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都是套路
听到傅松一语道破了自己初到大陆时的窘况,吕仁鹤心里一凛,这小子不简单,仅凭一个假设就能推断出真相。
“俗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衣鲜光亮地出现在南方,很快被当地政府奉为座上宾。但你囊中羞涩,住在……,就像这座沐城宾馆一样的涉外酒店里,心急如焚,于是迫不及待地展开行动。鉴于你没有启动资金,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一下你的套路。”
吕仁鹤依旧一脸淡然,但心里又是好奇,又是紧张,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首先像你最近在沐城做的一样,以投资的名义到处考察,挑选合适的目标企业,然后提出合资经营的意向。地方政府和企业当然对此求之不得,甚至没有对你的底细进行摸查就同意了。接着,你提出购买升级技术设备,中方自然不会反对。购买设备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你的头上,于是你就有了操作空间,要么低价高报,要么以次充好,要么以旧充新,要么直接用国产设备充当进口设备。总之,你空手套白狼,从中方手中套取了不少设备采购款。或许你的行为败露了,于是又来到了这里。”
啪啪啪……
吕仁鹤再次鼓起掌来,轻轻地摇头,赞叹道:“傅先生,我总有种感觉,咱俩是同行。”
傅松忍不住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吕先生实在太高看我了,扪心自问,我绝对没有你这样的本事。”
吕仁鹤也跟着大笑起来,“傅先生刚才基本道出了真相,只是有些细节多少有些出入……,呵呵,你想知道吗?”
傅松收起笑容,知道自己这一次赌对了,吕仁鹤这是要向自己交底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不是明摆着吗,他已经暴露了,没有必要,也不敢再对自己隐瞒。
吕仁鹤做这样的选择其实是非常明智的,只要傅松往南方稍微一打听,就能打探出他做的好事。
消息一旦泄露,他再在大陆行骗就难了,骗不到钱,香江的债就还不了,他就不敢回到香江,即便偷偷摸摸地回去了,也不敢去见女儿。
香江的社团不是闹着玩的,找不着他,肯定一直在盯着他女儿,好顺藤摸瓜找到他。
傅松面色严肃道:“愿闻其详!”
吕仁鹤拿出烟,递给傅松,见他摆手,便自己点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看着缭绕的烟雾,眯着眼睛说:“我在香江的事你都说对了,我确实破产了,还欠了五百多万的债……。”
傅松忍不住问:“美元?”
吕仁鹤手一抖,差点没拿住烟,激动道:“港币!五百万美元?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傅松算了一下,笑道:“五百万港币也没多少,换算成美元,也就几十万而已。”
“傅先生好大的口气,几十万而已,那可是八十多万美金啊!”吕仁鹤恨不得把烟头戳到他脸上,站着说话不腰疼,欠债的不是你,是老子!
傅松懒得跟他掰扯,扬扬下巴:“继续啊。”
吕仁鹤又吸了口烟,“好在之前我女儿有点私房钱,不多,只有十万港币。我拿着女儿的私房钱,只身逃到大陆,第一站深镇,转了一圈没找到机会,就去了香山。在香山看中了一家包装印刷厂,集造纸、印刷于一体,其实生意还行,主要问题是设备老化。”
傅松疑惑道:“生意还行?那为什么答应跟你合资?”
吕仁鹤笑着指着自己的胸口:“因为我是港商,合资企业可以减免很大一部分税费,并且我承诺帮助他们出口外销。”
傅松叹了口气:“你真是会琢磨人心啊……。”
吕仁鹤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傅松被他噎得够呛,没好气道:“于是他们就欢天喜地地落入你的圈套了?”
“不是圈套!”吕仁鹤矢口否认,“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逼他们。甚至我都伪造好了一张一百五十万港币的空头转帐支票,结果他们连验资程序都省了,那张空头支票我算是白做了。”
傅松目瞪口呆道:“你还会伪造支票?”
吕仁鹤笑道:“多简单,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大学毕业后我在银行工作了六年,整天跟支票打交道,闭着眼睛用手画都能以假乱真。当然,那张支票我还是花钱请人做的,嗨,浪费了我一千港币。”
“不是,既然你用现金入股,为什么买设备还要中方付钱?”
吕仁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傅松,“钱够了我怎么从中谋利呢?当然要买贵一点的设备的啦,其实也没多少钱,一共才350万港币。”
傅松顿时哑口无言,愣了片刻,问:“你到底骗了多少钱?”
吕仁鹤不满道:“我没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能叫骗吗?再说了,我买设备之前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买旧设备,因为便宜。我做事还是讲良心的,设备虽然旧了点,但至少还能用五六年。不像有些骗子,用即将报废或者直接用报废的设备充当新设备。”
傅松觉得这人也够无耻的,“这么说你还是在做好人好事?你别打岔,到底骗了多少?”
“不多,也就五万多美元。我发现做这种生意费时费力不说,来钱还太慢,花了两个多月时间才赚了五万美元,跟我欠的债相比,杯水车薪。所以就打算来北面看看有没有机会。”
“五万?”傅松倒吸了口冷气,并不是惊叹五万美金多,而是太少了。
上辈子吕仁鹤居然就凭着仅仅五万美金最终在沐城打造了一个偌大的集团公司,傅松只能说一声佩服。
突然,傅松想起一件事,连忙问:“你刚才说两个月时间?”
“对啊,两个月,怎么了?”
“那香山那边……。”
吕仁鹤脸色一红,支支吾吾说:“临走前我本打算向银行贷一笔款子,没想到银行挺警觉的……,反正事情败露了,我又回了趟香江,改名换姓后直接来了沐城。”
卧槽,这套路咋这么耳熟呢……
第七十七章 与狼共舞
改名换姓?
傅松盯着吕仁鹤左脸上的黑痣,之前他就一直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吕仁鹤皮肤显白,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大帅锅,不,小白脸,但在这张白皙的脸上,却有一颗醒目的黑痣,这颗黑痣在傅松眼里是那么的突兀……
傅松心里冷笑一声,恐怕不止改名换姓吧,确切地说应该是改头换面。
“你脸上的这颗痣是自己点的吧?”
吕仁鹤摸了摸那颗黑痣,无奈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花200港币做的,看来技术不过关啊。”
傅松又道:“估计胡子也是特意蓄的吧?”
吕仁鹤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是,还有头发,以前我半黑半白,现在这么黑,染的。”
傅松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吕先生真是处心积虑啊。我有最后一个疑问,你为什么选择沐城?”
