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〇八十九章 刘老四
经过傅明光掰开了揉碎了反复解释劝说,大部分村民们心里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倾斜,只不过没人想当第一吃螃蟹的人,毕竟这是事关整个家庭的大事,需要好好权衡一番。
傅冬却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见冷了场,便喊道:“二叔,我家报名参加合作社,我大哥家也一样。”
“好!”傅明光用力一拍桌子,“大家伙儿听见没?傅春、傅冬兄弟俩已经答应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刘老四撇撇嘴嘀咕道:“傅家哥俩儿又不指望着种地赚钱,傅老二家的地都抛荒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入股呢。咱们可没法跟人家比,你们说是不是?”
傅明光道:“刘老四,你他娘的嘀咕什么呢?有话就大点声说,别跟娘们儿似的在底下嚼舌头!”
刘老四立马缩起脖子,不敢吭声,不过却一脸不服气。
纪鹏举起手来道:“算我一个。”
“好,二腚也同意了,还有谁?”
李强捅了捅纪鹏,问:“你家不是禾禾做主吗?她还没吱声呢,你就敢答应?嘿嘿,等过会儿回去挨揍吧!”
纪鹏笑道:“刚才合作社的章程你们也都听见了,你们觉得就凭着傅明光肚子那点墨水能写出来?”
李强愣了一下,道:“对呀,傅明光跟我一样,撑死了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水平,打死我都不相信他能写出那玩意儿来。”
李松岩道:“那谁写的?”
纪鹏朝一直装孙子的傅松努努嘴:“如果不是老三,我敢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老三?如果是老三写的,那就不奇怪了。”陈向东看了纪鹏一眼,笑道:“既然是老三搞出来的,你家禾禾肯定听她三叔的。”
傅松装作一脸茫然道:“你们说啥呢?”
李强不满道:“我说老三,你咋不提前跟我们通个气儿呢?搞的我现在很被动啊。”
傅松左右看看,道:“这事儿可不能乱说。”
李强举起手道:“我们家也参加合作社!”
剩下的两个也道:“还有我!”
见已经有不少人带头了,一些心思活泛的村民也扭扭捏捏地报名参加,但更多的人还处于观望状态,打算看看再说。
傅明光也不着急,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便道:“大家伙儿回去后再考虑一下,商量一下,参不参加合作社都给个准话,不过时间有限,我只给你们留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一到,就算是想报名也不行了。”
听到这,大家以为要散会了,性子急的人已经从屁股下面抽出马扎站了起来。
“干啥呢,干啥呢!”傅明光用力拍桌子,“急着回家跟媳妇儿上炕?我说散会了吗?无组织无纪律,都给我坐下!”
在傅明光的“淫威”下,那些人只好重新坐下。
“合作社的事儿还没说完呢,着什么急?咱们刚才讨论的是要不要成立股份经济合作社,接下来,还要议一议合作社成立以后怎么运作的事儿。”
“合作社能不能搞起来还不知道呢,现在就想成立以后的事儿,是不是有点早啊。”
“刘老四,你给老子闭嘴!就数你话多,你是属娘们儿的吗?再给老子逼逼叨叨的,信不信老子拿鞋底抽你嘴巴子!”
“不说就不说,这么凶干啥?”
傅明光感觉一阵心累,这两年村民越来越不好带了,这到底咋回事呢?
过去开村民大会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狗屁倒灶的问题,他傅明光说往东,村民们不敢往西,一齐举手同意。
就比如这个刘老四,三十好几了光棍一条,整天猥琐地蹲在墙根下,盯着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
天有不测风云,这狗娘养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养起了长毛兔,结果让他瞎猫碰着死耗子,正好赶上往老毛子那贩卖手套的时机,需要用到大量的兔子毛,让这狗娘养的赚了不老少钱。
自从有了钱后,刘老四这狗娘养的展映起来了,低于五毛钱一包的烟不抽,天天小酒喝着,连嗓门都大了。
今年春天起了四间大瓦房,还他娘的娶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儿,那小媳妇儿嫩得呦,仿佛掐一指头就能出水儿似的。
石河村的人都背后骂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这坨牛粪也是争气,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把小媳妇儿的肚子搞大了。
换做以前,这个刘老四见了自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别说犟嘴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难道因为有俩臭钱儿了,一个个不把老子当村干部了?
不行,必须得把这股歪风邪气给压下去,否则以后人心就散了,人心一旦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刘老四,你要是不想参加合作社,现在就可以走了!”在傅明光眼里,刘老四就是那只鸡,杀鸡儆猴这种事情,他熟得很。
刘老四很想硬气地顶回去,但傅明光长期以来的“淫威”让他不敢放肆,悻悻地道:“书记,谁说俺不想参加合作社了?俺也报名!”
刚开始的时候,即便傅冬和傅春兄弟俩参加合作社,他也没打算入股,但等他看到纪鹏那伙人紧接着也入股了,他就改主意了。
纪鹏他们是石河村最早一批做生意的人,最初靠收购贩卖酸枣发的家,现在已经涉足其他买******如纪鹏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店,饭店位于国道边上,招待的都是过路的货车司机,生意不错。
李强在村子西边的山脚下建了个养鸡场,据说用的是从国外引进的白羽鸡品种,长得比普通鸡快,这两年同样赚了不少钱,刚买了一辆250摩托。
陈向东和李松岩也都有各自的生意,他们几个平时抱成一团,一有空了就打打牌喝点小酒。
刘老四很是羡慕,一直想融入他们的这个小圈子,只是人家根本不带他玩儿。
不过刘老四心里门儿清,他们几个都是傅老三小时候的玩伴,跟傅老三关系铁,他们能有今天,都是傅老三在背后指点的。
再结合傅老三回来后,天天往傅明光家里跑,刘老四琢磨着合作社这事儿说不定就是傅老三给傅明光出的主意。
傅老三现在是村里的首富,他出的主意能差到哪去?
傅明光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也入股?”
“不行吗?”刘老四抬着下巴,语气一转,腆着脸问:“书记,只能用责任田入股吗?用钱行不行?”
傅明光也顾不得杀鸡儆猴了,惊讶道:“你还打算出钱入股?”
刘老四眨巴眨巴眼道:“俺媳妇儿刚把户口迁过来,还没分责任田呢,我跟旁人一比,不就吃亏了吗?”
傅明光若有所思道:“咱们村没地了,你媳妇儿的责任田一时半会儿分不到手,只能先欠着,所以你是打算拿你媳妇儿未兑现的责任田来入股?”
刘老四摆手道:“书记,我哪能让你难做?我是想用我媳妇儿责任田的资格,再加上现钱入股,我刘老四不能白占便宜不是?”
傅明光不置可否道:“这个问题过会儿再说。我先说一下合作社成立后的打算,我是这么想的,合作社的土地都集中起来,一部分种药材,一部分种花卉苗木。”
刘老四马上问:“种药材我没意见,这个不愁销路,可种花卉苗木,一两千亩地呢,卖给谁?”
傅明光暗地里给刘老四点了个赞,看他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道:“刘老四这个问题问得好,药材种植面积不会太大,撑死了几百亩地,那么剩下的一千多亩地都来种花卉苗木,卖给谁?”
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傅明光这才胸有成竹道:“你们真以为我搞合作社是拍拍脑袋就决定的?幼稚!我可是有了通盘的考虑后才下的决心。在这里告诉大家伙儿一个好消息,我不久前已经替咱们村的花卉苗木找好了销路。不仅如此,我还向上级申请,将咱们石河村设立成咱们沐城市政绿化苗木培育基地!”
第一千〇九十章 人才引进
如果换一个人在陈建设的位置上,好大饲料厂很可能会还未出生就夭折了。
陈建设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傅总一片赤诚之心,好大饲料厂的建设同样有利于沐城经济的发展,有竞争才有进步嘛。傅总去年在沐城市企业家俱乐部成立大会上的发言就讲得很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傅松道:“尽管现在提倡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深化改革,推进开放,但我们毕竟是社会主义国家,还是要有所坚持的。我虽然是资本家,但始终认为,在我们国家,必须坚持公有制经济的主体地位和主导地位,私营经济只能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效补充,万万不能本末倒置。”
陈建设目光一凝,轻轻叹气:“傅总说的不错,只不过怎么做……,上下都还没统一思想,所以市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敢把步子卖得太大,还请你多多理解。”
傅松笑道:“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还是好的,对于沐城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我必须得说一声感谢。”
“客气了客气了。”陈建设话锋一转,道:“傅总,市委、市政府对远景集团的发展是非常关心的,今天虽然是临时会谈,但我知道你平时比较忙,机会难得,所以我还想听一听你从企业家的角度,对市委、市政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刚才陈建设提议来这里坐坐的时候,傅松就一直在猜测他的目的,之前聊的都是场面话,现在终于进入了主题,但傅松却觉得陈建设这番话信息量有点大。
首先,他亲口表达了对远景集团的关心,这是给接下来的谈话定了调子,告诉自己他带着诚意来的。
其次,今天是非正式会谈,而且陈建设身边也没带秘书,这是告诉自己他想听真话。
最后,更让傅松惊讶的是,陈书记居然让自己给政府提意见和建议。
自己虽然是党员,不过早已不在体制内,既不是国有企业的厂长,也不是集体企业的领导,以他非公企业所有者的身份,按道理并没有给政府建言献策的权利,即便提意见和建议,也只能通过沐城企业家俱乐部这个官方平台来提。
陈建设似乎看出了傅松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远景集团成立伊始,就成立了企业党支部,远景集团的党支部是咱们沐城市第一个,也是咱们省第一个外商独资企业党支部。在傅总的带领下,远景集团党支部探索出一条外商独资企业党建工作的新路子。市委对远景集团党支部这些年的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所以经讨论决定,今年将推荐远景集团党支部参加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的评选活动。”
傅松恍然大悟,随即心里一片火热,如果远景集团党支部能评上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称号,那可是了不得啊,绝对是开创历史先河的荣誉。
“陈书记,感谢市委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和支持,不过我们做得还远远不够,为了不辜负市委的厚望,今后我们远景集团一定再接再厉……”。
这种表态傅松不要太熟悉,根本用不着思考,张嘴就来,巴拉巴拉讲了一大通,其实意思就一个,推荐我们就对了,老子当仁不让!
陈建设笑眯眯地听完傅松的自吹自擂,微微颔首道:“对于远景集团这样的企业,市委的态度是坚决支持的,所以啊,傅总,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你尽管说。”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陈建设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松也不再犹豫,“陈书记,您认为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经济发展靠的是什么?”
陈建设哑然失笑,道:“傅总在考我呢。”
傅松摆手道:“不敢不敢,只是我觉得如果不搞清这个问题,一个地区的经济即使现在看着还不错,但必然会缺乏后劲,昙花一现。”
陈建设赞同地点点头:“是啊,所谓的风水轮流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果不能把握住地区经济发展的关键,总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那傅总认为是什么?”
傅松笑道:“人,准确地说是人才。”
陈建设道:“谁说不是呢,都知道人才的重要性,但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才可不是菜园子里的韭菜,割一茬很快就能长一茬,人才的培养是一项长期性工作,急不得。傅总以前在沐大工作过,应该清楚人才培养之艰难。沐城大学成立的最重要的一个目的,是为沐城市的经济发展提供人才储备。从85年成立,到去年6月份,沐大自己培养的第一批本科生刚刚毕业,总共才一千多名学生,杯水车薪啊。”
傅松道:“陈书记说的是,沐大规模毕竟有限,应届毕业生供不应求,甚至还会被其他弟兄省市抢去,这种情况短期内无法改变。但人才是可以流动的,至少在国内一盘棋的大局面下,人才是可以自由流动的,我们沐城的人才不够用,完全可以让别的省市、高校替我们培养人才嘛。”
陈建设笑道:“傅总指的是人才引进吧。”
傅松点头:“深圳成为特区之前,只是个小渔村,要什么没什么,但短短十年过去了,深圳如今已经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除了众所周知的政策因素外,我认为至关重要的一点是,深圳充分发扬了拿来主义精神,打破一切条条框框,从全国范围内大胆引进人才,只要是人才,来者不拒。这就相当于全国各地在为深圳免费培养人才,输送人才。深圳能这么做,我们沐城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陈书记道:“说起人才引进政策,沐城市已经实行了几年,但实话实说,效果并不好。沐城经济虽然不错,但跟国内的大城市和省会城市相比,还缺乏足够的吸引力。这是其一,其二是人才来了,你得给他们解决户口、住房、子女教育、社会保障吧,如果人数少的话,市里可以特事特办,咬咬牙还是能解决的。不过数量多的话,光靠市财政……,难啊!”
第一千〇九十一章 你看这是谁
傅冬在家里呆了三天,惦记着县城的生意,今天一早就要回县城。
二儿子又要出远门,下次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杨巧兰昨晚觉都睡不好,天没亮就爬起来给老二包饺子吃。
哐哐哐,咚咚咚,砰砰砰……
梁希被吵得头大,不管是蒙着毛巾被还是把头埋在枕头里,根本阻挡不了菜刀剁菜板的声音。
睁开眼睛看了傅松一眼,见他一点都不受影响,睡得跟死猪似的。
越想越气,你妈不让我睡,我就不让你睡!
“哎,哎,醒醒!”梁希叫了两声,直接就上手了。
“嘶!”傅松一个激灵就醒了,连忙按住她的手,“你要死啊!”
