,你们中西合璧,道法合一,一定要保佑赵十九”,然后才苦恼地严肃着脸。

    “我忘了问他,有没有穿红亵裤了。”

    这句话绝对有半夜惊魂的效果,李邈顿时在风中凌乱了,就连向来没有额外情绪的甲一都直愣愣地看了过来,像在看什么极是诡异的生物。

    夏初七眯了眯眼,开玩笑道:“你们不懂了吧?赵十九每次出征,总是要穿红亵裤的。红色的,避邪懂不?偷偷告诉你们,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红亵裤的力量。”

    “得了,你闭嘴吧。”

    李邈已经受不住她了,白她一眼,看向了前面的路。

第574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1)

    甲一倒是极少见的哼了一声,表达了不屑的情绪。

    夏初七斜过眼去,看着他挺直的腰板,还有极是高挺的鼻梁,嘿嘿一乐,又开口问,“甲老板,我俩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我见你这般熟悉?”

    甲一唇角一抽,见鬼般看她,“没有。”

    夏初七了然的点了点头,“甲老板,刚才你的动作似是瞧不上我的行为啊?”

    甲一不置可否,不再看她。

    夏初七深感自己没女性魅力,连带着也有些鄙视李邈没魅力了。怎的两个人混着混着,都混成了女汉子,连甲一都不为她们侧目了,做女人还有啥意思?

    不悦地想了想,她突地生了一个想法来,龇牙一乐。

    “喂,甲老板,你做隐卫一年多少俸禄?”

    甲一看过来,“比你多。”

    轻轻“哦”一声,夏初七又问,“那可以养家糊口了。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就是有对象了吗?有未婚妻了吗?有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了吗?有指腹为婚的童养媳吗?”

    她问了一串,却把甲一问愣了,“你问来做甚?”

    夏初七摸了摸鼻子,大眼睛瞄了瞄李邈,笑眯眯地道:“不怎样,就是我认识一个姑娘,人长得好看,身段也好,武功高深,为人仗义,可谓女中英雄,人中龙凤。当然,她收入也还可以,最主要的是,她还没有许配人家,若是你有意,我可以为你俩搓和搓和?”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李邈当即僵硬了脸,却仍是若无其事的勒住马缰绳,只当没听见,根本就不转头看她一个人自编自演。

    可甲一却回答了,“谢了,不必。”

    夏初七做媒不成,呻吟一声,“为什么?”

    甲一默,转头,“我喜欢你。”

    “啊”一声,夏初七这一回叫得很是凄惨。

    然后,她看见了李邈难得的笑容,再然后,她又看见了甲一难得逞的恶趣味似的凉笑,还有他更加讨厌的一句补充:“若这世上有人比你还奸猾,那你便与我做媒吧。”

    “那……你完了!”

    夏初七哀叹一声,不输口仗,“本人奸而不恶,猾而不狠,世间少有的奇女子,大约上下五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那甲老板你这辈子,还是打光棍好了。”

    她高调的华丽吹捧自己,终是把甲一打败了。

    李邈的脸上也终是有了笑意。

    这样一来,夏初七也觉得圆满了。

    挑逗了自己,愉悦了旁人,积德行善也。

    嘻嘻哈哈的说着,三人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阿巴嘎的城池才遥遥在望。城外约摸一里地左右,有几个人在那里接应她们。其中一个是锦宫的杨雪舞,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牵着马的北狄人——其中的一个,正是面色憔悴的李娇。

    “姐,表妹,你们终于到了。”

    李娇神色极不自在的打着招呼。

    “带路吧。”李邈淡然回应。

    可再多瞧了几眼,夏初七却呆怔在了风雪中。

    至此,她才知道,李邈先前为什么不肯告诉她的原因。原来李邈能够带着她顺利进入北狄大营替哈萨尔治疗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找了李娇。

    如今大晏与北狄为敌,又是战争时期,对来往人员的甄别极是谨慎。正常情况下,若是无人代为引见,她们是怎样也接近不了哈萨尔这位北狄太子爷的。

    她定然也是没办法了,才找了李娇。

    而李娇自然也不想哈萨尔就这样死了。

    女人之间的争夺物,是男人。若是男人死了,能争些什么?她又能得到些什么?所以,即便她这个医生是李邈请来的,李娇心里再不高兴,也不得不接受。但她有前提条件,她告诉李邈,最好不要让哈萨尔看见她,免得影响他的治疗。

    李邈至今不知道哈萨尔跌下山海关的原因。

    哈萨尔受伤的消息,她听自外间的传闻。

    李娇当然也不会告诉她当天的真相。

    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掩埋那些历史。或者说,到如今,李娇也不敢相信,哈萨尔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然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堕入城楼,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邈与李娇,相顾无言。

    静默一下,李娇开了口,“姐,你能想明白,能原谅我们,还来帮我救治他,我很是高兴。从今往后,你还是我的好姐姐,哈萨尔……不,沙漠哥哥他也会敬重你的,像我一样。”

    李邈没有说话。

    但“敬重”两个字,却雷住了夏初七。

    多贱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第一次,她深深为李邈的行为——默哀了。

    到底要多深的情,多大的心,才能让她为了救一个男人做到如此?李邈的性子她非常清楚,她可以不要命,却不可能不要尊严。可如今她不仅放下了她的骄傲,还让李娇在捅了她致命一刀后,还如此践踏她?

    夏初七看一眼李娇苍白的脸,再看一眼李邈比李娇更苍白的脸,想到李娇欠李邈的烂账,就像吃了一只苍蝇在嘴里,嚼烂了,还吐不出,窝了一肚子火。

    咳一声,她低低笑说凑到李娇身侧,极是热络的说:“娇夫人,你别说,你与我表姐长得还真是极像,怪不得有人眼拙了会认错人。”

    李娇还未答话,李邈却瞥她一眼。

    她抿着唇,冷着脸。

    很显然,她不喜提这些事,不想再翻伤口的腐肉。可夏初七哪是息事宁人的好人?容得她逃避?

    她别头,寻求支援,“甲老板,你瞧着她俩像不像?”

    甲一无辜地躺枪,微微一愕,认真点头。

    “像。属实很像。”

    “算你有眼光。”

    夏初七摆出嘲讽脸看过去,李娇秀气的脸微微一白,有些难看,可为了让她去救治哈萨尔,到底还是压住了一丝火气,挤出来的笑容很是僵硬。

    “表妹,这你就不晓得了,往常在韩国公府,人人都说,我长得像我娘,样子秀气娇美一些,所以名‘娇’。我姐长得像我爹,高远疏离,却少了一些女子该有的温婉,所以叫‘邈’,就论如今……”

第575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2)

    停顿一下,她掸了掸身上华丽的衣裳,再看看李邈身上的青布直身男装,呵呵一声,“我二人,又哪里像了?”

    夏初七真想掐死她。

    敢把匕首捅入亲生姐姐的胸口,竟然还敢提起父母?还他娘的秀气娇美?

    见李邈蹙起眉头,冷着脸勒紧马缰绳走在了前面,她微微弯唇,却故意放缓马步,靠近了李娇,唇角的梨窝笑得极是讨人厌。

    “娇夫人说得在理。您娇是娇,媚也媚,就算与我表姐那锦绣楼里的姑娘也有得一比。不对,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娇媚成你这般都不像正常女人了。不过,我就奇怪了,你这般娇媚柔弱,漠北的风这般大,怎的就没把你给刮跑?”

