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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姒锦     且把年华赠天下txt下载     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4章 撞见!(2)

    “有你这样跟爹说话的?”元鸿畴狠瞪他一眼,皱一皱眉,“你这小子,明日我便请陛下为你指一门亲事,省得你整天没个正形!”

    夏初七一入门就听见这话,乐滋滋地问。

    “你们说什么呢?要给我哥定亲了?”

    见到女儿来了,元鸿畴板着的脸松开,笑了笑,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元祐,“就他这样的人,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敢嫁?”

    夏初七轻轻笑着,瞥了元祐一眼。

    “听见没有?你啊,多跟咱爹学着点,瞧那后院里,多少姨太太抢着要呢……”

    这叫什么表扬?元鸿畴老脸通红,元祐却“噗”的一声,笑个不停,“国公爷,您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您姑娘可都这么说了,您儿子没冤枉你吧?去吧去吧,别操心了,赶紧后院去搂姨太太。”

    “你们啦……”

    元鸿畴手指虚点了一下他的脸,又点了点夏初七,重重的摇了摇头,向赵樽道了别,直接出门左转,后院搂姨太太去了。

    夏初七咬着唇憋着笑,还没等与赵樽说上话呢,他瞄了她一眼,起了身要走。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走。

    他今儿来的目的,就是来带夏初七的。

    今天是休沐日,也是清明节后的第一天,大家都闲着。听说要出去玩,夏初七开心地换了一身侍从穿的男装,随了赵樽上了马车,笑眯眯地注视他,“爷,有日子不见面了,怎么今儿一来就带我走?咱到底是去哪儿啊?”

    “赶庙会。”赵樽回答。

    这时代什么都不多,就是节气多,而且节气都比后世要来得隆重。在清明节的前一周,从皇帝到百姓就开始忙着祭奠先人了。如今清明节过去,祭奠是完了,可节日还没有完,今儿狮子桥的庙会,十里八乡的人都会去凑热闹。

    夏初七心里喜欢,撩了帘子看了一下热闹的街景,又回来挽着他的胳膊,笑逐颜开的问,“今儿是‘赶大场’的日子,怪不得这么热闹。不过,我说爷,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她问得歪头邪眼,赵樽啼笑皆非。

    “那阿七希望爷是盗呢,还是……奸?”

    “你个流氓!”夏初七心里知道他是怕她在府里闷得慌,这才找了时间带她出来溜达的,可心里再美,小矫情也没给忘了。回头横他一眼,她趴回身去,瞧着马车外面就不理会他了。可十九爷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刚刚趴稳,只听得嘴里“呀”的一声,她就被他给捞了过去,再回神时,人已落入了他的怀里。

    头顶上,他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些喑哑。

    “这几日,阿七想爷了没?”

    “去,你还好意思说呢?”夏初七仰着头,摸摸他的下巴,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脖子,手又搭在他的肩膀上,想想他好几日不来找自己,小手一推,一脸不爽地说,“我忙!才没空想你。”

    那矫情劲儿啊!

    她自个儿都恶心着了。心里话:夏初七啊夏初七,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不就想让人家哄哄你么?另一个声音说,不要脸了,不要脸了,就是要他哄一下。

    可她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那货看着她却是没动静儿。

    很明显,不解风情。

    夏初七翻了一个白眼儿,“看我做什么?讨厌!”

    赵樽叹了一口气,搂紧了他,极为严肃地说,“阿七不要怨爷,毕竟我与你还不是正经夫妻,爷若成日里没事就往诚国公府跑,总归是不大好,影响你的闺誉。”

    微微一愣,夏初七“噗哧”一声,趴在他怀里笑得“叽叽”直笑。

    闺誉,她要什么闺誉啊?

    人家谈恋爱天天恨不得腻歪在一块儿,这位爷到好,瞻前顾后,与她见个面儿都像打地道战似的,非得寻思好了借口才来见她,今儿要不是庙会,他肯定也不会来吧?真是……该说他老实呢,还是该说他傻呢?

    眨巴眨巴眼睛,她不顺着他。

    不,她故意逗他——

    “爷啊,我的闺誉不早就没了吗?你都把我给睡过了,我还剩啥了啊?喂,你可不要赖账啊?什么叫不是正经夫妻?怎样才叫正经?非得拜了堂入了洞房才叫正经啊?你爬我炕头那不算,那叫什么?通奸啊,还是偷情啊?”

    这姑娘说话是个损的,语速极快,极辣,极邪,一般的闺阁千金,打死了她都说不出来。即便是赵樽习惯了她的为人,还是微微愣了一下,那张一本正经的俊脸有点绷不住了,紧紧搂着她,满脸都是愧疚。

    “是爷不好,没有克制住。往后……不会了。”

    “啊”一声,夏初七很想啐他一口。

    她这么说的意思,是叫他以后不要爬炕头了吗?

    什么脑子啊?让她怎么好意思说,你往后可以多多的爬?

    望望车顶,她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儿推搡了他一把,坐到边上去,转过头又把脑袋搁在了车窗上,可那货迟疑了一下,还是贴了过来,双手从背后把她搂了一个结结实实,还安慰地轻抚着她的背。

    “不置气了,难得见一面,来爷怀里。”

    他说得很严肃,夏初七心里却是一软。

    也是,在大婚之前,本来就难得见面,就算见了面,也不是常常有马车上这样“安全舒适”的恋爱环境,可以让他们两个搂搂抱抱,勾勾搭搭。时下毕竟不同于后世,好多时候包括夏初七自己都不敢做出来太过亲热的举动。

    而她,是喜欢与他亲热的。

    身子软了一些,她反手搂住他的腰,下巴搁他肩膀上。

    “那你说,想我了没?”

    “想。”他很老实的回答。当然,老实指的是话,手却不太老实的。身子痒痒了一下,夏初七好笑地使劲掐了他一把,“先前有人怎么说的来着?说以后不会了,不会再影响我的闺誉了,我说爷,您这手往哪儿放呢?”

    赵樽低头啄一下她的额,任由她掐,行军路线丝毫不停,语气更是淡然而正经,“爷先看看我孩儿的粮食储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爷得先检查好了……”

第405章 撞见!(3)

    夏初七脸颊一红,使劲掐他钻入衣服里的手。

    “你个光说不练的登徒子,说一套,做一套。”

    她骂得羞臊,可兴头上的他哪里顾得那许多,似是恨不得把她给揉碎了,语气越发低哑,“爷以前听营中的兄弟说,媳妇儿下手黑,则人丁兴旺,媳妇儿下手毒,则枝繁叶茂。阿七你用力掐,掐一下,就得给爷生一个孩儿……”

    “你当我是猪啊?一生就生一窝?”

    一把抱起她来放在膝盖上坐好,赵十九很严肃。

    “爷的阿七怎会是猪?”

    夏初七重重一哼,“算你有点儿良心。”

    赵樽唇角微掀,一叹,“就你这身肉,怎么好意思和猪比?”

    “啊”一声,夏初七又是好笑又好气,直接拿头撞他。

    “赵十九,老子和你拼了。”

    “泼丫头!”

    与他说着闹着,夏初七很快又乖顺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听话的猫儿,由着他温热的掌心捋顺了背毛。她想,人活着,得珍惜时光。尤其是这么美的相处时光,浪费了多可惜?

    一个人的一生有太多的意外,过完了这一刻,谁也不晓得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她喜欢与赵十九在一起,他虽是也会犯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毛病,摸摸捏捏的,可他却也是极有分寸的男人。

    有了他在,她觉得这穿越的日子很美满,也很有盼头。每一天都有得盼,盼着他得了闲来瞧她一会,或者他晚上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翻墙进来,与她恩爱缠绵那么一回,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两个人坐在一处说说话,那日子也是再美不过了。

    狮子桥的庙会很是热闹。

    夏初七像个小跟班似的,走在赵樽身后一步处,东瞧瞧,西看看,与他一起挤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唇角一直挂着笑,直觉得这样纯民间的日子真有意思。

    庙会上人来人往,锣鼓声,唢呐声不绝于耳,各行各业的传统节目一个个争奇斗艳,五花八门。街道上踩高跷、舞龙、舞双狮,舞单狮、魔术、杂耍,应有尽有,茶楼、酒馆、布料、首饰看得她目不暇接。

    这时,一个红绸扎成的龙头高高昂起,那舞龙的人身姿极为矫健,看得她的目光不停跟着那个龙头转动。突然,她目光一顿,在对面茶楼的一个窗口,看见了正探头出来的傻子。

    回头扯了赵樽一下,她从拥挤的人群里挤到街对面。

    “噔噔”上了二楼,她看见这里全是一水儿的雅间,就傻子一个人撑着双臂在窗口那里,探头探脑地看外面的热闹。

    轻咳了一声,她低声问,“傻子,你怎会在这里?”

    傻子回过头来,见到她很是惊喜,“草儿……”可刚刚喊了一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搔了搔脑袋,一双眼睛胡乱地转动着,又朝她“嘘”了一声,摆了摆手。

    “草儿,我无事,你去下面玩耍吧。”

    夏初七奇了怪了。

    这货往常见到就缠住她不放,今儿怎会见到就撵她?

    有异必有妖!她与赵樽交换了一下眼神儿,不仅不走,还笑眯眯地招手让他过来,等他走近了,揪住他就低低问,“你跟谁一起来的?你的侍婢呢?屋子里藏了什么人?不会你藏了女人吧?”

    傻子胡乱挥动着手,急了,哭丧着脸。

    “没,没有,草儿,真没有。”

    夏初七太了解他了,他只要撒谎就不敢看人。一眯眼,她磨牙,低低道,“好啊你,学会撒谎了?还敢骗我。从现在起,你闭嘴,要多说一个字,我再不理你了。”说罢她嘻嘻一笑,把傻子推给面色沉沉的赵樽,朝他使了一个眼神儿,便飞快地往傻子站立的那个房间钻。

    一堆开门,就被一张屏风挡住了视线。

    再绕过屏风,她就对上了一男一女两双眼。

    一双惊恐,一双哀伤。

    夏初七倒抽了一口气,觉得非常不妙。因为两个都是熟人,搞得她好像是来捉奸的。没错,那女的正是已然许配给了陈大牛做妾的菁华郡主,虽然她今儿没有穿华丽的宫装,而是仅仅穿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裙衫,头上还包了一张素净的头巾,与那天见到的样子截然不同,可夏初七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而那个男人,却是在云月阁里专门负责料理赵梓月的太医顾怀。

    这是要私奔?

    可看菁华郡主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又不像啊?

    三个人,六只眼,都怔在了当场。

    “阿七……”

    正在这时,外面的赵樽不放心,喊了一声。

    几乎是刹那的,菁华郡主面色煞白,而顾怀的样子明显比她更为严重,身子颤抖了几下,双脚一软就半跪在了地上。要知道,赵如娜已经下旨许给了陈大牛,他们两个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私下里见面,被人给逮到,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郡主,郡主……”

    顾怀吓得满头都是冷汗,低低的喊着,嘴唇都发了白。

    赵如娜侧眸看了看他,目光里突然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自嘲来。说时迟,那时快,其实统共也不过一瞬间。她什么也没有多说,上前走了两步,压低嗓子对夏初七说。

    “他家有十几口人,还有老父老母……”

    夏初七一眯眼,看了看她,笑着应了一声“爷,别过来!”便转身退了出去,刚好在门口截住了过来的赵樽,把他推了出去,轻声儿笑道,“傻子可真是好玩,带了两个丫头出来逛庙会,有一个丫头呀,半道来事儿了,在里头处理呢。那个憨货,还不好意思说!”

