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指证
她的话并不能算作是什么大的证据,明淮却是立刻明白他们的意图了。
明季也不着急,又走去老妇人跟前:“老九知道这个老太婆吧,你的侧妃百研可告诉过你,她家里的老奴,曾经是宫里的稳婆,后来因为犯错才被赶出宫的。”
明淮握紧了拳头不出声,只听见那个老妇人声音颤抖的说道:“二十年前,民妇为一位美貌夫人接生,她的孩子已经足月了,只是因为孕期束腹,所以难产,大伤了身子才算是生下来。”
明季看了明淮一眼,又走去最后两个人面前:“老九,你可认得他们?”
明淮看向他:“没见过,不认识。”
他会这样回答明季一点也不奇怪,提醒他说道:“去年你应该在戎族见过他们才是,他们可是木古河边乌塔族的人。”
明淮心里越发紧缩,僵硬的脸不知该做如何表情,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呼吸都已经要屏住了。
那两个人带着浓重的戎族口音说道:“二十多年前,我族公主嫁给戎王成了妲雅王妃,有了身孕后却在战乱中失踪,去年八月,戎王带着他和东川女君来到乌塔族,向族长和长老承认他就妲雅王妃的孩子,并有吊坠为证,后来戎王为他和东川女君举办了婚礼,婚礼当日发生了瘟疫,知道东川女君的血可以治疗瘟疫后,族长和长老要杀人取血,却被飞鹰骑鞭刑杀害,一起死的,还有我族所有少年儿郎。”
他们说完,明季看向明淮:“老九,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明淮心里大致有数了:“我去过戎族不假,杀人了也不假,可是说我是戎王的儿子,我倒是觉得可笑。”他看向郑王抱拳:“父王,母亲成为夫人之后,以‘雅’字做封号还是父王自己定的呢,难不成为了一个字就确定母亲是妲雅王妃?
再者,母亲如果真的是妲雅王妃,那儿臣岂不是成了古达的嫡长子,有这么厉害的出身,儿臣还不速速认祖归宗,依靠乌塔族的势力去做戎族的世子,还回来做什么?而且,古达知道有儿臣这么一个嫡长子在,他还会让儿臣回来吗?”
他的几个反问,一下子让明季没办法接话了。
的确,换做任何人在明淮的立场上,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在郑国,他只不过是一个罪妃庶子,是拿不出手的身份。
他若真的是戎王的嫡长子,那只要他愿意,他就是戎族的世子,将来就是戎王。
他还回来做什么?
明德站了出来:“老九问得好,既然大哥的人证已经说话了,那你敢不敢把吊坠拿出来,好给我们看看物证?”
“如何不敢?”他很坦率:“只是不巧了,母亲留给我的吊坠,被我当做定情信物送给景玉了,不在我身上。”
明德冷笑起来:“送她了,就那么凑巧?”
明淮点头:“就是这么凑巧,你能怎么办?”
明德险些气出内伤,看他嘚瑟的神情,恨不得一拳上去打死他。
第九百七十六章 化险为夷
明淮一番巧妙的转圜后明令才开口:“父王,老九所言不无道理,而且大哥的人证,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儿臣曾听母妃说过,雅夫人性子清冷,显少与宫里的人来往,即便是贴身服侍的婢女,她也不大亲近,后来雅夫人获罪,她身边的人都被打发到了别的去处,只怕也是怀恨在心想要报复,而且,也说不定是被人收买了。”
那个嬷嬷吓坏了,急忙喊道:“王上,奴婢不敢说谎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
明惟皓也出声了:“王兄,大公子的人证的确有些不能让人相信,毕竟这个稳婆年岁已大,都已经二十年了,她如何还记得当初的孩子是足月还是不足月?再者当初雅夫人有孕,王兄又格外偏爱,供应的衣食都是极好的,孩子自然养的大了一些。
至于束腹,只怕也是婢女杜撰,还有乌塔族的话更是不可信,戎族离着太远,而且他们自己都说因为意图杀害景玉被屠杀了族中的男儿,其中难免有报复之嫌,这两个人所言是否属实也未可知,怎么能听了他们的片面之词就降罪九公子呢。”
明季呛声:“老九自回到新郑就与王叔亲近,现在府上的侧妃钟百研还是王叔的人,王叔会为他开脱也不奇怪,只是王叔说人证的话不能让那个人相信,也需拿出证据才是。”
明惟皓说道:“大公子准备多时,本王一时自然是拿不出证据的,只是本王不想看你们兄弟相残,九公子在高博丽被围,后来又被送去霉变的军粮,差点导致大战失败,鉴于这两件事,大公子心里就没点数吗?”
明季变了脸色:“胡言乱语,他被叛军围攻与我何干,还有什么霉变的军粮,我更是不知情。”
一看明季乱了阵脚,李夫人就出声了:“王上,当初雅夫人只是伺候了王上一次就有了身孕,宫里的姐妹都还新奇呢,这事王后也是知道的,事关王室血脉,还是要慎重才是。”
说着,她就把锅甩给了王后,王后却是已经思量清楚了。
他们信誓旦旦来找自己合作时,王后的确有想过依靠郑王对自己的信任置明淮于死地,可现在看来,明淮非但没有慌张,还头头是道的驳回了他们所有的证据,只凭他的随机应变,在兄弟几人中就是拔尖的。
而且郑王宠他,只要不出大差错,封太子是早晚的事,这次明季他们信誓旦旦说是要除掉明淮,却也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明淮真的倒了,她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争夺王位,那岂不是要被人压上一头了?
权衡利弊一番,王后慢悠悠的开口:“当初雅夫人的确有孕太快,可是她身子强健,王上也正当壮年,也不足为奇。”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是直接否定了李夫人的话,李夫人微微变了脸色,诧异的看着王后:“王后,你...”