    李娇张嘴想辩,夏初七却不瞧她,说罢又看向甲一,“甲老板,你奇怪不?”

    甲一点头:“奇怪,该吹走。”

    打了一个响指,夏初七欢乐了。

    “对,正解。”

    李娇见他俩一唱一和的损她,李邈也不肯帮她说句话,气得脸都红了。但她们人多,她先前在卢龙塞就尝过夏初七的厉害,自知嘴上讨不得好,如今又有求于人,索性也就顺着她说:“漠北条件虽差一些,可哈拉和林的太子府也是极华美的。表妹,等你治好了沙漠哥哥,有机会去太子府做客,我定好生招待你。”

    夏初七哈一声,看着天笑。

    “娇夫人,你能做太子爷的主吗?我看这事不成啊。你说你跟着太子爷都这样久了,要是他真这般疼你,你早该生出一男半女来了。或者,再怎么说,也混个太子妃吧?混得这样惨,蹦达半天还只是一个侍妾,实在很难让我看出宠妾的风头。你啊,就甭招待我了,管好你自己吧,省得闹饥荒还得找我表姐搭救。”

    她是个嘴毒的,对待不爽的人向来不给人留脸子,看出李邈是半句话都不想和李娇说,也看出李娇忌惮着她,或者说忌惮着那个“弑姐”的秘密,嘴更是损得不行,有什么难听的,就捡什么说,一直到进了阿巴嘎的府邸,李娇都没再说出一句话来,面色难看得能挤出水来。

    阿巴嘎城市不大,但因了哈萨尔住在这里,守军极多,守卫极是森严。原本哈萨尔是要去哈拉和林的,但身子不行了,也就滞留在了这处。

    夏初七翻身下马,看着一列列精壮的戎装侍卫,算计了一下,入城门到入府里,林林总总约有好几千人层层把守,不由咋了咋舌,轻轻靠近了李邈,“嗳”了一声。

    “表姐,做太子妃还是不错的,牛气。”

    李邈今日情绪复杂,不理她。

    她哂笑,一个人说也有劲,“我说你真就这样便宜了她?哈萨尔我见过,样貌英俊,身材又好,还有权有势,为人仗义,这般的钻石王老五,姑娘们抢都抢不过来,你双手捧给别人,不心疼?”

    李邈不知什么是钻石王老五,但她说话的意境也是理解了,嘴皮动了动,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李娇。

    “阿七,不必再说他了,我只是不想他死,没别的。”

    知她顾念与李娇的姐妹血脉之情,加上那件事放在心理膈应,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转不过弯的,夏初七嗤了一声。

    “你把人当亲妹,人可没把你当姐。要我说啊,男人可以不要,贱人却不能不收拾。”

    李邈眼皮微沉,扶在腰间剑鞘上的手微微一紧,“若他知晓真相,李娇就……活不了。”

    夏初七“哦”一声,抬了抬下巴。

    看来李邈很清楚,哈萨尔心里的女人究竟是谁。更清楚若是让哈萨尔知道李娇做的事,那定然容不得她。她看出来了,李邈给李娇的最后底线,就是不想她死。

    可李邈做不出来的事,她夏初七却做得出来。李娇虽然也是夏楚的表姐,但在她心里连一根羽毛的重量都没有。

    心里十八般毒计上来,她目光一阴,却笑了。

    “好,依你便是。我不插手,懒得管你闲事。”

    她话音一落,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沉喝。

    “公主驾到!”

    公主驾到的桥段夏初七见过不少,但蒙古公主驾到却是没见过。那道声音甫一落下,她便见到披了一件纯白色镶珠玉狐皮斗篷的乌仁潇潇,英姿飒爽地骑在一匹极是威风的大白马上,扬鞭飞奔过来。

    一看到她,李娇面色变了。

    “她怎的来了阿巴嘎?”

    夏初七也惊了一下。

    旁人不认识她的身份,乌仁潇潇却是识得。

    但想避已经避不开了,他们的马匹还未上拴,乌仁潇潇已经在马匹的“嘚嘚”声里蹿到了面前。

    因为夏初七几人做蒙族人打扮不若往常,又因乌仁潇潇从哈拉和林赶过来,忧心哈萨尔的伤势,大眼睛圆瞪着,眼睛里只看见了李娇。

    “李娇,你个贱人!”

    她是一个火暴脾气,山海关的事情,哈拉和林方面还不是太清楚具体细节,就连北狄皇帝也只知道哈萨尔是为了一个女人跌下山海关城楼。这个女人是谁?乌仁潇潇几乎没有考虑,自然就把账算到了李娇身上,见到她的样子,就恨不得撕了她的肉。

    “公主,为何口出恶言?”

    李娇今日头罩乌云,先前被夏初七损,如今又来一个乌仁潇潇,闻言黑着脸,反驳回去。

    她俩说的是蒙语,夏初七没有听懂,只见乌仁潇潇冷哼一声,脸色极是难看,霍地丢开马缰绳,二话不说,上前就甩了李娇一个耳光。

    “恶言?本公主打死你都活该。”

    在清脆的“啪”声里,夏初七默默点了个赞,对乌仁潇潇有了更多的好感。但李娇苍白的面色,再配上明显的红印,却愈是难看几分。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打你算什么?我告诉你李娇,若是我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本公主让人丢你去军营做妓,让人轮到死,再五马分尸,把你的尸块拿去喂秃鹰。”乌仁潇潇抬着下巴,脸上全是草原女儿的蛮劲和对李娇的痛恨。

    夏初七不懂她的话,就是觉得爽快。

第576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3)

    李娇捂着火辣辣的脸,恨恨瞪着她没有说话。她怕夏初七等人会引起乌仁潇潇的注意,可乌仁潇潇发泄的话骂完了,还是发现了她身边的几个人。

    几乎霎时,她的视线就落在了夏初七的脸上。

    “是你?”

    夏初七眯了眯眼,恭敬地向她施了一礼。

    “呵,好说好说,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一年多前的经历太过惨烈,对乌仁潇潇来说,永生都难忘。被俘的那些日子,那个贱男曾经给过她的屈辱也几乎刻在了骨头上。由此,关于卢龙塞,关于元祐,关于那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她自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怒不可遏,“你来做什么?”

    夏初七笑吟吟看着她,脾气极好,“我是医生。”

    乌仁潇潇看看她,又看了看李娇,嘲弄的一哼,“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是一伙的,要害我哥哥对不对?你们南晏人,没一个好东西。”

    夏初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了看从始至终把唇抿成一条直线的李邈,摊了摊手,无奈的笑,“既然公主不欢迎在下,那我走好了。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哥我男人……”

    说罢她还真就要翻身上马。

    乌仁潇潇满脸狐疑,李娇有些紧张,可第一个出手拉住她的人却是李邈。紧张地看过来,她目光露出恳求。

    “阿七,别置气。”

    李邈很清楚夏初七能来这里,全都是出于与她的感情,且她性子嫉恶如仇,脾气又极倔,说走,完全有可能真就走。

    夏初七怔住了。

    看了看拽紧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感慨。

    关键时候,谁心里最疼,一目了然。

    乌仁潇潇担心哥哥,却不如李邈入心入肺。

    李娇担心哈萨尔,却不如担心她自己。

    只不知道那个昏迷中的男人到底知不知道,兴许在这个世上,最怕他死,最舍不得他死,最关心他的女人就是李邈了。

    “你是谁?”乌仁潇潇总算看见了男装打扮的李邈,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语气极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关心我哥哥?”