    她有些佩服自己的借口,果然,赵樽看了她一眼。

    “走吧!”

    朝他微微一笑,夏初七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那扇门,才笑着扯过明显忐忑不安的傻子,低低嘱咐,“去吧,把你家丫头领回去,煮点红糖水喝了,没事的。”

    轻轻“哦”了一声,傻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她,终究还是走了过去,站在那屏风处,低着头,咕哝,“妹妹,对不起,我拦不住草儿,我是拦不住草儿的……”

第406章 撞见!(4)

    赵如娜走过来,拉了拉他。

    “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回吧,哥。”

    傻子又“哦”了一声,瞥了那顾怀一眼,低着头往外走。

    “妹妹,他可是欺负你了?”

    赵如娜摇了摇头,一眼都没有再看那个刚才被吓得腿都软了的顾太医,只是每往门口多迈出一步,脚就多虚软一分。直到背后传来顾怀的声音,她的脊背才再次挺直了。

    “郡主,是顾怀辜负了您……顾怀没那个福分。您好好过日子,与陈将军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夫妻和睦……”

    夫妻?

    赵如娜没有回头,唇角又是一抹讥诮。

    “多谢顾太医。”

    在庙会上遇见了赵如娜和顾怀的事情,夏初七没有告诉赵樽。

    不为别的,只因为大家都是女人,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她虽然相信赵樽不会声张,可他是一个男人,又与陈大牛关系极好,她不想毁了那赵如娜。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夏初七这样不在乎脸面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保护不了自己的幸福,想想也是够可怜的。

    夏初七再去云月阁的时候,还能常常见到顾怀。

    这个长相俊俏斯文的年轻太医,在学问上确实不错。可大概夏初七不喜欢没有男人气概的男人,打从那天庙会回来,每次与他一照面,她总想起茶楼里见到的那一幕,楚楚可怜的赵如娜,听见赵樽的声音就被吓得发颤不知所措的顾怀。

    想一想,她言辞间就敷衍了许多。

    要换了是她,这种男人,一脚就揣了,太怂了。

    顾怀看见她,也是好几次欲言又止。

    可到底,迟迟疑疑,还是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初七等待着自己的婚礼,行走在宫中时,总觉得好像多了一些注目的眼光,可她自觉行得正,站得端,从无畏惧,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她又碰见过赵绵泽几次,他没有再来缠绵,也没有再提及她的身份。只是他每次看着她的目光,总让她觉得脊背上毛毛的。

    其实她很想“碰见”一次东方青玄。

    想要亲口向他求证一下香囊的事儿。

    可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往常她不想见他的时候,他总在她的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她这有事儿想找他了吧,却连他的鬼影子都没有。

    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却总在。

    就在菁华郡主入定安侯府的前一日,夏初七刚从坤宁宫出来,就被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夏问秋给堵在了路上。这又一堵,让她有点儿奇怪,赵绵泽两口子,怎生都这么喜欢堵人?

    “妹妹。”

    夏问秋声音悠悠的,一出口就“沾亲”。

    可夏初七却一点也不想与她“带故”,邪邪一撩唇,她问,“侧夫人叫谁妹妹呢?你的妹妹,都在东宫呢?可千万不要乱喊,搞乱了尊卑。”

    尊卑两个字,直接让夏问秋白了脸。

    她只是赵绵泽的侧夫人,一个妾室。而夏初七却是洪泰帝亲封的景宜郡主,论身份,自然比她高贵了许多。

    “是,郡主。”

    看她乖顺了,夏初七嘴唇一翘,直乐呵。

    “侧夫人找本郡主有事?”

    夏问秋面有窘色,左右看了看,垂下眸子,却是很诚实地开了口,“妾身想请郡主再给我瞧瞧,我这身子,可不可以……”到底是一个女子,她没好意思把“同房”这样的字眼说出来。

    可夏初七却是知道,东宫最近不太平,新去了几个侍妾,只怕急得夏问秋晚上都睡不安枕了,这才巴巴找了她想要与赵绵泽同房,怀上孩子把男人的心给拴住?

    啧,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可她再可怜,夏初七也不会同情她。

    略略思考了一下,夏初七笑眯眯地把她“请”到边上,问了一下她的情况,又认真与她把了脉,才装模做样的笑说,“侧夫人身子大好了,可以孕育皇嗣了……”

    “真的?”夏问秋顾不得矜持,惊喜得一下子瞪大了眼。

    瞄了她一眼,夏初七微微一笑,“真的呀。只是听说侧夫人最近好像家宅不宁?家里多了几只狐狸精,日子不太好过吧?殿下他,还常去你那儿吗?”

    夏问秋一听这话,眼圈儿就红了。

    “不瞒郡主说,妾身没有郡主这样的好福气,自己肚皮又不争气……殿下宠了我两年多,都没有碰过旁的女人,可我就愣是没有替他生下一男半女来,也怪不得他……”

    说到这里,她又从怀里掏了一个沉甸甸的银钱袋出来,背着身子塞在了夏初七的手里,低低哽咽着说,“郡主,拜托你了。你帮我与殿下说说,就说我身子大好了,可以,可以了……”

    夏初七斜睨了她一眼,把银子塞入了怀里。

    “我去说,只怕不好吧?”

    夏问秋握着她的手,无奈的苦着脸,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我若说了,他也是不肯相信的,以为我哄他呢……郡主,求求你了,他信你的话。”

    总把“求”字儿挂在嘴边的人,除了傻子,夏初七一律都膈应。可看在怀里那一袋银钱的份上,她还是极为专业地冲夏问秋摆了一个职业笑容,“不好意思,本郡主只负责看病,不负责做拉红线。侧夫人,好自为之吧……”

    夏初七这货向来“无耻”。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却可以拿了人家的钱财,只当没有拿过,大喇喇地告了辞,转身就走。可还真就应了那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有走出多远,就见到了赵绵泽的步辇停在那里。

    果然,两个人都好“堵人”。

    她想绕过去,装着没有看见他。

    但是赵绵泽却下了步辇,朝他走了过来。

    “夏楚,你还好吗?”

    没话找话?夏初七横了他一眼,“我怎么会不好?我该吃就吃,我该睡就睡,好得都不能再好了。”说到这里,瞄一眼他,她又指了一下刚才见到夏问秋的方向。

    “不好的人在那边儿,您都看见她了吧,故意躲着?啧啧,我说殿下您也真够狠心的,好歹你俩相爱过一场,你这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会不会太不要脸了呀?”

第407章 撞见!(5)

    赵绵泽心里犯抽搐,“你就没有旁的话,要对我说?”

    夏初七扯着嘴就乐了,“我还能有旁的话对你说吗?”

    赵绵泽神色黯然,又上前一步,“我好歹是你的……好,不说,你就不能问问我,好不好?”

    夏初七翻了一个白眼儿,“不敢关心你,哈,我怕你骄傲。”

    听着她尖酸刻薄的奚落,赵绵泽也不知怎的,就有了解释的冲动,“我没有碰那些女人。”

    微微一愕,随即夏初七笑开了。

    “这话你该去给你的侧夫人讲,她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只可惜,你这王八蛋啊,心都哪儿去了?”

    心都哪去了?赵绵泽向来温润的面色,微微一变,他想在她面前表现得镇定一点,可捏紧的手心,却是冒出汗来,“你不必讽刺我。我那么做,也是为了秋儿好。那日你也在坤宁宫,我皇祖母一心针对秋儿,你也看到了。我若不冷落秋儿,只怕她会变本加厉……”

    没有再往深了说,赵绵泽看着她似懂非懂的样子,低下头来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夏楚,我上次说的话,永远有效。”

    “你说的话,在我这里早就失效了。不好意思,我还要去云月阁,不奉陪了。”夏初七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可刚走了两步,想了想,她又调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了赵绵泽一眼,意有所指的低低说,“你家侧夫人刚才贿赂我来着,希望我能够在你面前为她说说,你们可以同房了。确实是可以了,你们多多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哦,生了儿子,记得给我大红包!”

    一句话说得极为“歹毒”。

    她这个样子说,赵绵泽还怎么肯信?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赵绵泽一双眼子浮浮沉沉,那视线就像生了根,一直到那一抹人影儿消失在甬道尽头,他还是没有办法挪开。

    一晃眼便到了三月十八。

    菁华郡主虽然为妾,可到底还是郡主;虽然没有喜轿,可普通的轿子还是有一顶的;虽然没有热闹的吹吹打打,可轿夫总是有几个的;虽然没有盛大繁华的婚礼,可场面上的庆贺还是有的。所以,即便陈大牛非常不喜欢,可对于这个朝中新贵纳妾,王公大臣们的贺礼,还是在这一日雪片般飞入了定安侯府。

    夏初七也去了。

    她是与诚国公夫人一道儿去的。

    去的时候,定安侯府备酒席的庭院里,已经坐满了宾客,席间有男人的交谈声,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儿,其实也算热闹了。很明显,虽然大家都明知道这桩亲事意味着什么,可也不好不给东宫脸面,不好不给老皇帝的脸面,喝喜酒的人,也都是拖家带口的来了。而陈大牛在军中的三朋四友,也是聚到了侯府里为他庆贺。

    四下里望了一望,夏初七没有见到赵樽。

    却见到元小公爷与几个看上去都是京中勋戚的男人聚在一处喝酒,大概是他们那几个人长得都还不错,引得女眷那边的席位上,有未嫁的姑娘频频往那里看。

    夏初七心里暗笑。

    她这个哥啊,处处发骚留情,就是不肯负责,也不知道将来谁能收了他的心。

    坐上了席位,夫人就与那些命妇们寒暄。

    她的目光却在人群中找到了陈大牛。

    不,如今的陈相。

    说是家里办喜事,可他不仅不让菁华郡主穿红挂彩,自家也没有穿新郎礼服,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从营里打马回来的,一身戎装显得英气勃勃,却在右胳膊上不合时宜地缠了一缕黑纱。当然,他的脸上也没有“洞房花烛小登科”的喜悦。闷闷不乐,心神不宁,一双眼睛布满了红丝,在应付那些前来贺喜的宾客时,更是显得勉强,脸上没有露出一个笑意。

    “来了来了,新郎子来了。”

    随着一声笑呵呵的喧哗,侯府门口响起了一串鞭炮声。

    “噼里啪啦——”

    放鞭炮,大喜到。

    鞭炮声里,一顶扎着白花的小轿从侯府的侧门被抬了进来,一直走入到庭院的门口才停下。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三媒六聘,菁华郡主就是被四个轿夫抬过来的。随行的人,只有她的一个贴身丫头。

    院子里一下就安静了。

    刚才的笑闹声没有了,交谈声也没有了。

    夏初七与所有人一样,目光都望向了那顶小轿。

    轿子微微晃了一下,小丫头上前拉开了轿帘,赵如娜微微躬着身子,一只脚便踏出了轿子。没有红嫁衣,没有红盖头,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孝衣孝裤,头上戴的是白色的孝巾,就连脚下的鞋子也是白色的,没有绣一朵花,一根细麻绳把她的腰肢勒得不盈一握,而她苍白的面孔上,也没有施任何的胭粉,白白生生的一个人,好像下一瞬就会倒下去似的。

    没由来的,夏初七同情的抽搐了一下。

    换了是她自个儿,得砸场子吧?