王后站起来:“王上,明淮这孩子会被人为难,也要怪王上了,若不是王上对他太过偏疼,他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九百七十七章 右臂折断
明季和明德急了:“父王,儿臣所言属实,绝对不是冤枉,还望父王明鉴。”
郑王依旧不说话,中山王这才说道:“有关九公子的来历,宫中向来流言难平,几位公子说的都有道理,与其吵吵嚷嚷,不如直接证明,倒也能安抚人心。”
明淮眼神玩味的看向他:“中山王说的证明是什么?”
中山王目光阴翳:“滴血认亲。”
四个字一出口,明淮的脸色又僵硬了。
馨元还在病中,他难道要置馨元的安危于不顾?
中山王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起身走去他身边低声说道:“东川的虞姜公主,派人给我送来了解药。”
明淮微微皱眉:“速度挺快啊。”
中山王没回答他,而是极快的抓住他的手腕,明淮下意识的反坑,中山王却是一用力,‘咔擦’一声直接折断他的胳膊,“啊~”明淮惨叫一声,顺势被他按在了地上。
明惟皓立刻呵斥:“你做什么?”
王后和明令也都被吓了一跳,想要制止却也知道不能得罪中山王。
郑王也站了起来:“中山王,你这是做什么?”
他记恨着景玉给馨元下毒的事,所以下手狠厉,根本不给明淮半点攒起力气的机会:“九公子不配合,臣只是提醒他。”
“放肆。”郑王背手在龙案之后:“老九何时不配合了?你也太过放肆,黄子杞,快把太医叫来。”
他都这样说了,中山王只能放开明淮,明淮脸上已经没血色了,右手折断,几乎吸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明惟皓立刻过来扶住他,明令走了两步又停住,犹豫的没有上前。
郑王缓步下来,一脚踹开那两个乌塔族的人骂道;“什么脏东西,还不拉出去?”
明季和明德更加被吓着了,立刻跪了下来,郑王走到明淮跟前,垂眼看了看他,最后看向中山王:“君臣礼数,中山王似乎不懂。”
中山王一点也不示弱,老将的气势隐隐压过郑王:“臣,不忍看王室血脉混淆。”
“那本王是误会中山王了?”郑王暗含着怒气,直接无视了他的压制:“可是还要给中山王行礼拜谢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中山王也不能不低头了,毕竟郑王才是真正的君王。
他退了两步跪下:“臣不敢。”
郑王多余的目光都没给他,转身回到龙案之后:“此事不许再提,老九回去养伤吧。”
明季明德并不甘心,还要再说什么,被丹夫人微微抬手止住。
丹夫人算是看清郑王的心思了,不管他们拿出多少证据来,郑王都不会站在他们这边,既然多说无益,那还不如少去惹郑王不高兴呢。
明淮被明惟皓扶起来:“儿臣多谢父王。”
出了理政殿,明惟皓才说道:“回去好好养着等大婚吧,这次是个教训,我们的母亲都是外族人,他们都看不起我们,你在诸位公子中恩宠最甚,他们对付你也想得明白,只是记得以后行事都留个心眼。”
明淮颔首:“多谢王叔提醒,我记下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只求不乱景玉心神
他自己出宫,到了宫门口就见飞羽和其他几个侍卫都在,一见他出来,急忙过来扶住他:“公子,怎么了?”
明淮强忍着疼痛说道:“我的胳膊断了,先回去。”
他们又急忙把明淮带回去,到了府里,百研几个侧妃都慌忙过来照看。
黄子杞从宫里派来的太医给他包扎好胳膊后交代:“伤的太重,只怕日后都不能用太大的力气了,公子万万保重才是。”
飞羽急了:“那我家公子的手不是就...”
太医摇头微微叹息,开了方子就告辞回宫里。
百研几人都不知要说什么,明淮自己就开口了:“都回去吧,这些日子,都别出门。”
她们都很慌张,但良好的教养让她们不至于失了分寸,在明淮这边应了声,回去后立刻派人去各自的母家求援。
明淮知道江寒安排的耳目很厉害,只怕自己在宫里险些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去东川了,所以也忙让飞羽代笔写了信派人赶紧送去,只求不乱了景玉的心神。
他的身世,郑王是一直疑心的,但是却从来不承认。
明淮很清楚,郑王以前不承认,是因为脸面,现在不承认,是因为不敢。
他已经和景玉订婚,景玉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若是这个时候揭穿他的身份,那郑国岂不是有骗婚的嫌疑?东川知道了,如何会善罢甘休?
事关两国安危,只怕郑王心里早就已经有了计较,所以才会否认掉那些人证,才会让这事稀里糊涂的过去。
他在府里不吃不喝沉默了两天,郑王也免朝了两日,一直把自己关在理政殿里。
一直回避的问题突然摆在了明面上,即便一时压了下去,可用不了多久,一心为国的文官就会找出各种证据来扳倒他,来肃清不属于王室的血脉,而他们,不会像郑王那般去长远的考虑如何向东川交代,他们只在乎能不能借着维护王室血脉正统一事来使自己青史留名。
因为他们大多只是文官,在引起东川不满两国开战后,他们是不用去厮杀拼命的,所以他们不在乎后果。
郑王愁绪,也没人敢去触霉头,但是赢麟想见外公了,所以怀玉不得不抱着他进来。
天真单纯的小孩子最容易让人卸了伪装,也最容易让人高兴,瞧着和赢麟一块坐在地上玩玉珏的郑王,黄子杞算是松了一口大大的气,把其他人都支开,自己也站在了内殿门口等候吩咐。
怀玉把茶盏给郑王,趁着他喝茶的间隙说道:“父王,这些日子,九哥待在府里不吃不喝也不出来,您也把自己关在理政殿里不出去,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黄子杞闻言往殿里看了一眼,小心的注意着郑王的脸色。
郑王放下茶盏把爬着来他身上的赢麟抱起来,逗弄着他问道:“你九哥的胳膊可还好些了?”