“我祖籍沐城的”,吕仁鹤笑着道,“当然跟报纸上说的吕夷简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千万别当真。”
傅松道:“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倒好,专门骗自己的乡亲。”
吕仁鹤哈哈大笑起来:“傅先生,你摸摸你的良心,乡亲们有钱吗?哈哈,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我吕仁鹤虽然迫不得已踏上这个行当,但依然知廉耻,有所为有所不为。傅先生,我这么说你信吗?”
傅松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轻轻点头:“我信!”
吕仁鹤:“……。”
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还真当真了!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傅松一脸玩味地看着吕仁鹤,这孙子当骗子太可惜了。
吕仁鹤将烟头掐灭,神色坦然道:“我有什么打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什么打算。”
傅松微微一笑,聪明人!
此时的吕仁鹤看着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貌似又向自己投降输诚,但傅松却绝不敢小瞧他。
“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吕仁鹤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说吧,要多少。我警告你,别狮子大开口!我还得留下本钱,以图东山再起。”
傅松忍不住乐了,摆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不要钱,不,我不要你的钱。怎么说呢,你的那点钱我还看不上。”
“哦?你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吕仁鹤有点迷糊,难道他就不眼馋自己手里这笔钱吗?
傅松无奈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请你帮我个小忙。”
“帮什么忙?事先声明,能帮的我肯定会帮,不能帮的,恕我爱莫能助。”
傅松笑道:“你肯定能帮得上。我打算近期去趟香江,你帮我过去,对于你这个知名港商来说,一点都不难吧?”
“不行!”吕仁鹤想都没想就拒绝,“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来大陆就是为了躲债,你让我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吗?不行不行,别的什么忙都可以,就这个不行!”
傅松冷笑道:“你买设备的时候敢回去,怎么着,我请你帮个小忙你就不敢回去了?吕先生,你有万全的方法回到香江而不被债主认出来,我没说错吧?”
吕仁鹤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
其实方法很简单,乔装打扮,改头换面,改名换姓,不跟女儿接触,只要不是运气背到极点,没人能认出吕仁鹤就是那个欠了一屁股债的李贺。
“什么时候去?去多久?”
“一月底,二月初,越早越好,最多呆……,三个星期。”
傅松今年过年就不打算回家了,学校小年前一天放假,也就是阳历一月三十一号,开学日期是阳历三月十七号。
寒假整整四十七天,放这么久并不是因为学校大发慈悲,而是因为今年暑假不放假,正常上课。
不过养猪场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他处理,至少得提前半个月也就是三月份之前回沐城。
加上来回路上的时间差不多一个星期,满打满算只能在香江呆三个星期。
“没问题。咱们怎么走?”吕仁鹤觉得既然已经认栽,那就干脆些,省得掰扯浪费时间。
“你先去深镇等我,我随后就到,到时候你接我过关。”
“包我身上。”这些都是小事儿,对现在的吕仁鹤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傅松沉吟了片刻,手指敲着沙发扶手,突然问道:“你在香江有没有做黄金收藏的熟人?”
“黄金收藏?”吕仁鹤坐直了身子,“古董吗?”
傅松摇头说:“不是。”
吕仁鹤顿时失去了兴趣,又重新躺回沙发,说:“量少的话我倒是能帮你带出关,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两年国际黄金价格低迷,现在出手不是好时机。”
傅松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但做生意没有本钱不行啊,他之前谋划的饲料厂因为没有本钱一直停留在设想阶段,时间就是金钱,不能再等下去了。
“十公斤左右的能带出去?”
吕仁鹤刚坐下没几秒钟,又腾的站起来,“多少?”
傅松赶紧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具体多少我现在没有准数,可能不到,也可能超出。不瞒你说,是块狗头金,我家的传家宝,据说是顺治年间,嗯,同治年间……。”
吕仁鹤用戏谑的眼神看着他,编,继续编!
傅松讪讪地笑笑,说:“反正是传家宝就是了,你给个准话,能不能带出关吧。”
吕仁鹤想了想说:“能倒是能,不过……。”
“有话直说。”傅松虽然抓住了吕仁鹤的把柄,但却不打算逼迫他,物极必反,何况吕仁鹤这么精明的人,实在没必要与他为敌。
其实在傅松的心里,他将自己和吕仁鹤之间的关系定位于……,呵呵,一种特殊的合作关系,没错,就是合作关系。
与狼共舞啊,光想想就刺激万分!
既然是合作关系,当然要互惠互利,实现共赢。
吕仁鹤压低声音道:“我确实认识一个搞收藏的人,那东西出手应该不成问题。我想知道你出手以后有什么打算?”
傅松笑道:“我要是说替你还债,你信吗?”
吕仁鹤翻了个白眼,“不信。”
傅松摊摊手说:“吕先生,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待吕仁鹤回答,傅松马上说:“合作关系。所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要面向未来,你说呢?”
第七十八章 南下
吕仁鹤愣住了,他刚才说什么?合作关系?他想跟我合作?他为什么要跟我合作?又想跟我合作什么?
傅松见他低头沉思,也不打扰他,扭头看向落地窗外,不远处就是大海。
只是一窗之隔,窗内温暖如春,窗外却寒风肆虐,海面上波涛汹涌,真是一幅激荡壮丽的景色……
“怎么合作?”吕仁鹤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傅松有什么企图,但并不妨碍他先听听傅松的打算。
“你以前是搞金融投机的,炒过汇率和股指期货吧?”
“当然,你的意思是?”
傅松双手十指交叉,说:“咱俩合作,我投钱,你操盘,怎么样,有兴趣没?”
吕仁鹤哂笑道:“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块东西确实能卖不少钱,作为启动资金倒也够了。问题是,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家底赔光了?别忘了,我是有前科的。”
傅松哈哈笑道:“只要你按我定的方向来操盘,输了我也认。所以,吕先生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吕仁鹤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地道:“合作可以,但我想知道我能得到什么?”
傅松对他的直白并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竖起右手食指,傅松自信道:“我保证一年后让你能还上所有的债,让你跟你女儿光明正大的团圆!”
吕仁鹤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傅松:“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傅松反问道:“你现在除了相信我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吕仁鹤不禁苦笑,点点头说:“是啊,自从我向你坦白那刻起,我就没了任何退路。傅先生,我算是上了你的贼船了!”
傅松冷静地跟他对视着,“吕先生,将来你会为今天这个选择而感到庆幸的。”
吕仁鹤长叹一气:“但愿如此吧。那……,傅先生,合作愉快!”
傅松主动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吕先生,合作愉快!”