梁希吃吃笑起来,不仅不撒手,反而加重了力气。
“你不睡觉又想干啥?”傅松痛并快乐着道。
“你听听,你妈这样我能睡得着吗?”梁希发着牢骚,整个人滋溜钻进他怀里,“反正也睡不着,来嘛。”
“昨晚刚来的,还来!”
“那是前天晚上!”
“你个小妖精,喂不饱你了!”
“我哪小了?小吗?小吗?小吗!”
“嗯嗯嗯,不小不小,大精小怪,你个骚狐狸精!”
……
完事儿后,梁希神清气爽地穿上衣服,在傅松脸上亲了一口,“你再睡会儿,我去帮妈包饺子。”
傅松看着她扭着水蛇腰转身出了房间,很是无语,难道这娘们儿就是欠收拾?
没收拾之前,一副欲求不满的嘴脸,管杨巧兰叫“你妈”;狠狠收拾了一顿后,马上就变得温柔贤惠,又管杨巧兰叫“妈”了。
啧啧,女人啊,真假!
饺子是青椒猪肉馅的,还挺好吃,傅松一口气干了三大碗,大清早干那事儿实在太耗费体力了。
看到杨巧兰钻进自己房间,在里面扣扣嗖嗖的,傅松用脚后跟都能猜到,她肯定又偷偷摸摸地给老二塞东西。
撇撇嘴,从大门后抄起鱼竿,带着两个跟屁虫打算去河边钓鱼。
“老三!”傅冬喊住了傅松,“我这次回去找张君元聊聊,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傅松无语道:“你找他聊就是了,我去凑什么热闹。”
傅冬道:“我这不是担心搞不定张君元那个老狐狸吗?”
傅松道:“二哥,你怎么还没明白啊!现在不是你有求于张君元,而是张君元有求于你,如果张君元不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傅冬一想也对,笑道:“我要你脑袋干啥?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傅松道:“你们今天先谈谈看,摸摸张君元的底线,有事儿打电话给我。”
傅冬点点头道:“成,行了,不耽误你钓鱼了。康康,在家听你奶奶的话,少给老子惹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傅康拎着个铁皮桶,不耐烦道。
鱼饵是用杨巧兰包饺子剩下的实面做的,又浇上一点香油和玉米面,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芝麻油的香味。
鱼竿也不是专业鱼竿,而是用细竹竿做的,除了有点重外,不比买的鱼竿差。
把和着香油的小面团挂到鱼钩上,用力捏紧,手腕轻轻一抖,将鱼钩扔到水里。
今天有点闷,也没太阳,这种天气最适合钓鱼,毕竟连人呼吸都困难,更何况水里的鱼了。
鱼儿不时跃出河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重新砸落进水里。
下钩后不到一分钟,鱼漂就开始上下抖动。
傅声远大喊:“爸,有鱼,快拉钩!”
傅松坐在马扎上,不为所动。
傅康嘘了一声道:“你小点声,别把鱼吓跑了。”
“哦哦哦!”傅声远连忙捂住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河面上的鱼漂,“爸,你为什么不拉钩?”
傅松头也不回道:“没上钩拉什么?”
傅声远扭头问傅康:“不是说鱼漂动了就说明鱼上钩了吗?你刚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傅康被噎了一下,吱吱呜呜道:“我以为是这样。”
傅声远怪叫道:“好啊,你刚才都是吹牛啊,还说什么你钓过鱼!”
傅康急道:“我真的钓过鱼,虽然一条没钓上来,但那也是钓过。”
傅声远道:“这么说你跟我一样,都是生瓜蛋子。”
“你才生瓜蛋子呢!”
“你是!”
“你是!”
两人吵得正起劲,傅松突然抬起鱼竿,将一条脊背发黑的鲫鱼扯出了河面,然后甩到河边的草丛里。
“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鱼鱼鱼!”
两个小家伙顾不得吵吵了,一齐奔向活蹦乱跳的鱼。
傅声远先上的手,却没抓住鱼,反而被甩了一脸泥。
傅康哈哈笑道:“这个你不行,看我的!”
有了这个开门红后,傅松有如神助,几乎钩钩不落空,长则五六分钟,短则一两分钟就能钓上来一条鱼,搞得他自己都惊讶了,老子钓鱼的技术有这么好吗?
刚开始,傅松每钓上来一条鱼,傅康和傅声远都要大呼小叫一阵子,争先恐后地抢着去摘鱼钩。
但随着一条又一条鱼被钓上来,两个小家伙已经麻木了,也不叫了,更不抢了,兄弟俩盘着腿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无聊得只打哈欠。
不知道是被他俩给传染了,还是昨晚没睡够,傅松也跟着打起来哈欠。
没意思,实在太没意思了!
对于傅松来说,钓鱼的乐趣并不在于鱼,而在于钓的过程,尤其是那种对鱼儿上钩的期待感。
可今天钓得实在太容易了,让期待感大减,这就跟泡妞儿一样,越是难泡的妞儿,泡起来才越有滋有味!
人啊,就是这么贱,越是难得到的东西,越当成宝贝,相反,越是轻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不珍惜。
他不禁又想起了寅蕾,她似乎正在水里朝自己笑,修长的眉毛弯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
唉,她为什么是有夫之妇呢,否则,老子一定要一亲她的芳泽……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手腕一沉,傅松条件反射般地用力一挑鱼竿,通过鱼竿反馈回来的力道,他知道这次绝对是个大家伙!
赶紧加上一只手,两只手一齐用力,哗啦一声,一条体型修长的草鱼在水面上拼命地挣扎,但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一边不甘心地挣扎着,一边被鱼线拖到岸边。
之前钓的都是一二两重的鲫鱼,最大也不过半斤,成人巴掌大小,而这条草鱼长度都快赶上成人的胳膊了。
草鱼在岸边的浅水里扑腾了一会儿,终于消停下来,任命似的一动不动。
“别动,我来!”傅松可不敢让两个小家伙碰这玩意儿,一个搞不好,很可能会被鱼尾抽到。
用手指插着鱼鳃,摘下鱼钩,拎起来掂了掂重量,好家伙,起码有四五斤中!
菜市场里四五斤重的草鱼并不少见,但这么大的野生草鱼却不多见,能被钓上来的就更稀罕了。
“爸,今天中午吃酸菜鱼吧。”傅声远蹲在边上,用手指头戳了戳草鱼的肚皮。
傅松道:“你奶奶家可没酸菜,还是红烧吧。”
傅康道:“红烧好,酸菜鱼太辣了。”
收获了这么大的一条草鱼,傅松也没了钓下去的心思,打算这就回家杀鱼。
刚把东西收拾好,突然听到村口那边传来汽车的喇叭声,这不是老二的那辆破22吗?他怎么又回来了?
傅松把鱼竿扔给傅康,拎着装满鱼的铁皮桶走过去,“二哥?”
傅冬摇下车窗,从里面探出脑袋笑道:“你看这是谁?”
傅松趴在驾驶室的窗户上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副驾后面的座位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年轻娘们儿,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不会是老二给自己找的“小嫂子”吧?
老二还要不要脸了,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老子又多了个侄女?
看孩子的模样,估计四五岁了,老二四五年前就……
二嫂知不知道?
老二不赶紧藏着掖着,怎么还敢往家里带?
糊涂啊!太糊涂了!
第一千〇九十二章 社会社会
你就算做了,也别如此明目张胆啊,老子都没你这样的魄力!
你这让我怎么办?
假装不知道?还是喊一声“嫂子”?
心里这么想着,傅松的表情越发幽怨起来。
傅冬哪里知道傅松的龌龊心思,笑着问:“真不认识?”
傅松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道:“难道我应该认识?”
“你再好好看看!”
傅松又仔细看了一遍,直到把那个女人看得脸色发红,狐疑道:“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想不起来了。”
女人掩口一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松泛起了嘀咕,对方的表情显然是认识自己的,可老子真不记得了。
老二搞什么飞机!
傅冬抬头看着后视镜,道:“别玩了,赶紧出来吧。”
傅松愣了一下,难道车里还有旁人?
下一刻,一个脑袋从傅冬后面的座椅下伸了出来:“哈哈!三哥,惊喜不惊喜!”
“草,老六你个龟孙子!”傅松气得在傅扬脑门上推了一把,“惊喜个屁!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幼不幼稚!”
傅扬扯着旁边的女人下了车,介绍道:“我媳妇儿,陈方圆,圆圆,叫三哥。”
陈方圆白了傅扬一眼,这才道:“三哥。”
傅松这才明白自己搞了个大乌龙,幸亏刚才嘴巴把住了门,没有把心里想的吐露出来,否则那就笑话大了!
陈方圆他当然认识,不过他记忆里陈方圆不会打扮,穿着也相当保守,尤其上了岁数后,更是懒得拾掇自己,反正傅扬每次见面后都要抱怨家里的黄脸婆,这也是为什么傅扬喜欢出去打野食吃的原因所在。
其实在这一点上,上辈子他俩也算是难兄难弟。
俗话说的好,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何况陈方圆本身底子不错,现在只要用心一打扮,立马丑小鸭变白天鹅,就像《真实的谎言》里加州州长的老婆,只是用水打湿头发往后一抹,再撕掉一截裙子,然后就变成了一个性感尤物。
眼前的陈方圆同样如此,也难怪傅松没认出来,上辈子几十年的固有印象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
“我说呢,刚才看你有点脸熟,之前在那老六那看过你的照片。这是大侄女?”
陈方圆连忙对怀里的女儿道:“一瑞,叫三叔。”
“三叔。”
“哎,真乖!叫傅一瑞?”
陈方圆道:“一心一意的一,瑞雪兆丰年的瑞。”
傅松问:“几岁了?”
傅一瑞脆生道:“四岁!妈妈,我能看看鱼吗?”
“看吧看吧。”傅松笑着把铁皮桶放地上,朝傅声远招招手:“你六叔还记得不?”
傅声远仰头看着傅扬,嘴一撇道:“你还欠我一份见面礼呢!”
傅扬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还记得啊?”
傅声远道:“那当然,我不能白叫你!”
傅扬哭笑不得道:“六叔这次一定给你补上!”
傅声远马上道:“六叔,六婶!”
傅扬笑骂道:“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傅松道:“你回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
“哪敢劳烦你这个大老板?再说现在交通也方便,早晨在青州下了火车直接坐车到县城,我就给二哥打了个电话。”
“我刚才远远望见二哥的车,正纳闷呢,他早上刚走,怎么中午就回来了呢?你这次回来还是公干?”
傅扬道:“我三四年没回来了,好不容易才请下来一个月的探亲假。”
这时候,傅冬已经把傅扬的行李送到家掉头回来,停下车道:“老六,弟妹,我这就回了,改天去县城我请你们吃饭!”
傅扬道:“二哥,中午去我家吃饭啊。”
傅冬摆手道:“不了,我中午跟人约好了,改天去县城,说定了啊!”
傅扬又叫傅松去家里吃饭,傅松自然不会去,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家人团聚,吃吃饭,聊聊天,自己去了不成了大电灯泡了?
“我人就不去了,囔,这桶鱼就当时给你们接风洗尘了。”
“那多不好意思?”傅扬嘴上客气,却很实诚地拎起桶。
空着手回到家,看到杨巧兰正站在大门口的磨盘上踮着脚张望,“看啥呢?”
杨巧兰问道:“听说老六回来了?”
傅松道:“刚刚还在村口碰上了,我二哥送回来的。”
杨巧兰道:“他带着媳妇儿?”
傅松道:“一家三口。”
杨巧兰嘀咕道:“新媳妇儿第一次上门,看来又得破财了。”
傅松道:“都出五服了,不用给钱了吧?”
杨巧兰道:“你媳妇儿第一次上门,他娘是给了钱的!”
傅松疑惑道:“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杨巧兰没好气道:“我都帮你记着呢,啥事儿都指望你?你呀,就知道吃!早上吃了三大碗饺子,你二哥都没吃饱!”
傅松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真想问问杨巧兰,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儿子多吃了两碗饺子还心疼了?
老子真是……,忍了忍了!
杨巧兰没注意到傅松的脸色,掰着手指头自顾说:“你媳妇儿上门的时候,老六娘给了五块钱,四五年前不少了,现在钱发毛了,咱们肯定不能就回五块钱。你三大娘也给了五块,明年她家孙子说媳妇……。”
傅松听她唠叨完,这才道:“娘,你钱够吗?过会儿我让梁希给你拿点钱。”
杨巧兰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就跟你掰扯掰扯欠的人情,让你心里有个数。”
“知道了。”傅松也是无奈,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只要是人,还活着,就逃不过人情二字。
杨巧兰不会写字,所以只能将这些人情往来都记在脑子里,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记得这么清楚,也够难为她了。
但这些事情又不得不牢记在心,只要有一个没记住,人情没还上,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回屋把这事儿跟梁希一说,梁希二话不说,从包里数了两千块钱,转身就去找杨巧兰了。
这事儿拖不得,一旦晚了,好婆婆指不定怎么编排她这个儿媳妇呢。
傅松刚跟傅笑菲说了会儿话,见梁希回来了,问道:“给了?”
梁希翻着白眼道:“给了,哎呦,妈那手脚麻利的。”
傅松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儿,拿了就好,能消停几天。”
梁希扑哧一笑,道:“你还真了解你妈,这刚收了钱,你猜她说什么了?”
傅松好奇道:“说什么了?”