说起这个怀玉就来气:“中山王下手也太狠了,他就是存心报复,几个哥哥里面,也就九哥不怕他,她就找机会对九哥下手,九哥的武功最厉害了,现在被他伤着了,只怕日后都不能上战场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本王要给东川一个交代才行
她的一番气话,却让郑王心里一个咯噔,呆愣了许久才念叨出声:“是啊,老九不怕他,还能打,现在却被他伤着了。”
怀玉看看他:“父王,大哥心眼最小了,你可别听他的,他就是个嘴上将军,说话说得漂亮,做事却是个浆糊脑袋。”
她明目张胆的埋汰明季,郑王也未生气,只是心里一直想着其他的事情。
等怀玉走后,郑王拿着玉珏自言自语:“他是在清除异己?”
黄子杞给他添了新茶:“那日九公子什么都没做,中山王却硬是弄伤了他的胳膊,后来还对王上不敬,说是没有歹心,就连奴才也觉得说不过去啊。”
郑王把玉珏丢在桌上:“他助本王登基,本王顾念情谊封他为异姓王,却不想给自己埋下了束缚手脚的东西,现如今只有老九能与他制衡,现在却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黄子杞不在插嘴,郑王却是说着说着就来气了:“明季白长那么大的脑袋,竟然去助长中山王的气焰。”
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叹,带了几分疲惫的出声:“他为何就不是本王亲生的呢?”
黄子杞轻声说道:“古来贤君,认下养子的也不在少数,若是王上舍不得,那就当认了个养子吧。”
郑王闭上眼睛许久没出声,黄子杞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出去他却突然出声:“今夜,本王去看看他。”
“是。”
他夜里出宫,黄子杞安排的极为隐蔽,悄声无息的到了明淮府上,敲开了门也不让人通报,而是直接去了他住的地方。
明淮的屋子还亮着,他坐在地上,两天了一直看着面前的侯印发呆。
“怎么?不知要如何处置这件东西了?”门被人推开,郑王迈步进来。
明淮一愣立刻跪下:“父...王上。”
黄子杞识趣的把门关上,示意飞羽不要着急,让他仔细守好周围,自己也默默站在门口等候吩咐。
郑王拿起侯印细看:“三天了,你就没打算做什么吗?”
明淮低下头:“此乃欺君,臣在等候王上处置。”
郑王垂眼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还包扎着的胳膊上:“那日在理政殿告发你的人,都盼着本王尽快处置你,可是本王不能处置你,本王要给东川一个交代才行。”
明淮没出声,郑王把侯印放下:“拿着吧,凭你为郑国立下的大功,这个侯印就是你应得的。”
明淮诧异的抬头看着他:“王上。”
郑王揣着手走到他身后,声音微微带着叹息:“日后,还是叫父王吧,做不成亲生父子,做一做养父子也是好的,好歹养这么大了。”
明淮愣了半响,跪行过去拉住他的衣角,不是因为他放过自己,而是因他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儿臣拜谢父王。”
郑王拍拍他的肩:“走吧,去接了景玉,直接到封地去,日后,除了迎战外邦和奉旨进宫,都别离开封地。”
明淮弄不明白郑王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这些话的,不过他懂了郑王的用意。
第九百八十章 那是一味假死药啊
他要用自己安抚东川,要尽可能的避开与东川产生矛盾,要让自己继续制衡中山王的势力。
而自己也需要用他给的身份和尊荣娶到景玉,用这个身份给景玉母子安好。
包含着利益的权术,那一点本不该存在的亲情,却是暖进了他的心里。
三拜九叩,他拿起桌上的侯印挂在腰间,再行一礼开门出去,叫上自己的人,连夜赶去商定好的接亲地点。
时值黄金九月,庄园里的枫叶已经退下了绿色,偶尔冒出的一两棵公孙树也已经开始变得金黄。
老太医一边咳嗽一边给景玉把脉,茶团小心的给他顺气,等他号了脉立刻机灵的收起脉枕。
老太医像是嗓间卡了痰,咳了好一阵才笑起来:“你养的好,孩子也好,是个男胎,很是健壮呢。”
苏鱼和灵鸢都乐坏了,灵鸢笑道:“男胎最好,虽然不论男女都是宝贝,可是等公主嫁去了郑国,有个男孩傍身,根基也牢靠一些,而且,这可是公子的嫡长子呢,身份最为尊贵。”
苏鱼也点头:“就是,郑王盼孙子,前几个月郑国的三王妃千玲珑刚刚产下一名男婴,三公子明令的腰杆就硬了,公子若是也有了儿子,只怕更加得势。”
她们欢喜难当,景玉也跟着笑了笑,关切的问道:“老头,你是不是病了?咳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吃药?”
老太医喝了半盏茶才说道:“没事,人老了,身子不比往常罢了。”
景玉说道:“前几个月茶团不是说你找到了一本古书吗?里面应该有强身健体的药方吧?”
老太医笑起来,就像是有了小秘密的孩子一样,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药方只凑齐了一味,就是那味石龙髓,那可是宝贝,嘿嘿嘿。”
看他变成了老小孩,景玉也笑的弯了眼睛:“就是那一味假死药啊?我可告诉你,古书上记载了都有风险,你可别胡乱试药?”