    菁华郡主微微垂着头,抿着嘴巴,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情来,只是在定安侯府一个婆子的引领下,慢慢往正堂走去。

    纳妾不像娶妻,不需要拜天地,不需要拜父母,更不需要夫妻对拜,只需要给正室敬了茶,就算礼成了。

    “给夫人敬茶!”

    正堂的中间,摆着一个香案。

    香案上面是陈大牛未过门媳妇儿梁氏的牌位。

    牌位前,还燃着三柱清香。

    袅袅烟雾升起,菁华郡主在正堂门口跪下。

    当年老皇帝曾经下旨简化了各种繁琐的礼仪,所以现在并不太兴“三跪九叩”这种大礼了。但不得不说,这种礼非常的正式,赵如娜来之前应当有人教过了,她做得很是到位,双膝并拢,跪下,双手趴地,头往地下重重一叩,抬起,再一叩,抬起,又一叩。

    叩完起身,她看着那牌位,没有望向旁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向前走了三步,又用那练就的姿势跪下,再一次行了跪头大礼。

    四周静悄悄的……

    夏初七心里不太淡定,可大多数的人,都只有一种“看好戏”的表情。不得不说,今天来的宾客里,有很多人,其实都是想来瞧瞧热闹的。

第408章 醒了!(1)

    下意识的,她看向了陈大牛,只见他皱了一下眉头。

    敬茶礼毕,赵如娜被人带下去安置了,席上终于恢复了正常。

    除了女眷们唏嘘一下感叹,男宾那边,陈大牛那些兄弟们却是兴奋地一边喝酒,一边起哄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喧哗不已。

    “将军,这郡主长得俊啊。”

    “来来来,大牛,多喝两杯,一会儿好入洞房。”

    在那些人的闹腾里,陈大牛一声儿都没有吭过,来者不拒,敬酒就喝,就像是在和谁赌气似的,一大碗接一大碗的干,酒液流到他的甲胄上也不管,一脸的暗自神伤。

    夏初七看得直蹙眉。

    硬生生被捆绑的两个人,可不是谁都不好过吗?

    夏初七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咬着筷子,她看了一眼正与那些妇人谈得正欢的国公夫人,寻了一个去更衣的借口,偷偷离了席,领了晴岚就往安置侯府侧夫人的后院去。

    看过了谢氏的自杀,看过了赵梓月的自杀,她窃以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在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在丢了大脸的时候,都只会使用同样的一招儿——自杀。

    夏初七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可她为自个儿的行为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那赵如娜是赵十九的亲侄女。那么,她就是她的婶子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落个自杀的下场的吧?

    与前头的喧闹相对应,后院很是安静。

    陈大牛贵为侯爷,又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可后院里没有旁的女人,今儿府里又有事情,后院更是安静得不行。没花多少工夫,夏初七就在一个婆子的带领下,找到了赵如娜的院子。

    可一入屋,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她呆住了。

    一身缟素的赵如娜,正半倚在床头上,手里捧了一本书,面色恬静地看着,除了那一股子淡淡的忧郁之色始终化不开,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她活得很好,更没有她想像中的会想不开闹自杀。

    不得了啊!

    在这个时代,能做到这样的女人,算是拔尖的了吧?

    小丫头笑着喊了一声,“郡主,景宜郡主来看你了。”

    赵如娜像是才从书里回过神,抬头看了夏初七一眼,没有露出太多的惊奇,只是责怪地看了那小丫头一眼。

    “绿儿,侯府里没有郡主,以后唤我侧夫人。”

    绿儿有些替她家主子委屈,嘟了嘟嘴巴才垂下头。

    “是,郡……侧夫人。”

    赵如娜点了点头,起身极有礼节地向夏初七施了一礼。

    “妾身参见景宜郡主。”

    看到这个样子的赵如娜,夏初七觉得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或者说,她来之前预备好的,如何劝一个受了侮辱的女人积极勇敢乐观向上的面对未来生活那一套话,在这个菁华郡主的面前都不需要了。她是一个玲珑而通透的女人,她的心里应是早就有了主意,她一定会让自己活得很好。

    “吃了吗?”

    夏初七带着笑,只剩下这一句话。

    “还没。”赵如娜笑了,“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今儿侯府的饭菜很是丰盛。”

    “嗯,一会就吃。”

    赵如娜面色柔和地看着她,一张漂亮的瓜子脸憔悴了不少,怎么隐饰都隐饰不住那眸子里的落寞,还有看着夏初七时的感激。

    “景宜郡主,那天的事,谢谢你。”

    “不必了,大家都是女人,我懂你。好了,我娘在外头等着我,我先走了,记得吃饭。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了。”

    夏初七说罢,快步走了出去。

    有些话点到就行了,说得过了,反而会伤人自尊。

    从定安侯府出来,天儿已经黑透了。一路上,诚国公夫人都在唏嘘这一桩荒唐的婚事,夏初七知道她是个吃斋念佛的人,向来心善,也只是笑着安慰她。

    马车入了国公府,辞别了国公夫人,梅子在前头拎了灯笼,夏初七拢了拢身上御寒的斗篷,抬头看了一眼景宜苑黑压压的小楼,在芭蕉叶的“沙沙”声里,入屋走了一段,突然停下,侧眸看了一眼晴岚和梅子。

    “你们俩不用跟着我,天不早了,洗洗歇了吧。”

    她是个随性懒散的人,对待下人没有主人的架子,晴岚和梅子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多说什么便应了“是”,齐齐退了下去。

    夏初七拎着从梅子手里接过的灯笼,抿着嘴儿继续往里走。刚推开自家屋子的门儿,斜插里一个黑色的影子便风一般掠了过来,将她打横抱起便低下头来亲她。

    “讨不讨厌?你堂堂王爷学会做采花贼了?!”

    夏初七脖子被啃得痒痒的,嘴里轻声娇笑,一手拎了灯笼,一手索性挂在他的脖子上,紧紧搂住就去亲他。两个人搂得气喘吁吁,呼吸粗细不一,好一会儿他才尽了兴,搂着她放坐在床沿上,在屋子里亮了灯。

    “阿七怎知是爷来了?”

    高高仰着头,夏初七面儿上有些小得意。

    “我嗅到你身上禽兽味儿了。”

    赵樽拎她鼻子,“瞎扯,你狗变的?”

    一脚飞踹过去,夏初七横眼瞪他一眼,随即拎着他肩膀往自己身上一扯,“我不是狗,我是猫儿。”赵樽收势不住,整个人倒在她的身上,便将他压在了被褥上。

    两两相看,他抬手顺了顺她的发。

    “梓月的事,爷告诉父皇了。”

    夏初七了解的点头,心知这么大的一件事,要是不说,万一出了什么漏子,又得怪到她的头上来,这爷们儿是为了她着想。心里一喜,她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背着光的面孔,那高高的鼻梁下一片深邃的阴影,觉得有点儿醉。

    “赵十九,我怎么就遇上你了?”

    “不好?”他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好,就是太好了,我咋有点患得患失的?”

    “傻丫头。”他搂她入怀,一起躺在榻上,一只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久没有说话。夏初七听着他极富节奏的心跳和呼吸,往他怀里靠了靠,低低说,“不必担心,最多再过十日,我便会为梓月滑胎,不会有危险的。”

第409章 醒了!(2)

    赵樽手臂一紧,搂紧了她。

    “阿七,爷定然不会让你也吃这样的苦头。”

    “嗯?”夏初七抬头,不解地看他。

    赵樽低下头来,掌心摩挲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很是低沉,却说得极为正经严肃,“咱生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就足够了。妇人生孩儿,太遭罪。”

    夏初七心脏的某处一窒,看着他,眼睛火辣辣的,说不出是酸还是甜,滋味儿极是复杂,“爷昨日不是还说,想要枝繁叶茂,子孙满堂么?我就在想呢,想要枝繁叶茂,你啊,只能找别的女人,帮你多多的生了……”

    “你倒是会捻爷的不是?”他笑着,又捻她鼻头,却换了话题,“今日去定安侯府了?”

    想到那一场把喜事办成了白事的婚礼,夏初七的心窝子就堵。

    “嗯,大牛哥可真狠。你们男人啊,真不是东西。”

    “这可稀罕了。”赵樽瞥她一眼,“关爷何事?”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天陛下宣你去,你都与陛下说了些什么?按实话讲,大牛哥这样苛刻的条件,陛下都肯答应,我还真是不太敢相信,我觉得这中间有你的原因吧?你为了保他,说了些什么?”

    赵樽看着她,眸色沉沉,“爷的阿七真是聪明。”

    “快说,少打马虎眼!”

    她娇声低喝,他却是紧了紧手臂,“爷只是实说,尔后又告诉了陛下一个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

    “大牛那未过门媳妇儿的事。”赵樽抚着她的脸,把在天牢里陈大牛告诉他的事,说与了夏初七,末了又淡淡道,“大牛这口气不下去,是不会妥协的,那是大晏的损失,而陛下惜才,还有……在陛下没有登基前,曾经也被张皇后的父亲困在牢里,差一点饿死,是张皇后偷偷拿了吃食与他,才救下了他的命……”

    两个故事一重合,夏初七唏嘘不已。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你爹要是心里有愧,自己去赔礼道歉好了?与你那个侄女儿有什么关系,她何其无辜?一个女人而已,承担得会不会太多?”

    赵樽黑眸深深,顺着她的头发,也不说话了。夏初七为赵如娜抱不平,气愤不过的把今儿的见闻告诉了他,可他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在了黑暗里。夏初七知道,在有些观念上,她与赵樽不一样,她很难用现代人的观念去说服一个古人要把妇女的地位等同于男子,想想,不由也只能叹气。

    “你说,大牛会不会对她好?”

    他还是沉默。

    她又说,“这世道,不幸福的人太多了,我与爷关系这么好,我真的希望他们也能有一个好结果。”

    他终于抚着她的脸,开了口,“大牛性子倔,却不是个心狠的人。陛下他自然也是认准了这一点。”

    夏初七看着他,微微一愕。

    当今老皇帝多会算计的人?他又怎会白赔了一个嫡孙女,不捞到好处?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赵如娜那样的性子,隐忍,宽容,脾气好,没坏心眼儿,其实是很招男人稀罕的,估计老皇帝早就算好了陈大牛会落入他孙女的温柔乡了?

    沉默片刻,夏初七枕在赵樽的胳膊上,幽幽一叹。

    “但愿他们能早一点用**推翻桎梏,完成一场划时代的革命。”

    “……”赵樽身子一僵,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不懂了吧?太深奥,你智商不够别问我。”

    赵樽脸一黑,“睡吧。”

    身子向他怀里挪了挪,夏初七“嗤嗤”笑了两声儿,心知自己“用**推翻桎梏”这样的言词吓到他了。一个正常妇人,哪里敢说这样可怕的词儿?可她却是佩服自己的,直白表述,不偏不倚,赵如娜如今的生活,也就只有这一条道儿了。残酷的命运,阴差阳错的结合,于她来说,还有更好的路吗?