……
临走前,傅松将养猪场的工作安排下去,养猪场的扩建,欠农民的猪仔钱,饲料厂的赊账,年后猪仔的赊购,有条不紊地一一解决。
二月一日,傅松登上了火车。
火车向西疾驰,在泉城拐了弯,然后一路向南,辗转了一天两夜,二月二日下了火车,傅松一出站就见到了西装革履的吕仁鹤。
吕仁鹤带着傅松顺利地过了关,在特区对付了一顿午饭,下午两人开着车又顺利地从罗湖进入了香江。
坐在副驾上,傅松回头看着关口,长长舒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会搜身呢。”
吕仁鹤哈哈笑道:“怎么可能,要是每个人都搜身,那些水货是怎么夹带过去的?”
傅松一想也对,转身打量起车内的装饰,调侃道:“啧啧,大老板就是大老板,我算是跟你沾光了。”
吕仁鹤白了他一眼:“租的!我现在连这个车的一个轱辘都买不起。”
傅松说:“不就是平治吗,过两年我送你一辆。”
吕仁鹤:“……。”
吕仁鹤有家不能回,再说他的房产早被债主收去了,只能跟傅松住酒店。
两人住的也不是豪华酒店,傅松倒是想尝尝鲜,无奈囊中羞涩,只要干净卫生就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傅松起的很早,上辈子和这辈子一直习惯了睡硬床,酒店的床太软,这一晚上浑身不得劲儿,没怎么睡着。
洗漱完和吕仁鹤去吃了早点,然后跟着吕仁鹤去置办行头。
吕仁鹤介绍的那个买家跟吕仁鹤认识,所以接下来的交易吕仁鹤绝对不能露面,只能由傅松独自完成。
傅松身上的这套行头,大陆痕迹太明显了,不要说买家了,走到大街上下孩子都能看出来。
香江人对大陆人什么心理和态度?实话实说,就是狗眼看人低。
为了防止买家拼命压价,傅松决定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美籍华人,演戏就要演全套,所以他才会下血本置办一身符合身份的行头。
当然,置办行头的钱是吕仁鹤出的,一共花了两万多港币,可把他肉疼死了。
不过他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为了能尽快还上巨额债务,跟女儿光明正大的团聚,这点钱他咬着牙也得出。
中午又是随便兑付了一顿,稍微打了个盹,下午两点半,傅松精神奕奕地在房间里等着买主上门。
“叮铃铃。”
听到门铃响了,傅松抬起手腕看了看上午新买的手表,两点三十一分,嗯,买家很准时。
深吸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戴着蛤蟆镜,穿着一件花衬衫,大腹便便,下身是一条沙滩裤,脚下踩着凉拖,应该就是吕仁鹤口中的那个买主。
若不是之前听吕仁鹤介绍过此人的喜好,傅松都以为眼前这人是个骗子呢。
站在买主身后的是个年轻人,应该是买主的英文翻译。
昨天晚上给买主打电话时,傅松用的是英语,还是那句话,做戏嘛,就要做全套。
“傅先僧?”
“我是安迪傅,你是胡善胡先生?”傅松说的是英语,一口地道的伦敦腔。
上辈子他的英语就不错,重生后的这段时间,他基本上每天都要抱着收音机听BBC的广播,恶趣味地将上辈子的美式发音渐渐转到英式发音上。
“哈哈,傅先生你好,鄙人正是胡善,昨晚咱们通过电话的啦。”
胡善说的是粤语,傅松只能听个大概,好在翻译很给力,傅松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落座后,傅松一脸歉意道:“胡先生,非常抱歉,条件简陋,怠慢了。喝点什么?”
胡善摆摆手说:“我就不喝了。傅先生是哪里人?”
这是要摸自己的底嘛,幸好老子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我现在是美国国籍,祖籍大陆沐城”,傅松直接把吕仁鹤的履历搬了过来,当然,其实也不能算错,他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沐城人嘛。
接着,傅松将自己精心编织的故事讲了一遍,什么46年祖父带着全家从大陆逃到香江,什么后来傅家辗转去了英吉利,然后加入英籍,什么傅松大学在美国念的,所以加入美籍,什么前几年家道中落,他只好将传家宝拿出来变卖。
胡善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跟年轻翻译耳语了一会儿,翻译告诉他这人从小在英吉利长大应该不假,否则也不会对英吉利那么了解。
第七十九章 斤斤计较
胡善最怕来路不明的东西,搞不好要惹祸上身,现在他基本打消了疑虑,说:“傅先生,那我们谈谈?”
等年轻人翻译完,傅松点头道:“我喜欢跟爽快的人做生意。”
说完,打开脚下的行李箱,从里面搬出一个红木盒子,轻轻地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狗头金安静地躺在红色的绸布上。
将盒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推到胡善面前。
胡善顿时感觉眼前金光闪闪,金黄色和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轻轻的捧起狗头金,胡善感觉入手很重,以他的经验判断,傅松昨晚说的应该没错,至少有十公斤。
胡善翻来覆去端详了一阵子,又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最后慢慢地将其放回盒子里,抬头道:“傅先生,开个价吧。”
傅松伸出两根手指,说:“二十万,美金。”
胡善别的单词都不会,但dollar还是知道的,再看傅松伸出两根手指头,以这块狗头金的重量和外观来看,不可能是两百万美金,更不可能是两万美金,那肯定就是二十万美金了。
都不用年轻人翻译,胡善就摇头道:“太贵,不值。”
傅松对胡善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做生意嘛,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胡善要是一口答应下来,傅松反而要提起小心了。
“胡先生给个价吧。”傅松把问题推给胡善,后面的事情就是在胡善给出的价格基础上怎么加价了。
胡善想了想说:“现在金价不贵,一盎司350美元左右,你这东西也不纯,杂质含量至少在30%以上,最多八万。”
傅松不置可否地笑笑,说:“胡先生,如果我只是卖黄金,直接去金店更方便,香江的大小金店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我请你来,不是卖给你黄金,而是卖收藏品。胡先生,你同意我的说法吧。”
胡善哑然失笑,说:“傅先生是明白人。这样吧,十万。”
“十九万五。”
“十一万。”
“十九万。”
……
两人也不嫌麻烦,你来我往,直到胡善喊出了十六万五,傅松马上伸出手道:“成交!”
这个价格在胡善的可承受范围内,他的底线是十八万,甚至十八万拿不下来,二十万也不无不可。
他非常清楚这种东西未来的升值空间,以十六万五买到一块毛重十公斤左右的狗头金,他不仅不觉得吃亏,反而觉得占便宜了。
爽快地在支票上写下金额,然后签上名字,胡善递给傅松,“傅先生,这行的规矩你应该知道的,钱货两清,落子无悔。”
傅松接过支票,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放在桌上。
胡善急着去向朋友们炫耀,没有多留,抱起盒子告辞离去。
等胡善刚进电梯,傅松两步就蹿到了吕仁鹤门口,“开门!”