老太医点着头站起来:“知道知道,你歇着。”
他又要去鼓捣自己的宝贝药方,景玉也不拦着。
等他走了,苏鱼和灵鸢立马过来围在景玉身边:“再过几日就要动身了,看来小公子是注定要生在路上了,不过好在稳婆什么的都备好了,底细也查清楚了。”
景玉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了笑,留心问道:“胤华还没回来吗?他要是再迟上几日,我可就要动身了。”
灵鸢笑道:“公主放心就是,大殿下已经离开那么久了,想必马上就回来,估计就是这一两日呢。”
正说着,婢女就急忙进来:“公主,方才百里府传来消息,说是大殿下回来了。”
景玉笑起来:“真是巧了,还在说呢他就回来了。”
婢女继续说道:“大殿下伤重不醒,宫里的御医都赶过去了,王夫派人来请朱太医赶快过去呢。”
景玉的笑意渐渐僵硬,担忧迅速爬了上来:“胤华重伤?”
瞧她气息急促起来,苏鱼和灵鸢也慌了,忙安抚她,景玉却是执意站起来:“备车,我要去看他。”
第九百八十一章 辜负公主所托
不顾苏鱼和灵鸢的劝说,她执意要去,没办法,苏鱼只能吩咐人赶快备车,小心的护着她往百里府去。
到了百里府,女帝已经到了,德阳与她等在屋外,屋门关着,太医们都在屋里忙乎,百里襄守在里面,进进出出的婢女看着十分慌乱
“儿臣参见母后。”景玉勉强见了礼,立刻关切的问:“胤华如何了?”
德阳眼睛红红的,看模样是已经大哭过一场了,咬着唇轻轻摇头,似乎又要哭出来一样。
景玉走上台阶:“伤胤华的凶手可抓到了?”
女帝这才缓缓回头看向她,但眼睛里却都是恨意,景玉还没想明白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呢,女帝却是毫无预兆的一掌推在她身上。
“啊~”
景玉脚下一滑往后倒去,身后的婢女内侍都慌忙来扶住她,德阳也吓了一跳,纵使如此,景玉依旧崴了脚坐在了地上,不过幸好一直被人拉着,也不曾摔到哪里。
院子里的人都慌张的跪下,德阳也在微微一愣后直接跪了下来:“母后,你听阿姊解释,一定不会是阿姊的。”
她的几句话,让景玉有些懵,不知道为何又与自己有关。
女帝走着下来,苏鱼深怕她对景玉动手,急晃晃的挡在景玉身前:“女帝。”
景玉看着她来到自己面前,甩手把一件东西砸向自己脸上,她下意识的闭眼偏头,却依旧没有躲过。
沾着血的竹筒丢在地上,是她传信时常用的青竹小节子,景玉捡起来打开,丝绢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与前朝余孽合谋的话。
女帝垂眼看着她,语气缓慢却是咬牙切齿:“胤华在锦州找到了几个前朝余孽,双方动了手,在前朝余孽将要全军覆没之际,你的侍卫却突然出现拦住胤华放走了他们,而且还亲手伤了胤华,被活捉的前朝余孽说,你与他们有交易,并交出了这封信,上面就是你的笔迹。”
景玉抬头看着她:“所以呢,母后觉得,是我伙同前朝余孽伤了胤华吗?”
“你觉得我在冤枉你?”女帝微微弯下腰,眼神格外憎恶:“那就让你看看人证。”
禁军推搡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侍卫进来,在他膝弯一踹,让他跪在了女帝面前,侍卫受过重刑,身上没一处好肉了,胳膊被向后束缚住,绳索深深的勒进肉里。
女帝直起来:“陈丹,你庄园的侍卫,可认得?”
景玉对他没有印象,看向苏鱼求证,苏鱼却是点点头:“几个月前,容湛挑选来庄园的。”
景玉心里凉了凉,侍卫却是朝景玉‘咚咚咚’直接磕起了头:“属下无能,没有杀了胤华,辜负公主所托。”
灵鸢叫道:“胡说,公主何时安排过你去杀大殿下了?”
陈丹说道:“属下身份卑微,如何能见到公主,一切事务,都是苏姑娘安排,容侍卫离开之前,也交代我们一切听从苏姑娘的吩咐。”
苏鱼也有些慌了:“胡说八道,我虽见过你几次,可我何时让你去杀大殿下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哪里还会有比她歹毒的人
“苏姑娘,是你说我们刚来庄园难以引人注意,所以才派我们去的,难不成你忘了?”陈丹语气十分肯定:“公主有孕之后甚少见人,里里外外的事都是你在安排,让我们去杀大殿下也是你传达的啊。”
景玉拉住苏鱼示意她别慌:“既然你说是苏鱼吩咐的,那你说说,她是何日何时何地吩咐的,都有什么人瞧见了,具体说了什么?
胤华与我一向亲厚,我贸然决定要对他动手,难道你们就不奇怪?这么大的事,为何没人来当面询问我?”
陈丹想了想就说道:“是容侍卫走后的第三天,在湖边草亭说的,因为正是早晨,湖边还没什么人,属下在那值守。
苏姑娘过来说公主要除掉大殿下,让属下叫上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去找大殿下,务必不要让的大殿下找到前朝余孽。
属下当时还问了为何,苏姑娘说,公主千辛万苦放走了扶白,要是被大殿下抓回来了,那她的计划就前功尽弃了。”
苏鱼彻底急得都快哭了:“你胡说。”
景玉拉着她继续问道:“就你一个人,没有人证了。”
陈丹又是‘咚咚咚’一阵磕头:“公主,这样的大事,怎么能让大家都知道?属下敢用性命发誓,苏姑娘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景玉转向女帝,费力跪着:“母后,自儿臣有孕,苏鱼时时刻刻都跟在儿臣身边,灵鸢与她几乎是寸步不离。
虽然儿臣曾经有过安排,凡是容湛不在,庄园上下都由苏鱼照看,可是容湛离开后,苏鱼因儿臣月份大了,时时刻刻跟着都来不及,哪里有机会大清早去湖边呢?