    就在她用思想武装头脑,为赵如娜的命运大放阙词时,定安侯府,喝得一塌糊涂的陈大牛正被两个人架着,踉踉跄跄地步入了赵如娜的屋子。

    “郡主……呃,嫂子……将军就交给你了。”那个搀扶他进来的人,是陈大牛的副将耿三友,嗓子像放大炮似的,没有敢多看那静静坐着的赵如娜,他招呼了一声儿,就领着另外一个人慌不迭的溜走了。

    赵如娜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那个歪歪斜斜扶着桌子,醉得满脸通红,双眼血丝,明明“纳妾之喜”却连胡子都懒得刮干净的男人,皱了一下眉头,望向边上的绿儿。

    “绿儿,扶侯爷去净房洗漱。”

    “是。侧夫人……”

    绿儿眼睛一亮,乖乖地走过去扶了陈大牛。

    “侯爷……你仔细脚下……”

    时下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主子嫁了人家,她的陪嫁丫头也是属于男主人的。这事儿赵如娜懂,绿儿自然也是懂的。虽然有些羞臊,有些忐忑,可看着陈大牛硬扎板实的身子,再看看他端正硬朗的五官,绿儿心里是喜欢的。这位侯爷比她来之前仅仅听了名字时的想象,好看了不是一点半点,也年轻了不是一点半点。

    等绿儿扶着陈大牛走了,赵如娜怔忡了片刻,再次拿起桌上的书来,挑了挑灯芯,继续低头看书。可不到一刻钟,绿儿又湿漉漉的跑回来了,“侧夫人……”

    赵如娜抬头,“怎么了?”

    绿儿手足无措地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侯爷说他自己可以,把奴婢给撵出来了。”

    赵如娜看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哦”了一声。

    “去给侯爷端一碗醒酒汤来备着。”

    陈大牛行伍出身,洗澡这样的事儿也当成打仗,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和规矩,就在赵如娜心不在焉地翻着书还没有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就已经光着膀子出来了。

    他不拘小节惯了,光着上身,就系了一条裤子,身上湿漉漉的水珠子也没有擦干净,衣裳松松搭在肩膀上,打了一个酒嗝,出来就一阵摆手。

    “出去,都他娘的出去……”

    大概洗了个澡,他看上去清醒了不少,走路也不像先前那么踉跄了,只是脸色还是醉红着,一出口就是躁气。

第410章 醒了!(3)

    “侯爷,您,您先喝一碗醒酒汤。”

    绿儿与赵如娜一样,都是深闺女儿,何时见过一个大老爷们儿光着膀子在面前晃?一时间,她羞红了脸,就要过来扶陈大牛坐下。可人还没有走近,便被喝了酒没轻没轻的陈大牛给拂得一个踉跄。

    “滚远点儿。”

    他开口说话就爆粗,嗓子浑厚,喜怒分明,绿儿何时见过这样的男子?被他一吼,吓得脸色一白,“扑嗵”就跪倒。

    “侯爷饶命,奴婢,奴婢只是……”

    看着他火气没处发的样子,赵如娜终于走了过来。

    “绿儿,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先退下了……”

    绿儿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赵如娜看了一眼重重坐在椅子上直甩头的陈大牛,在柜子里寻了一件大绒巾,替他披在肩膀上,低眉顺目的道,“侯爷,喝了汤,早些歇了吧。”

    屋子里熏了香,熏得陈大牛脑子涨痛,抬起沉重的脑袋来,他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着脸的妇人,差一点儿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你也滚蛋!赶紧滚……”

    赵如娜原本就没有奢望过他能对她有什么好脾气,见他只是叫她“滚”,觉得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苦笑了一下,她没有与他辩解“这是她的屋子,该滚蛋的人是他”,只是转身翻了一套被褥抱着,便福身请辞。

    “妾身去与绿儿挤一挤,侯爷早些歇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甚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等,你回来。”

    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赵如娜回头,面色微惊。陈大牛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她是谁,慢腾腾地起身,却没有说话,只是端起案桌上早就预备好的酒水,又往嘴里恨恨灌了一大碗,这才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以为他要出去,赵如娜让开身子。

    可他双眼灼灼如火,却停在了她的面前。

    赵如娜面色一变,“侯爷……”

    陈大牛没有回答她,一把扯掉她手上的被褥往地上一丢,只手捞住她的腰就拎了起来,在她的惊呼声里大步走向那张没有铺红,只有素白的“喜榻”,把她往榻上一丢,便压了上去。

    “侯爷……”

    赵如娜脑子一片空白,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再动弹了。屋子里今儿燃的是白烛,灯芯在微微跳动,映得她苍白的面容更是白如纸征儿。看着身上这个魁梧有力,目深眉浓的男子,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母妃死了好些年了,所以在她出嫁之前,没有平常女儿家出嫁前来自娘的谆谆教诲,更没有人教过她在新婚之夜该如何应付夫君,但是她不糊涂,知道入了定安侯府,早晚就是他的人,就得认命,之前她把绿儿推给他,也是想要安生一个晚上。可他不乐意,她也只能随了他的意。

    他一直没有说话,浓重的呼吸里夹着着淡淡的酒气。陌生的气息,陌生的人,却是她的夫君,是她这一辈子都要依附的人。她紧张的十指紧揪着被褥,眉头蹙着,牙齿一阵轻轻敲,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和表情。

    默默地数着心跳,她一遍又一遍念着“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突地觉身子一凉,他似是不耐烦解她的衣扣了,把她贴身的中衣撕了开去,露出里面的小衣来,还有一片雪白白的肌肤,直晃人眼睛,她不会呼吸了,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他仍然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怎么看她,只有她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自己剥得像一颗剥了皮的白笋子,与他布满了伤疤却结实得让她害怕的身子紧紧压在了一块儿。

    她身上吓得冰冷,他却是火一样的烫,没有前奏,也不等她做好准备,他已然单刀直入,像战场上刺敌的刀子,不留半分情面。

    她死死咬着唇,没有呼吸,身子抖得像筛糠般哆嗦。

    他抬头看她一眼,略略停顿了一下,狠狠一闭眼,便再次挥戈伐敌,动得又凶又猛。她只能一双手死死攥着被褥,眼睛直直望着帐子上不停摇来摆去的流苏,唇角咬得渗出了一缕血丝……

    陈大牛是个粗人,包括在这个事上,与赵如娜先前做闺中女儿时想象的与爱郎相拥,如诉如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等等优美的词儿相比,那简直就是颠覆性的迥异。

    与君子无关,与斯文更是无关。他像是恨不得把她给撕了,所有的怒火通通发在了她的身上。不,他只是把她当成了他的战场,他一个人的战场,或者她只是他的一匹骏马,任由他恣意的挥鞭乘骑……

    他汗水流淌,酣畅淋漓,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紧闭着嘴,痛入骨髓,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两个人没有亲吻,也没有目光的交流,谁也不去看对方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完成了这男女之间最为神圣最为原始的交和。

    等赵如娜从挨刀子般的疼痛中回过神儿来,身边的人已经就着酒意背过身睡了。她看了一会儿他僵直的脊背,数着还没有匀称下来的心跳和呼吸,擦了擦身上不知是痛得还是累的汗水,拉过被子来盖在他的肩上,自己撑着疼痛的身子去打水。

    入侯府之前嬷嬷教过了,事后不能顾着自己,得顾着侯爷。

    所以她匆匆洗了洗不适的身子,便打了温水进来,到榻前唤他。

    “侯爷,奴……”从来没有说过“奴婢”两个字,可嬷嬷教过,妾就是奴,她说得不顺口,到底还是镇定的说了,“奴婢替您擦擦身子。”

    他仍是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更不乐意回头来看她一眼。赵如娜久久不见他回应,只能低头拧了拧浸了温水的巾子,弯腰去替他擦了背上的汗,又绕过去准备替他擦脸,他终于像是不耐烦了,突地抬手挡开了她,卷着被子贴到墙根睡下。

    “不必管俺了,睡吧。”

    赵如娜怔了怔,看着那僵硬得石头一样的男人,苦笑着退出去倒了水,把屋子收拾妥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榻上,拉了另外一床被子来裹着自己,贴着床沿睡下,与他隔开一个长长的距离。

第411章 醒了!(4)

    一整夜,他没有靠过来,她也没有靠过去。

    两个人规规矩矩的睡着,直到第二天被敲门声吵醒,赵如娜才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偏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男人,她慢慢地爬起来,脚一着地,痛得差点儿栽倒下去。

    “嘶……”

    她抽气一声,还是撑着腰过去开了门。

    门口是绿儿,领了一个府里管下人的刘婆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侧夫人,兵部周侍郎家送了两个侍妾来给侯爷,老奴来问一下侧夫人,安顿在哪个院子好?”

    赵如娜微微一愣。

    侍妾?她自己不也是侍妾吗?唯一的不同,她是皇帝亲封的侍妾。她朝刘婆子苦笑了一下,“我这也是刚来,不清楚府里的事情,你不如让老夫人来处理吧?”

    刘婆子老眼一眯,看着她脖子上刺目的红痕,笑得有些暧昧,“老夫人说了,侧夫人您是郡主出身,最是懂得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些事啊,就交给您了……”

    赵如娜还没有见过她那个老婆婆,可人家话已经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微微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扶在门框上,笑着说,“那就找一个离侯爷近些的好院子先安顿下来吧,不要慢待了她们。”

    都说宫里出来的郡主金贵,哪里能容得下旁的妇人,可今儿头一回见到,她就这样大度,完全出乎那刘婆子的意料之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刘婆子呵呵笑道。

    “好嘞好嘞,老奴这就去安排。”

    “慢着——”

    她人还没有走远,屋里就传来陈大牛宿醉后有些疲乏的声音。

    刘婆子愣了一下,赶紧回来在门口侯着。

    “侯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很快,就见陈大牛披了衣服走了出来。赵如娜面有窘色,微微侧到了一边儿,却见他一边系着盘扣一边不耐烦的低低说,“赶紧都给俺打发了……”

    “侯爷,这个,这个不好吧?”刘婆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如娜,笑着说,“老夫人说侯爷人丁不旺,正需要开枝散叶……”

    “去去去,开啥枝,散啥叶?老子要那么多妇人做甚?养着还费粮食!听好了啊,往后谁要再送人来,一律丢出去,就说老子养不起。”

    他嗓门向来亮堂,今儿宿醉之后醒来,稍稍有些沙哑,却格外浑厚有力,言词之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说着甩了甩头,拿着搭在架子上那一副沉重的盔甲,捞在胳膊弯里,拎了头盔就大步离去了,骇得刘婆子大气都不敢出。

    “侧夫人,您看?可怎么办?”