    夏初七勾唇一笑,想要恶心一下李娇,顾不得李邈的嘱咐,从怀里掏出她交代在完事之后才给李娇的鸳鸯玉佩,在乌仁潇潇的面前一晃,笑眯眯地说:“乌仁公主,瞧瞧这个是啥?她是谁,不必我再解释了吧?”

    乌仁潇潇自然是见过哈萨尔当宝贝那半块玉佩的。如今见到另外一半,嘴巴顿时成了一个“O”型,恍然大悟一般,死死盯着李邈不放。

    而李娇看着那个鸳鸯玉佩,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慌,不着痕迹的倒退了一小步。

    “阿七!”李邈被盯得极是难堪,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浪费口舌了。

    但看到李娇那贱样,夏初七早改主意了。

    凭啥让她好过?凭啥要成全她啊?凭啥把玉佩给她啊?哪怕留着卖几个银子也是极好的嘛。

    微微一笑,她大剌剌把玉佩往怀里一塞,抬高下巴,“乌仁公主,如今你可愿意信我们了?你哥哥救还是不救,凭你一句话。”

    乌仁潇潇震惊过度,还在喃喃自语,“怪不得,我以前就不明白我哥为啥会对她好,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说罢,她深深看了一眼冷着脸,手指却死死攥紧的李邈,又幸灾乐祸的瞄了一眼面色煞白的李娇,闪开了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事不宜迟,见我哥哥去。”

    时至黄昏,内室的光线很暗。

    烛台上,几盏烛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人一踏入室内,就能明显的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儿。

    “哥!”

    乌仁潇潇是第一个扑上去的。

    “哥,你怎样了?”

    在乌仁潇潇的摇晃里,床幔微微拂动,李邈眯了眯眼,远远的看见了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再是穹窿山上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却仍俊逸得如同漠北高原无尽的苍鹰。只是他瘦了许多,鼻梁更高,眼窝更深,紧抿的唇,薄薄的看上去极是无情,瘦削了不少的脸,线条依旧,但身上却被纱布裹粽子似的裹得极是臃肿。

    风华仍在,气息却无。

    他双眸紧闭,看不见她,也不会知道她来,失去意识的他,没了身上锐利的万丈光芒,表情是平静的,就好像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她没有走近,远远的站着。

    要不是他跌落时城楼下有兵卒接着给挡了一下,估计这个人,此刻也用不着她来救,两人要再见面,也只得是黄泉路上。

    不,或者黄泉路也碰不见。

    见李邈在那发愣,夏初七瞄她一眼,不客气地坐在哈萨尔床边的凳子上,搭上他的脉,默了片刻,又伸手拂开了乌仁潇潇,躬身翻了翻他的眼皮,沉吟一会,心下有了计较,蹙着眉头看向李邈。

    “取金针来。”

    来阿巴嘎时,她带了一些必备的医疗器械。

    时下所谓的金针,自然不是金子做的,而是黄铜,比起后世的不绣钢针来,差了老大一截。她从李邈的手上接过针,顺便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然后,坐在床边,屏气凝神地拿针推入哈萨尔身上百会、风池、风府、印堂几个穴位,送针刺入,轻捻片刻,留针,突地抬起头来。

    “你们都下去,乌仁公主留下来帮我。”

    李邈微微一愣,奇怪的看着她。

    李娇也是不情不愿,看着床上的哈萨尔不肯离去。乌仁潇潇虽然也心生诡异,可看见夏初七眼里的暗示,却没有出口。

    如今有了乌仁潇潇在阿巴嘎,夏初七用不着李娇了,直接把她当空气,过河拆桥,根本不理会她,只对李邈说,“表姐,去给我备一些汤水来。炙甘草,苦参、牛蒡子、蛇床子……各等分,水煎,外用消毒。另外,取何首乌、莬丝子、枸杞子、潼蒺藜……也用水煎熬,内服。”

    往常在晋王府良医所,李邈跟过她一段日子,配合她做一些基本医疗辅助,极是得心应手。看夏初七胸有成竹的样子,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第577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4)

    夏初七又不客气的看向乌仁潇潇。

    “你派人领她去拿药。”

    乌仁潇潇看着夏初七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颐指气使样,瘪了瘪嘴,不服气,但仍是照做了。

    李娇不想被她们支开,硬着头皮说,“表妹,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夏初七莞尔,“不必了,娇夫人你也有任务的。你去外面守着,若是有苍蝇蚊子飞进来,你就替我赶跑它。”

    知道她故意损自己,李娇脸色极是难看。可再不高兴,还是被夏初七以治疗病人需要安静为由,给撵了出去。很快,屋内除了不会动弹的哈萨尔,只剩下了夏初七与乌仁潇潇两个人了。

    夏初七让她帮着给哈萨尔翻身,方便扎针,然后一边捻针入体,一边像在自言自语般,低低说着,“乌仁公主,卢龙塞我帮过你吧?”

    乌龙塞三个字,简直就是乌仁潇潇的魔咒。

    面色一沉,她难堪地“嗯”了声。

    “你想要我做什么?”

    “聪明。”夏初七不看她,专注在手上,只淡淡一笑,“我需要你的帮忙。”

    一个时辰后。

    夏初七在哈萨尔身上施完针,又灌入了几粒她自配的药丸子,可他还是没有苏醒,看上去与往常并无两样,这让原本抱有极大希望的人,开始持怀疑态度了。

    “我哥究竟能不能醒过来?”

    这是乌仁潇潇,她的语气是急切而忐忑的。

    “表妹,你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忙活这般久,为何他半点起色都没有?”

    这是李娇半带质问半带紧张的声音。

    从头到尾,只有李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的准备好她需要的东西,然后默默的配合,默默的立于一侧,安静得极是没有存在感。

    但夏初七知道,这屋子里最紧张的人应当是她。

    “各位!”

    夏初七环视一圈众人,像是极难开口似的,迟疑一下,才直起身来,语气凝重地说:“经在下初步诊断,太子殿下如今的情况属于失血性休克。何谓失血性休克?就是在受伤时在快速大量的失血,却没有得到极时的血液补充……”

    “你只说怎样治吧?”

    李娇打断了她,似是不耐烦了。

    有李邈在这里,她分分钟都觉得危险恐惧,分分钟都怕事情败露,心里刺挠得紧,哪里有兴趣听夏初七做医学常识科谱?

    咳一声,夏初七瞄着她心虚的脸,也不再解释,只道:“如今我用金针刺穴为他疏通了经脉,再铺以药物治疗……”说到此,见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期待地看着她,她却无奈的摊了摊手,“但这显然还不够。他脉象微弱,要救他,必须马上为他输血。要不然,依我看,只怕熬不过三天了。”

    “输血,如何输?”

    熬不过三天这话,太刺激人。夏初七只觉得对面的三个女人,六只眼,几乎要把她的脸灼烧出几个大洞来。

    抿了抿唇,她不慌不忙,“用消毒过的鹅毛筒。”见几个人不解,她煞有介事的简单解释,“人的血液是在血管里流动的,输血的意思就是把一个人的血液通过鹅毛筒输传给另外一个人,予以补充供给。但是这个为患者输血之人,不是谁都可以的。”

    “那要如何?”