再者,儿臣的手札曾经被盗,有人刻意模仿过儿臣的字迹,这事国相也知道,母后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国相。
而且这信上的墨迹隐隐带着朱红,实则是掺了朱砂,当初德阳曾好意送了扶白两方好墨,陈杭乔和苏鱼多了个心眼,在墨里添了朱砂,母后若是不信,可以去搜查儿臣所有的笔墨,看一看可有朱砂?”
德阳急忙说道:“母后,儿臣的确是送过给扶白两方墨,也...也帮他偷了阿姊的手札过。”
女帝眼睛瞬间瞪圆,抬手似乎要扇在德阳脸上,却又生生忍住,沉声呵斥道:“糊涂东西。”
德阳低着头拼命忍住才没哭出来,女帝又看向景玉,眼中的怀疑仇视半点不在遮掩:
“信是否伪造,自然会有人去查,你是否安排人故意刺杀胤华,也需要去查,来人,把这个婢女押进天牢严加审讯,庄园所有侍卫一并带走调查,捉拿容湛,一同押入天牢,自今日起,庄园由巡城营接任看守。”
“不可。”百里襄从里面出来,身上还沾着血迹:“景玉有着身孕,安全最为重要,你此刻撤了她所有的亲随,如何保证她的周全?再者,过几日她就要离开东川了,你要何人去护着她?”
女帝指着景玉冷笑出声:“你觉得,能有人害的了她?哪里还会有比她歹毒的人?”
第九百八十三章 景玉公主涉嫌刺杀大殿下
清清爽爽的眼眶突然一湿,景玉忍不住滚了泪,却是带了几分倔强的抬手一擦:“母后,儿臣保证,苏鱼绝对没有做过,定是有人陷害,母后可否细查之后再做定论?”
屋里的杂乱多了几分,女帝的声音更冷了:“有没有做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景玉呼吸一滞,心口抽痛难忍,瞧她迈步进屋,使劲拉着苏鱼不让人把她带走,冲着屋里嘶喊出来:“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女帝的步子微微一顿,却终究不曾转身。
景玉慌张的把希望寄托在百里襄身上,他沉默了半响才开口:“查清楚了,也能还你清白。”
一句话,砸碎了她的所有希望。
“你也不信?”她不敢相信的问了出来,两行烫乎乎的眼泪也滑了出来:“连你也觉得,我要杀胤华?”
百里襄默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站了半晌也进了屋子。
灵鸢和景玉一样抓着苏鱼不放,苏鱼极快的说道:“灵鸢,一定要照看好公主,一定要照看好她。”
灵鸢哭的不行,又不想松开苏鱼,又怕扯伤了景玉,哪头都顾不周全。
苏鱼还是被拉了下去,女帝的心腹也来请景玉回庄园。
德阳依旧跪在地上,看着景玉一味的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景玉看着屋子,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但她知道,自己离那里面的人,都很远,远的如同陌路人。
回到庄园,所有的侍卫都被带走了,庄园里里外外所有角落都被人翻了一遍,庭前廊下都换成了寻常的士兵,戒备森森,如同牢狱,就连近身伺候的婢女都换成了从未见过的,老太医和茶团也被赶出了庄园,换成了一个陌生的杨太医,整个庄园,只有灵鸢是熟悉的人。
屋子里乱糟糟的,灵鸢勉强找了地方让景玉先坐下,噙着泪默默的把散落一地的东西都捡起来,景玉瞧着乱糟糟的屋子,心里比屋子还乱,也比偶尔吹在身上的小细风要凉。
女帝不信她,她早已经习惯了。
可百里襄,同样不信她,就连德阳,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迟疑。
她抓紧桌边,强撑着不让满心的委屈淹没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容湛,刚刚靠近临安就被早已经等着他的人抓住了,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带去天牢审问。
受刑不过两日,苏鱼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手指也被夹得血肉模糊。
容湛被带进来时,狱卒刚刚给她泼了一瓢瓦凉的冷水,生生把她从昏迷中激醒。
“苏姑娘?”容湛起初不敢认她,被绑在刑架上之后就确认是她了,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苏姑娘,苏姑娘这是怎么了?”
狱卒甩手就是一鞭:“怎么了?景玉公主涉嫌刺杀大殿下,险些要了大殿下的命,大殿下现在还重伤昏迷,女帝有旨,对景玉公主身边的人都严加审问。”
“胡说。”容湛气的胸膛起伏:“我家公主即便是害谁,也绝对不会害大殿下。”
第九百八十四章 古达来了
狱卒笑了:“这话说了没用,你们要有证据,是你们庄园的侍卫伤了大殿下,也是你们庄园的侍卫做的证,你们还不老实交代?也好少受些皮肉苦。”
容湛看着苏鱼,好好的男儿眼圈有些发热:“伤人的侍卫在哪?我来与他对峙,公主没有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冤枉她。”
他一看就是难啃的骨头,狱卒啐了一口用力抽了他一顿,一道道血痕很快就布满周身,苏鱼努力睁开被血污糊住的眼睛看着他,血淋淋的十指微微动着,想去抓住那根鞭子,却是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他们在天牢受刑,景玉也日夜不安,想找人去看一看,可是看守的士兵却没人理会她,她如同笼中鸟,彻底与外面失了联系。
那边,离了新郑赶着来接亲的明淮,自出了新郑就被一路追杀,他胳膊重伤未好,只能依赖于飞羽几人的庇护,可对方决心要置他于死地,不得已,明淮只能弃了已定的迎亲地点,转道往四方镇赶来。
过了四方镇就是夷国的领地,拿着郑国的令牌,他们顺利通过四方镇,并迅速抵达夷国的领土,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歇脚才算是勉强得以休息。
飞羽也不敢请大夫,自己替他重新包扎了胳膊,并在其他地方也上了药,担忧的说道:“公子,这群人丧心病狂,不杀了我们不罢休,这可怎么办?”