吕仁鹤拉开一条门缝,傅松麻利地挤了进去,“快,看看这张支票是不是真的。”
对着阳光检查了一遍,吕仁鹤点头说:“正宗的花旗银行不记名支票,是真的。啧啧,眨眼功夫就赚了十六万五千美元,我累死累活两个月才五万,人比人气死人。”
傅松一把抢过支票,狠狠亲了一口,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然后轻轻在外面拍了拍,这下,终于把心落回了肚子里。
吕仁鹤有些急不可耐道:“钱有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先吃顿大餐,嗯,我请客!”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傅松底气十足道。
吕仁鹤不满道:“我问的是正事,吃饭算什么正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傅松轻轻一笑,随即收起笑容,在吕仁鹤旁边坐下,语气严肃道:“明天上午去趟花旗银行,把钱转入我的账户。你那边还有多少钱?”
吕仁鹤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傅松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做生意当然本钱越多越好,痛快点,你到底能拿出多少?”
吕仁鹤犹豫了一下,说:“还剩四万出头。”
傅松说:“你出三万五,咱俩凑二十万整,股份就按出资比例分配,怎么样?”
吕仁鹤说:“股份也凑个整吧,你八我二。”
傅松冷笑道:“想得美!为什么不是我九你一?”
吕仁鹤也是冷笑一声:“你过段时间就要回大陆,以后全靠着我来操盘,2.5%的股份作为我的辛苦费,一点都不为过!”
傅松用力地一拍桌子,瞪圆眼睛道:“你要搞清楚,是我带你赚钱,没有我,你现在还在沐城当骗子呢!和你按实际出资比例分配股份,已经是我对你的照顾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哈!”吕仁鹤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大的笑话,目光中毫不掩饰对傅松的轻视,哼了一声道:“不是我说话难听,你连股票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说你带我赚钱?”
傅松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作了一个挖眼睛的动作,“你说凭什么?就凭我这双招子,以及我的脑子。”
“自吹自擂,不知天高地厚!”
吕仁鹤对他的说辞不屑一顾,而傅松更不会退让,2.5%的股份是不多,但却不是随便拿来送人的理由。
傅松如此斤斤计较,自然有他的考量,在吕仁鹤还没展现出他的能力之前,不要说2.5%的股份了,就是万分之一的股份,傅松都不会给。
至于吕仁鹤所说的自己马上要回大陆,以后全靠他来操盘,这是事实,但傅松也不是什么贡献都不做,相反他会给吕仁鹤定下大方向,告诉他买什么,什么时候卖。
吕仁鹤就是再厉害,大方向搞错了,那就是南辕北辙,不要说赚钱了,保本都够呛。
所以,傅松坚决不肯退让。
两个人就像一对大公鸡一样,抱着胳膊怒目相视,谁也不肯退步。
不过傅松和吕仁鹤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
最后,还是傅松先开了口。
“要不这样吧,咱俩打个赌。”
吕仁鹤眼睛一亮,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赌什么?”
第八十章 初战告捷
傅松说:“赌我的判断是否正确。如果我的判断正确,我九你一。如果我的判断错误,我八你二。”
吕仁鹤一听,顿时火气上涌,“这不公平!凭什么你赢了你九我一,你输了你八我二?不行,我不同意,起码你七五,我二五!”
傅松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说:“行吧,我输了,我七五,你二五,如何?”
吕仁鹤这才点点头:“就这样!不过明天当着律师的面要落实到纸面上。”
傅松笑道:“这样最好。”
就算你不提,老子也是要这么做的。
第二天上午,两人来到花旗银行,傅松将不记名支票上的钱转入自己新开的账户,然后在律师的见证下跟吕仁鹤签了对赌协议。
直到签协议时,吕仁鹤才知道傅松要做什么生意,先买涨日元,再做多东瀛股市,甚至连股票的名称都一一列了出来。
吕仁鹤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一遍,以他多年的投资经验来看,如果按照傅松定下的大框架操作,赚钱是一定的。
至于那个对赌协议,吕仁鹤现在已经不去想了,因为只有傅松赢了,他才能赚的更多,如果傅松输了,他拿到再多的股份也白搭。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彻底上了傅松的贼船,而且是中途想下船都下不了的那种。
从银行里出来,吕仁鹤心事重重地问傅松:“你怎么肯定日元年底能升值到160?”
当然是老子上辈子知道的,但傅松却不能这么说,只好神秘一笑,说:“想知道?等以后再告诉你。”
吕仁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涨得通红,恨不得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来一拳。
傅松见好就收,正色道:“你要随时关注主要发达国家的政策变化,尤其是日美两国的。”
吕仁鹤见他说起了正事,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点头说:“这个你可以尽管放心,我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前几天日银下调利率,将基准金下调0.5%,降到4.5%,但我判断降息对稳定日元的作用微弱,未来一两个月内,日元升值的趋势不会改变。为了扩大内需,推动经济转型,东瀛政府很可能再次动用降息的手段稳定日元。”
吕仁鹤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认可他的判断。
“日银下调基准利率,我想美佬应该不会干瞪眼看着。美联储肯定也会跟着下调利率,而且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应该在本月内。东瀛肯定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是要动用降息武器。我估计未来一段时间内美日肯定会你降一点,我降一点,但最后肯定是东瀛顶不住美利坚爸爸的压力……。”
从离开银行一直到回到酒店,傅松说了整整一路,将日元升值的历程粗略地复盘了一遍。
吕仁鹤早就听得目瞪口呆,直到下了车,他疑惑地看着傅松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什么?”
“我记得你是地理老师,可刚才你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搞了很多年金融的人……。”
傅松打了个哈哈道:“我大学虽然是地理系的,但后面三年学的是人文地理,有学过经济学课程,而且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常去经济系旁听,所以对经济、对金融并不陌生。当然肯定无法跟你这样的科班生相比。”
吕仁鹤只觉得满嘴苦涩,摇头说:“我看到的只是脚下一方之地,而你站得比我高,所以看得比我远。”
傅松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因为吕仁鹤说的是事实,自己毕竟重生了一次,开启了上帝视角,拨开了眼前的迷雾,自然比吕仁鹤站得高看得远。
“至于后面怎么操作,我相信你绝对比我这个半吊子强。”
“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认真对待的,所以,请你放心。”
接下来的时间,傅松每天都跟在吕仁鹤屁股后面,看他怎么操作,对傅松吕仁鹤也不藏私,有问必答,这让傅松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刚开始的几天,吕仁鹤只用了10倍的杠杆,这在炒汇率中是偏低的,虽然账户里的资金每天都在增加,但傅松并不满足,认为吕仁鹤过于保守,于是提醒了他两次。
吕仁鹤却无动于衷,依然我行我素,傅松的耐心渐渐到了极限。
傅松决定要跟吕仁鹤“好好谈谈”,如果吕仁鹤按照自己的意思来,那一切都好说,如果他依然如故,那傅松不介意让他尝尝自己拳头的滋味,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娘的,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啊!