    夏初七故意卖了个关子的停顿住。她自然不可能与她们解释血型的问题,而是认真板着脸,一字一句说得极是荒唐。

    “据我的独家医典记载,输血者与受血者,必须得是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女。男精曾入女内,混入血脉,二人血液自会相合,不会产生溶血反应。若是无肌肤之亲,那不仅不能救人,反倒会让人溶血而亡,所以我祖师爷曾说,此方用时,必须慎之,再慎之……”

    夏初七说着严肃,可总觉得脊背上在冒汗。她猜大抵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所有医生都在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她,每个人都恨不得掐死她。

    但好多的新鲜词,一个一个从她嘴里蹦出来,听得屋中众人一愣一愣的,却是人人都信了她的话。

    但问题又回来了……

    夏初七习惯性翘起唇,视线在李娇和李邈的身上打转,“你两个谁来?我得提醒一下,这个输血极是危险,静脉切开,输血之人,自己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她满嘴荒唐言,但无人觉得荒唐。

    李娇的脸早已煞白一片,半晌不言语。

    夏初七冷笑,就她这般也敢称为爱?

    果然,不出她所料,李娇呆立当场,愣是没敢站出来大胆一试。只有李邈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床上那个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的男人,眸子里一片晦涩,明明灭灭的光芒闪过,她慢慢开口,声音极是幽冷。

    “我来。”

    夏初七装着惊恐的样子,冲她挤眼睛,“表姐,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一不小心,你的小命都得搭上,值得吗?人家娇夫人都没说她来,你逞什么英雄?”

    说罢,她回头找她的同盟。

    “对吧,甲老板。”

    甲一立在角落里,一愣,点头,“对极。”

    夏初七打个哈哈,“你看,没错吧。全天下人都同意我的意见。”说罢,她看向仍然呆在那里的李娇,弯了弯唇角,走到她的面前,古怪地看她,“娇夫人,你脸色怎的这样难看?不是很爱你的沙漠哥哥吗?为他放点血,你都不愿意?”

    “我不是……”

    李娇想解释,可说到此,又停住了,咬着下唇,神色极是难堪。

    “阿七。”李邈接过话,面色极淡,语气却沉,“不要再耽误时辰了,你不是还急着赶回锡林郭勒?来,采我的血。”

    夏初七默。

    叹,就知道你这痴儿啊。

    外间北风呼啸,白雪皎如月华。

    屋内烛火大亮,炭火映出红红的光。天色早已经入黑,哈萨尔的卧房里,屏退了众人,夏初七将李邈备好的汤水先为她与哈萨尔消了毒,看着她。

    “你真不怕死?这个真会死人的。”

    李邈伸出的手腕突地缩了回去。

第578章 婉转治人,黑心七(5)

    夏初七一怔。怕了?

    没想到她霍地起身,坐在了哈萨尔的榻上,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慢慢伸出手来,抚了抚他紧锁的眉头,还有下巴没有修剪的胡茬,什么也没有说。或者她在心里默默说了一些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

    良久,冷寂无言,直到灯芯“啪”的一声爆开,她才惊醒过来,回头看夏初七。

    “好了,开始吧。”

    从夏初七认识李邈的第一天起,她的脸色总是苍白的。可在这一刻,当她告诉她可能会死的时候,也不知是烛火光线的原因还是其他,她发现李邈的面上反常的有了红润。

    叹一声,她不忍再看。

    “……唔……”

    就在此时,一道极低的哼声传来。

    李邈猛地转头看向了床上的哈萨尔,眸子又惊又喜,夏初七却暗骂了一句,觉得他醒得真不是时候。再一转眼,李邈就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扑了过去,激动地握紧了那人的手,嘴皮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邈儿……”

    哈萨尔像沉浸在他的梦里,并没有睁眼,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身子在挣扎,五官扭曲着似有痛苦的神色。

    “邈儿……不要走……”

    他的声音,像从巴士底狱传来的。低沉,沙哑,破碎,痛苦,像一头被人紧紧捆缚的兽类在呜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面色极是痛苦。

    “阿七。”李邈看过来,神色紧张,“他是不是醒了?”

    夏初七凑近,“我看看。”她翻了翻哈萨尔的眼皮,拿出金针来,又在他身上扎了几个关键穴位,然后凝重地告诉李邈,“回光返照吧?赶紧输血,不能再耽误了。”

    回光返照几个字,吓得李邈手一哆嗦。

    “好,”

    李邈白着脸说完,果然见到原有半分清醒的哈萨尔倏地又昏迷了过去,那面上的痛苦神色未退,看上去果真是比之前的情况还要糟糕。

    “阿七,快,快来采血。”

    夏初七点点头,拿过她的手握在掌中,突地一愣。她再不是穹窿山上的韩国公府小郡主了。她的手不再洁白如玉,手上因长期练武握剑长出来的茧子,看上去极是让人心疼和心酸。

    “表姐。”夏初七心塞的默了默,严肃地看着她,“为了免得你情绪波动过大,影响采血,还有输血也会疼痛,你先喝一碗安神汤药。”

    药就放在案几上,她早让李邈备好的。

    李邈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拿过药碗猛地灌入了喉间。她信任夏初七,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怀疑。看着她这个样子,夏初七目光一眯,心里暗叹。

    表姐,你给我全心信任,我必还你一段大好姻缘。

    翌日的阳光升起,积雪却未融化。夏初七尽职尽责的在哈萨尔床边守了一夜,小小打个盹,她瞧着窗边的光线刚打了个哈欠,就见哈萨尔胸口有了一丝起伏。

    “……邈儿……邈……”

    他在说着什么?

    她皱了皱眉,没有听清,把耳朵放低一点。

    这一回听明白了,他在喊,“邈儿。”

    哎,原以为他是个渣男,不曾想也是痴情种。

    夏初七直起身,打量着这个半昏迷的家伙,没有多说,继续为他针灸,这是第二次。可这一回他醒过来,还没有睁开眼睛,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邈先前服了她的汤药,也昏迷了过去,让乌仁潇潇安排去了客房。如今哈萨尔这间屋子里,只有李娇和乌仁潇潇在这儿。当然,还有寸步不离的甲一。

    乌仁潇潇紧张地看着她。

    “我哥他不会有事了吧?”

    夏初七抿了抿唇,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自然,要不然我表姐的血,不就白流了吗?”

    听得她的保证,乌仁潇潇快活起来。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她全是感激,“你救了我哥哥,往后有机会,我必会报答你。”

    “谈什么报答,我是那样的人吗?怎能要你报答我?”夏初七乐了乐,然后转头看着又被她扎晕过去的哈萨尔,笑得极是诡诈,“我只需要你哥的报答而已。”

    “……”

    这样无耻的话,只有她会说。

    乌仁潇潇彻底败给她了。

    但看着她两个人的互动,守在床边的李娇神色越发紧张,面色苍白得仿若鬼魅,长长的手指甲都抠入了肉里还不知痛。

    “表妹……”

    听得她唤,夏初七像刚发现她似的,“有事。”

    李娇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笑,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昨天晚上也是没有睡好。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与你说。”

    夏初七不置可否,看了床上的哈萨尔一眼,冲乌仁潇潇递了个眼风,大步随了李娇出来,双手抱着胳膊,没好气地看她。

    “啥事儿,说吧?”

    “他能醒吗?”李娇小声问。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那我姐,我姐她会不会有事?”