“她问我中午吃什么!”梁希忍不住笑起来,“不容易啊,多少年了,除了刚来那会儿,这是第一次主动问我吃什么。以前都是问二哥,二哥不在家,再问你。我们这些儿媳妇儿啊有的吃就不错了。”
傅松尴尬地咳了咳:“老人都这样,习惯了就好。”
梁希点点头道:“也对,我爸妈也这样,梁音在家的时候,先紧着她,你去了,先紧着你,反正不管在哪个家,我都是最后一个。”
傅松:“……。”
梁希道:“刚才听妈说什么老六回来了?是傅扬?”
傅松道:“嗯,请了一个月探亲假,带着老婆孩子专门回来看老人。他再不回来,他爹娘估计得去厦门找他了。”
梁希道:“现在的探亲假名存实亡,说是一年至少二十天的探亲假,真正能请下来的有几个人?”
傅松道:“有个这样的名头已经不错了,你看私企、外企,还探亲假?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探亲假是有一项具有中国特色和时代特色的政策,并且是经高官会通过,具有真正的法律效力,但因为是十多年前颁布的,那时候没有国企、民企之分,就连“国企”这个叫法都没有,那时候都是全民所有制企业,所以这项政策针对的是机关、事业单位以及全民所有制企业的职工。
政策实施十多年,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工作太忙,有假无休,或者正在事业上升期,不敢休,或者离家太远,交通成本过高,休不起,等等。
最坑爹的是,探亲假中的亲指的是父母,不包括岳父母和公婆,这样一来,对于那些结婚的职工,夫妻双方同时凑一个探亲假,往往比登天还难。
所以,这项政策现在看来,确实如梁希所说,名存实亡。
梁希道:“还是当老师好,钱虽然少了点,可假期多啊。”
傅松笑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衣食无忧,住着大房子,出入有小轿车,当然想多点假期,可这年头又有多少人能跟你一样?哪个不是每天为生计奔波操劳?哪个不是挖空心思赚钱?为了能多赚点钱,别说996了,007都愿意!”
“得得得,又开始给我上政治课了,烦不烦人?”
“不上政治课难道还上生理课,你要是想,我没意见。”
“滚!你给我起开,没刮胡子还往闺女脸上凑!”
“那我往你脸上凑。”
“咯咯,你别闹,痒,别别别,闺女看着呢。”
“她懂个屁!”
“不行不行,求你了,我放不开!”
傅松看着她一边整理凌乱的衣服,一边落荒而逃,哼哼,以后你再勾搭老子,老子就把闺女弄醒了,在旁边看着!
第一千〇九十三章 吃货
“协议书草案呢”傅松不置可否,他真不想跟程市长打交道,不过也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反正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
韩泽声连忙从包里掏出一沓文件,“上个星期五市委、市政府已经上会审核通过了,省里也发文同意,现在就等着你签字了。”
傅松仔细看起来,因为这只是框架协议,内容并非面面俱到,所以看得很快,总的来说,韩泽声还是比较好地贯彻了自己的意志,自己想要的东西基本上都落到了纸面上。
合上文本,傅松道:“老韩,我打算下半年在海边建一个别墅小区,专门用来安置高级人才,所以最好能在协议上加上这一条。”
韩泽声问道:“用地面积多大?”
傅松道:“一期工程先建个几百栋吧。”
韩泽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瞪圆了眼睛道:“傅先生,几百栋?那得多少亩地?而且还只是一期工程,您到底想建多少别墅?有那么多高级人才吗?”
傅松笑道:“这就把你给吓着了?几百栋多吗?我还嫌少呢。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先看看市里的意思。”
韩泽声无奈道:“好吧,过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探探程市长的口风。”
“集团总部和酒店征迁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韩泽声道:“进展很顺利,目前拆迁工作已经接近尾声,马上就可以进行土地平整,最快本月底,最迟下个月上旬,就能打地基了。”
“拆迁户的补偿款发下去了没?没闹什么乱子吧?”
“傅先生,这项工作我一直亲自盯着,保证补偿款全部足额发放到每一家每一户手中。”韩泽声知道傅松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情,所以他根本不敢有任何疏忽,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睁大眼睛,生怕市里的人截留,到时候坏的却是远景集团的名声。
傅松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还早,便道:“去工地上看看。”
韩泽声为难道:“程市长那边还等着你呢。”
傅松摆摆手道:“今天累了,吃饭我就不去了。”
见他态度坚决,韩泽声只好吩咐司机先去工地。
工地上一片繁忙。
这里两个月前还是低矮杂乱的平房,如今到处是残垣断壁,挖掘机、铲车、推土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将建筑垃圾清理装车,装完一辆渣土车便开走一辆。
挥手赶走眼前的扬尘,傅松望向马路对面,那边是用来盖酒店的,同样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工作。
“这两块地各多大面积?”如果房子没被扒掉,还可以拿来当参照物,粗略估算出地块的长和宽,现在却根本办不到。
韩泽声道:“我们脚下这块32.6亩,对面那块20.2亩,加起来52.8亩。土地出让金非常便宜,一平米才1.8美元,跟白送的一样。”
五十多亩商业用地的出让金一共才六万美元出头,确实跟白捡的一样便宜。
“拆迁户都怎么安排的?都有房子住吗?”
“一部分投奔亲友,大部分租房住。”
“市里划拨的安置小区在哪?”土地出让金虽然便宜,但安置小区的成本才是大头。
韩泽声不厚道地笑了笑:“那就远了,隔着河就能望见开发区。”
傅松笑道:“其实那边也不错,老韩,安置小区一定要保证质量,千万不要偷工减料,咱们不缺那点钱。”
韩泽声连忙点头:“我明白。对了,市里为了补偿我们,打算给我们划拨一块住宅用地。”
“是吗?”傅松惊讶道,“我没记错的话,沐城的房地产市场还没放开吧?”
韩泽声道:“王副市长曾经私下里向我透露,下半年应该就会发文。”
傅松撇撇嘴道:“其实我不太想要这块地,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占市里的便宜。”
韩泽声眼睛一亮,问道:“您打算做成片开发?这可是个好生意,深圳那边从82年就开始搞成片开发了,那些参与成片开发的开发商赚翻了!”
傅松点点头道:“如果可以做成片开发,那是最好不过了。只不过这里面牵扯面太大,估计市里会有争议,你可以先探探口风。”
看太阳快落山了,傅松道:“时间不早了,先送我回家,你也准备准备该赴宴去了。”
韩泽声苦笑道:“见了程市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傅松幸灾乐祸道:“你自己头疼吧。”
回到家,梁希正在客厅里教傅声远背唐诗。
“爸爸!”
看到儿子扑进傅松的怀里,梁希无奈地摇摇头,儿子什么都好,聪明伶俐,但就是耐不下性子,坐不住。
“想没想老子?”傅松用胡子扎了扎傅声远的小脸。
“想,老想老想了!”傅声远拼命地挡着傅松的下巴,“爸爸,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妈妈说美国的巧克力非常好吃。”
傅松脸一黑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吃货!再吃下去,就成小肥猪了!”
梁希走过来将傅声远抱走,“别以为你爸回来了就不用做功课了,哼,门儿都没有!”
傅声远可怜巴巴地看着傅松,傅松装作没看见,转身去了洗手间。
儿子哎,不是老子不帮你,而是你的教育老子根本插不上手啊!
梁希把傅声远按在沙发上,“这首诗背熟了才能玩,吃饭前我会检查,背不熟,别说巧克力了,饭也别吃了,饿着吧!”
傅声远皱着一张小脸,撅嘴道:“知道了。”
梁希起身来到洗手间,看到傅松正对着水龙头扑腾扑腾地洗脸,不禁抱怨道:“我真服你了,就不能轻点?水都溅了一地。”
傅松道:“我从小到大就这么洗脸的,改不了了。”
梁希把毛巾递给他,好笑道:“你还有理了。这趟去美国顺利吗?”
“顺利个屁!”傅松胡乱地擦擦脸,将毛巾扔回原处,“光请那些留学人员吃饭、住宿,还有来回的车旅费,就花了我将近五十万美元。”
“多少?”梁希感觉心口疼得厉害,“不是,你请他们吃饭干什么?”
傅松便将旅美科工专协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梁希问道:“这事儿你跟爸说了吗?”
第一千〇九十四章 鱼和熊掌
傅松才不管他们怎么争论呢,一群小孩子懂个屁,他早就想好了,晚上就吃土公鸡顿蘑菇,再放上点红薯粉条,绝对好吃!
关键是这只公鸡可是养了四五年的,平时都是绿色喂养,以后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见了。
到了做饭时间,杨巧兰抱着针线笸箩刚进门,就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儿,但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直到看到傅松正在自来水龙头下退鸡毛,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好端端的你杀它干啥!”杨巧兰痛心疾首道,“我还指望它打鸣呢?”
“明儿我给你买个闹钟。”傅松头也不抬道。
杨巧兰张了张嘴,骂道:“你个败家子儿!”
傅松问:“你把晒干的松蛾子放哪了?晚上做个土公鸡炖蘑菇,这玩意儿好吃。”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杨巧兰嘴上骂着,转身去了厨房取出松蛾子,找了个盆用热水泡上。
“放那我弄吧,让你整,白瞎了这么好的大公鸡!”
傅松正好懒得收拾,刚杀的鸡腥味重,他刚才差点吐了。
“我孙子呢?”杨巧兰熟练地揪着鸡毛,四下找孩子。
傅松道:“畏罪潜逃了。”
“啥?啥逃?”
“打死了大公鸡,害怕被你说,就跑出去了。”
杨巧兰顿时乐了,道:“打死就打死呗,老早就想着给他俩炖了补补身子。”
傅松突然感觉自己在老娘的眼里,不仅不如老二,而且还不如两个孙子。
忍了忍了!
吃完晚饭,院子里已经有不少村民等着看电视,这些人自带杯子,用燎壶烧上热水,一边喝着茶一边吹牛打屁,不是一般的热闹。
傅松喊了两个人,一起把电视抬到院子里,拉上电线。
傅松正要展示一下自己启动发电机的技术,这两天闲着没事他就一个人捣鼓,总算让他给摸到了窍门,就跟开手动挡车一样,拉绳和油门要配合好了才行。
一个小伙子抢过傅松手中的拉绳:“三爷爷,你快歇着,这种累活儿让我来!”
特么的,老子一点都不累,还有,老子啥时候蹦出来个这么大的孙子!
“三爷爷,不认识我了?我爸是傅明贤,我爷爷是傅良友。”
“噢,我想起来了,你叫那个什么来着?大河?”对方提到他老子和爷爷,傅松终于有点印象了。
其实真的不怪他,石河村将近两百户,有一百六十多户姓傅,傅姓下面又分了三房,傅松这一房是最大的,他上一辈兄弟七个,他这一辈兄弟也是二十几个。
他连自己这房的堂兄弟都认不太全,哪还记得另一房的孙子辈?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居然有那么多孙子,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三爷爷,你还记得我名字啊!大河是我小名,大名叫傅磊。”
傅松问:“这玩意儿你会弄?”
傅磊拍着胸脯道:“小意思。”
缠上拉绳,打开油阀,关闭输出,脚踩着底座,弯腰轻轻一拉,居然真的启动了。
傅松看他这一套动作比自己都熟练,狐疑道:“你以前用过?”
傅磊笑道:“第一次用。不过这两天一到晚上我就在旁边看你怎么用,照葫芦画瓢,多简单的事儿。”
多简单的事儿?老子有那么笨吗?
傅松用力地拍拍他肩膀,“以后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人丁旺了也不好,就比如说现在这种情况,别人叫你爷爷,你还得迟疑一下。
这跟计划不可说正好是两个极端,计划不可说以后,简直就是举目无亲啊,四海之内皆是陌生人。
傅扬一家三口也来了。
傅一瑞抱着一堆零食,想要跟两个小哥哥分享,结果两个小哥哥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俩可从来不缺零食,早就被优渥的生活条件养叼了嘴,普通吃食根本诱惑不了他俩。
“三哥,明儿我打算去看看蔡校长,都好几年没见了。”
“行,到时候我开车一起去。”傅松同样好几年没去看蔡丰了,也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但至少这辈子蔡丰至今还活得好好的。
过了一会儿,纪鹏他们找了过来,六个人正好凑在一起打够级。
陈向东神秘兮兮道:“禾禾又怀孕了。”
“啥?”大家都看向纪鹏,然后又看向陈向东,异口同声问:“你咋知道的?”
陈向东怒道:“你们啥眼神?我今天刚把纪鹏他媳妇儿送到她大姨家,所以才知道!”
纪鹏也有些火大:“你们一个个的真龌龊!”
“哈哈!”
陈向东去年买了一辆二手轻卡,平时就跑跑运输,基本上村里有用到车的地方,第一个就想到他。
傅禾禾大姨嫁到青州,纪鹏上一个闺女就是躲在那边生的。
笑完后,大家眼神中充满了佩服,加上前年生的闺女,纪鹏这都是第五胎了!
傅扬羡慕道:“你够胆儿,我啊,有贼心没贼胆儿。”
李强道:“那你跟老三学学啊,去深圳生嘛。”
傅扬直摇头道:“我可学不来三哥,有三哥在,三嫂就算没了工作,也照样过日子。我们两口子都是公职人员,不敢冒险。”
陈向东道:“你干脆下海自己当老板得了。”
傅扬嘿嘿笑笑,也不说话。
傅松道:“他纯一个官迷,让他下海,还不如杀了他呢。纪鹏,实在不行,你把禾禾送深圳去,我有朋友在那边。”
纪鹏道:“算了,太折腾了,我是想通了,不管这个是男是女,都是最后一个了,他娘的,真的就跟打游击一样,累!”