明淮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抿着唇想主意。
跟他来的,都是他的几个心腹侍卫,此刻他们都受了伤,连夜赶路奔逃,也都疲倦不堪,根本挡不住下一次刺客的袭击,必须尽快想办法。
“飞羽,你去找夷吾,就说现在想求他一事,成与不成,都先试试吧。”他咬咬牙忍住伤痛:“三天后我们在安州城外会合,你务必小心。”
“好。”飞羽一口应下:“我这就去。”
他一丝耽误都没有就要离开,刚开门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挤了回来,屋里的侍卫神经紧绷,一看有人立刻拔刀挡在明淮面前。
进来的几个壮汉并没有伤他们的意思,而是让到一边,又一个壮汉进来,明淮看见他,差点扇自己两巴掌以确定不是在做梦。
古达一身中原人打扮,瞧见明淮明显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明淮愣了好半天才挤出来几个字:“你,怎么来这了?”
古达像是拎小羊羔一样把挡路的侍卫拎起来丢去一边,来到明淮身边坐下:“几个月前,有人告诉我,乌塔族来了几个中原人,明里暗里的打听雪山宝马的事,后来还带走了两个,我担心与你有关,就来瞧瞧,你不是说你是郑国的嘛,我就想着去郑国瞧瞧,顺带看看你大婚。
可刚到东川,就听说那丫头也被女帝关了,我心里着急,不过想着女帝好歹是那丫头的亲娘,应该不会害她,所以就先来找你,今天刚到这,我的人就说是瞧见你了,然后我们就跟过来了,你说巧不巧?”
第九百八十五章 也好离了这个地方
明淮可没心思听他说缘分的事,急忙拉住他:“你说小鸾也出事了?那你去看过没有?她现在可还好?”
古达掰开他的指头:“那丫头比你聪明,又是她亲娘,你担心什么?”
“她有我的孩子。”明淮急得大喊出来:“女帝对她的信任,比一个陌生人都不如,若说谁最想杀了她,那一定非女帝莫属。”
古达惊了一下:“中原不是说虎毒不食子吗?难不成那丫头也不是女帝的闺女?”
明淮没心情和他瞎扯,站起来就要走:“我们去东川,现在就去。”
古达抬手拉住他:“就你们这副模样,还没到东川就死完了。”
“啊~”明淮低呼一声,看着他握住自己骨头断了地方:“我那有伤。”
古达讪讪的松了手:“你想现在去就走吧。”
飞羽几人对他们有戒心,但看明淮与古达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也不管身边这几个壮汉了,急忙跟着明淮出去。
明季他们派来的人,还没有胆子公然在城内刺杀,否则很有可能会破坏郑国和夷国之间的关系,所以直到出了城,古达和他带来的人才都警惕起来,走出不多远,果然就有人开始动手了。
明淮他们已经人困马乏了,根本招架不住多少,好在古达带来的都是高手,对付几个刺客还不在话下,生生护着他们在日落之前到了下一座小镇。
临近送嫁的日子,宁尘和卫东临借由此事去向女帝求情,想让她把景玉放出来,可女帝根本不见他们,也不说放景玉出来,日日守在胤华床前,盼着他早日醒过来,百里襄也日日守在跟前,瞧他一日日昏睡过去,人也憔悴了大半。
庭前的桃树已经开始落叶了,景玉站在树下接住一片落叶,眉眼间多了一丝病态,圆圆的脸也消瘦了许多:“你说胤华醒了没有?苏鱼和容湛还好不好?九郎是不是已经要出发来接我了。”
灵鸢站在她身边,脸上也不见笑意,对她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婢女端来药:“公主,该喝药了。”
灵鸢说道:“公主身子强健,朱太医说过,公主根本不用日日服用安胎药,拿下去。”
“婢子也是按吩咐做事,还请公主喝了吧。”
景玉抠下一块树皮丢进药里:“我不喝,拿走。”
婢女为难的皱了皱眉,却也没反驳她,端着药静默的下去。
灵鸢扶她进屋休息,坐榻边上就摆着已经缝好的襁褓,喜庆的大红色,一团团用棉线绣着的蝙蝠和长生纹,景玉把它拿在手里,摸着肚子也不见笑意。
到了吃饭的时候,厨娘端来的尽是些油腻饭菜,看着就让景玉倒胃口,出于警惕,景玉和往常一样只吃了几口白米饭就让人撤了下去,果真饿了,再吃两块灵鸢做的点心垫垫肚子,胡乱的把肚子打发过去。
瞧她吃的不好,灵鸢又气的哭了鼻子:“厨娘不许婢子进厨房,婢子告诉她公主的饮食要清淡一些她也不听,院子里的小厨房,除了做点心的东西,其他的都被她们拿走了,剩下的也不够做几次点心了,现在只希望公主早早送嫁,也好离了这个地方。”
第九百八十六章 他们要害公主
景玉给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吃几口点心还是可以打发过去的。”
灵鸢哪里止得住哭意,在她身边哭了许久才停住,擦擦眼泪站起来:“婢子去瞧瞧湖里的莲藕能不能挖呢,找些回来给公主做些清淡的藕饼也好啊。”
她抹着眼泪出去,也就剩下景玉独自在屋里了,几片落叶被风搅动着从窗户吹进来落在她面前,上面还沾了不少的尘埃。
“好久没下雨了。”她嘟囔了一句,习惯性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去拿放在窗台下的水壶,刚起身到一半,稳稳当当的桌腿却猝不及防的断了,桌上的东西全部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弄得好大的动静,没了支撑点,景玉重重的摔回了坐榻,肚子一震,疼的她好半天没缓过力气。
动静这么大,婢女自然都听见了,急忙赶来,一看景玉躺在地上,吓得大叫不止,忙着去请杨太医和稳婆过来。
被她们扶起来之前,景玉清清楚楚的瞧见断掉的桌腿上有整整齐齐的切口。
灵鸢走到半路就听见景玉摔着了,吓得她飞奔着跑回来,屋里却已经有稳婆在了,杨太医守在外面,正在催促稳婆给景玉催生。
灵鸢跑进去,见景玉躺在床上已经昏了过去,一群不熟悉的婢女围着她,不知怎的,她心里慌得厉害,疯了一般把她们都推开:“不许碰公主,都不许碰。”
杨太医呵斥道:“把她拉开,赶快给公主催生。”
几个稳婆看了,面色十分为难:“太医,公主只是微微动了胎气,还没有临产的迹象呢。”
杨太医眼睛一瞪:“上面的吩咐,多问什么,快把催生药给公主灌下去。”