    “自然也不会,有我在,谁也死不了。”

    夏初七说得极是严肃,还给了不信任她医术的李娇一个卫生眼球。果然,听说“失血过多导致昏迷”的李邈还能够醒过来,李娇整个人的神色都不对了。她迟疑一下,突然拉着夏初七的手,顺着跪在了她的面前。

    “表妹,我有一事相求。”

    料中她要说什么,夏初七却不动声色,也不叫她起,任由她跪着,无可无不可的哂笑。

    “行,你求吧。”

    大剌剌让人求的人,只有她了。

    李娇愣了下,似是没反应过来。而“寸步不离”的甲一,亦是嘴唇抽搐。

    李娇原本半起的膝盖,又活生生跪了下去,期期艾艾地说,“我姐大概与你说了一些,一些我们三个人的事,我晓得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是我对不住我姐。但是你知,情之所至,难以自控。我爱哈萨尔,我不能失去他……”

    夏初七笑,“所以呢?”

    李娇眸子里全是请求,“表妹,你能不能在哈萨尔醒来之后,不要告诉他我姐来过,让他安心养伤,再也不要为我姐难过了?”

第579章 原形毕露!(1)

    这样不要脸的话,不是普通人能“求”得出来的,而且还“求”得这样委屈,这样伤心,好像全世界都对不住她一般,夏初七弯了弯唇,笑得极是邪恶。

    “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见她提“好处”,李娇的脸色顿时好看了。

    “你要什么好处?”

    为难的扫她一眼,夏初七别脸看向甲一。

    “甲老板,咱的马能驮多少金银?”

    甲一认真的考虑片刻,板着脸回答,“几百两大概没问题。”

    “好。”夏初七转过头来,目光烁烁的打量着李娇,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娇夫人,你说的事,我可以办到。反正我表姐也不要哈萨尔了,送给你做个人情也无妨。这样好了,你给我四百两黄金,我就不告诉他。”

    四百两黄金无异于狮子大开口。

    李娇呆若木鸡,“我,我拿不出这样多。”

    夏初七瞥着她,极是失望,“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宠妾,竟然连区区四百两黄金都没有,看来真是没多宠吧?”又把李娇给损了一顿,她好心的摆了摆手,“算了,谁让咱俩是表亲呢?我这人就是心软,你打个五折,二百两黄金不能再少,这是表亲价。再少一钱,我便什么都告诉哈萨尔,包括……”

    她笑着欺近一步,凑到李娇的耳边。

    “崖上那一刀。”

    二百两黄金换个安生喜乐,自是人人都愿意的,可李娇实在很难凑出这些银子来。想到这个,她又痛恨起了乌仁潇潇,如果不是她突然到了阿巴嘎,她只要在事成之后说一声这些人是南晏奸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原本她想过河拆桥。

    没有想到,夏初七先把桥板给拆了。

    考虑了一下,李娇尖细的下巴微抬,眯眼看着夏初七,“二百两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先一个发毒誓。发誓永远不在哈萨尔面前提起多余的一个字。”

    “发毒誓?”

    夏初七瘪了瘪嘴,看向甲一,“发誓好像有点厉害?”

    甲一点头,“厉害。”

    夏初七似是犹豫,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了一句“那我到底要不要发誓呢?”,却又不能甲一回应,就嘿嘿一乐,压着嗓子说,“成,不就是发毒誓吗?我发!听好了啊,我若在哈萨尔面前提起半个字……”

    “不!”李娇打断她,纠正,“对李娇不利的事。”

    “好好好,依你,我发誓绝不在哈萨尔面前提起对李娇不利的事,否则让天来收我,雷来劈我,金银财宝来砸死我,还有什么更毒的,你要不要先示范一下?”她说得极是轻松,笑眯眯的看着李娇,样子看上去好不诚挚。

    “够了。”

    李娇微微一笑,阴着的脸亮开。

    双方“一拍即合”,李娇去筹钱了,夏初七回了内室,哈萨尔还在昏睡中,乌仁潇潇按她的示意去做事了。屋子里只有两个小婢守着。夏初七坐在床边,探手摸了摸哈萨尔的脉息,蹙着眉头考虑了片刻,对甲一勾了勾手指头。

    “哎,我这人还是心地太善良了,对不对?”

    甲一很肯定的点头,“对。”

    夏初七笑了,“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造的浮屠估计都快顶天了,肯定得有好报的吧?!什么天打雷劈金银财宝砸脑这种好事肯定不会轮到我,对不对?”

    “对。”

    “所以二百两黄金,会不会要得太少?”

    “对。”

    说半天见他没点新鲜词,夏初七没劲了。瞪他一眼,转而又笑,“我说甲老板,你能不能不要总盯着我,去把那人给我盯牢了,成不?”

    甲一板正的回答,“殿下交代,我只能盯着你。”

    又是这句话,夏初七哀号,替他说了。

    “……殿下还交代,寸步不离对不对?”

    “对,寸步不离。”

    和一个“机器人”讲道理是一件很苦闷的理,俨然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夏初七索性闭上了嘴巴。

    没多一会儿,李娇的小侍女来了,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夏初七眼睛一亮,了然地点了点头,伸个懒腰出去了。

    二百两黄金不是那么容易筹到的,更何况如今是在阿巴嘎,不是哈拉和林。果然,那李娇忙活老半天,也没有凑够这个数目,一口木箱里是她能筹到的所有,包括她的首饰头面都放了进去,看着夏初七不满意,她眼圈儿都红了。

    “表妹,暂时只有这些了。”

    夏初七挑眉,“这样哪够?离二百两黄金差远了吧?你这般不讲信用,可别怪我也不讲信用。”

    李娇表情很难看,但有把柄在夏初七手里,她不得不低头,说软话,“表妹,你就算如今逼死我,我也拿不出啊。”

    瞥着她苍白的脸,夏初七叹了一口气,又善良了一次,“行,谁让咱俩是表亲呢?这样好了,你给我打个欠条,就说自愿给楚七封口费黄金二百两。”

    “欠条?”

    李娇愣住了,显然不情愿。

    可夏初七挑了挑眉,半分情面也不给她。

    “写还是不写?我告诉你,哈萨尔先前已经醒过一次,你见到了。再拖下去,他分分钟都有可能彻底苏醒过来。如今李邈就在这阿巴嘎城里,只要他醒过来了,不就看见李邈了吗?娇夫人,到时候即便我想成全你,只怕也回天乏术了。”

    她略带暗示的话,听得李娇面色一白。

    “好,我写。”

    拿到了李娇亲手写下的欠条,夏初七满意了。将条子郑重的塞在怀里,又把李娇筹集来的银子和首饰等一股脑放入一个青布包袱里,让甲一背在身上,样子极是滑稽。

    “甲老板,发财喽。”

    甲一不像她笑得那样开心,但仍是配合的点头,掂了掂身上沉重的金银珠宝,“对发财了!”

    夏初七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风都不扫脸色难看的李娇,突然把怀里那一枚鸳鸯玉佩掏了出来,声音极是清脆,可于李娇而言,却如同魔音入耳。

第580章 原形毕露!(2)

    “甲老板,我若是把这鸳鸯玉佩放在哈萨尔的手里,这样不算违背了刚才的誓言吧?不会遭天打雷劈金银砸头吧?我可是半个字都没有说。”

    “对。”

    甲一肯定的点头。

    夏初七见李娇变了脸,更加乐呵了,自顾自与甲一说,“这样最好,两全其美。鸳鸯玉佩是表姐让我走时一定要交给哈萨尔的,我答应了她。但是娇夫人让我不许说半个字,我也答应了她。如今,我把玉佩给了哈萨尔,不吐半个字……哈,我真是一个天才。”

    “对,天才。”

    夏初七打个响指,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笑眯眯地说:“行了,去准备准备,我们明儿一早动身回锡林郭勒。”

    “好。”

    听他俩旁若无人的一唱一和,李娇气得牙关紧咬,脸都白了,指着夏初七笑吟吟的脸,好半晌才把心里的恨意压下去,放柔了声音。

    “表妹,你答应过我的?你怎能这样?”