李松岩笑骂道:“你累个鸡儿!哆嗦几下爽够了,剩下的罪都是你媳妇儿受。”
“心累!”纪鹏没好气道,“不信你也试试?”
李松岩道:“我傻啊,我有儿子了,干嘛自找苦吃?”
傅扬道:“得,我跟纪鹏成难兄难弟了。”
傅松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准明年就你没儿子了。”
傅扬:“……。”
傅松见他的脸色像是死了亲娘似的,暗笑一声,果然是人就怕对比,人比人气死人,小时候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都有儿子了,就他一个人没有,他能好受才怪呢。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工作和前途,鱼和熊掌该选哪一个?
第一千〇九十五章 损招
一个半大小子突然跑过来道:“三哥,傅明光让你去村委会接电话,说是二哥打的。”
“来了。”傅松回头看了半大小子一眼,愣是没认出来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过既然叫自己三哥,说明辈分还是挺大的,傅磊年纪比他大,见了面后也是得叫声爷爷。
抓了一手好牌,舍不得扔下,干脆握着牌去接电话,临走前还不忘嘱咐道:“这把不算完,等我回来!”
傅冬这时候打电话,肯定是为了张君元的事情。
家离村委会有段距离,傅松一路小跑,天气本来就热,光喘气就一身汗,没一会儿傅松就汗流浃背了。
一边走,一边抱怨,家里没个电话真不方便!
明天正好去镇上看蔡丰,顺路去邮电局打听打听,把电话装上。
到了村委会,里面就傅明光一个人,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坐在地上的草席上拼命地摇蒲扇。
这个老不羞!
傅松气喘吁吁道:“二叔,今天你值班?”
村委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风雨不辍都有人值班,其他季节还好,冬天还可以生火炉,一点都不冷,只有夏天的时候最难熬。
傅明光灌了半搪瓷缸茶水,抹了把嘴道:“你来得挺快,我让你二哥十分钟之后打来。”
“我还等着回去打牌呢。”傅松走到电话旁,给傅冬拨了回去。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后便听傅冬道:“老三,张君元下午去县政府找领导探过口风,领导呢,也愿意把这个烫手山芋赶紧扔出去,不过没有当场表态,说是要再研究研究。”
“张君元他什么意思?”傅松并不关心县里的领导是怎么想的,因为他算准了领导肯定会答应,无非开出什么条件罢了,相对于县领导的态度,他更关心张君元的态度。
张君元是电影院的总经理,如果有他的全力配合,那就会事半功倍,如果他表面上答应着,暗地里扯后腿,这事儿想办成就难了。
傅冬笑道:“张君元自然没意见,我一说他答应了。”
傅松问:“他有什么条件?”
傅冬道:“这个……,他没提。”
傅松有些无语道:“张君元什么条件都没提,你就敢说他答应了??”
傅冬道:“这不是还没影儿的事儿吗?我是想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跟他谈。”
傅松道:“你现在不谈,人家凭什么尽心尽力帮你?”
傅冬道:“你的意思是张君元出工不出力?那对他也没啥好处啊?”
傅松冷笑道:“反正都是没好处,换成我我干脆磨洋工。”
傅冬终于转过弯了,急忙问:“那你说咋办?要不明天我再找找他?”
傅松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我去一趟吧。明天上午我跟傅扬一起去看蔡校长,看完了直接去县城。”
傅冬松了口气道:“早上让你一起来,你偏不,早这样不就完了,懒得说你。”
挂了电话,又赶紧往家赶,手上这把好牌可不能浪费了。
傅扬刚才似乎受了暴击还没恢复过来,没精打采的,智商也不在线,傅松跟他一伙的,被他拖累得白抓了一手好牌。
傅松一边洗牌一边道:“老六,瞧你一张死鱼脸,你干脆跟周方圆偷着生一个得了。”
傅扬不置可否,叹了口气道:“打牌打牌!”
六个人一直打到快十一点了才结束,看电视的人早就散场了。
傅松今晚先扬后抑,一晚上输了三十多块钱,别提多郁闷了。
“走了!”傅扬临走前撒了泡尿,站在院子里喊周方圆回家。
很快,梁希从屋里走出来,道:“睡着了。”
“啊?”傅扬一脸懵逼,“这娘们儿,怎么在别人家睡着了,我去叫她起来。”
见梁希看向自己,傅松同样一脸懵逼,紧接着感觉到一丝不妙。
果然,只听梁希道:“要不让她在这里睡得了,回去后也没空调,睡不踏实。”
傅扬道:“那怎么行?让她赶紧起来。”
傅松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今晚咱俩搭个伙吧。”
说是搭伙睡,其实就是在平房上铺上草席,露天睡。
不过睡到一半,傅松突然感觉脸有点湿,迷迷糊糊中爬起来,原来是下雨了。
好在刚开始下,雨不大,见傅扬跟没事儿似的,鼾声四起,睡得跟头猪似的,连忙把他扯起来,“下雨了!”
“啊?下雨了?”
说话间雨势已经变大,哗哗声大作,两人赶紧卷起草席,连滚带爬下了平房。
两人也没回屋,就把草席铺在大门口的屋檐下避雨。
折腾了一通,两人都没了睡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傅松当笑话说起昨晚傅磊喊自己爷爷的事情,傅扬道:“我也一样,今天去串门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论辈分上面。咱们村跟咱俩一个辈分的人,都至少五六十岁了。”
傅松道:“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茬。”
傅扬道:“谁让咱俩的爹都是老幺呢?你爹排行老七,我爹排行老四,前面都是一堆大爷。”
傅松失笑道:“刚才打牌的时候我还在想呢,怎么跟我们一起玩的都是外姓人,原来根子出在这,我们这一辈姓傅的,可不就咱俩嘛。”
傅扬把手伸出屋檐外,“不下了。”
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天上的云彩散去,露出漫天星星,不过天气却比下雨前更闷了。
傅松见傅扬靠在墙上望着天发呆,问道:“要不你跟周方圆再生一个。”
傅扬愣了一下,苦笑道:“你怎么突然说这事儿?”
傅松撇撇嘴:“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一晚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傅扬叹气道:“昨天我娘还问我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呢,我都没敢跟周方圆说。”
傅松道:“你家就你跟你哥两个儿子,你哥生了两个闺女,你们家可不就指望你传宗接代了?你爹你娘能不着急吗?”
傅扬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就怕周方圆不乐意。”
傅松哼了一声道:“不乐意?惯她臭毛病!女人生孩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傅扬:“……。”
“不是我说你,女人啊,千万不能惯着,该硬的时候就该硬,该挺的时候就该挺,在我们家,我从来就没有软过的时候。我让你嫂子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傅扬笑道:“这话你去跟三嫂说一遍,你敢我就敢。”
傅松顿时被噎住了,不过嘴硬道:“我跟你不一样,本来我是不想再生的,可你嫂子非要再生一个。唉,家有贤妻就是这么省心,老六,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傅扬直翻白眼,“不过三嫂想生,那是因为她无后顾之忧,我跟周方圆就不一样了,再生一个,搞不好我俩都得把工作丢了,到时候一家四口喝西北风啊。”
傅松白了他一眼道:“老六,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舍不得现在的铁饭碗嘛。我问你,到底是铁饭碗重要,还是给你们家传宗接代重要。”
“这个……,这个……。”傅扬吞吞吐吐道,“这不是一码事,就算传宗接待更重要,但前提得能养活了啊。”
傅松鄙夷道:“拉倒吧你,以你的学历、能力,离了港务局还活不成了?说到底还是舍不得工作。”
傅扬没好气道:“我都在港务局工作了七年了,哪里能说走就走的?现在走了,这七年不是白干了吗?”
“怎么是白干呢?”傅松笑道,“你难道没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这年头,靠的不就是人脉关系吗?当然了,我是例外。”
傅扬噗嗤笑出声来,道:“我怎么听说咱们沐城市的常务副市长是你研究生师姐?”
傅松斜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用得着搞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吗?”
“那倒是。”傅扬点点头,“你手握大把美元,换成我当市长,我恨不得抱着你大腿不撒手。”
傅松道:“我老早就跟你说过,你要是下海,我肯定不会袖手不管,你倒好,做官做上瘾了。”
傅扬仰天长叹:“我这不是胆子小嘛。”
傅松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再劝,道:“随你的便。这样吧,周方圆如果怀孕了,我安排她出国进修,在国外把孩子生出来。”
“啊?这样行吗?”
“你要是不乐意就那就算了。”
“这个……。”傅扬欲言又止,“我肯定乐意,就是怕周方圆那边不乐意。”
傅松恨铁不成钢道:“老六,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嗯?懂了没?”
傅扬一脸茫然道:“懂啥?”
傅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扯过他脑袋,趴在他耳边道:“她不乐意没关系,难道你就不会不小心让她怀孕吗?还用我教吗?”
“啊?不用不用!”傅扬感到无比震惊,看傅松的眼神都变了,三哥就是三哥,连这么损的招都能想出来!
无耻,真的太无耻了!
“可万一周方圆不想要,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了怎么办?”
第一千〇九十六章 邂逅
傅松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六啊老六,你这么多年白长心眼儿了!你根本不懂女人!”
傅扬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求知欲。
傅松很满意他的反应,笑着问:“一个是去国外留学生孩子,一个是把孩子打掉,你觉得周方圆会怎么选择?”
傅扬瞪圆了眼睛道:“三哥,你也太腹黑了吧!”
傅松得意地笑笑,问:“你就说好不好使吧!”
傅扬摇着头道:“何止好使!我了解周方圆,如果我告诉她,只要她生孩子就能出国留学,她绝对一百个乐意。”
傅松语气幽幽道:“女人啊,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傅扬咂摸出来点味儿,笑着问:“难道嫂子也想出国留学?不对啊,嫂子想出国不就跟去邻居家串门一样?你干嘛还拦着?”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傅松摆摆手道,往事不堪回首,说起来都是泪。
“说说嘛,让我也乐一乐。”
“滚!”
“哈哈!”
两人都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后,周方圆已经醒了,看到傅松头发上插着根麦秸秆,感觉很是内疚,道:“三哥,真是不好意思,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傅松不在意道:“没事没事,以后晚上你就带一瑞过来睡吧,我到哪睡不是睡。”
他巴不得周方圆天天在这里睡觉呢,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被梁希压榨了。
倒不是他厌烦了梁希的身体,像梁希这样的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的娘们儿,他一辈子都不待厌烦的,但问题是,每天都是一个口味,圣人也受不了啊,何况他又不是圣人!
这就跟吃饺子一样,白菜馅的饺子再好吃,天天吃顿顿吃也是会吃腻的,偶尔吃顿韭菜鸡蛋馅的,三鲜馅的,大葱猪肉馅的等等,调剂调剂口味,再回来吃白菜馅的饺子,哎呀,真他娘的香!
周方圆哪里知道傅松的龌龊心思,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那怎么行。”
梁希赌气似的道:“你就在这睡,让他喂蚊子去吧。”
吃完早饭,傅松开上车和傅扬就出发了。
到了镇上,在早市上买了些礼物,一袋大米,一扇猪肉,一箱酒。
这边也没什么好酒,如果是好酒,蔡丰肯定不会收。
把东西装进后备箱,傅扬摸了摸裤兜,道:“三哥,带烟了吗?”
傅松道:“没带,我平时又不怎么抽烟,忍忍就行了。”
傅扬道:“这怎么忍?没烟在手,我心里不踏实,我去买包烟。”
傅松骂道:“你早晚得抽死!”
傅扬道:“抽死也比憋死好!”
过了一会儿,傅扬叼着烟一路小跑着回来,刚爬上副驾,他就兴奋道:“三哥,你猜我刚才碰见谁来着?”
“你就不能抽完烟再上来?”傅松没好气道,“谁?”
“徐倩!”傅扬笑得很诡异。
“徐倩?”傅松喃喃道,记忆仿佛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傅扬道:“我不是去买烟吗?商店隔壁就是个早餐摊,徐倩在那里买油条和小米粥。刚开始我没注意到,听到早餐摊老板叫她徐老师,这才认出来。我连招呼都没跟她打,这不赶紧过来给你报信了。”
傅松无语道:“你他娘的给我报啥信?”
傅扬在窗户外弹了弹烟灰,笑呵呵道:“三哥,继续装!三嫂又不在,跟我装啥装?俗话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情人还是老的好。你不去见见你的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我俩压根就没那回事儿!”
“三哥,哎,三哥,你快看,徐倩往这边来了!”
傅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一手拎着油条,一手提着保温桶,低着头往这边走来。
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没见了,傅松真的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如果不是傅扬说她是徐倩,他真的不敢认。
“虽然模样不如三嫂,但在咱们镇上,也算是一枝花了。三哥,过来了过来了,快打招呼啊!”
“打个屁招呼,走了!”傅松嘴上这么说,一双眼睛却一直随着徐倩的身影移动。
说不关心那是假的,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第一个和第一次都是很难忘怀的。
所以才有男人找女人一定要找××的说法,否则你正跟女人亲热着,结果对方心里正想着她的第一个。
傅扬不嫌事大,不停地催促道:“三哥,快快,赶紧的!”
傅松不紧不慢地调转车头,道:“要不你来开车?”