结果还没等傅松开口呢,吕仁鹤突然加大了杠杆,直接80%仓位加了两百倍杠杆。
“你他娘的疯了吗?”
吕仁鹤看着傅松眼珠通红地瞪着自己,随手甩给他一张报纸,“自己看。”
傅松手忙脚乱地接过报纸,直接翻到财经版,有一条不醒目的消息讲的是美联储降息。
傅松顿时松了口气,但仍心有余悸,苦口婆心地劝道:“还是保守点好,50%,五十倍吧,就是一百倍也行,两百倍的风险太大了!”
吕仁鹤说:“晚了,已经建完仓了。”
傅松:“……。”
行,你够种!要是爆仓,老子活剥了你了!
吕仁鹤根本无视傅松凶狠的眼神,往椅子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
傅松一整夜没睡,不是不想睡,而是根本就睡不着,一想到账户里将近30万美金很有可能被吕仁鹤折腾没了,他就心如刀绞。
正当傅松盘算用什么方法活剥了吕仁鹤时,第二天二月十八日,日元兑美元一口气从180暴涨到172,一天就狂赚二百五十万!
“这次是运气好,主要是我们的盘子小,有足够的对手盘,以后我们的本金大了,再使用这样的杠杆就难了。”
看着风轻云淡的吕仁鹤,傅松一句话也没说,灰溜溜地回酒店补觉去了。
之后的日子,傅松秉持着观棋不语真君子的优良作风,只带着眼睛和耳朵,再也不敢对吕仁鹤指手画脚了。
他算是明白了,在金融投机方面,自己也就是个二把刀水平的人,甚至连二把刀都不如,还是不要给吕仁鹤添乱了。
每天酒店和交易所两点一线,傅松突然感觉相当无聊,于是决定提前离港,顺便回家过个晚年。
第八十一章 大棒和胡萝卜
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吕仁鹤的能力已经赢得了傅松的信任,但吕仁鹤的人品嘛,傅松只能呵呵了。
相信一个骗子的人品,还不如相信母猪能上树。
所以,在离港之前,傅松必须得抻抻吕仁鹤,敲打他一番,让他明白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晚上,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酒店,傅松直接进了吕仁鹤的房间。
吕仁鹤一边用热毛巾擦脸一边问:“有事?”
傅松说:“这两天我打算回大陆。”
吕仁鹤看了他一眼:“这么急?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带你出去逛逛,要不抽个时间……。”
傅松摆手道:“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吕仁鹤将毛巾扔进篓子里,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傅松笑道:“没什么好交代的,我还能不相信你的能力?”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作为一个能力极为出众的骗子,吕仁鹤不仅胆子大,心思更比一般人细腻,他自然听出傅松话中有话,意有所指。
他知道傅松还是信不过他这个人,尽管他的能力已经得到了傅松的认可。
此时此刻,吕仁鹤有点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当初不去当骗子,而是很早就跟傅松合作,那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如此被动,更不会被傅松像防贼一样防着。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而且一草一木,皆为天定,一饮一啄,皆为前缘。
若不是迫不得已当了骗子,他也不会跑到沐城去,也就不会跟傅松相识,也就不会有眼下这场谈话……
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
这半个月赚的钱比他过去的十几年赚的加起来都多,但他并不觉得是这是自己的功劳。
通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发现傅松对目前各国的政治、经济、社会状况非常熟悉,甚至比他这个香江人都熟悉,根本就不像是个大陆人,而且傅松还能根据各国的经济社会现状以及国际关系,通过缜密分析,推断出各国经济政策的未来走向。
时间又证明了傅松的判断虽然在某些细节上有不少出入,但在总体走向和发展趋势上都是对的。
这就很可怕了,吕仁鹤扪心自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傅松这样目光如炬,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在黄金期货投机上一败涂地。
苦笑一声,吕仁鹤一脸诚恳道:“傅先生,今天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是有廉耻心的,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当骗子啊。”
傅松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良久后才哈哈一笑,起身走到吕仁鹤身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我还是信得过吕先生的,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吕仁鹤感觉双肩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样,疼得他直冒冷汗,却又不敢喊出声来,只能咬着牙忍着。
傅松弯下腰从侧面打量着吕仁鹤那张苍白的脸,语气关心道:“吕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吕仁鹤连忙摇头,强笑道:“没事,我没事。”
傅松松开手,轻轻地在吕仁鹤胳膊上拍了拍,说:“你现在多少有点家底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可期,哦对了,你还有个美丽可爱的女儿,是叫李梦晨是吧,哈哈,这名字真好!你的女儿等着你这个父亲回去跟她团聚呢,所以啊吕先生,身体不舒服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那多不值得啊!你要是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咱俩是朋友,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是不是啊吕先生?”
听着傅松满含关切的话语,吕仁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水中,寒意彻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吕仁鹤打算跟他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可下一刻他颓然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打算。
一刀两断后他还去当骗子吗?傅松会给他这个机会吗?绝对不会,他肯定会在大陆到处狙击自己。
而且,他也不甘心,在过去的半个多月时间里就赚了将近三百万美元,傅松说得对,未来可期,他怎么会舍弃眼下的事业而重新当回骗子呢?
丢西瓜捡芝麻的事情不能干!
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后,吕仁鹤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傅先生,你放心,以后有什么事儿我随时跟你汇报。”
傅松看他这么识趣,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起来,“哈哈,你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吕仁鹤说:“应该的,你是大股东嘛。”
傅松坐回沙发,笑呵呵道:“你这话说得不对,在我心里,咱们是合作关系,我好,你就好,反过来,你好,我更好。吕先生,来香江前我答应过你,一年之内让你还上所有的外债,让你跟你女儿光明正大的团聚,这一点现在你应该不会怀疑了吧。”
看吕仁鹤沉默地点点头,傅松又道:“今年年底你给我赚够3000万美元,明年我带你赚至少一个亿!”