    夏初七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像是嵌了两汪清泉,极是明亮,又极是深邃,若认真去看,会发现那里面全是促狭的坏水。

    “我答应你不告诉他,我可没说我不拿东西给他啊,这根本不妨碍你,两回事!”

    见她如此不讲信用,李娇气得身子一颤,额头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漂亮的妆容都压不下去。

    “夏楚,你不要太过分。”

    夏初七冷冷瞥过去,弯唇凉笑,“过分又怎样,你咬我?不过你别怕。我还就告诉你,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爱讲信用,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答应你只字不提,就一定只字不提。鸳鸯玉佩交给他,他要怎么想,他要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娇夫人,有本事你把男人拴好,他若心在你身上,你需要这样提心吊胆活得如此憋屈吗?赔了夫人又折兵,怪得了谁。”

    说罢,她朝甲一使了个眼色,径直背着金银珠宝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娇喉咙像被人给扼住了,半天都缓不过来那口气。紧紧攥着手指,她面色越来越白,在冷风里,如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在轻轻的颤抖摇摆,身上华丽的衣裳也无法掩盖她的惊惧和惶恐,仿佛霎时便老了十岁。

    “云香。”

    她唤的是她身边的小丫头。

    “奴婢在。”

    “灶上谁在负责给那位昏迷的客人熬药?”

    “是乌仁公主的贴身丫头阿纳日。”

    李娇点点头,双目赤红的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近,眼睛阴冷得像酝酿了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云香,我平素等你如何?”

    云香被她的样子吓住,惶恐的点了点头。

    “夫人待我恩重如山。”

    李娇凉凉一笑,把牙一咬。

    “好,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夏初七清点好钱财走进去的时候,乌仁潇潇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不是坐等,而是惆怅的走来走去,样子焦躁不安。看着她进来,那姑娘飞快地跑过来,语气极是不满,却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你跑哪里去了?快快快,那贱人果然派人去了灶上,现在怎办?”

    夏初七坐下来,长叹一声。

    “你这人太坏了,害人竟如此迫不及待。”

    乌仁潇潇俏脸一黑,见她说得坦然,翻了个白眼。

    “我坏?不都是你嘱咐我的?”

    夏初七撩唇轻笑,斜过眼去,将急得上跳下蹿的乌仁公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姑娘虽然看着霸道蛮横,见人便动手,但长得属实水灵,尤其一双眼睛极是清透,如同孩子一般黑白分明。在漠北的土地上,能长出这样肤色的美人来确实不容易,怪不得识美无数、久经花丛的元祐当初会看上她,然后又着了她的道儿。

    见她不答,只顾盯着自己瞧,乌仁潇潇快急死了。

    “喂,你说话呀,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马上派人在她下药的时候抓住她,然后等我哥醒来,给他看看,看他带在身边三年的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夏初七莞尔一笑,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错。不要让她下药。”

    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乌仁潇潇“啊”的轻呼一声,奇怪了,“这不对啊,你让我的人在灶房里等着不是为了逮她吗?李娇若派人来下药,那我直接抓住她的把柄,不就可以了吗?”

    夏初七摇了摇头,“不够。”

    乌仁潇潇一跺脚,急死了,“咋不够?”

    她这个火爆性子,夏初七越看越喜欢。越喜欢便越是想逗她。于是,不急不躁的拿过水喝了一口,摸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喝着,直到乌仁潇潇急得快炸毛了,她才“噗”一声笑出来,拉她过来坐下,解释说:“下药这种事,她完全可以抵赖不承认,或者诬陷是丫头干的。最关键的是,不让她下药,我才能逼她走下一步,让她原形毕露……”

    乌仁潇潇来兴趣了。

    “怎样原形毕露?”

    夏初七诡诈一笑,顿住不说了。

    这种吊胃口的方式,简直要了乌仁潇潇的命了,她眼睛都发直了,“说啊,到底是什么?”

    夏初七语带机锋,斜睨过去,“不急。公主只管等着看戏,小的为您编排,看到结局如果觉得满意,不要忘了给小的赏银。”说罢她起身,拍拍乌仁潇潇的肩膀,笑得极甜。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五十两就好。”

    乌仁潇潇的人在灶房守得极严,李娇的婢女去了两次都没有机会下手,直到眼睁睁看着阿纳日端了汤药进入李邈休息的房间,云香才不得不跑回去告诉李娇。

    “娇夫人,奴婢没法子得手。”

    李娇脸上被乌仁潇潇抠出的掌印还在,双眼圆瞪的看着云香,她的样子极是狰狞。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手指来回在绢帕上缠来缠去,她心急如焚,就像一只游走在热锅边上的蚂蚁。恐惧,惶惑,惊吓,还有一种大势将去的害怕,让她不得安宁。她知道,夏楚只要将鸳鸯玉佩给了哈萨尔,哈萨尔醒来就会去找李邈……

第581章 原形毕露!(3)

    想到这,她绞着绢帕的手一顿。

    说来说去,关键的问题还是在李邈。

    她不在这三年,他们过得多好,哈萨尔待她多好。

    只要李邈还在,她就永远没有机会。

    既然夏楚已经答应不告诉哈萨尔内情。

    那么,李邈……

    只要她不在了,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秘密。只要她不在了,也永远没有人再与她争男人。原就不平静的心脏跳得更欢了,她一双原本美丽的眼,被妒火和恐惧烧成了赤红。

    她不能束手就擒,必须做最后一搏。

    转过身来,她看着云香,“去备一匹快马,等在后门。”

    半盏茶的工夫后,李娇走向了李邈居住的院子。

    她心知,如今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明智。要是不成,必会打草惊蛇,反倒惊动了哈萨尔。但她没有路了,夏楚已然把她逼到了极点,她的理智早已被惊恐磨灭。

    当初在悬崖上捅了李邈那一刀后,李娇做了许久的噩梦。但她想,人各有命,那是李邈的命,怪不得她,她没有错,她只是为了得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这样安慰着自己,后来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可她没有想到,一个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却活过来了。

    她痛恨,当初为什么她没死?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为什么要把那些事说给夏楚听,让她来要挟自己?为什么她要把鸳鸯玉佩交给夏楚,让她转交给哈萨尔,那不是明摆着要与他再续前缘吗?她不能允许别人夺去她现有的一切。

    她家破人亡,除了哈萨尔,如今一无所有。

    如果连哈萨尔这个最后的依靠都失去了,她即便活着也是再无意义。大不了鱼死网破,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她不能让她得逞。

    她边走边想,速度不快,但手心攥得极紧,面色也是苍白,就像内心住着一个魔鬼,占据和控制了她灵魂,鬼魅一般在喊着她——一定要杀了她,不能再让她出现在哈萨尔的面前。

    她身上冰冷,她其实很恐惧,她忌惮李邈,害怕李邈,但是却恨不得她死,她一定要把这个让她害怕的人除去,再也不要见到。

    最多往后,多给她烧点纸钱。

    想到这里,她双眼发烫,激动得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最后的一点亲情良知,终是被她连狠挖去。