“我来开!”傅扬说着就抓住方向盘,“快点,别让她跑了!”
傅松无语道:“你他娘的激动个啥?跑?初中和二中紧挨着,她往哪里跑?”
傅扬道:“现在都放暑假了,徐倩肯定是回家吃饭。不对不对,三哥啊,三哥,我就说呢,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早就把老情人的底细摸清楚了。”
傅松道:“我上次听蔡校长说的,不过过去两三年了,说不定她已经搬出来住了。”
傅扬惊讶道:“不是吧?她还没结婚?”
傅松摇摇头道:“上次回来的时候没有,现在就不知道了。她比我还大一岁,今年33了,你觉得呢?”
傅扬惋惜道:“三哥,你的鲜花儿被别人给采了,哎呀,可惜喽,可惜喽!”
傅松没好气道:“你能不能闭上嘴!烦不烦人!”
傅扬哈哈大笑:“急了急了,被我说中了。过会儿你看我的!”
镇上只有一条柏油路,其他路还都是土路,所以车速起不来。
尽管速度慢,但再慢也比走路快,说话间,汽车已经追上了徐倩,傅松本来打算直接超过去,不料傅扬突然伸手按了下喇叭,然后打开车窗扯着嗓子喊道:“徐倩,徐倩,还认识我不?”
“傅扬?”
“哈哈,对对!三哥,还不停车!”
事到如今,傅松只好停下车。
傅扬趴在车窗上道:“徐倩,你看看这是谁?”
徐倩弯下腰疑惑地往里看了一眼,惊讶道:“傅松?”
傅松挤出一个微笑,道:“好久不见了。”
徐倩笑道:“可不是十几年没见了。”
傅扬问:“你上哪去?”
徐倩抬起双手道:“刚去下面买了早饭,当然是回家吃饭了。”
傅扬抬头看看太阳,打趣道:“这都八点多了,你才起来啊,真够懒的,哪个男人摊上你这么个媳妇儿可倒了大血霉了。”
“去你的!”徐倩白了他一眼,“老娘还不稀罕呢。”
傅扬狐疑道:“听你的意思,你还没结婚?”
徐倩点点头道:“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要不你给我介绍个?”
傅扬回头冲傅松使劲眨眼睛,然后笑着对徐倩道:“哪还用介绍?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三哥!”
徐倩啐了一口道:“傅老六,你诚心的是不?”
傅扬装傻道:“咋了这是?我三哥妥妥的钻石王老五,你还嫌弃他?”
徐倩看了傅松一眼,道:“他儿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说这话有意思吗?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傅扬笑道:“我三哥专程来找你这个老……,老同学玩。”
徐倩道:“傅老六,上学的时候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这么多年了还没变!”
傅松不敢让傅扬继续扯下去,连忙道:“我们来看蔡校长。”
徐倩撇撇嘴道:“这还差不多,知道怎么走吗?”
傅松正要说不用,却被傅扬抢了先:“不知道,要不你给我们带路?”
说完,他打开门下车,不由分说把徐倩推到副驾上,自己去了后座。
生活就像那个啥,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躺着享受。
傅松虽然一直面无表情,但在徐倩上车的那一刻,他心里其实挺高兴的,反而觉得傅扬是个大电灯泡,就不该跟着上来。
看到徐倩坐在旁边有些拘谨,傅松便笑着问:“你还住学校宿舍?”
徐倩道:“不然呢?反正就我一个人,住宿舍也方便。”
傅扬趴在副驾座椅靠背上,好奇问:“以你的条件,咋还单着呢?不会是挑花眼了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倩微微有些羞恼,“不是说了吗,还没碰到合适的!”
傅扬啧啧道:“你也三十好几了,再拖下去,小心嫁不出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傅松和徐倩异口同声道,说完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傅扬无语道:“哎呀,你们俩刚见面就结成统一战线了?这速度,杠杠的,怕了你们了!”
到了初中门口,徐倩道:“我在这里下了。”
傅扬道:“你不给我们带路了?”
徐倩推开车门,道:“我刚才就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傅扬道:“不待这样的,我们不认识路啊!徐倩,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啊。”
徐倩懒得搭理他,问傅松:“你这次回来呆多久?什么时候走?”
傅松道:“半个月吧,咋了?”
“哦,没什么。那我走了。”
“慢走。”
“哎,徐倩,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光问我三哥也不问我。”
“傅老六,你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膈应人!”
第一千〇九十七章 值得
徐倩刚走远,傅扬便挤眉弄眼道:“三哥,刚才听见没,徐倩这朵鲜花儿还没被捷足先登,你还有机会呦!”
傅松淡淡道:“跟我有毛关系。”
傅扬嘿嘿笑道:“三哥,你要是没兴趣,那让给我好了。”
“滚!”傅松顿时怒了,“你敢!”
傅扬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急了急了!我要是不这么说,你还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呢!”
傅松望着徐倩的背影,语气幽幽道:“没结婚不代表没有男朋友。”
傅扬道:“她刚才还让我给她介绍一个呢,要是有男朋友,她会这么说吗?”
傅松斜了他一眼,哼了哼没再说什么,开车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了。”傅扬突然一拍大腿,贱兮兮道:“徐倩这个岁数的女人还不结婚,风言风语肯定免不了,尤其她又长得漂亮,说她的估计没啥好话。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老六,你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傅松无语道。
“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你是不是有这种担心吧!”
“我没有,你别瞎说!”
傅扬撇撇嘴道:“三哥,又不是娶媳妇儿,也不进你们家的门,在乎这个干什么?”
傅松恼火道:“我说了没有!”
“那你干啥对徐倩那么冷淡?”
“你不懂!”
“你说了我不就懂了?”
“说了你也不懂!”
“嗨!男人女人之间不就那点事儿,让你说的那么玄乎,换成我,就一个字,干!”
“那是你,我做不到你那么禽兽。”
“对对对,你他娘的还不如我这个禽兽呢!”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地到了蔡丰家,下车后立马变成了好好学生,从后备箱里取了礼物,一本正经地走进大门。
蔡丰正在院子里编柳条筐,看到他俩来了,连忙爬起来,“你俩凑到一块不容易啊,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我这里又不缺!”
“来的路上买的,您别嫌弃。”
“唉,放那吧。”蔡丰也是无奈,“你们俩送的我就收下了。傅扬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扬像是老鼠见了猫,点头哈腰道:“昨天中午刚到家,您身体还好吧?”
蔡丰道:“去年就退休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还能活几年。”
“退休了也闲不住,见天去学校转悠。”蔡丰老伴端着茶壶走出来,“你们俩别站着,坐下喝点水解解渴。”
傅松接过茶壶和杯子,“我们自己来。”
“我说他多少遍了,说你都退休了,二中已经有新校长了,你这个退休的老头儿去学校里晃荡什么,这不是惹人嫌吗?不该你操心的,你瞎操心!”
傅松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蔡丰苦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不好,可就是忍不住。刚退休那会儿,整天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过现在好多了,没事儿练练字,编编框子,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
“你们聊着,我去买点菜,你们俩都不许走,中午在这里吃!”
傅松道:“师母,你别忙活了,我跟老六过会儿还要去趟县城,不在这吃了。”
“那也吃过了饭再去不迟。”
蔡丰道:“他们有事就算了。”
坐着聊了一会儿,说到今年高考的事情,蔡丰道:“去年二中有七个学生上了重点大学,过本科线的有三十几个,我到二中这么多年,是成绩最好的一届,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样?眼看成绩快出来了,我这两天觉都睡不好。”
“咱们二中的生源不错,只要学生正常发挥,问题不大。”傅松这么说倒不是安慰蔡丰,因为他印象里上辈子二中整个九十年前期,高考成绩都不错,在全市的五个高中中,紧紧跟在县一中后面,稳居第二。
而且,由于全市的五个高中是按片招生的,所以不管师资力量,还是生源质量,即使有差距,差距也不大,所以这五个高中的教学质量并没有拉开差距。
不过,等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全市的师资力量开始向县一中集中,傅松也是那个时候去了县一中工作。
县一中也开始在全市范围内招生,全市中考成绩在前100名的学生,基本上都进了县一中。
等到了2002年,县一中新校区启用,进一步扩大招生规模,一个年级50个班,将近三千人,基本上将全市的好生源一网打尽,同时全市的优秀教师也全部被抽调一空。
从那时候起,乡镇高中便成了空壳子,生源质量一年比一年差,曾经的辉煌再也不见了。
众所周知,山东高考竞争相当激烈,为了能出好成绩,几乎所有的县市都跟县一中一样,集中力量办大事,把90%以上的师资力量和优质生源集中到一所高中。
最初,傅松对这种做法持肯定态度,因为往后几年,东莱一中每年都会出一两个地区甚至省状元,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县市跟进,东莱一中的这种模式便走进了内卷的死胡同。
都是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谁也不比谁笨,东莱一中能做到的,其他学校自然也能做到。
因为高考录取看的不是绝对成绩,而是全省排名,虽然高考分数越来越高,但每年录取的人数却增长缓慢,于是越卷越厉害,不仅学生苦,老师们也跟着苦。
后来,傅松发现这种模式不仅造成了严重的内卷,而且还造成了巨大的教育不公平。
过去,乡镇高中繁荣的时候,农村孩子上高中的比例跟县城的几乎没有多少差距,但自从集中力量办县一中后,农村学生的比例年年下降。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县一中为了开拓财源,开始大规模地招收所谓的择校生,八千起步,上不封顶。
无论你中考多少分,只要钱给够了,就能上学。
这种情况下,吃亏的必然是那些家庭条件不好的农村学生。
交钱就能上学这种模式,表面上看似公平,却隐藏着极大的社会不公。
都考了一样的分数,凭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能上学,穷人家的孩子便只能去工地搬砖?
说好的教育公平呢?
现在回过头来,其实集中全市的力量办好一所重点高中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但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给上不了高中的孩子们提供一条上升的渠道。
只是,在全社会都以高考为指挥棒的大背景下,那些职高、技校也都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样子货,学费倒是不少收,但学生进去以后打架斗殴,恋爱怀孕。
往往进去的时候是个好孩子,出来的时候就是问题青年,真正学到本事的寥寥无几。
傅松上辈子曾在职高当过三年教导主任,亲眼看到过太多的悲剧,刚开始还能本着良心尝试着解决,但渐渐地他也就麻木了。
后来他的主要任务变成了看住学生,保证男的死,别女的别生。
这是个死结,根本没法解!
除非国家投入海量的资源,花大力气整顿,但这可能吗?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有了钱之后,成立职业技术学校的原因所在,而且他招生的对象除了远景集团内部职工子女外,几乎都是农村孩子。
尽管他清楚自己的力量有限,杯水车薪,但即便仅仅能改变一个农村孩子的命运,他觉得也是值得的!
第一千〇九十八章 苟与不苟
蔡丰只当傅松安慰自己,叹气道:“但愿吧,高考成绩还没下来,现在说这么太早了。”
傅松道:“蔡校长,你知道我在沐城搞了个技术职业学校吧?”
蔡丰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这件事做得好,无论哪朝哪代,兴办教育都是大善事。就比方说咱们县的张宗昌吧,大军阀,不学无术,无恶不作,还当过一段时间的汉奸,但就因为他在主政期间,重组了山大,你看现在还有人记着他的好呢。”
听到蔡丰拿张大帅打比方,傅松有些哭笑不得,咳了咳道:“打仗我不如张大帅,其他方面我怎么着也比张大帅强点吧。”
不对,在女人方面,自己比张大帅还差得远呢。
蔡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笑完后,蔡丰语重心长道:“傅扬我是不担心的,从小心眼儿就多,嘴巴也甜,不仅讨老师喜欢,还在学校谈起了恋爱……。”
“啊?还有这事儿?”傅松震惊极了,扭头见傅扬满脸通红,便知道蔡丰所言不虚,“这是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蔡丰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除了他班主任,也就我知道了。当时看他成绩还行,就没让他叫家长来学校。他要是不谈恋爱,哪用得着再复读一年?”
傅扬羞愧道:“蔡校长,我现在后悔死了,真的知道错了。”
蔡丰笑道:“不过后来证明,多亏了复读一年,否则以你平时的成绩,哪能考得上厦大?”
傅松心里燃气熊熊八卦之火,好奇问道:“老六跟谁谈恋爱?”
蔡丰道:“比他小一级的,说了你也不认识。”
傅松困惑道:“不应该啊,当年我天天跟老六混在一起,不应该连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啊?”
傅扬道:“你那时候高考没考好,跟死了死了亲娘似的,能发现才怪呢。”
傅松:“……。”
蔡丰道:“所以啊,我反而对你是比较担心的,你啊,心思太重,什么事情都想得太多,容易钻牛角尖,给我的感觉,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这种性格的人,学生时期是合适的,能踏踏实实地学习,工作后也适合留在学校里。”
傅松对此无话可说,因为蔡丰说得都对,当年自己确实就是这样的性格。
紧接着,蔡丰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看来我这双眼睛也有出错的时候,你参加工作以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大热天里,傅松突然感觉后背直冒冷汗,对自己最了解的,居然不是自己的老娘,兄弟姐妹,小时候的玩伴,而是自己的老师。
哎呀,细思极恐!