刚才算是对吕仁鹤的敲打和警告,大棒子打完了,自然要给他颗甜枣吃。
傅松可绝不敢小觑吕仁鹤,更不会以为他就此对自己心服口服,泥人尚有三分火,烂船还有三斤钉呢,敲打和警告或许一时有用,但要想让他尽心尽力地给自己干活,就要给他想象不到的希望。
“什么?”吕仁鹤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明年赚一个亿?
“怎么了?你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吕仁鹤没好气道:“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现不现实的问题,你嘴皮子上下一哆嗦,说起来很容易……。”
傅松打断道:“我不想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打赌。我赢了,你只保留5%的股份,我输了,咱俩三七开如何?”
吕仁鹤一看他又来这招,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你看我有那么傻吗?行吧,谁让你是大股东呢,我尽力。”
傅松道:“以3000万为底,每多1000万,我送你0.5%的分红作为奖励。”
“太少了!”
“爱要不要!”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第八十二章 礼物
第二天一早,吕仁鹤开车将傅松送过罗湖关。
停好车,吕仁鹤递给傅松一个牛皮信封,“傅先生,你这次来去匆匆,我也没尽到地主之谊,这是一千美金,你拿上压身。”
傅松没有接,笑呵呵地问:“这是你送我的程仪还是将来要从我账上扣除?”
吕仁鹤差点没被他噎死,直接把信封扔到他怀里:“我送你的,爱要不要。”
傅松哈哈一笑,拱拱手道:“多谢吕老板仗义疏财!得,不跟你扯了,我走了。”
吕仁鹤问:“真不用送你去火车站?”
傅松拎着包跳下车,说:“你现在就回吧,还能赶上交易所开盘。”
吕仁鹤也不跟他客气,说:“附近就有出租车,你打车过去很方便的,用不了50美元,别被骗了。那我就回去了,有事儿电话联系。”
包很轻,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还有吕仁鹤给的一千美金。
在香江二十来天,傅松基本上只在酒店和交易所两头跑,根本就没时间出去逛逛,而且他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去过香江,所以也就没买什么礼物。
罗湖关口向来是深镇出租车司机的聚集地,走了没多远,傅松就看到前面停着一溜红的。
这年头的士司机是绝对的高薪职业,有的甚至月薪过万,所以一般的生意根本就看不上眼,最热衷接待的客人是港澳老板,往来接送港澳老板前往莞城、深镇各地的工厂,收的往往也是港币,甚至美金。
傅松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的士司机们哪一个不是经验丰富的主儿,远远一看就知道来人是香江的老板。
一个卷毛速度最快,第一个冲到傅松身前,点头哈腰问:“老板,去哪?”
傅松盯着他的头发看了几秒种,忍着笑道:“羊城火车站去吗?”
卷毛眼睛一亮,大生意啊!
可马上意识到傅松的口音是纯正的普通话,有些犹豫道:“老板,您是付人民币还是港币?”
“美元不行吗?”
“行行行!老板,我的车那边,就几步路的距离。”卷毛的态度更恭敬了,在他们这行里,最喜欢收的就是美元,一边前面带路,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同行。
上了车,傅松跟卷毛讲好价格,300块钱,付美元只需要40。
看着卷毛兴高采烈地发动汽车,傅松好奇地问道:“师傅,现在美元汇率多少?”
“老板,你叫我阿才就行”,卷毛回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知道您问的是官汇还是黑市汇率?”
“当然是黑市汇率。”
“最近基本上在10-11之间,也就是一美元能兑十块到十一块人民币。”
“这么多?”傅松吃了一惊,岂不是自己身上带了一万多人民币?
阿才瞄了一眼后视镜,试探问道:“老板,您如果需要兑换人民币,我这边就有路子,保证童叟无欺。”
傅松觉得身上这些美金早晚也要兑换成人民币,既然阿才有路子,那就做熟不做生。
看傅松有些意动,阿才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您打算兑多少?”
傅松问:“你能帮我兑多少?”
阿才腾出一只手拍着胸脯,道:“不是我吹牛,您有多少,我就能帮你兑多少。”
“什么价?”
阿才说:“十块三怎么样?”
“十块五,帮我兑一千美金。”
阿才高兴道:“成交。老板,这趟车我给您免单了。”
傅松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娘的,老子绝对亏了。
此时,出租车刚走不远,阿才寻了个电话亭将车停好,很快打完电话,回来后对傅松道:“老板,我朋友马上就到。”
傅松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倒也不怕阿才对自己不利,再说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就阿才这小身板,他单手就能提溜起来。
百无聊赖地跟阿才拉起了家常,原来阿才姓何,叫何成才,深镇本地人,今年才21岁,从17岁就开始开出租,到现在差不多四年了。
傅松觉得这小伙子年纪不大,挺会来事的,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何成才的烟瘾很大,刚抽完一根,马上又续上了,“傅老板,听你的口音是北边来的吧?”
傅松说:“你耳朵挺好使的嘛,我沐城来的,在香江有……,有个亲戚,这不过年嘛,我亲戚就接我过来住两天。”
“你有海外关系?”何成才对傅松肃然起敬,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富二代,海外关系就是这个年代的“富二代”,甚至比后世的“富二代”更受人追捧。
“多大点事儿。”傅松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正是这种淡然的态度,让何成才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何成才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傅松:“傅老板,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来了深镇,您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
傅松将名片收好,这时一辆大发面包车从远处驶来,稳稳地停在了出租车后面。
何成才将手伸出窗外挥了挥,面包车上立马跳下一个人,腋下夹着个小皮包,上了出租车的副驾。
“傅老板,这是我朋友阿升,阿升,这位就是傅老板。”
阿升未语先笑,扭着身子跟傅松握了握手:“傅老板,多谢您照顾我的生意。我跟阿才是铁哥们儿,他肯定跟你说了,我们做这行当的生意,绝对童叟无欺。”
傅松笑道:“谢就不必了,我也是看阿才跟我投缘,再说你们也帮了我大忙。”
两人当面将钱点清,阿升将美元贴身放好,眉开眼笑道:“听阿才说傅老板是北方人,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带点货回去?”
傅松好奇问:“什么货?不会是电子表吧,那玩意儿不值钱,没意思。”
阿升差点没吐血,居然有人嫌弃电子表的生意,而且还是个北佬,不过一想到傅松身上的海外关系,他也就释然了。
讪讪地笑笑,阿升道:“是我唐突了,那就算了。”
傅松突然想起还要回家过晚年,自个儿看不上电子表,但老家的亲戚朋友肯定稀罕这玩意儿啊。
看了一眼阿才,傅松笑道:“得,看在阿才的面子上,我就买……,给我来二十块吧。”
第八十三章 添丁
“您稍等。”
阿升跳下出租车,从大发上扯下一个麻袋,然后费力地塞进出租车后座上,拉开麻袋绳,“傅老板,您自己挑吧。”
傅松挑了一半男士的,一半女士的,问:“一共多少钱?”