    “吱呀”一声,她推开了房门。

    为了不打扰李邈的静养,屋子里只有两个婢女,见到是她本人来了,婢女恭敬地请了安,就被她轻易地打发了出去。

    她走入里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帐幔,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邈,目光里猩红一片,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悬崖上。

    有呼啸的北风在耳边狂吹,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心里交缠。

    一个说她是你姐姐,你唯一的亲姐姐了,她对你很好,不要这样做。

    另一个说有她就没有你,有她在沙漠永远不会多看你一眼,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猛地捂了下心坎,李娇觉得自己快疯了。

    屋内光线不好,点着蜡烛。烛火适时“啪”的一爆,李娇惊醒过来,慢慢走到床头,撩开了帐幔,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李邈好久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掐死她。

    可在阿巴嘎城里,她不能。

    咽了咽口水,她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喊了一句。

    “姐。”

    床上的李邈刚喝完阿纳日端来的药不久,面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气,脑子晕晕沉沉。但她是习武之人,警觉性本就比常人要高,其实李娇一走近,她就感觉出来了。

    轻轻睁眼,她看着李娇,声音极哑。

    “你来做什么?”

    李娇愣愣看着她,在床前一跪,两行泪水滚了下来,“姐,我求求你了,你走吧。他若是知道你在,若是知道你找人救了他,他就不会再要我了。姐,我与他欢好三年,他虽未娶我,可已是夫妻情分,你何苦要让夏楚把鸳鸯玉佩转交给他?你何苦还要与他纠缠?”

    阿七?

    李邈面色一暗,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娇,眼里的痛无处隐藏。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着她煞白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阴恻恻的森冷,李娇骇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有些惶恐。她从来都知道,她这个姐姐性子极烈,并非软弱之人,而她如今所能倚仗的,无非与她亲生姐妹的血脉之情罢了。

    “姐姐。”李娇放软了语气,拭着眼睛,继续声泪俱下的哭诉,“我知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我该千刀万剐。可事已至此,何苦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你何不成全妹妹?你想为家人报仇雪恨,你有本事,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做喜欢的事。而我只想做一个小女人,只想做沙漠哥哥的小女人,求你了,姐。”

    报仇雪恨是喜欢做的事?

    李邈看着她,看着面前这张明明熟悉却无比陌生的脸孔,嘲弄一笑,虚弱地撑手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醒了?”

    李娇微微一愕,哭声霎时止住了。

    她没想到李邈什么都不问,却只是关心他,心里更生恼意,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仍是低泣着摇头,“还没有醒。夏楚说最迟今晚就会醒来。姐,你当初带夏楚来阿巴嘎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你明明答应我不与他见面的,你怎能出尔反尔?”

    李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看着李娇,她沉吟良久,“夏楚呢?”

    “她要明日一早走,姐,你先走吧,你若再待下去,哈萨尔就醒了,来不及了……”李娇双手拽着李邈的胳膊,目光里充满了请求。

    李邈仍是静静的,面色有些古怪。

    “李娇,你确定要这样做?”

    李娇对上她一双仿若洞悉人心的眼,心里颤了一下,“姐,对不住。我知道,你如今身子还虚弱,天气又这般差,我不该这般狠心赶你走。但你本事大,你会武功,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再待下去,我都要疯了,我真的要疯了。”

第582章 原形毕露!(4)

    李邈似是不想再听下去了,摆了摆手,强撑着身子。

    “不必再多说,我说话算话,我走。”

    李娇见她肯配合,心里一喜,“马匹和干粮我都已经为你备好了,就等在后门,姐,我陪你过去。夏楚那里,一会我会给你带话,你不必担心。”

    轻轻“嗯”一声,李邈面如死灰,再没有心情多说一句话,什么也不反对,由她扶着出了房间,一同走出后门,到了云香牵着的马匹前,她突地停步,用极低极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李娇,回头吧。”

    李娇没有听得太清楚,直接理解成了她说“回去吧”。这会子她血液都在血管里疯狂的流蹿,哪里肯回去?

    她甜甜一笑,朝李邈摇了摇头,姐妹情长的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姐,你这一走,也许我们此生再无见面的机会,就让当妹妹的送你一程,你我姐妹二人也说说话。”

    李邈没有拒绝。

    只是她面上的气色,比路边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

    李邈身子虚弱,骑在马上,李娇为她牵着马,踩着厚厚的积累,慢慢远去,看上去那样子极是亲密。

    一路上,李娇乖巧得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说起了许多两姐妹小时候的事,李邈并不怎么回应,静静听着,只撑着虚弱的身子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到了一个雪地的斜坡口,李娇望了一眼茫茫的积雪,停下脚步。

    “姐,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李邈仍端坐在马上,回头看她,目光极淡。

    “嗯。”

    说罢她转头,就要策马离开。李娇却突地喊了一声“姐”,然后两行泪水顺着脸滚了出来,伸开了双臂,“姐,让我再抱一抱你。从此天涯相隔,你我姐妹,永不再见。”

    李邈冷冷看着她,嘴唇白得几无血色。

    良久,就在李娇被她瞧得心慌意乱的时候,她终是慢腾腾的下了马。

    “姐,对不起!”

    李娇扑过去狠狠的抱紧她,紧紧搂了搂,而另外一只手,却慢慢地抽出了事先预备的匕首,等她相拥的手松开,就如同三年前一样,她高举锋芒尖利的匕首,直接往李邈胸前捅去。

    李邈没有动,甚至没有躲。

    她只是看着李娇,带着一种绝望而悲凉的目光,像在同情她,怜悯她,出口的声音,比那铜锅底子敲出来的还要沙哑难听。

    “李娇,你如此愚蠢,知道是怎样活到现在的吗?”

    李娇没有回答她,她手上的匕首也没有刺下来,而是嗖地掉在了雪地上。再然后,她的手也慢慢软了下来,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到她整个人瘫在雪地上。

    她背后正中一箭,伤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举起弯弓的人,正是从坡上缓缓骑马下来的乌仁潇潇。

    “贱人,亲姐姐都敢杀!”

    乌仁潇潇像是被这一幕震撼了,骂得咬牙切齿。随在她身边的夏初七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仍是起伏不停。活生生的一幕重现在面前,她如今总算知道李邈的性子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当初她掉落悬崖时,有多么的绝望。

    李娇看着他们走下斜坡,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看看她,又看看乌仁潇潇和李邈,她突然颓然一笑,恍然大悟。

    “你们算计我。”

    夏初七斜斜挑眉,一叹。

    “从来无人算计你,是你的心魔作祟。”

    她很崇拜自己能说出这样高端的话来,可李娇显然不这么想,她眼睛里全是怨毒的光芒,两束视线像两把尖利的刀子,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来。

    “夏楚,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我。”

    再然后,她就像一个受了欺骗的孩子,眼泪叭嗒叭嗒的掉下来,狠戾地看着面色比她还要白的李邈,语气里满是凄苦的质问。

    “原来你失血过多是假的,原来你这样心甘情愿的随我出来也是假的,没有想到你也与他们串通好了来骗我?姐,你好狠的心。”

    一句“姐,你好狠的心”把夏初七雷了个外焦里嫩。要不是这人脑子有问题,就是她的三观有问题。

    李邈面色极凉,“李娇,先前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如此愚蠢,怎能活到现在?现在我告诉你。小时候,韩国公府都把你当宝,祖父祖母护着你,爹娘护着你。后来家人都不在了,我护着你,处处以你为优。再后来……有他护着你。你根本就不知,像你这般拙劣的手段……”

    “住嘴!”