灵鸢抓去桌上的花瓶砸在太医脚下:“滚,都给我滚出去,谁都不许碰公主,公主没有临产的迹象,你们不许给公主催生。”
杨太医嫌她碍事,不耐烦的说道:“把她拉出去。”
稳婆们站着不敢动手,倒是那几个婢女,一把拉住灵鸢把她拖了出去,灵鸢到了门口就看见她们端了一碗药进去,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情绪也更加激动。
“你们放肆,不许碰公主,都不许碰公主。”
婢女把她丢在外面,进屋直接关了门,灵鸢看不见里面如何,哭的撕心裂肺,大力拍着门,恨不得直接推倒这间屋子,可不管她如何哭喊,守在庭前的士兵,却像是聋了,瞎了一样,全都无动于衷。
灵鸢缓缓回过神,一咬牙朝着庄园外面跑去,她要去找人来帮忙才行,她要去搬救兵才行,可是刚到院门口,就被人捂嘴拖了回去,丢进了往日给景玉做点心的小厨房里。
“开门,你们放了我,我求你们放了我,他们要害公主,我求你们放了我,我求你们了,求你们去告诉女帝,求你们去百里府说一声,求你们了。”
她拍着门哭的更加心肝俱裂,理智急到崩溃,一边大哭,一边抓起桌上的菜刀,疯了一样劈在门上。
第九百八十七章 右耳后还有一颗红痣
院子那边,几个稳婆脸色苍白的注意着已经喝下药的景玉,她依旧在昏迷,但是微微轻皱的眉头表明她已经感觉到了疼痛。
稳婆看了一下,语气颤抖的说道:“太医,羊水破了。”
杨太医一脸冷漠的点头:“你们给公主接生,这是大补的汤药,若是公主使不上力气里就给她喝下去,孩子最为重要,可记住了?”
保小不保大的话,她们如何会听不懂?
“是。”
她们心惊胆战的应下,杨太医才出来,到了外面把守卫的士兵叫来说道:“都出去看守,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所有士兵退出去,屋里也有了动静,强行催生,景玉痛苦不堪,疼痛让她无法去思考,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使力上。
婢女们不懂这些,只有几个稳婆围着她转,虽然有杨太医的吩咐,可她们还是记着当初百里襄送她们过来时说的话,那就是务必保证景玉母子的安全,不管是他们母子谁出了差错,陪葬的就是她们一家老小。
为此,她们也格外仔细着景玉,知道她是头胎,往日里身子又不是很好,所以一点也不敢乱来,细细的给她揉着肚子。
婢女看了两次,见一旁的大补药还在,急忙的催促道:“快些,快把药给公主喝下去。”
稳婆说道:“不着急,现在喝不得,公主还能用劲。”
“磨叽。”
婢女瞪了她们几眼,过去端起药就要自己给景玉喝,稳婆们急了,想想家人的安危,一把抢过药碗摔在地上:“还请姑娘出去,这里不用姑娘们操心。”
她们都是体格健壮的婆子,推搡起来几个婢女还不是对手,为此很快就把人都赶了出去。
天色很快就黑了,庄园里不似从前那般处处灯火明亮,只有景玉的院子亮着灯,扫眼一看,就像是指路明灯一般。
深夜的庄园里安静的诡异,除了景玉痛苦的嘶喊,再没一星半点的动静,寂静的湖边,几匹马肆无忌惮的从汀步上跑过,直接朝着那唯一点着灯的院子过去。
灵鸢双手鲜血淋漓,菜刀卡在了门上,她只能咬牙掰断厚实的门板,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窟窿,她就迫不及待的钻了出去,终于到了外面,隐约间听见景玉的嘶喊,她不忘把菜刀扯出来拿在手里,跌跌撞撞的往屋子跑去。
她到了庭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见,急忙推门进去,瞬间就是一声嘹亮的孩童哭声,只是稳婆们突然见她拿着菜刀进来,都吓了一跳。
景玉力竭,眼皮沉重似乎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灵鸢急忙丢了刀扑过去,耐不住大哭起来:“公主。”
把孩子洗好,用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包着,稳婆小心的把孩子放在景玉跟前。
“公主瞧瞧,是个健壮的男孩呢,右耳后还有一颗红痣。”
景玉没力气讲话,灵鸢只能抱起孩子微微弯着让她看,景玉强撑着的力气有些松散了,她费力的握住孩子小小的拳头,暖暖的软软的触感,把她的心都要融化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腹中孩子不知去向
稳婆们也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闯进来几个蒙面刺客,二话不说提刀就砍,几个稳婆吓得尖叫,却是很快就被砍到在地,灵鸢抱着孩子要躲,也被一刀砍在了肩上,她力气一松,刺客就把孩子抓了过去,顺势把蜡烛劈倒,帘帐被点,火苗极快的蹿上了房梁,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他们却是极快的抱着孩子离开。
“我的孩子。”
景玉要疯了,从床上滚下来,哭喊着追出去,灵鸢不管还伤着,抓起地上的菜刀也追了出去,速度比景玉快了不少,一边追一边大喊让人来帮忙,但是却无人回应,就像是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刺客一边往庄园外面赶,一边点火把沿路的房子全部点着了火,许久未曾下雨,火星一飞,片刻就是一片火海。
景玉强撑着到了院门口,终究是没了力气,几步一晃,倒下之前,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火光。
庄园大火,映红了临安城外半大的夜空,率先赶到庄园的,是周边的农户村民。
庄园里住了谁大家都清楚,而且往日里他们来湖里捉鱼挖藕洗衣服,侍卫们也没拦着,所以现在一看庄园着了大火,村民们都大喊着来帮忙。
百里府一如往日的寂静,胤华依旧未醒,女帝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半刻都不敢松,百里襄也守在旁边,一时一刻也不敢离开。
飞鹰骑疾跑进来,跪在门外说道:“主子,庄园大火,景玉公主昏厥,腹中孩子不知去向。”
平静的气氛被猛地打碎,女帝震惊回头,百里襄已经冲出去了:“景玉呢?”