阿升说:“卖别人我一块表要八块钱,您就给我个成本价,二十块表一百块钱。”
傅松愣了愣,“多少?”
“一百块,傅老板,真是成本价,阿才可以作证。”阿升有些委屈道。
傅松马上从包里点出五千块钱,扔给阿升:“我要五千的货。”
“木得问题的啦!”阿升一激动说起了粤语,下一刻又苦着脸道:“傅老板,我手边就这些货了,如果我没记错,一共九百来只手表,零头给您抹去,您给4500块钱……。”
傅松从手提包里捡起一个计算器问:“呦,还是卡西欧的,这个多少钱?”
阿升竖了个大拇指:“傅老板是识货的,您要是想要,40块钱一个,500块钱给您凑15个怎么样?”
“成交!”傅松爽快道。
钱货两清,阿升兴高采烈地开着大发扬长而去,何成才倒也讲信用,顺利地把傅松送到羊城火车站。
运气不错,傅松买到了当晚北上的火车票,阿升帮着他把麻袋扛进了候车厅,这才告辞离开。
火车在第三天上午八点到达琴岛,火车站旁边就是长途汽车站,扛着麻袋爬上大客车,晃晃悠悠直到下午两点才到了营县,然后又转乘去乡里的班车,到了乡里在二哥工作的电影院门口下了车。
电影院看门的老头儿认识傅松,连忙跑过来帮他接下麻袋。
“我二哥呢?”
老头儿惊讶道:“你不知道?”
傅松疑惑道:“知道啥?”
老头儿说:“你二嫂昨天晚上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二哥去卫生院了。”
“啊!”傅松完全把大侄子这事儿给忘了,连忙问:“今天农历什么日子?”
“正月十九啊,你过糊涂了?哎,老三你等等,你的麻袋!”
傅松一边撒丫子往卫生院方向跑,一边喊道:“麻烦你搬到我二哥办公室,回头请你喝酒!”
今天正月十九,昨天就是正月十八,还是晚上生的,跟上辈子大侄子能对得起来。
傅松心里那个高兴啊,冲进卫生院抓住一个白大褂就问:“傅冬在哪个病房?”
“傅松?!”
傅松愣了一下,感觉白大褂有点眼熟,“你是……。”
“我说老同学,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汪静啊!”
傅松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初中同班同学加初三的同桌嘛,两辈子加起来二三十年没见了。
初中毕业后,傅松考上了二中,汪静选择了另一条路,考上了一所医学中专,毕业后分配回到乡里的卫生院当护士。
“是你啊,抱歉抱歉,我刚才太着急了,一时没认出老同学来。”傅松赶紧解释道。
汪静白了他一眼,懒得揭穿他,问:“你刚才说找谁?”
“傅冬,我二哥。”
“傅冬是你二哥?”汪静没事儿的时候经常去看电影,自然知道傅冬是谁,没想到他和傅松还是兄弟俩。
“如假包换!”
汪静看他急得满头汗,笑着道:“我先带你过去吧,有空咱俩再聊。”
乡里的卫生院其实很简陋,一共就四个病房,其中两个是产妇病房,汪静带着傅松来到走廊尽头的病房,说:“我还得查房,就不进去了,有事你直接来找我。”
“谢谢了老同学。”
“娘,二哥,二嫂,大哥,大姐……。”傅松进了病房,发现全家人基本上都在这了。
全家人齐齐转头看向傅松,都有些发愣。
杨巧兰手里端着碗小米粥,没好气道:“老三,你咋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了?”
傅松腆着脸挤到病床前,“听说二嫂生了个大侄子,我当然要回来瞧瞧了。”
只一眼,傅松就知道还是那个大侄子,不由得长舒了口气,乐呵呵地笑起来。
傅冬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小点声,别吓坏我儿子。”
“没事儿,让老三抱抱,沾沾他三叔的文气儿。”还是二嫂张秀通情达理,主动把大侄子递给傅松。
张秀娘家是邻村的,跟傅冬是初中同学,比傅冬小一岁,为人精明,上辈子要不是有张秀管着,傅冬恐怕早就把家底折腾光了。
所以上辈子傅松对这个二嫂尊敬有加,尤其等大哥大嫂过世后,整个傅家就张秀能拾掇起来,有什么事儿傅松都跟她商量,至于那个便宜二哥的话,傅松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傅松没敢多抱,一个除了吃奶就是睡觉的婴儿也没啥好玩的,小心翼翼地还给张秀,回头问傅冬:“二哥,起名字了吗?”
傅冬说:“你二嫂起了个小名,大名我还没想好。”
张秀插话道:“你可拉倒吧,就你起的名字,又是磊又是涛的,俗气!老三,你是咱家唯一的大学生,你给你侄子起个好听的名字。”
傅松直接无视傅冬不满的脸色,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嗯,我想想,就叫傅康怎么样?”
“傅康,傅康?哪个康?”张秀念叨了两遍,觉得挺顺口的。
“健康的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傅康!好听,就叫傅康了。”张秀高兴道。
能不好听吗?上辈子就是你直接剥夺了二哥的命名权,起了“傅康”这个名字。
杨巧兰见张秀不给二儿子面子,抱着大孙子一口一个傅康叫着,就没由来地生气,要不是名字是小儿子帮忙起的,她绝对会刺挠张秀一顿,管她是不是正在坐月子呢。
“行了行了,别叫唤了,吵醒了我大孙子咋办?”
大姐傅夏对杨巧兰的脾气相当了解,生怕婆媳俩吵起来,赶紧拉着杨巧兰出了门。
傅松嘿嘿一笑,这娘俩儿肯定又去拌嘴了,以大姐的口才,老娘绝对占不了便宜。
看到大哥掏出烟,傅松连忙夺过来,说:“大哥,在医院里别抽烟,回头我送你条好烟。”
第八十四章 二中
傅春烟瘾很大,都憋了好久没抽了,感觉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说:“算了算了,不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喂牛去。一起走?”
傅松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到我二哥宿舍对付一晚上。”
傅春披上军大衣说:“那行,我先走了。”
李茂才看傅春要走,也跟着告辞,“老三,抽空去我家喝酒啊。”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大姐从门外走进来,狠狠瞪了李茂才一眼。
李茂才撇撇嘴:“娘们儿就是小气!”