    赵如娜抿了抿干涩的唇,看了一眼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的背影,随口应了一句“就听侯爷的吧”就关上了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她掀开身上的衣裳看了看,只见上面到处都是青紫和指印儿。

    怔忡了片刻,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将头靠在了膝盖上。

    从那一天开始,赵如娜没事儿就会往诚国公府去,找夏初七聊上那么一会。有的时候也会去东宫领了傻子出去,一起去找夏初七。

    每每这个时候,傻子就会格外高兴,傻子来了,夏初七也高兴。认真说来,夏初七与赵如娜并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她是一个极为安静的女人,她来的时候,有时候会带上一本书,有时候会带来绣活。夏初七捣药,傻子捣乱,她就在一边安静的绣花。

    有了她,夏初七收获颇丰。

    一个荷包,一个鞋垫,一个绢帕,都是出自这位菁华郡主之手,那绣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看得夏初七想不佩服都不行。

    佩服之余,她忍不住诱惑,终于有一天“绣心”大发了,准备自己亲自操刀绣一个香囊送给赵樽。因为她听说香囊这种东西是时下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可最后,当她绣出一个不像鸡不像鸭子不像鹅的鸳鸯之后,终是彻底打消了吃这碗饭的念头。

    相处的日子里,她不怎么见到赵如娜笑。

    当然她也不怎么伤感。

    据她说,自从那晚离开侯府,陈大牛径直去了军营就再没有回去过。或者是有回去过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反正他没有再去她的那屋睡过,侯府里也没有再添旁的女人,每每旁人说起,都羡慕她,说定安侯是个好男人,赵如娜听了,只是笑着说“是啊”。

    他不回去,她的日子过得也很好。陈大牛的父母都是实诚人,不怎么给她好脸色,也不怎么为难她,毕竟她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当今皇帝是她的亲爷爷,除了陈大牛那个不懂事的嫂子见了她,偶尔会酸不溜秋的损几句,她说她的日子很好。

    夏初七有问过她那天晚上与陈大牛的事,可她不肯细说,就连“睡过了”,都是在她“苦口婆心”地问过好多次之后,她才告诉她的。夏初七想想,总觉得这样的夫妻生活,实在有够糟糕。认真说来,这不是在冷战么?

    生活里除去多了一个赵如娜,夏初七没有什么改变。

    她还是一日一日的往宫里跑。

    在这一日一日里,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张皇后气色好了起来,而赵梓月的脸上也有了些红润。去坤宁宫时,她也总是会一日一日的“恰好遇见”赵绵泽,那厮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与她说上几句话。不过与那一天在园子里的失态不同,他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润如玉斯文有礼的赵绵泽。

    每一次见到她,他总会客气有礼地让在一旁,基本上也不多话,唯一的一句重点,是告诉她说,“你的事情,我没有告诉陛下。”

    也就是说,他在再三考虑后,没有曝光她的身份?

    夏初七也回了他一句,“那我谢谢你嘞,皇长孙殿下。”

    除此再无交集,可夏初七却知道,朝中的局势越发明朗了,赵绵泽会继储位的传言越来越多,可赵绵泽时不时出现在坤宁宫,就连张皇后都觉得不对劲了。她这个皇孙向来有孝心,可也从来就没有来得这么勤快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在夏初七走后,张皇后独独留下了赵绵泽。

第412章 醒了!(5)

    “孙儿啊,你可是瞧上老十九家的了?”

    姜还是老的辣,可赵绵泽哪里肯承认?

    “孙儿就是惦念皇祖母,要是皇祖母嫌弃孙儿,那孙儿往后不来便是了。”

    张皇后还能说什么?

    一叹之后,只是劝慰,“孙儿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旁的姑娘你看上谁都好,偏生老十九家的,你碰不得,记好了?”

    一句“老十九家的”伤了赵绵泽的心。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告诉张皇后,那个女人不是十九叔家的,那应该是他家里的才对。可他知道不能,至少……目前不能。

    他其实也不想天天来坤宁宫,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活了二十一年,他从来没有为了任何一个人如此动过心。不必做什么,只是看着她做事,看着她笑逐颜开的为张皇后施针,看着她蹙着眉头开方子,看着她身为郡主却不拘小节的与宫女们打打闹闹,看着她不要脸的诓人银子时的小得意,看着她的眼神儿从自己脸上掠过去,却从来不肯多停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是着了魔了。

    每一个夜里,他闭上眼睛都是她,她的笑,她的脸,她的腰,她在那小园子里扬言要割了他时的邪恶小眼神儿……一切的一切,都刺挠着他,刺挠得他身子火热,痛哭流涕地厌恶她,却又如饥似渴的想念她。

    他想要她,可他必须得等。

    赵绵泽的思想变化,夏初七自然不会知道。

    只知道那个人突然间就乖顺了,那也是好事儿。这些日子她忙得很,腾不出手来收拾他,只要他不来找她的麻烦,她也愿意等一个好的时机。

    她忙着与赵樽火热火热的谈恋爱,忙着看她大婚时的礼服与陪奁,忙着四处托人打听李邈的消息,忙着琢磨为赵梓月滑治的方子,忙着……

    赵梓月那个事,她其实有些头痛。

    在这个时代,没有“清宫手术”的便利,赵梓月又一直昏迷,吃药滑胎,很容易会导致流产不全,影响她的身子。可这个胎又不得不落。

    犹豫中,就到了洪泰二十五年的三月二十五。

    计算好了日子,夏初七知道不能再等了。

    要不然胎儿大了,也就滑不了胎了。

    这天一大早,她就入了宫,拿了自己拣的药给赵梓月的贴身宫女青藤,让她先去把药给熬了,准备一些洗漱用的温水,又给赵梓月喂了一些吃食,再把了一回脉,做好了为她滑胎的准备。

    云月阁里人不多。

    为免这事传出去,知道这事的仅仅只有少数几个人。

    人不多,可却人人都很紧张。就连夏初七久未见过的洪泰帝也亲自驾临了云月阁,死气沉沉的屋子里,他见到夏初七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会有危险吗?”

    夏初七心里暗叹。

    大的危险是没有的,小的危险么……怎么可能不损伤身体?

    她没有照实回答,毕竟皇帝一担心,她就又得忧心了。

    于是乎,看着面前这一头“会吃人的狮子”,她撒了一个谎,同时也圆了一个谎。她记得当初在天牢的时候,赵樽让梅子带来的饭里有改变经脉的药物,那时候她就知道,那货一定在皇帝面前撒谎说她怀孕了。如今身份曝光,瞒不了皇帝,她只能顺着说下去。

    “陛下请放心,我亲自试过的,你看我不好好的吗?”

    洪泰帝微微眯眼,审视了片刻,语气有些沉沉。

    “救了朕的女儿,朕算你大功一件。”

    夏初七很想说,他老人家的大功,常人真的消受不起。可她到底还是憋了回去,自古帝王如虎,皇帝的威严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触碰的,她夏初七穿越的时候没有在阎王殿里镀过“免死身”,不敢胡说八道。

    “多谢陛下。”

    老皇帝坐在主位上,静静地等着,夏初七立在边上,也在静静地等着。没多一会儿,青藤端着熬好的滑胎药上来了,夏初七吩咐她先端起去,看了坐在那里的老皇帝一眼。

    “陛下,这药性温和,估计得等些时辰。不如,您先回去等消息?”

    “不必,朕就在这里等。”

    意外于这样一个冷血帝王还有这样一份柔情,夏初七眉头不经意地挑了挑,这才福了福身,低头道,“那我去准备了。”

    梓月公主喜欢熏香,因此她的寝殿内,周年四季都有熏香的味儿。夏初七慢吞吞地走进去,觉得今儿的熏香嗅着,人的心情特别沉重。她走近床边,看着赵梓月白惨惨的一张小脸儿,捋起了袖子,让青藤把赵梓月的身子扶了起来。

    “梓月……”

    夏初七摸了摸她软绵绵的身子,喊了一声,又去揉她的脸。

    “为了不让你一会那么疼,我先给你扎几针。”

    说罢她侧过头来看着青藤,“把公主扶稳了,背向着我。”

    “是。”青藤眼圈儿通红,一双手都在发抖。

    夏初七心里也不平静,她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残害过小生命,想到已然离世的二鬼,想到赵梓月肚子里那个还没有正形的小东西,她目光里冰凉了一片。可她是个医者,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看着赵梓月的脊背,她捻起银针旋入……

    “公主……公主……”

    青藤看到那银针入体,声音直发抖,“公主你快醒醒啊,你醒过来了奴婢给你做好吃的,奴婢也不再逼着你念书了,公主……”

    听着她聒噪的声音,夏初七只专注着手上的银针。

    突然,那纤细的脊背微微一颤,夏初七以为自己眼花了。手刚刚一顿,就听见青藤惊喜的大叫,“郡主郡主,公主她好像在动,真的是公主在动……”

    夏初七迅速放下银针,把赵梓月平放在床上。

    “梓月,梓月……你醒了就睁开眼。”

    喊了良久没有反应,她又俯身拍拍她的脸。那小脸儿瘦削得不行,尖尖的下巴上,没有了一半肉感,触之只觉得满手冰凉。缓缓收回手来,夏初七目光沉沉。

    “梓月,你还是不肯醒呀?再不醒来,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就没了……”

第413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饭?!(1)

    话音刚落,赵梓月虚眯的眼睛慢悠悠的睁开了。看看她,看看青藤,她的目光飘浮不定,幽幽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下一瞬就会被风吹走。

    “驸马……你,你说什么……什么小宝宝?”

    “梓月……”

    夏初七的声音有些哽咽。此时,活生生的赵梓月就在她面前,会说话,会喊人,会皱眉,会眨眼,激动得她心里的欢喜从胸膛绵延到了大脑,竟有些不知所措。欢喜间,她吩咐青藤赶紧去禀报陛下,躬身下来,握住赵梓月的手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醒了就好,梓月,醒了就好。”

    “驸马你……?”赵梓月之前只捕捉到她的声音,现在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彻底看清的时候,她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你怎么能穿成,穿成这样一个张冠李戴的样子?”

    她还是乱用成语的赵梓月。

    夏初七又想哭又想笑,又有些哑然。

    坐在床沿上,她伸手摸了摸赵梓月的脸,“梓月,这件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你现在身子虚,要少说话,等你好起来,我再慢慢地告诉你好吗?”

    赵梓月被她的手摸到脸,面颊微微一红。紧接着,眼圈儿也红了,“驸马,你……也是一个姑娘?怪不得我十九哥……他……喜欢你。”

    捉住她的手,夏初七点了点头。

    “是,梓月,我骗了你。”

    赵梓月睡得太久,又是沉默了好久,才低哑着嗓子。

    “哎,你总是骗我的。”

    夏初七赧意地一哂,“往后不会再骗你了。”

    她话音刚落,赵梓月就追问,“你刚才,说的话……什么,什么小宝宝?”

    看着她睡了这么久仍然晶亮纯粹的眼睛,夏初七微微抿了抿唇,才正色道:“梓月,你怀孕了,肚子里有小宝宝了。但是……二鬼他没了,你年纪还小,往后还得嫁人,这个小宝宝,你现在不能要他了,我正准备为你落胎,咱们现在坚强一点,好吗?”

    “落胎?”赵梓月唇角抽抽了下,像是迟疑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驸马你确定,我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夏初七点头,“是。”

    她像是不放心,又问:“真的?”