“公主已经被周围的农户救出来了。”
百里襄快步往外去,一向镇定的他,此刻手抖的厉害。
带着人快马出城,走出不多远就看得见映红天边的火光。
百里襄赶到景玉暂歇的农户时已经是拂晓时分,庄园大火依旧,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
景玉休息的屋子,是寻常人家的草屋,百里襄一路进去,没看见一个她身边该有的人,进到了屋子,还有着刺鼻的血腥味,景玉就睡在土炕上,脸色苍白,腹部平平。
乡间的稳婆跪在地上说道:“公主产后,还未收拾,身上都是血,民妇已经为公主收拾干净了。”
百里襄觉得自己脚步有些重,扶住炕沿他才勉强站住:“派人去找,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找回来,必须去找回来。”
身后跟的飞鹰骑为难了:“主子,孩子是男是女有何胎记,我们谁都不知道啊。”
“那也去找。”百里襄失态的大吼出来:“传令各级官吏,三百里内所有婴孩都送到临安来,一个一个查着过去,不管如何都要找到。”
飞鹰骑觉得他是疯了,但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立刻派人去传信。
临安城三百里内,不论官家百姓,所有的婴孩都要送到临安来,这可不是小事。
他们都出去了,百里襄才颓败了力气垮下来,他细瞧着景玉,心里悔痛难当:“爹一定帮你把孩子找回来,一定找回来。”
第九百八十九章 她们的家人一个不留
天一亮,景玉在庄园出事的消息就传遍了,德阳带着朝姒到的农户的时候,早已有禁军在守卫,新上任的院判范郁也已经在照料景玉了,还有一些得了消息赶来照看的臣妇等在院子里。
朝姒一下马车就哭着跑进去,德阳也慌张的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哭着出来了:“公主身边的人呢?那个灵鸢呢?她是公主的近身婢女,她去哪了?”
一个禁军站出来:“回公主的话,村民只救出了公主,庄园里再没人任何人了。”
“胡说,那阿姊身边伺候的其他人呢?”胤玄驾马跑来,青柠和几个侍卫跟在他身后。
他脸上有些漆黑,显然是去过庄园了,从马上下来,他‘蹭蹭蹭’的跑着进去,青柠也跟着进去。
景玉依旧未醒,朝姒趴在炕边哭的不可自己,胤玄也跟着哭。
青柠悄悄看了景玉一眼,见她未醒,暗暗松了口气。
胤玄拉着袖子擦擦眼泪,又很暖心的给朝姒也擦了擦,调整好情绪,他阴着脸出来:“另外派去伺候阿姊的婢女和太医,可有户籍?”
跟着他来的侍卫说道:“有。”
德阳和青柠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问,他却是一把扯下自己腰上的玉佩丢过去:“传我的命令,带上所有侍卫,阿姊身边的婢女,她们的家人一个不留,伺候不好阿姊,她们活着也无半分用处了,那个太医,凡是和他有关的,都给我带去韩府,我要亲自审问。”
青柠一惊,立马说道:“公子,使不得啊,国法...啊~”
她敢插嘴,胤玄回头就是一个窝心脚,直接把青柠踹在了地上,她捂着心口好半天都没缓过力气
胤玄浑身都是戾气:“去,出了事我担着。”
跟着他的侍卫,一直以来给灌输的思想都是执行,所以几个侍卫也不管什么国法,只要胤玄让他们做,那他就会去做,为此拿上玉佩,当下就赶去叫人。
胤玄走去为首的禁军面前:“巡防营的人呢?”
禁军被他吓着了,小小年纪这么狠厉,他还从未见过呢:“巡防营的人昨夜被突然调回,说是上面的命令,现在正在救火。”
“我要见他们。”他语气平静,但戾气不减。
禁军迟疑的看看德阳,德阳却也咬了牙:“我也要见见,本来好端端的,一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给阿姊讨一个公道回来。”
她往日那么怂,现在突然敢和自己一块胡来,胤玄眼里诧异了一下,却是减了几分戾气。
禁军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了,急忙让人去把巡城营的人叫来。
巡城营的人正忙着救火,离得倒也不远,很快就有人过来了,是个消瘦的年轻人,看见胤玄,也只是敷衍的见了见礼:“臣,王远之,拜见二殿下。”
胤玄只是个孩子,刚到德阳心口的高度,王远之对他着实提不起什么敬意,而且他的堂兄王献都向江寒伸出橄榄枝了,江寒竟然想都不想直接拒了,这让他十分火大,现在看着胤玄,也觉得他不识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