“我这人不懂政治,也不怎么关心政治,但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摸索出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本本分分做人。你现在做生意,那就规规矩矩做生意,不该操心的事情千万别操心。呵呵,你师母说得对,人老了,就喜欢多管闲事。”
傅松摇摇头道:“别人哪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蔡校长,你放心,你的话我肯定牢记在心。”
蔡丰有些感慨道:“现在农村的孩子苦啊,你要是有能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多帮一点就多帮一点,你别误会,这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倚老卖老,也不是什么要求,只是一个普通教育工作者的希望。”
傅松叹了口气道:“老师,不用你说,我也要做的。我正打算在沐城弄一块地皮,扩大职业技术学校的规模,别的地方可能鞭长莫及,但咱们县、咱们镇的孩子,肯定是优先考虑的。”
从蔡丰家里出来,傅松的心情有点沉重,因为他比蔡丰知道的更多,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痛苦。
傅扬递给他一根烟道:“三哥,来一根?”
傅松犹豫了一下,接过烟就着傅扬的火点上,长长地吐了口烟雾。
“叹啥气,有啥好叹气的。”傅扬没心没肺地笑道,“不是我说你,蔡校长刚才说的对,你呀,就是心思太多了。三哥,我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你猜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是什么?”
“难得糊涂!”傅扬潇洒地弹了弹烟灰,“这个世界上问题太多了,永远都解决不了,解决了这个问题后,又有新的问题等着你。有些问题要解决的话,就得得罪某个人,你怎么办?解不解决?很多时候,只能装糊涂,装着装着,也就习惯了。”
傅松瞪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嘴上答应,装装样子,敷衍蔡校长?”
“我可没这么说!”傅扬摆手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范仲淹不是谁都能学的,你操那么多心干啥?”
傅松道:“可我觉得自己有能力……。”
傅扬嗤笑一声,打断道:“有能力?三哥,你有几个能力?对,你现在生意做得是挺大的,也有钱,然后呢?”
说到这,傅扬猛吸了口烟,自嘲地笑笑:“刚毕业参加工作那会儿,我也跟你一样,结果呢?做的多错的多,反而什么都不做的人,永远正确,就能压你一头。所以,后来我也想通了,难得糊涂嘛,反正大家都装糊涂。”
如果是上辈子,傅松肯定非常赞同他的这种处事方式,但这辈子他却不敢苟同。
这辈子,他不想像上辈子那样碌碌无为,也不想像傅扬这样苟起来,躲进小楼成一统,已经是死活一次的人了,不尝试着改变一些什么,岂不是白白重走了这一遭?
当然,傅扬有些话也是有道理的,他肯定不会学唐吉可德,明知不可为而去为,那不是勇敢,而是傻。
傅松岔开话题道:“哎,老六,蔡校长刚才说的那个妞儿到底是谁?”
傅扬拼命摇头:“说了你也不认识,还说啥?”
傅松道:“说不定认识呢。”
傅扬语气坚定道:“你肯定不认识。”
傅松疑惑道:“你就这么肯定?”
傅扬摸摸鼻子道:“我们事发后,人家就转学走了,你之前不认识,后面就更不会认识了。”
“转学走了?”傅松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她们家条件应该不错喽。”
傅扬道:“听说她爸是当官的,具体干什么没问,那时候咱也不懂这么多,就是觉得她好看,说话软绵绵的,光听她说话,心里就麻酥酥的。唉,这一别就是十几年,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
傅松笑道:“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人家?你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
傅扬没好气道:“你不也惦记着徐倩?还有,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偷过腥,你们这些有钱人我见多了,哪个不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我就不是那种人!”
“是吗?刚才也不知道谁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徐倩看,眼珠子都快拔不出来了。”
“你看错了!”
“看错了?哎,三哥,徐倩!”
“哪呢?”傅松连忙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
“哈哈,你还说没惦记!”傅扬哈哈大笑。
不过傅扬倒没糊弄他,徐倩就在路旁的围墙里晾衣服。
学校的围墙下半部分是红砖砌成,上半部分是尖头铁栏杆,对面就是教职工的宿舍,徐倩出现在这里很正常。
听到汽车喇叭声,徐倩从床单后面探出头,待看清是傅松,笑着问:“怎么不在蔡老师那吃饭?”
傅松道:“有点事还要去趟县城。洗衣服呢?”
“昂。”徐倩一边拍打床单,一边问道:“你们今天还回来吗?”
傅松道:“回啊,怎么了?”
徐倩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没事,你们快去吧。”
傅扬突然爬起来,趴在傅松身上探头问道:“徐倩,你是不是要去县城啊,多大点事儿,正好顺路,我们等你!”
“这……,方便吗?”徐倩问的是傅松。
“啊?方便,当然方便,不急,你慢慢收拾。”
徐倩用最快的速度晾好衣服,端着盆转身离去。
傅松好奇问道:“老六,你怎么知道她要去县城?”
傅扬得意洋洋道:“三哥,你不懂女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或许真的有事想要去县城,但肯定不会是什么急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悠闲地在这洗衣服。就因为你i那天要去县城,所以她才会今天去的。”
傅松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老子不懂女人?笑话!
不过,老六分析的挺有道理的,呸,这算什么狗屁道理,都是歪门邪道!
等女人总是个难熬的过程,就在傅松正要点第三根烟的时候,徐倩终于姗姗而来。
飘逸的长发,黑白方格连衣裙,脚踩着白色高跟鞋,腰肢扭动,充满了韵律感。
“哎呦妈呀,徐倩一打扮跟个电影明星似的,瞧瞧这扭得,啧啧……。”
傅松用力将他的脑袋推到一边,“你去后面!”
“三哥,不待这样的!你这是重色轻友!”傅扬笑着下了车,趴在车顶上朝徐倩挥手:“嗨,美女,留个电话呗。”
徐倩道:“傅老六,信不信我让你三哥抽你!”
傅扬连忙缩缩脖子,替她拉开车门,陪笑道:“姐,您请!”
第一千〇九十九章 安置方案
傅松见徐倩只拎着包,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徐倩道:“中医院。”
傅松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
“没病你去医院干什么?”
“医院非得有病才能去?”
“你没病就好。”
徐倩扑哧一笑,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看人。”
傅松问:“谁?”
徐倩无语道:“你怎么跟老娘们儿似的,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了你也不知道。”
傅松道:“那可不一定。”
上辈子他俩在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年,她身边的亲戚朋友,他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徐倩只是笑笑,始终不说是谁。
到了县城后,傅松把徐倩送到中医院门口,问道:“你真没……,没事?有事一定告诉我啊!”
不知道是刚下车被太阳晒的,还是怎么的,徐倩感觉脸颊滚烫,白了他一眼:“都说了我是来看人的。”
傅松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来接你。”
徐倩摇摇头道:“算了,我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坐班车回去。”
傅松道:“下午三点咱们还在这里碰面,就这么定了。”
说完,傅松便开车离开。
傅扬竖起大拇指道:“三哥,我发现你对付女人挺有一套的嘛,快刀斩乱麻,让女人没法拒绝。”
傅松无奈道:“我看你是魔怔了,什么事儿都能扯到泡妞儿身上,周方圆知道你是这种人吗?”
傅扬笑道:“我跟周方圆那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傅松点点头道:“你的潜台词是你跟周方圆琴瑟不和,是吧?”
傅扬:“……。”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叫“得月楼”的饭店,傅松记得沐城好像也有个类似名字的饭店,不过那个叫“德月楼”,也不知道两家到底是谁正版谁盗版,当然也有可能两家都是盗版的。
别看只是家县城的饭店,但来吃饭的人委实不少,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有几桌推杯换盏,听说话的嗓门,绝对是喝大发了。
包间在楼上,来到二楼,傅松和傅扬正挨个找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傅老师?”
傅松回头一看,笑道:“谢晖,好久不见了。”
谢晖是他在沐大地理系的学生,87年年初他辞职后,两人倒是见过几次,不过等这一届学生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傅老师,你好你好!”谢晖快步走上前,“我刚才老远看着背影像,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县里了?”
傅松道:“回来没几天,你今天有饭局?”
谢晖道:“我们领导中午在这吃饭,我过来就是蹭饭吃的。”
傅松问:“我记得你是分配到咱们县的城建局了吧?现在干的怎么样?”
谢晖谦虚道:“也就那样呗,今年刚提了副科。”
“可以了,你今年才多大?好好干!”傅松拍拍他胳膊,看看时间道:“我跟人约好了,你也赶紧去吃饭吧。”
找到包间,推门而入,傅冬和张君元坐在那喝茶聊天,看杯子里茶汤的颜色,他俩应该很早就来了。
“张经理,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傅松主动向张君元伸出手。
张君元客气道:“我也是刚到,这位是?”
傅松道:“傅扬,我哥们儿,从小光屁股长大的,顺路来县城办点事。张经理,都不是外人,坐。”
傅松一改那天的低调,直接坐在了主座上,傅冬见状只好坐到靠门口的地方。
张君元心里开始犯嘀咕,之前虽然听傅冬说他弟弟今天过来,但他依旧认为要谈也是跟傅冬谈,只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看傅松的做派和傅冬的反应,似乎当弟弟的才是话事人。
凉菜上的很快,傅松因为过会儿还要开车,便没喝酒,不过他不能喝酒,不是还有傅扬吗?
热菜还没上,一瓶白酒已经见底了。
傅松以茶代酒跟张君元喝了一杯,道:“张经理,咱们县电影院的情况就摆在那,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再不做改变,只有死路一条。”
张君元点头:“是啊。”
“要想把电影院的资产盘活了,现在主要面临三个问题:一是市政府的态度,这个反而是最简单的,市政府巴不得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二是电影公司职工的安置,这个最麻烦。”
张君元继续点头:“是啊。”
傅松笑了笑道:“不过职工安置看起来麻烦,但只要找对了方法,其实很简单。”
“哦?什么方法”张君元终于来了兴趣,在他看来,傅松刚才的话都是老生常谈,不用他说自己也知道,反而对于如何安置近百号电影公司职工,他一头两个大,根本无从下手。
安置安置,拆开了就是安排使有着落,没钱安置个鸡儿!
傅松道:“我这里有两个方案,一个简单点,一个复杂点。”
张君元道:“先说说简单点的办法。”
傅松道:“电影公司职工一次性买断工龄,实行货币补偿,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谋生路。”
张君元不置可否,又问:“那复杂点的呢?”
傅松道:“将电影公司的土地和地上建筑物打包,成立一家公司,算是县电影公司的子公司,以这家子公司作为融资平台。”
张君元疑惑道:“还要成立子公司?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傅松笑道:“张经理,县电影公司属于经营性文化事业单位,本身就不是公司性质,叫电影公司不伦不类。如果不成立子公司,怎么合资?”
张君元点点头道:“我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真不太了解,不过听起来倒是可行,那接下来呢?”
傅松道:“电影公司现在的职工大体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已经离退休的,这部分职工好办,退休后保留事业身份,继续享受事业单位离退休人员待遇,需要的资金由市财政解决,市财政不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
张君元道:“这两年电影公司的退休人员工资都是按时发放,应该没问题。”
“第二类是可以提前离退休的职工,比如50岁以上的,这些职工就按照一定标准给予一次性补偿,让他们提前退休。至于标准具体怎么定,可以由主管单位牵头协商确定。”
张君元想了想道:“如果补偿到位,我觉得问题不大。”
“第三类就是剩下的职工,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给他们两个选择。一个办理停薪留职,出去自谋职业;另一个是去新成立的公司干,工资也由新公司来发。”
张君元心里一动,连忙道:“50岁以下的职工可不少,起码五六十个呢,新公司能提供这么多工作岗位?”
傅松道:“对于电影院的改造和利用,我是这么规划的,一楼用来做百货商场,每个区配一到两个导购员,至少能解决二十个职工的就业;二楼做自选超市,同样能解决十来个职工的就业。再加上仓库、运输、电力、消防、安保、管理岗位,到最后恐怕还要从外面招人呢。”
电影院一共只有上下两层,没有地下建筑,总建筑面积一万多平米,用来做商场和超市绰绰有余,相反,傅松还担心面积太大,以目前东莱市的消费水平,会造成利用率过低。
也正因为如此,傅松不愿意投入太多资源去改造,他打算让傅冬先这么干着,等过几年看情况,如果生意好的话,就把电影院推倒重建一座正规的百货大楼,如果生意不好,那就按张君元的意思,搞房地产开发。
至于将来会不会亏钱,傅松并不怎么担心,有他在一旁帮衬着,即便亏钱也亏不到哪去。
张君元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自选超市是什么,几年前北京就已经出现了这种类型的超市,所以他对傅松的分析还算认同。
第一千一百章 疏离
傅松见张君元已经不像之前那样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模样,知道他肯定心动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张经理,刚才说了两个问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你的安排。”
“我?”张君元脸上露出一抹诧异,随即大义凛然道:“只要把底下的职工安置好了,我无所谓,就算是回老家种地都成。”
呸!老子信你个鬼!
“张经理,你说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种精神固然可嘉,但社会主义绝对不是只讲奉献而不讲利益。利益是一个中性词,只要付出了,就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争取与利益。我们为什么要改革?改革本身就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过程。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们既要讲奉献,更要勇于谈利。过去是干多干少一个样,现在提倡按劳分配,多劳多得……。”
包间里的其他三个人直接被傅松的“歪理邪说”给侃晕了,但最吃惊的要数张君元,判断一个人,只需要观其行听其言,而傅松的言行无疑让他觉得这人很不一般。
傅冬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弟弟?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张经理,听我二哥说,你已经干了五六年的总经理,管理经验丰富,能力出众,可谓年轻有为,我觉得你肯定能胜任新公司总经理的职位。”
张君元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才说什么?我来当新公司的总经理?有没有搞错?