    夏初七再次点头,“真的。”

    赵梓月没有再问,那一瞬,她面上的神色十分复杂,从惊疑,到紧张,到害怕,再到坚定,一个个变化着,最终啜泣着开口,“我不要落胎……驸马,我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什么?夏初七微微一愕。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实事是,赵梓月真那么说了。

    看来赵樽这个妹妹不仅会胡乱用成语,思想也是一个异类。换了时下的正常女子,不得哭着喊着不要孩子么?她却倒好,回答得就像在做梦一般,一双眼睛无辜的看着她,非常坚定的说,她一定要把小宝宝生下来。

    只能说,这是幼稚。

    夏初七摇了摇头,“梓月你听我说……”说什么还没有出口,门口就急匆匆掠过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人还没有到,那声音都颤了起来。

    “女儿,你可算醒了……”

    夏初七识趣的起身让到边儿上,洪泰帝坐了过去。看到老爹的赵梓月瘪了瘪嘴,眼泪“叭嗒叭嗒”滑下来,喊了一声“父皇”就扑进了他的怀里,一双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洪泰帝的袖子就啜泣不止。

    “父皇,梓月要生下小宝宝,梓月不要滑胎。”

    “这怎么可以?”洪泰帝抓住女儿的肩膀,侧头看了夏初七一眼,大概以为是她挑唆的,那眼神儿里颇有一些埋怨,末了,又用手顺着赵梓月的头发,说得斩钉截铁,“梓月,你是我大晏的公主,往后父皇一定会为你挑一门好夫婿。过去的事,都忘了吧?这个孩儿不能要。”

    “不……父皇……你听我说……”

    赵梓月看着洪泰帝,泪水越涌越多。

    “母妃不是说过吗?梓月也是差一点儿就滑了胎的孩子,母妃说她怀梓月的时候,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差一点,差一点就没有梓月了。父皇,那个时候,梓月在母妃的肚子里,肯定很痛,父皇,梓月不要小宝宝也痛,一定要生下他来……”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偷偷瞄了夏初七一眼,又咬着唇补充:“梓月这个样子了,还怎么有脸嫁人,父皇,梓月再也不嫁人了,就在宫里陪着父皇,陪着母妃……”

    “不行!”

    洪泰帝急得沉下脸来,赵梓月却笑了,牵着他的袖子。

    “我母妃呢?我要与我母妃说,她肯然会同意的。”

    听到赵梓月问起贡妃,夏初七其实也有些好奇。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出入云月阁来为赵梓月诊病,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位大晏朝的第一宠妃。听青藤说贡妃娘娘常常来看梓月公主,几乎每日都来。可神奇的是,她来的时候,贡妃就不在,贡妃在的时候,她就不在,巧合得她惊叹不已。

    听了赵梓月的话,洪泰帝低叹一声,“女儿,孩子的事儿你母妃不知道,父皇没有让人告诉她,怕她为你担心。梓月,其他什么事父皇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你必须听父皇的。”

    在赵梓月的面前,洪泰帝最是像爹。

    从声音到表情再到动作,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平常的、拿心爱的女儿极为无可奈何的爹。显然,赵梓月也是知道这一点,揪住他的袖子不放,虚弱的脸色越来越白,“父皇,其他事女儿也都听话,只这件事,女儿不能听话,那是梓月的小宝宝,是您的外孙……”

    “你这个孩子,怎么……哎!”

    洪泰帝说不过辩不过,有些恼了。可赵梓月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往常她决定的事情都由不得他,更何况经历过这番惊险,他更加心疼这个女儿,他这个女儿也正是吃准了他的心理,撒娇耍赖都用上了。

    父女两个胶着在那里,谁也说不服谁。

    夏初七站在边儿上,不好随意插话,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崔英达的一声急喝。

第414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饭?!(2)

    “站住,做什么的?”

    “崔公公,紧急军情,必须急奏陛下。”来人声音很焦急。

    “陛下吩咐过……”崔英达有些犹豫。

    “崔公公!”来人打断了他,“陶经武反了,谁敢耽误正事?”

    “你等着!”

    听着外面的对话,不等崔英达进来禀报,向来以国事为重的洪泰帝眉头一蹙,看了赵梓月一眼,说了一句“梓月,听父皇话”又吩咐夏初七劝说她,便大步出去了。

    军情重于泰山。

    与国家大事相比,作为皇帝的女儿,赵梓月就轻如鸿毛了。

    听着老皇帝远去的脚步声,赵梓月却很是高兴,“父皇不在这里,就数本公主最大了,本公主说要留,你们就得听我的。”说罢她看着夏初七,有些委屈的道,“你也得听我的,你如今也不是驸马了……”

    夏初七头痛了。

    上前一步,她又坐在了床边儿,无奈的看着她。

    “公主,你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子有亏。”

    “亏什么啊亏?我大皇姐十三岁就生了我大侄子呢?我快要十五岁了,已经很大了。”

    夏初七抿着唇,看着她,眉头紧蹙。

    赵梓月见她不语,昂着头,一脸都是央求,“驸马,不,楚七,嫂子,你看我如今这样子也不好再嫁人了,我要是有一个小宝宝陪着,是一件多么威武不屈的事,要是没了宝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种事夏初七哪里做得了主?

    “公主三思。”

    “思过了,不止三思,我已经七思十思过了。反正你听好了,你们不让我生,我就去死,看着办吧……”

    她耍着横,试图说服夏初七,末了见她不表态,又聪明地换了招数。

    “本公主的肚子好饿,要吃东西,本公主的小宝宝也饿了……”

    看着她提起小宝宝时柔和的眼神儿,有那么一瞬,夏初七真的有点儿不忍心了,想想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把她的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青藤下去让人摆饭了,赵梓月唇角微微翘着,不停地摸着她的肚子,大概是想瞧瞧小宝宝究竟在哪个地方,她在床上动来动去,一刻也不能安生,那满眼好奇的样子,又何尝不是一个小孩子?

    “本公主的小宝宝……”她还在乐。

    “……”夏初七抿着唇,很是纠结。

    “驸马,不对不对,嫂子,你说宝宝藏在哪里呢?”

    “肚子里。”

    “我的肚子里装了一个小宝宝?真好。我以前见过大皇姐怀小宝宝,那肚皮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小宝宝就生出来了,呱啦呱啦的哭,粉嘟嘟的很是可爱,但大皇姐她也不许我抱,嫂子,等我的小公主生出来了,我要天天抱,谁敢不要我抱,我就要他的脑袋……”

    她说得兴起,脸上稚气又娇蛮的笑容都回来了。

    可夏初七听了哭笑不得。

    念头上来,又一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子连心?她治了那么久,赵梓月都没有苏醒,却在准备滑胎的关键时候醒了过来。如今,母亲定要救孩子一命,孩子也给母亲带来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这样也许真的很好。

    走出云月阁的时候,她身上有些疲乏。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突然被人抽走了力气一样,看着这高高的红墙,觉得这红墙里能产出一个像赵梓月这样的“怪物”,也真是不容易。那个孩子,要是真的能活下来,也是幸运的吧?鬼哥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贡妃娘娘到……”

    她正走到院门口,便听见了一声尖利的通传。

    夏初七心里突突跳了一下,赶紧与旁的宫女太监们一起退到了边上福身低头。这位贡妃娘娘不论走到哪里,排场都极大,在宫中也素有威仪。

    老皇帝年纪大了,这些年鲜少有年轻妃嫔入得他的眼,说起来如今的大晏后宫还得势的,除了始终屹立不倒的张皇后,就数这位贡妃娘娘了。人人都知道贡妃娘娘是当今老皇帝的心头好,膝下一子一女,都被老皇帝疼到了骨子里,据说老皇帝为什么那么疼宠赵梓月,也正是因为贡妃当年生赵梓月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儿就一尸两命,后来人虽然救了回来,身子却亏损了,虽恩宠无数,却再也不能生育。

    贡妃大概也是得了赵梓月醒来的消息,走得又急又快,低低喊了一句“平身”,就大步入了云月阁的正殿,等夏初七抬头看过去时,只瞧见了一片迤逦如云霞的裙摆,仅单看那背影身姿,已然是楚楚动人。

    可是,夏初七却愣在了原地。

    她从没有见过贡妃,可这声音,怎会那么熟悉?

    “平身……”

    “平身……”

    她默默念叨着,反复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却没有想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考虑了一会儿,她也就释然了。她是赵樽的亲娘,早晚也能见上的,何必急于一时?

    谨身殿。

    为了女儿醒过来的事,前不久才心情大好的洪泰帝,这会儿正黑着一张老脸坐在殿中鎏金的龙椅上。他的下首,站了一群人被他急召过来的朝中重臣。偌大的宫殿里,空气中飘浮着暴风雨前的阴霾。

    “马朋义,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跪在下面的人,是一个约摸五十来岁一身戎装的虬髯男子。他是大晏朝的蓟州总兵,平时驻扎在外,很少看见皇帝本人,如今被老皇帝一喝,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声音都有些颤。

    “罪臣该死,该死——”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原原本本的道来。”

    洪泰帝一脸的怒火,可不远千里奔回京师的马朋义,年纪大了,面对老皇帝冷飕飕的质问,却是颤抖半天儿都说不明白。他想了想,磕了下头,得了老皇帝的允许,望向了大殿外面。

    “让他进来……”

    很快,谨身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说他是一个人,还不如说他是一个血人。他的前胸,腹部,下摆,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原本穿着的甲胄破损不堪,已经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钢盔下的脸,又是血又是灰,几个血淋淋的伤口只草草包扎过,渗出来的鲜血滴在地毯上,很是狰狞刺目,让好几个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官,当时便吓得煞白了脸。

第415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饭?!(3)

    蓟州总兵马朋义皱了下眉头。

    “你来说,把事情经过都告诉陛下。”

    那人脚步踉跄,想要下跪,可像是体力透支过度,还没有走到殿中,便“咚”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干裂的嘴唇上,全是一个又一个口子。

    “陛下……陶经武……投敌叛国……”

    “混账!”洪泰帝双目着火,“他不是打了大胜仗,生擒北狄俘虏两万余人?他不是让北狄元气大伤,让北狄太子哈萨尔率残部逃了吗?朕不是还颁旨给他升官加爵,让他接管地方军队,让他乘胜追击,彻底剿灭北狄残孽?”

    “假的,陛下,全都是假的……”

    那人声音很小,气得洪泰帝当场又发了飙。

    “谁能告诉朕,到底怎么回事?”

    “陛下……”

    那人艰难地撑着双手,趴在殿中,抹了一把脸才说,“陶经武早已与北狄太子哈萨尔勾结,一面对朝廷谎报军情,一面却叛归了哈萨尔……如今,哈萨尔已率兵南下,陶经武占了我大晏滦州、迁安、抚宁、昌黎、乐亭、临榆、卢龙一带的城镇。而陶经武把不愿投敌的将士,全部集中关押起来,放火……烧死……”

    三月初一的时候,才从庆州府传来捷报,让整个朝廷欢腾鼓舞。

    如今不过三月二十五,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形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让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愚弄过的洪泰帝情何以堪?

    死死捏住椅子扶手,他冷冰冰看着殿中的“血人”。

    “那你怎么活着回来的?”