    李娇神色极是挣扎和癫狂。

    “不想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摘清。如若不是串通,你怎会事先知情?”

    李邈看着她,目光再无波浪,“因为我了解阿七,在你说阿七要给哈萨尔玉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掉入了她挖的陷阱。李娇,她给过你机会,我也给过你机会。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如果不是你心存弑姐之心,又如何会掉下去?就在一刻钟前,我还想劝你回头。就在刚才,我多么希望你没有举起那把刀子。”

    “哈哈哈……”

    不知是箭支伤及肺腑,还是气极攻心,李娇半伏在地上,又哭又笑,伤口的鲜血染红了她华贵的衣裳,而她面上的狰狞扭曲之色未退,样子更是形同厉鬼,她愤恨的手指抬起,指着夏初七,却对李邈说。

    “姐,一切都是她逼我的,是她,她是个魔鬼,她逼得我铤而走险。她说她要把鸳鸯玉佩交给哈萨尔,她还要挟我,拿三年前的事来要挟我,骗了我全部的积蓄,还让我打了欠条。姐,我是走投无路了,才这样做的。”

    李邈眼睛里灰败一片,似是无力说话。

    “即便今日你走投无路,那三年前也是吗?”

    这句话在李邈的心里藏了许久,悬崖上那噩梦般的一幕,她辗转多年都没有想通。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的亲妹妹向她举起杀刀,狠心把她推下悬崖。

    所以,她终是问了。

第583章 原形毕露!(5)

    李娇急急的喘着气,神色很是激动,哭得妆容尽毁,“三年前,是他轻薄了我,我一个黄花闺女,我不跟他,我能怎么办?可是有你在,他就不会对我负责,难道我的一生就这样毁了吗?姐,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娇夫人。”说话的人是夏初七,她实在听不下去了,三观严重被摧毁,很是难受,憋不住冒了一句,“你这病不轻,看来是治不好了。你勾引姐夫在先,还好意思质问你姐,你他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关你的事,你个小贱人。”

    若说李娇如今最痛恨谁,非夏初七莫属了。

    如果可能,她恨不得吃她的肉,啃她的骨头。

    不过,看她哭得鼻子在冒鼻涕泡,夏初七却是不恼,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笑,“对对对,我是贱人。可你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为何昨日让你为哈萨尔输血,你却不愿,你不是很爱他吗?连这样的小事,你都做不到,你这份爱也未免太浅薄。连我这贱人都瞧不上你,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娇气苦,差一点冲口而出的辩解,终是冷笑一声后,又活生生咽了回去,怪异地笑着,看着李邈,带着决绝的狠,像是吃准了她不舍得要她死。

    “好,那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啊!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三年前捅了你一刀,还把你推下悬崖,恨我霸占了属于你的位置,待在哈萨尔身边三年,恨我现在是他的女人,而你不是,哈哈哈……”

    李邈面色煞白,嘴角紧抿。

    实事上,她确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夏初七的计划,但她太了解夏初七的为人,从李娇进来说的那些话开始,她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没有想到,竟会让她此生看见亲妹妹向她举起第二次刀子,同时,这一刀,也彻底抹去了她对李娇残留的姐妹情。她知道,这是阿七要借此让她看清李娇。虽然结果很残忍,但她真的懂了。有些人,真是没心的白眼狼。

    “李娇,今日之事,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一句话说完,李邈冷冷地看李娇半晌,翻身上马,寒着声音说:“当日在山海关,我便对自己说,你我姐妹情分尽了,而今世上,我只得阿七一个妹妹。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不会杀你,却也不会再帮你。所以,你的命交由阿七处理吧。”

    见她真要打马离去,夏初七戏还没有唱完呢,顿时“嗳”一声,拦下她,看着李娇笑,“我是一个大好人,我从来都不杀人的,你放心吧。”

    李娇像绝境中看见生路,目光带着恳求。

    “你当真放过我?”

    夏初七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就在李娇喜色浮上面孔时,她却话锋一转,笑得更是娇巧,“不过我虽放过你,旁人放不放过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李娇低低问着。

    不等夏初七回答,只见积雪的斜坡后,几名侍卫扶着一个裹成了粽子的“怪人”出来了。那人身子没有好利索,走路时两只脚都在打颤,但他的眼睛没有看她,她一直盯着马背上一动不动的李邈,声音颤抖如同呜咽。

    “邈儿……”

    他正是哈萨尔。

    “我都听见了,我什么都听见了。”

    李邈没有想到哈萨尔会出现,她心里一沉,看向了夏初七,夏初七却给了她一个无辜又遗憾的表情。

    “碰巧了,不关我事。”

    李邈抿紧了唇,她原以为夏初七不过是报仇一下李娇,没有想到,这才是她走的最后一步棋。在乌仁潇潇的帮忙下,将她弄昏迷,免得她插手,然后激李娇,让她起了杀心,再让哈萨尔看见这一幕。

    “哈萨尔……”李娇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看着那个男人,她想站起来,想向他解释,但浑身都没有力气,虚弱的身子未起便软倒,身上鲜血汩汩,她只能双手不停往前爬。

    “你听我说,不是你听见的那样。救救我……哈萨尔……救救我……救救我……”

    哈萨尔像没有听见,仍是被人掺扶着木讷的走向李邈。

    李娇趴在地上,白着脸,愤恨地瞪向夏初七,眼中全是怨恨。夏初七瘪瘪嘴,摊了摊手,似笑非笑。

    “老天作证,我可没有多说一个字,全都是你自己说的。”

    李娇已然没有了与她斗嘴的力气,她很清楚,如今大势已去,争辩已无任何意义。她痴痴地望着哈萨尔,想知道他到底会怎样处置她。可他似乎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更没有看见她受伤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他只是固执而贪婪的看着李邈,内疚的,歉意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任由侍卫扶着走过去,像一只漠北高原上求偶不成的苍鹰,声音低沉而沙哑。

    “邈儿,我以前不知道,我不知道原来如此……我错了!养虎为患,认贼为亲。你放心,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如今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李邈比雪花还要苍白的脸,晦涩难看,眼角淡淡的嘲弄也毫不掩饰:“你不必为我讨什么公道,我先前已经说过,我与李娇再无半分姐妹情分,他是你的侍妾,你要怎样处理她,是你的家事。”

    哈萨尔听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冷得像冰块戳入了心窝子。可看着她熟悉的眉眼,却是又笑了。

    “你这脾气何时变得这样倔?你肯为了我从锡林郭勒带人来治疗,你肯为了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采血,我已然满足。邈儿,我没法给你更多承诺,但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说如何,就如何。”

    “我要你的命做甚?”李邈看了看地上越发虚软的李娇,眉头蹙了蹙,想到临终前父母的嘱咐,不忍再看,别开头去,“你还是先收拾好你自己的烂摊子吧。告辞!”

    说罢她狠狠打马,就要离去。

    她不想再呆在这里,这世道太残忍,这关系太尴尬,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般艰难的选择。可在哈萨尔的喊声中,马儿走出不过几步,她突觉胸中气血翻腾,眼前一花,身子便摇摇欲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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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华赠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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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深仇与她何干?她只有两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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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本文作者很逗逼,从来只写一对一。
【注②】:宠溺无限接地气,架得很空莫考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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