如果说张君元此时的心情是又惊又喜,同时又不敢置信,那傅冬的心情就是又酸又怒,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老三在搞什么飞机!
老子是你二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当看到傅松给自己使眼色后,尽管不理解,傅冬还是硬生生地将质问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张君元片刻的失神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他毕竟在电影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并非傅松一两句话就能打动和说服的。
尽管傅松刚才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许下的诺也很诱人,但张君元依旧有些不以为然。
商场和超市是那么好开的吗?如果好开,东莱怎么会至今只有一座百货大楼呢?
别的不说,钱呢?这可不是几万块钱,也不是几十万块钱,就算是一两百万都够呛!
他承认傅冬是有钱,但有钱跟有钱也是不一样的.
对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说,这年头万元户就算是有钱人了;可对一家公司来说,十万块钱都不算多。
他压根不相信傅冬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没钱,说得再多再好听,都是瞎鸡儿扯,都是耍流氓!
如果自己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很有可能从一条破船跳到了另一条破船上。
反正都是沉船,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情,老子坚决不能干!
傅松等了一会儿,这才问道:“张经理,你有什么想法?今天咱们畅所欲言,有什么话咱们都别藏着掖着。”
张君元苦笑一声,摇着头道:“不是我自曝其短,电影公司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这个总经理难辞其咎。我连电影公司都管理不好,又怎么能管理好商场和超市?”
张君元的推脱之意,不仅傅松听出来了,傅冬也听出来了。
刚才他还为张君元“抢”了自己的位置感到恼火,此时他又觉得张君元不识抬举。
我家老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他娘的居然还端起来了,给脸不要脸!
当婊子还想要立牌坊,我呸!
刚要开口呛他,突然身后传来敲门声,傅冬不爽道:“谁啊!”
包间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谢晖的半张脸,“傅老师,没打扰你吧?”
傅松正对着门口,招招手示意他进来。
谢晖见状连忙推开门,一手掐着酒瓶子,一手拿着杯子走进来,“傅老师,我过来敬杯酒。”
傅松道:“跟我还来这个?”
谢晖一边倒酒一边笑道:“主要是好久没见您了,今天高兴。傅老师,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
傅松端起茶杯道:“我今天开车,就喝茶了,你随意。”
谢晖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走完两圈,这才告辞离去。
张君元好奇问傅松:“你是老师?”
傅松道:“那是老黄历了,辞职都五六年了。”
张君元又问:“在哪个高中?”
“高中?”傅冬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傲然道:“我家老三响当当的重点大学生,会去高中当老师?我弟弟在沐城大学当老师,要不是辞职了,现在早就当上大教授了!”
“大学老师?”张君元惊讶不已,连忙端起酒杯道:“傅老师,失敬失敬,我这人文化水平不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上过大学,最仰慕的就是大学老师了。”
傅松客气道:“那你仰慕错对象了,我现在浑身铜臭味。”
“哪里哪里。傅老师现在下海了?”
“嗯,做点小本生意。”
张君元若有所思,笑道:“傅老师不仅学问高,也更有勇气……。”
话还没说完,包间门又被敲响了,紧接着一张胖乎乎的脸挤了进来,“傅总,不打扰吧?”
“你是?”傅松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弥勒佛。
弥勒佛身手矫捷地进了包间,小心陪笑道:“傅总,我跟小谢一个单位的,是他领导,我还听过你的课呢。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就是,资本不是洪水猛兽,资本主义可以有资本,社会主义同样可以有资本。哎呀,当时我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看却是我鼠目寸光了。”
“呵呵,都是一家之言,见笑了。”
这时,跟在弥勒佛身后的谢晖介绍道:“傅老师,这是我们周局。”
“噢,原来是周局,你好。”傅松有些无奈,自己今天不是来应酬的,但来者是客,又不好赶人家走。
周局同样走了两圈,然后乐颠颠地告辞离去。
此时张君元有些凌乱了,这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刚才谢晖来敬酒,他觉得挺正常的,毕竟傅松是谢晖的老师嘛,情理上说得过去,但周局亲自来敬酒,还用听课这种蹩脚的理由攀关系,那么他就感到惊讶了。
虽然从行政级别上来说,张君元跟周局都是正科级,但职务却天壤之别,一个是半死不活的县电影公司总经理,一个是实权部门城建局局长,张君元见面先矮了三分。
刚才敬酒的时候,周局倒是客气,态度也够热情,但张君元心里却清楚,人家是看在傅松的面子上才对自己客气的,如果换个场合,恐怕对方连正眼瞧自己一眼都不带瞧的。
而就是周局这样的人,在傅松跟前却极尽谄媚之色,让他这个退伍军人看着很不舒服。
这个傅松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傅松看到张君元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笑着道:“张经理,愣着干什么?喝酒喝酒。”
“好好好,傅总太客气了。”尽管心里很是瞧不起周局的“没骨气”,但张君元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他现在的语气跟周局没什么两样了,甚至连对傅松的称呼都从“傅老师”改成了“傅总”。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周局刚走没几分钟,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来的却是傅松的老熟人。
“呦,胡市长,稀客稀客,哈哈,快请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营县的前副县长胡庆梅同志。
88年年初,在营县县改市前,胡庆梅调到了隔壁芝阳市当副市长,算起来有三四年没见了。
胡庆梅笑道:“傅总,你这话说错了,我哪里是稀客,你才是稀客呢!”
傅松问:“你这个芝阳的市长怎么跑我们东莱来了?”
胡庆梅道:“我是来向老孟学习取经的。”
傅松看了一眼胡庆梅身旁的孟忠庆,道:“噢,原来孟市长大驾光临啊。”
他嘴上说的客气,但语气中却充满了淡淡的疏离感。
第一千一百〇一章 真像
当事人听出来了,胡庆梅也听出来了,甚至连傅冬几个也都听出来了。
胡庆梅在营县的时候,是孟忠庆的顶头上司,胡庆梅走后,过了两年孟忠庆也升官了。
按理说,傅松跟孟忠庆是老相识了,不应该这种态度,但孟忠庆却心里门儿清,这是傅松在表达对光州啤酒厂合资一事的不满。
可宝宝心里苦啊,他虽然是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但没有进市常委,很多事情上说话不好使啊!
无论是从感情上说,还是从利益上说,他本人当然希望能进一步加强跟傅松的合作,所以在光州啤酒厂合资一事上,他始终都持赞成态度,并在后面力推。
可市里的一二把手突然改了主意,直接让他坐蜡了。
他据理力争过,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远景集团撤资,责任却是由他来背,连夜被叫去沐城开会,在会上被程式澎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傅松说完后,就有些后悔了,他也明白孟忠庆的难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所以态度不自觉地放软,用开玩笑地口吻道:“孟市长,你们这次做的实在不地道啊。”
“傅总,唉!”孟忠庆重重地一叹。
胡庆梅连忙打圆场道:“傅总,我跟老孟搭伙好几年了,他的为人我清楚。老孟,过会儿你先自罚三杯。”
她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营县人,又在营县工作了十几年,现在虽然离开了营县,但对营县的感情却不减丝毫。
傅松跟东莱为了光州啤酒厂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甚至到了要撤资的地步,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只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也只能干瞪眼。
不过,今天运气很好,他居然也在这里吃饭,既然碰上了,那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自从进了包间后,她就一直在替孟忠庆说好话,毕竟是老相识了,以她对傅松的了解,他或许会不给别人面子,但肯定会给孟忠庆面子。
“好好!”孟忠庆感激地看了胡庆梅一眼,今天要不是胡庆梅在,他自己肯定不会过来的。
没脸来!
傅松没再搭理孟忠庆,热情地拉着胡庆梅上座,张君元犹豫了一下,连忙请孟忠庆坐下。
“胡市长,不是我说你,芝阳的经济是咱们沐城区县的领头羊,胡市长要取经也是要去更好的地方嘛。自从你走后,这东莱的营商环境是一年比一年差,呵呵。”
“傅总,你夸奖人也要实事求是啊,经济技术开发区才是老大。去年你在技术经济开发区又投资了中药厂、计算机组装厂、空气净化设备厂,总投资好几个亿。至于今年的具体数字还没出来,我就不说了。你再看看我们芝阳和东莱,傅总,你也太偏心了吧!”
胡庆梅话音刚落,除了傅扬知道得更多外,张君元和傅冬都一脸斯巴达。
好几个亿?
我没听错吧?
张君元只是震惊,而傅冬在震惊之余,却是激动万分,乖乖,老三有这么多钱?
“我怎么没在芝阳投资?矿泉水厂、粉丝厂、火腿加工厂、水泥厂、铝材厂,今年还帮芝阳整合了十四家汽车零部件厂,这些年我在芝阳的投资规模在咱们沐城的县级市里位列第一。胡市长,你说话可得摸着良心啊!”
胡庆梅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傅总是个念旧情的人,有什么好事儿首先想着老朋友,老孟你说是不是?来,咱俩一起敬傅总一杯!”
孟忠庆连忙端起酒杯,道:“傅总,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傅松道:“都随意都随意。”
见傅松喝的是茶水,胡庆梅道:“咋不喝酒?”
傅松举着钥匙笑道:“开车呢。”
胡庆梅翻了个白眼道:“多大点事儿,我今天不回去,到时候让我司机开车送你。傅总,今天你一定给我个表示感谢的机会,来来,满上满上!”
傅松苦笑道:“我这把钥匙看来是白准备了。”
胡庆梅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道:“来了这里不喝酒就想蒙混过关,这怎么行?这根本就不是咱们东莱人的待客之道!老孟,满上,咱们再敬傅总一杯。”
山东是个人口大省,也是个白酒大省,在八十年代末一直到90年代末,17个地级市,一百多个县区,几乎都至少有一家白酒厂。
东莱也不例外。
东莱盛产两种东西,胶东海鲜和东莱特曲,海鲜馋人,特曲醉人。
现在还不是90年代后期,为了扩大市场占有率,东莱特曲开始广泛通过勾兑以提高产量,从此以后,在很多老东莱人眼里,东莱特曲就成为了历史。
东莱市政府有专门的招待用酒,只是个透明的玻璃瓶,没有任何商标,傅松也是喝过不少好酒的人,但今天喝的这份招待酒,却让他一下子喜欢上了。
一入口,就知道绝对不会少于50度,酒香浓郁醇和,竟然有些舍不得放下杯子。
人就是这样,要么坚决拒绝,一旦开了一个口子,那就有一有二再有三。
从没打算喝酒,到在被胡庆梅的劝说下少喝点,最后不知不觉,眼前居然出现了重影。
这顿饭一直吃到两点多才结束,傅松酒劲上涌,扶着桌子才站起来。
不过,他喝酒有一个特点,喝醉后身体虽然不听使唤,但脑子却比平时更清醒,此时还没忘今天的正事,拉着张君元的手道:“张经理,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跟市长同在一个酒桌,张君元喝得更多,大着舌头道:“傅总,那个什么,请你放心,包在我老张身上,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孟忠庆在一旁却留了心,打算过会儿找张君元问问情况。
傅扬酒量其实不错,但要看跟谁比,在场的每一个都是酒精考验的老同志,他那两下子就不够看了,被傅冬架着才没倒下。
傅冬道:“老三,要不去我那睡一觉再走。”
傅松心里惦记着去接徐倩,看了傅扬一眼道:“我就算了,让老六在你这里吧,他媳妇儿管得严,他这个样子回去,少不了挨骂。”
傅冬倒没多想,用力拍拍傅扬的脸道:“老六,醒醒,抬抬腿!”
孟忠庆和胡庆梅分别喊来自己的司机,老孟的司机送傅冬和傅扬回去,傅松让胡庆梅的司机小曹负责送。
上车后,傅松对小草道:“曹师傅,麻烦你先去中医院接个人。”
小曹是认识傅松的,大前年他开车和胡庆梅去市里办土地审批手续,在建委跟傅松打过一个照面,知道傅松是胡市长的老朋友。
刚才胡市长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他,所以他不敢怠慢,连忙道:“好的,傅总。你要喝水吗?”
傅松摆摆手道:“再喝就吐了。”
小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傅总,你要是想吐就吱一声,这么好的进口车,吐车里怪心疼的。”
傅松笑道:“花冠算什么好车,你们胡市长是什么车?”
小曹抚摸着方向盘道:“桑塔纳呗,跟这辆车没法比。”
到了中医院,徐倩已经等在门口了。
傅松替她拉开车门,“上来。”
“你还挺准时的。”徐倩笑着上了车,等她发现开车的是个陌生人,疑惑道:“谁啊?傅扬呢?”
傅松道:“老六喝多了,找地方睡觉去了。这是小曹,今天让我抓了壮丁开车。”
小曹笑道:“什么抓壮丁,给傅总开车是我的荣幸。”
徐倩看了小曹一眼,抽了抽鼻子,小声问:“你喝了多少酒?这么重的酒味。早知道你喝成这样,我就自己回去了。”
她刚才说话的语气、神态,像极了上辈子自己喝醉后她数落自己时的模样,以至于傅松情不自禁地嘀咕道:“真像……。”
第一千一百〇二章 药
徐倩问:“像什么?”