    那人只剩脑袋还能昂起来了,却咬着牙,字字有力,“那天晚上……陶经武请营中兄弟喝,喝酒……卑职发现不对劲,就装醉……趁他们不注意……逃了出来,他们一路追杀,卑职,九死一生才逃出了榆关,找到蓟州总兵……入了京……”

    洪泰帝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先带他下去,找太医。”

    “是!陛下!”

    侍卫冲上来抬了人就要去太医院,可还没有走出大殿,洪泰帝目光一眯,突然又喊了一声。

    “等一下。”

    “陛下。”

    洪泰帝扶着龙椅的手,慢慢的摩挲着,目光却锐利地看着那血泊一个的人,“你在军中任什么职务?”

    那人迟疑了一下,“回禀陛下,卑职征北先锋营……普通先锋兵。”

    洪泰帝皱眉,声音又是一沉,“名字?”

    那人咬了咬干裂的下唇,“卑职名叫晏二鬼。”

    一听这个名字,洪泰帝面色一变,“姓晏?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姓国姓?”说罢不等旁人反应,他已然寒着脸看向侍卫,“不用治他了!来人啦,直接把这个藐视朝廷的先锋兵拖下去,给朕砍了。”

    “哗”一声,全场哗然。

    这个晏二鬼能从敌占区逃回来,并且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传回京师,那得是多大的功劳?如今居然因为姓了一个国姓,就把人宰了,怎么说都有些牵强。可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中王侯公卿们虽面面相觑,有些不可置信,但却没有人吭声。

    “陛下……”

    赵绵泽迟疑着站了出来,跪在地上,“孙儿以为不妥。”

    洪泰帝冷冷瞥他一眼,“有何不妥?”

    赵绵泽埋下头,声音却斩钉截铁,“此人功在社稷,误姓国姓那也非他本人所愿……”

    “功?什么功?”洪泰帝冷冷打断了他,没有看赵绵泽,却是看向了二鬼,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憎恨,“你觉得自己有功吗?朕说你该死,你觉得你是该死,还是不该死?”

    二鬼吃力地抬头,没有辩解,只低低苦笑。

    “卑职……该死!请求陛下……行凌迟……之刑……”

    又是“哗”一声,所有人都呆住了。

    洪泰帝之前的命令就下得够奇怪了,可晏二鬼的回答更让人惊诧。除非他是疯了,要不然,有谁会主动要求受“凌迟之刑”的?殿上一干人都不明所以,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究竟在唱哪一出。可不管哪一出,赵绵泽为他求情都被皇帝训斥了,谁又会再站出来为他说话?

    人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谁也没有料到,洪泰帝微微闭了闭眼,却是看向了赵绵泽。

    “罢了,准你所奏!带下去……治。”

    诚国公府。

    八卦婆梅子是带着小跑急匆匆进入景宜苑的,看到正在芭蕉树下说着悄悄话的夏初七和赵如娜,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拍着胸口道,“郡主,不得了,出大事儿了,好像要打大战了,小公爷从宫里回来了。我听说了一个消息,鬼哥回来了……”

    当初晋王府发生的事儿,梅子是知情人,可赵如娜却是不知道的。夏初七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却还是狠狠瞪了梅子一眼。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整天没事儿操这些心做什么?赶紧去给菁华郡主添水……”

    夏初七很少责怪下人,梅子吐了吐舌头,轻轻“哦”了一声,知道自个儿多嘴了,赶紧把嘴巴给堵住了。可八卦的人一旦不能八卦,心里又揣了那么多事儿,一颗心都是痒痒的难受。于是乎,添好了水,梅子在夏初七与赵如娜说话的时候,一直欲言又止,在边上毛毛躁躁的搔头抓耳,小圆脸儿上写满了“难受”。

    赵如娜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收起手边的绣活,她起身笑了笑。

    “今儿时辰不早了,郡主,我也该回去了。”

    夏初七不便多留,叫了晴岚过来,把自家前几日捣鼓出来的“嫩肤面膜”拿了一盒,塞在她的手里,嘻嘻一笑,“你看我总拿你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个面膜是本人独家生产,绝对好用,先前我给你讲了用法,你得坚持用着,你看你这皮肤底子这么来,用了一定会更加水嫩,等咱大牛哥回来,一摸上手,那嫩嫩滑滑的,啧啧,哪里还舍得放手?”

    “你个不正经的小蹄子!”

    赵如娜脸微微一红,让绿儿收下了,又嗔怨地瞄了她一眼。

第416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饭?!(4)

    “亏得十九叔把你给收了,不然,岂不是一个祸害?”

    “祸害才好呢?女人就得做祸害。”夏初七嗤嗤一笑,望了望边上的几个小丫头,又把赵如娜给拉在了一边儿,“娜娜,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又觉得吧,咱俩关系虽近,但那毕竟是你的私事,我说了就是多嘴,讨人嫌。但如今大战在即,我估摸着,大牛哥很有可能会被派去征北,这战一打起来,一年两年,三年两载,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再怎么说,你与那个顾太医都过去了,大牛哥才是你的男人。男人啊心肠再硬,咱也得把他化成绕指柔……娜娜,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说了好长一串,赵如娜却是赧然一笑,低下了头。

    “我懂。”

    “那不就结了。你看啊,大牛哥他如今又没纳妾又没娶妻的,这不证明心里装着你么?我晓得你受了委屈,婚礼那天的事我都看见了。可你再想想,连我这个外人都替你委屈,他心里又怎会不知道?只不过男人都好面子,有的时候,咱主动迈一步,没什么委屈的,先哄着他。等往后,咱们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不好吗?”

    赵如娜面色微缓,迟疑一下才说。

    “景宜,我早就认命了,不觉得委屈。可他不回来,我又能如何?”

    夏初七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傻啊?他不回来,你不能去找他?你是他媳妇儿,他都睡了你,当然得负责任。听我的,你去给他送件衣裳,送碗汤什么的,难不成,他还能赶你回来?”

    赵如娜眉头微微蹙了下,轻轻一笑。

    “多谢。”

    夏初七知道她听进去了,不再多说,又看向绿儿。

    “扶好你家郡主,路上小心点儿。”

    等赵如娜走了,夏初七这才叫来了话已经堆在喉咙口不吐不快的梅子,仔细问了她打听来的事儿。听说二鬼自请“凌迟”,抹了一把冷汗,心里不免唏嘘。但转念一想,二鬼回来了自然是好事,可这北边战场上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京中会一无所知?

    这也太诡异了……

    北狄人有那么厉害?

    不过,她觉着二鬼这次也算立了大功,老皇帝没有当场杀了他,只怕也是觉得他能在那样的情况下逃回来报信,也算是个人物。这样一来,他与赵梓月之间的希望,又多了一层了。

    想想,冷汗上来了。

    幸好她没有流掉那个孩儿,要不然,那才是真正作孽了。

    这日晚上赵樽没有来,她有点儿心绪不宁。把梅子和晴岚都打发了,一个人坐在窗边上,抚着小马已经变白了的羽毛,想来想去实在憋不住了,给赵樽传了一封信。

    “大婚将至,烽火又起,郎君啊,你怎么看?”

    小马“扑腾扑腾”飞回来的时候,她正将下巴挂在窗椽上听外面芭蕉打竹叶的“沙沙”声。可小马这家伙什么也没有给她带回来。空等了一场,她拍了拍小马的鸽子头,无聊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终是一个人趴在床上,将脸埋在了被子里酝酿睡意。

    半睡半醒之前,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她抿嘴一乐。

    “阿七……”

    听着他低低的喊声,夏初七故意不吭声儿,“呼噜呼噜”装睡。

    赵樽立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轻咳了下。

    “睡着了?那爷走了。”

    丫就是吃准了他的心思,果然一听这话,夏初七装不下去了,飞快地弹跳起来,猛地一下扑过去,双腿一夹便缠在了他的身上。

    “你敢!”

    赵樽低头啄她一口,捻了捻她的鼻子,抱着她过去把门给掩上了,才又抱了她坐回在椅子上,端详了片刻她的脸,严肃地问,“阿七,你大姨妈来了?”

    他的话问得莫名其妙,把夏初七问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哟喂,你啥意思?没事儿关心我姨妈?”

    “没事。”赵樽抱紧了她,声音有些闷。

    夏初七拿脑袋撞了撞他的下巴,嘿嘿一乐,又揽住他的脖子,后仰着身子,板着脸问他,“我楚七大仙掐指一算啊,还有十二天咱们就要大婚了。可是爷,我这心里却没着没落的呢?今儿听说北边出大事了,陶经武居然反了?这一回你爹得气死吧?要打大战了,他会不会又想到你?”

    赵樽眸色沉沉,面色冷硬,瞄她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夏初七眉头一蹙,“说话啊?怎么了?”

    “小丫头!”赵樽圈紧了她,低低一笑,“你就放心吧,你这辈子都是爷的人。怎么也跑不了,这个新娘子,你做定了。”

    他这么一说,好像她“恨不能嫁”似的。虽然这是事实,可夏初七还有稍稍有点儿脸红,为了掩饰不自在,她撒赖似的在他怀里拱了又拱,一直拱得鬓发乱了,衣裳散了这才漫不经心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眼珠子乱转一通,嘿嘿一笑。

    “哈,我终于晓得了。”

    轻唔一声,赵樽抿嘴,掐她腰上的肉,“什么?”

    夏初七偏着头专注地看着他,期期艾艾地问,“你也认为你爹一定会派你去打北狄,对不对?你怕来不及大婚,所以关心我家大姨妈来了了没有来,你想要……想要与我先斩后奏,生米做成了熟饭,就不怕发生什么变故了,是也不是?”

    赵樽眸子一眯,咳嗽一声,“阿七你真敢想?”

    难道不是?夏初七瞪着他,肠子都气得要打结了,“那你啥意思?”

    赵樽面色古怪,想是憋着笑意,叹了一声,“爷是看你情绪不稳,这才好心相询。若是阿七实在等不及了,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不行,只不过,爷煮饭,可是要收费的,阿七你有银子么?”

    靠,还要不要脸了?

    看着这个腹黑又傲娇的家伙,夏初七华丽丽的黑了脸。

    “爷,你可以稍稍羞耻一下吗?”

    北边出了大事了,朝堂上更是风雨不定。

    大晏与北狄的战争,几十年来从未停歇。从洪泰帝登基以来,这些年,一战再战,战了又战,虽然北狄已经被逼出了大晏的国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北狄的游牧民族生存环境恶劣,不南下也不成。所以这些年来,北狄人不停骚扰大晏边境,烽火不断。

第417章 一根手指头!(1)

    如今更不得了,北狄太子哈萨尔居然有本事勾引一名大晏将领,十五万人投敌那是什么效果?不仅如此,他还能成功的封锁消息,利用大晏朝堂大肆庆功的机会,一连夺下大晏数城,并且还借了洪泰帝的圣旨,让陶经武收编了大晏庆州各地方军,这简直就是给洪泰帝的奇耻大辱。

    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讨论“战”与“不战”。

    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已经在所难免。

    只不过在战之前,洪泰帝还有一件事要做。

    谨身殿里,他单独召见了锦衣卫大都督东方青玄。

    “说吧,怎么回事?”

    洪泰帝语气很是生硬。锦衣卫的情报组织遍及大晏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庆州府与开平府那边也不乏锦衣卫的人,如今陶经武通敌叛国这么大的事,居然被瞒得死死的,要不是晏二鬼拼死回京来报,他还睡在自己的梦中,等待着他的军队凯旋。

    东方青玄没有马上回答,殿内的火光映在他妖冶的面孔上,多添了一种传说中鬼魅般的妖艳色彩。他微微一阖眼,上前拱手,单膝跪地。

    “陛下,臣有罪。”

    洪泰帝冷冷一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给朕交代?”

    东方青玄抬起头来,面色不变,轻轻击了一下手掌。

    “带上来。”

    很快,一行锦衣卫抬了一个又一个穿在尸袋里的尸体进入了谨身殿,粗略一数,足足有十几个之多,那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儿,把空气里原本的淡淡熏香都冲淡了。

    东方青玄走过去,拉开第一个尸袋,指着第一具尸体。

    “陛下,锦衣卫庆州所千户葛永寿。”

    洪泰帝面色一变。

    东方青玄慢吞吞地起身,又走向第二具尸体。

    “陛下,锦衣卫永平所千户蓝弘扬。”

    洪泰帝半眯起的眸子,锐利了几分。东方青玄没有看他,一身红袍的影子,在灯光下如同最为艳丽的一只鬼魅,又轻轻地飘向了第三具尸体。

    “陛下,锦衣卫庆州所百户甘宜春。”

    指一个,念一个,念完一个,又指一个。等东方青玄把一个个的尸体指认完了,又才回过头来,慢悠悠地跪在地下,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上略显苍白,语气里带着几分沉痛的情绪。

    “哈萨尔是一个精明的敌手,在陶经武通敌叛国之前,他们已经布好了棋子,杀害了锦衣卫在庆州府、永平府的人。微臣身处京师,一直以为前方风平浪静,却不知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微臣得到消息,看到他们的尸体,悲痛之余,深感渎职不查,罪不可恕,请求陛下责罚。”

    洪泰帝老眼微阖,挥手让那些人把尸体都抬下去了,这才轻轻拿起案桌上的一只茶盏,喝了一口,微微一笑。

    “青玄,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待你东方家如何?”

    东方青玄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陛下待青玄亲如己出,待东方家更是恩重如山。”

    洪泰帝握着茶盏的手一紧,眼皮抬了眼,“你心里有数就好。青玄,你身上虽然流着一半蒙族人的血,可朕却从未因此怀疑过你,一直委以重任。这几年,你执掌锦衣卫也为朕做了不少事,朕记着你的功劳,但你也千万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臣谢主隆恩。”

    殿下冷风吹得火烛摇曳。

    两个人静默了片刻,洪泰帝重重叹了一声。

    “你在京师,朕也在京师。你成了聋子,朕也就成了瞎子。这件事你有疏忽大意,朕也有责任,就不追究了,往后要是再出这样的差池,朕可就饶不得你了?”

    东方青玄眼皮微抬,“谢陛下。”

    洪泰帝“嗯”了一声,看他一眼,慢悠悠地又问,“如今与北狄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依你看,朕派谁领兵北伐比较好?”

    东方青玄默了一下,语气轻缓地说,“定安侯有勇有谋,曾几次深入漠北与北狄军交手,擅长打北狄的骑兵,如今他又领金卫军事务。臣以为,定安侯领兵北伐最合适不过。”

    洪泰帝点了点头,阖了下眼皮,轻轻吹了一下茶面的水。

    “陈大牛很不错,朕一直看好他。可是,单单只有他还不够,朕不想再耗下去了。这些年,我大晏与北狄打来打去,打得民心不安,国库难以充盈,把朕的年岁也打老了。这一次,朕要彻底拔去北狄在北边的滋扰。一战结束,打残他们,至少要保三十年和平。”

    东方青玄凤眸一眯,“陛下您的意思是?”

    洪泰帝看着他,微微挑眉道,“打北狄,还得老十九啊。朕准备让老十九与陈大牛分兵合击,杀北狄蛮子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龟缩回他们的老巢去,马蹄再也不敢南下。”

    听着洪泰帝咬牙切齿的声音,东方青玄微微一愣。

    “可是陛下,晋王殿下就要大婚了?”

    “家事重要,还是国事重要?”冷冷瞄他一眼,洪泰帝放下手中茶盏,不等东方青玄再说话,转头对崔英达说。

    “传旨下去,让老十九和定安侯来见朕。”

    暮色深浓。

    定安侯府的深宅大院里,赵如娜倚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书本,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夏初七今日告诉她的那些话。人一走了神,视线不知不觉凝固。

    “侧夫人!”

    一道轻唤拉回了她的神思,面前站着的人是刘婆子。

    “老夫人有请。”

    入侯府有些日子了,可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她与老夫人之间并无交集。如今老夫人找她去,她自然不能不去。如梦初醒一般,她起身整理好衣裙,领了绿儿一同出了屋。上房里,定安侯储的老夫人吴氏和她的嫂子曾氏正坐在一处叙话。赵如娜进去屈膝请了安,曾氏冷哼一声,瘪了瘪嘴,老太太却是皱着眉叹了一声。

    “你坐吧。”

    赵如娜侧着身子,虚坐在椅上,“老夫人找妾身有事?”

    吴氏看着她,低声问:“大牛这些日子,都没有回来过?”

    她来问她,她又问谁去?赵如娜想了想,只是点头,没有吭声。

第418章 一根手指头!(2)

    见状,曾氏却是笑了,看着老太太道:“娘,看来啊,您想抱孙子的想法得落空了。哎,俺大牛兄弟也真是可怜,纳了个妾室,还不如不要呢,如今家也回不得,整日在军营里冷锅冷灶的熬着,何时才是个头啊?更可怜是俺那弟媳妇儿,享福的日子没落着,就那么去了,白白让人……”

    “你闭嘴!”

    赵如娜不动声色,老太太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呵斥了曾氏,才又转过脸来,笑着说:“郡主,俺知道你是金枝玉叶。可如今你既入得俺这家门儿,就是俺家大牛的人了。俺这老太婆原也不想管,可你说说,你爷们儿多久不回家了?俺也没见你着个急,想个法子,你到底怎生打算的,与俺说说?”

    他不回府,脚不都长在他的身上吗?

    赵如娜苦笑一下,垂着眼皮,不紧不慢。

    “许是军务繁忙,不得空闲吧。”

    曾氏又是一哼,插嘴讥笑,说话时胸前一对肉脯子直颤悠,“哟,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千金,啥叫军务繁忙不得空闲呀?说得可真好听。要不是为了躲你,俺大牛兄弟会整日里住在营房里?他老爹老娘这都来了,他能不想多孝顺孝顺?什么人啦……”

    一个太过无害的人,总是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一开始曾氏还有些忌惮赵如娜这个东宫出来的郡主,可相处了一些日子下来,见她没架子,不摆谱,待人谦和,反倒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端着大嫂的架子,愣是把她当成小妾看,见面不是讽就是刺。

    赵如娜看她一眼,从容坦然。

    “自古妇人不问国事,不问夫君的正事。所以,侯爷的事,妾身也是不便多问。”

    她回答得有条有理,却十分淡漠。曾氏被噎了一下不吭声儿了,老太太微微一愣,对她的话却不怎么认可,“你说得那些大道理,俺也不懂。俺就想说,爷们儿是你的,俺这老太婆也不好管太多,大牛他是个犟眼子,但不是不懂得孝顺爹娘的孩子。这里有俺亲自烙的饼,家乡的口味,是大牛爱吃的,你带到营里去给他。”

    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烙饼,赵如娜微微一愣。

    “是,老夫人。”

    老太太瞄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又道:“今晚上,你也甭回来了。”

    赵如娜听得这话,拿饼的手顿住了。

    老太太眼皮儿翻了翻,念叨念叨,“你也别怪俺多事,俺明说了吧,俺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俺早点抱上孙子。俺的儿子俺了解,他没什么歪心思,这么些年也没个相好的姑娘,郡主你这么个水葱似的大闺女跟了俺儿子,他不亏。去吧,俺的大孙子靠你了……”

    脸颊有些烫,赵如娜却没有再辩解,接过刘婆子递来的一包烙饼,垂头躬身,应了一声“是”,便退出了上房。

    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套了辆马车,她领着绿儿就出了定安侯府。一路上,夜风轻拂,她却有些迷茫。这世上,究竟有几个女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想到这个,她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景宜郡主。

    赵如娜打心眼儿里羡慕她,洒脱,自由自在,不肯受人约束。她就像那关不住的鸟,在笼子外面飞来飞去,与她隔着笼子讲话。而她自己,就是笼子里面的那里鸟,永远飞不出那金丝笼,就连那笼中的一小块地的安宁都不可得。

    从京师城去京郊驻军营地,要走好长一段路。

    赵如娜捂着烙饼,刚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听营房门口有人低喝。

    “做什么的?”

    绿儿挂着笑,赶紧上前,“兵爷,这是咱定安侯府的侧夫人,来给侯爷送东西。”

    那兵士愣了愣,正准备让人进去禀报,营房里头就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很快便见几个人策马过来,那速度极快,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去办。大门的栅栏拉开了,立在马上的人,可不正是陈大牛。

    “大晚上的,堵在这里做甚?”

    那门卫低头,拱手回禀:“将军,是侧夫人。”

    陈大牛猛地侧过眸子来,这才看见立在马车下面的赵如娜,愣了一瞬,他使劲儿端正了一下挂着红缨的头盔,清了清嗓子,才问她。

    “你,找俺有事?”

    这是自打那天的洞房之夜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这样一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尽管有营中火把,可却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不过赵如娜也庆幸有了夜色的掩护,不会让他看出自己的尴尬来。

    向前走了几步,她福了福身,淡淡地回答。

    “侯爷,老夫人让妾身给您送了几个烙饼来。”

    陈大牛又清了下嗓子,才板着脸侧过头去,声色俱厉地喊躲在他背后,憋着劲儿“哧哧”发笑的副将。

    “耿三儿,给俺收下来。”

    “好嘞!”耿三友答着,又瞄向了赵如娜,“嫂子,里头歇一会儿?”

    赵如娜心跳加快,抬头看着他夜幕下的侧脸,似乎还能看见他下巴上一层青幽幽的胡茬。她甚至也记得那胡茬很是扎人,扎在她的肌肤上,脖子上,有些刺挠挠的痒。她知道他长得不难看,可他不爱修边幅,说话粗声粗气,待人也是一样,那手粗糙得握住她,都想是火钳夹人似的,生痛生痛……

    “嫂子,请?”

    耿三友似笑非笑的促狭,把她拉回了神儿来。想到夏初七的话,想到老太太的嘱托,她抿了抿唇,正准备抬步,却见陈大牛瞪了耿三友一眼,低低说出一句。

    “营房里都是爷们儿,不方便。你先回去,给俺娘说,俺明儿回去看她。”

    赵如娜庆幸自己那只脚没有迈出去,要不然多丢人?

    她来自皇室,自有她的骄傲。

    虽然她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男人和女人成了婚都是这样,可她看出来他极是不耐烦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烙饼送了,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是她不愿意留下来,是他不让她留下来。

    “是,侯爷,妾身这就回去。”

    陈大牛看她一眼,又喝,“耿三,派人送夫人回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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