“没什么。”傅松笑着摇摇头,随即感觉一阵头晕,眼前的徐倩变得模糊起来,脖子一软,脑袋便搭在了徐倩的肩头上,“我先睡会儿,真像啊,像以前咱们……。”
“喂,傅松,你别睡啊!”徐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脑袋,有心想把这个脑袋推到一边,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就把他当成一条小狗吧。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徐倩脸上的尴尬之色消失了大半,还很贴心地侧了下身,好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当然,这样一来,她自己也舒服一些。
“傅总,傅总,你家怎么走啊?”小曹一连叫了好几遍,都没得到傅松的回应,只好问徐倩:“你知道傅总家在哪吗?”
“我……。”徐倩刚想说知道,可犹豫了一下,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摇摇头道:“不知道,先去我那吧。马驿中学,从这里往北出了城,沿着那条最宽的柏油路一直往东走。”
小曹道:“好嘞,你说的应该是306省道。您贵姓?”
徐倩笑道:“免贵姓徐,跟傅松是高中同学,今天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小曹一边开车一边道:“嗨,有啥麻烦的,这是我的工作。徐老师,你照顾好傅总,我尽量开稳点。”
徐倩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
小曹笑道:“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是老师,再加上你刚才说去马驿中学,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徐倩道:“你观察可真仔细。”
小曹自嘲道:“咱们这些给领导开车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徐倩哑然失笑,问:“曹师傅,你给傅松开了几年车了?”
小曹道:“徐老师,你误会了。我啊,今天是受领导之命,开着傅总的车,送傅总回家的。”
“啊?你不是他的司机?”
“我领导是芝阳市副市长胡庆梅,胡市长之前在你们营县干过副县长,那时候胡市长就跟傅总认识了……。”
听了小曹的解释,徐倩扭头看了一眼傅松,以前只知道这家伙下海做生意了,生意做的也不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现在都能跟市长平起平坐了。
傅松喝多了后很老实,不说胡话更不闹,就这么靠在徐倩身上,不过汽车出了城后,有一段路还没修完,汽车颠簸得厉害,傅松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一头扎进了一团棉花中,舒服得他又拱了拱脑袋。
徐倩满脸通红地托着傅松的脑袋,他的脸随着汽车的颠簸不停地蹭来蹭去的,让她又羞又恼,只是当着小曹的面,极力故作淡定。
托了一会儿,她实在没力气了,咬咬牙,干脆撒手不管了。
傅松感觉那团棉花突然消失了,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最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
动了动手指头,居然没死,手指上传来软软的,滑溜溜的触感,富有弹性,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又一把,真好!
……
傅松是被热醒的,伸手一抹额头,湿漉漉的都是汗水。
望着正上方的报纸,傅松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老子这是在哪?
中午喝的虽然是好酒,但再好的酒喝多了也难受,只睁了一会儿眼,傅松就感觉天旋地转,连忙闭上眼睛。
眼睛看不见,鼻子却变得更灵敏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香味不停地钻进鼻孔里,只是香味中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中药味。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起来,只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种香味似曾相识。
时间太久了,记忆犹如发黄的电影胶片,丢了某些甚至仅仅丢了一个关键帧,电影里的故事就变得面目全非。
过去这些年,为了追求新生活,他一直在强迫自己跟上辈子做无情的切割,他以为自己成功了,但现在他才发现,想要真真正正地告别过去,谈何容易?
上辈子,他和徐倩可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啊,实在不应该这么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自己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说到底,他只是用追求所谓的新生活来掩饰自己的自私自利。
“你醒了?”
傅松扭头看着徐倩,有些不确定道:“我在你的宿舍里?”
“不然呢?”徐倩放下脸盆,蹲在地上一边投毛巾一边道:“你一上车就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还是曹师傅把你给弄进来的。睡觉打呼噜,跟打仗一样,吵死人了。我这里就这么一张床,让给你了,我想找个地方歇歇都找不到。擦擦脸吧。”
傅松没有接毛巾,捂着脑袋道:“头晕。”
徐倩把毛巾抻开,直接糊在他脸上,“傅老三,在我面前装可怜?没用!想让我伺候你,门都没有!”
傅松只好自力更生,用力擦了擦脸,冰凉的毛巾让他精神好了不少,把毛巾扔给徐倩,“舒服,愣着干什么?再投一遍。”
徐倩恶狠狠地瞪着他,不满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使唤丫头,连声谢都没有!”
傅松愣了愣,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才的话,自己想都没想就这么说出来了,仿佛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或者习以为常的,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如丝绸一般润滑。
“喝死你得了!”徐倩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已经投好了毛巾,然后扔到他脸上。
傅松被砸得回过神来,不由得笑起来。
“笑什么?跟个二百五似的!”徐倩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欠揍。
傅松摇摇头道:“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他的话让徐倩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哼了一声道:“说什么胡话,看来还没醒酒。喝不喝水?”
“喝。”傅松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弹。
徐倩见他这副样子,恨得牙痒痒的,转身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我怎么这么欠,今天就不该招惹你!”
傅松得意地笑笑:“现在后悔,晚了。”
“你是不是不想喝了?信不信泼你脸上!”
“哎哎,别别别,渴死我了。”
看着傅松咕嘟咕嘟将一搪瓷缸凉白开都喝完,徐倩问:“还要吗?”
傅松摆手:“够了够了。”
徐倩扭头看向窗外,道:“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儿喊我。”
听到徐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傅松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这间宿舍,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是一张普通的上下床,是专门分配给老师使用的,上层用来放行李或者杂物,下层用来睡人,为了避免灰尘从上层床板间隙中落下来,所以才糊上报纸。
报纸已经泛黄,从日期上看,应该是两年前的了。
在这间宿舍里,他第一次亲了徐倩,也是在这间宿舍里,他用颤抖的手剥去徐倩的衣服,还是在这间宿舍里,他们互相成就了对方的第一次……
床单上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显然这是今天刚换的,傅松忍不住在床上打了滚,然后将脑袋埋在枕头里,贪婪地嗅着上面散发的香味。
不对,还有一丝淡淡的中药味。
傅松猛地爬起来,皱着眉四下寻找气味的来源,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窗户边的桌子上。
那是一张普通课桌改造的书桌,上面摆着一个牛皮袋子,袋子一角露出“医院”两个字。
他探身从桌上拿起袋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分成一小包一小包的中药,可惜他不懂这玩意儿,根本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过,有一点至少是确定的,今天徐倩去中医院肯定不是看人,而是去看病的。
不可能,跟她谈了两年恋爱,结婚三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五年,徐倩有什么病是自己不知道的?
傅松慌乱地跳下床,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就往外跑。
第一千一百〇三章 花花肠子
跟隔壁的二中一样,马驿中学的教师宿舍都是那种只有一层的平房,每一间一个单人宿舍,面积不大,只有20平米左右。
宿舍门前左右两边各是一片菜地,菜地里种着应季的蔬菜。
再往前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只够两人并肩走,紧挨着路的地方搭建了一排简易棚子,既是停自行车的地方,也是生火做饭的地方。
徐倩正坐在棚子底下,她脚边是一个用两摞砖头垒起的土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上面放着药罐,橘黄色的火苗不停地舔着药罐。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以至于傅松走近都没有发现。
傅松蹲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脸,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橘黄色的火苗。
“徐倩,你怎么了?”
“哎呀,你真讨厌!”
徐倩吓了一跳,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巴掌落在胳膊上,有点疼,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傅松看了一眼药罐,轻声问道:“你生病了?”
“没有没有!”徐倩眼神慌乱道。
傅松质问道:“没病你喝什么中药?屋里还有那么一大堆!你到底怎么了?”
徐倩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问!”
她的反应让傅松一阵心慌,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即将离他远去。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掰着她的肩膀道:“你别怕,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我都给你治!”
“呸!”徐倩脸色一红,啐了一口,“你别闹了!”
傅松气急败坏道:“你说我闹?我没闹!你快告诉我,哎呀,你想急死我啊!”
“你弄疼我了!”徐倩皱着眉头道。
“那你告诉我!”
“我……,你让我怎么说!”
傅松气笑了:“咱们能不能别讳疾忌医?有病治病,你知道我的,我现在不差钱!”
徐倩哭笑不得,白了他一眼道:“有俩臭钱就瞎得瑟,有钱了不起啊!”
“你别打岔,到底啥病?我知道了才好安排给你治病……。”
“我没病!”徐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真的没病,就是有点那个啥……。哎呀,你烦不烦人!”
傅松快要疯了,“哪个啥?你倒是说啊!你真是急死我了,扇你一巴掌才解气!”
“老娘我痛经!行了吧,满意了吧!”
说完,徐倩一把将他推开,起身跑进了屋里。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地关上。
傅松还保持蹲着的状态,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笑起来,很快又变成哈哈大笑。
徐倩拉开门,吼道:“你笑够没有!”
傅松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笑够了,笑够了,哈哈。”
“笑够了就赶紧滚!”
砰的一声,门再次被关上了。
傅松拉过徐倩刚才坐过的小凳子,一屁股坐下来,揉了揉发麻的大腿。
凳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徐倩的体温,让他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起了一丝涟漪。
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感觉无比轻松。
他终于想起来了,徐倩确实有痛经的毛病,每次来事儿的时候,脸色煞白,痛得死去活来,直到婚后才开始转好。
不过,他记得徐倩好像从来没吃过中药,现在怎么却吃上了?
不会是因为缺少了老子的滋润吧?
这个解释看似荒诞,但傅松觉得这一定是正解,而且必须是正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有完没完!”徐倩这次没有开门,隔着窗户吼道,“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傅松掀开药罐盖子看了一眼,回头喊道:“你再不出来,药都熬干了!”
不出所料,徐倩拿着碗急匆匆地走出来,不过却根本不拿正眼瞧他,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我来我来!”傅松从她手里抢过抹布,垫在药罐的两个耳朵上,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进碗里,“你喝这玩意儿没用。”
“你懂个屁!”
“这个我真懂点,我跟你说啊,女人痛经没别的治法,就得……。”
“哼!”徐倩端起碗转身便回了屋里,顺手关上门。
傅松追上去拍着门道:“开门,让我进去。”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傅松低头看着脚丫子,道:“我鞋还在里面呢!”
过了一会儿,徐倩打开门,将他的皮鞋扔了出去。
傅松没去管皮鞋,不待她关上门,闪身便挤了进去。
“你进来干什么?”徐倩推又推不动他,气得不行。
“哎呦呦,刚才吹着风了,头疼,我再躺一会儿。”傅松不由分说就爬上了床,然后拍拍身旁的床,很欠揍地问:“要不要一起躺会儿?我给你让点地方。”
“傅老三,你想死啊!”
“你这人,一点都不经逗。”
徐倩咬牙切齿道:“我今天才发现你脸皮真够厚的!无赖!”
傅松笑道:“不无赖能爬上你的床?”
徐倩眼神四下乱瞟,然后被一根亮晶晶的柱状体所吸引。
刷的一声,柱状体在她的小手里逐渐变长变长,变成了根粗头细的棍子。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哎呦,你真打啊!别打头,哎呦,也别打腚!”
“让你满嘴胡咧咧,给你胆儿了是不?老娘今天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傅松摸着胳膊上的鞭痕,欲哭无泪道:“你也太狠心了吧,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徐倩扑哧一笑,随即板起脸道:“活该!打你轻了!躺够了没,趟够了赶紧回家。”
傅松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徐倩将打弯了的教鞭掰直,“啥事?”
傅松道:“晚上不回去了可不可以?”
徐倩一时没反应过来,“不回去了?那你去哪?”
傅松嘿嘿笑道:“哪也不去,就在你这睡。”
刷的一声,徐倩又把教鞭抽出来,满脸涨红道:“傅老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走不走!”
傅松干脆耍起了赖皮,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道:“你打吧,打死我也不走!”
徐倩举着教鞭作势要打,但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挥了几次教鞭,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
最后,她用祈求的语气道:“你别这样行不行?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万一被人看见了,你让我怎么做人?”
傅松道:“都放暑假了,学校里就没几个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怕啥?”
徐倩翻了个白眼道:“我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傅松笑着问:“我有啥花花肠子?”
徐倩道:“懒得说你,你想在这就在这吧,我去隔壁睡。”
傅松顿时傻眼了,抱着侥幸心理问:“你有隔壁的钥匙吗?”
徐倩扬了扬手里的一串钥匙:“还不止一把呢,同事临走前都把钥匙给我了,让我隔三岔五帮她们通通风晒晒被褥。”
傅松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失望道:“算了算了,我还是走吧。鞋呢?”
“让我扔出去了。”
“去,给我捡回来!”
徐倩:“……。”
慢腾腾地穿好鞋,傅松出去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接过徐倩递来的毛巾闻了闻,笑道:“真香!不过没有枕头香,要不我还是在这睡得了,咱俩挤挤,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徐倩感觉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眼睛里喷着怒火。
傅松见状赶紧闭上嘴,擦完脸,一边洗毛巾一边问:“都放暑假了,怎么不回家?”
徐倩毫不拖泥带水道:“不想回去!”
傅松不解道:“为什么?”
徐倩嘟囔道:“回去干什么?被追着问怎么还没对象?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哈!”傅松不厚道地笑了,“要不我牺牲一下,你带我回家应付一下?”
徐倩嘴一撇:“不是我瞧不起你,你敢吗?”
傅松拍拍胸脯道:“这有啥不敢的!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走!”
徐倩没料到他来真的,反倒首先不好意思起来,“什么馊主意!我前两天刚从家里回来,主要是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在这边还能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