傅夏不想跟他吵吵,围上围巾说:“老二,秀儿,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回了啊。老三,晚上跟你二哥机灵着点,还有,把咱娘看好了。”
傅松一阵头大,说:“要不让咱娘跟你一块回得了。”
傅夏白了他一眼:“咱娘回去了,谁伺候你二嫂?你二哥还是你?”
傅松:“……。”
张秀刚才喝了一大碗小米粥,有些困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巧兰虽然不怎么待见张秀,但却稀罕大孙子,六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嫌累,隔几分钟就凑过去瞅瞅大孙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傅松和傅冬蹑手蹑脚地来到走廊里,傅冬打开走廊的窗户,点了根烟,“你咋悄没声的回来了?”
傅松说:“学校的事儿提前忙完了,就回来瞅瞅。”
傅冬有点不太高兴:“学校过年不放假?你糊弄谁呢。”
傅松知道瞒得过别人,却胡弄不住傅冬,于是半真半假道:“我跟你说实话,不过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傅松哼了一声:“有屁快放。”
傅松那个气啊,要不是看在大侄子面上,老子才懒得搭理你呢!
“前段时间我去了趟深镇……。”
“啥?深镇!”傅冬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搞到通行证的?我听说那玩意儿一般人根本搞不到。”
傅松笑道:“我有个大学同学毕业后在招商局工作,就一个电话的事儿,简单得很。”
傅冬倒是隐约记得傅松说过有个同学去了南方,也就信了他的这番话,“你去深镇干啥?”
傅松突然叹了口气:“我啊,寻思着二嫂快生了,你又要当爹了,所以就想帮帮你……。”
“说人话!”
“不是,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我特意托我同学赊了一批电子表回来让你卖,行,你不要,那我就给别人了。”
“等等,你说什么?电子表?”傅冬把烟头往外一甩,拉着傅松的胳膊急忙问道。
“是啊,我同学面子大,帮我拿了5000块钱的货,一共900多块表,你真不要?”
“要!你他娘的敢给别人,老子拿大耳刮子扇你!”傅冬眼珠子都红了,这边一块电子表能卖20块钱,900多块那就是将近两万!
激动过后,傅冬恢复了理智,狐疑地打量着傅松:“你小子还有这种眼光?”
“二哥,你以后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可就真不管你了,你爱干啥干啥去。”傅松真有些生气了。
“得得得,就当我没说。”傅冬还真怕他撒手不管,“东西拿回来了?”
看傅冬脸色变得飞快,傅松也是无奈了,为了大侄子,老子忍了!
“在电影院,我让看大门的老綦送你办公室了。”
“艹,你不早说!不行,我得去看看。”傅冬现在眼里只有电子表,连病房里刚生的儿子都不要了。
“丢不了,明天再去吧。”
“我要是不去瞅瞅,晚上睡不着觉!”
“你晚上不伺候二嫂?还有功夫睡觉?”
“咱娘不是在嘛,你二嫂又不是头一胎,没事儿。”
傅松:“……。”
张秀嫁给这种男人,真是……,真是瞎眼了。
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到电影院,傅冬抓着老綦就问:“东西呢?”
老綦说:“老三让我送你办公室了。”
一路小跑闯进办公室,看到门后的麻袋,傅冬这才松了口气,把老綦打发走,关上门,将电子表一股脑地倒在办公桌上。
“哈哈,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傅松说:“二哥,事先声明,这些东西不是白送你的,成本价5块钱一个,一共4500块钱,到时候我还得给同学汇过去。”
“成本只有5块钱?”傅冬愣住了,看傅松点头,马上骂道:“黑,真他娘的黑!老三,你知道咱这边多少钱一块吗?二十块!我不求多,卖十五块保准能抢疯了。”
傅松说:“你看着办吧,只要记得把本钱还我就行。”
傅冬问:“你啥时候回学校?我估摸着用不了几天就能全部出手,保准少不了你同学的钱。”
“学校三月十号开学,我提前个三天吧,你慢慢卖,我同学那边不急。”
傅冬老气横秋地教训道:“你这话说的,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急。这事儿听我的,咱们尽快把钱给你同学打过去,免得被人看低了。”
傅松没好气道:“二哥,你先卖着吧,要是以后还想卖,我让同学给你牵线搭桥,直接去深镇进货。”
“这还差不多,老三,二哥谢谢你了啊!”傅冬正发愁怎么跟他说这事儿呢,没想到老三却主动开口了。
在傅冬的宿舍里对付了一晚上,第二天正好赶集,傅松溜达着去集上喝了碗羊肉汤当早饭。
寻思着没什么事儿,傅松打算去二中看看老校长蔡丰。
随手买了点水果,看到有卖小米糕的,傅松又买了二斤小米糕。
印象中蔡丰今年快七十了,牙口不好,吃不了硬东西,平时就喜欢吃点小米糕。
路过跟二中一墙之隔的马驿初中,傅松不由地想起徐倩,要不要进去跟她打个招呼?
算了,既然打定主意要跟上辈子活得不一样,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毕业六年了,二中还是老样子,前世2000年以后,二中撤销,师资力量全部并入一中,校园被承包给私人,变成了一座驾校。
这个点学生们正在上课,校园里静悄悄的。
傅松熟门熟路地来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声音很熟悉,傅松不由得想起上辈子跟蔡丰斗智斗勇的岁月,微微一笑,推门而入。
“蔡校长,我来看您了!”
第八十五章 有福同享
“你是?”蔡丰扶了扶眼睛,仔细一看,“傅松,你小子!哈哈,快,快坐。”
看到傅松手里还提着东西,蔡丰不高兴道:“跟我怎么还来这套?”
傅松笑道:“年还没过完呢,正月里上门空着手让人笑话。蔡校长,明年我专门挑腊月过来,到时候我肯定会空着手。”
蔡丰被他逗乐了,“下不为例!”
傅松虽然不是恢复高考后二中出的第一个大学生,但却是二中第一个考上省大的学生,在他之前的学生考的大学都不如省大。直到第二年傅扬考上厦大,才算打破了傅松的纪录。
所以蔡丰对傅松的印象很深,傅松能来看自己,他打心底里高兴。
拉着傅松聊了整整一上午,中午还要留傅松吃饭,让傅松婉拒了。
把傅松送出办公室,蔡丰嘱咐道:“我没几年好干了,你有空常来啊!”
傅松听了鼻子一酸,老校长90年退休,第二年就因病去世。
听医生说,老校长其实没什么大病,主要是气不顺,再加上长年操心劳累,整个身体垮了。
傅松知道老校长这一辈子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年轻的时候到处打仗,人到中年却又没了学生可教,后来恢复高考,他的年龄也到了,于是退出了教学一线,干起了行政工作。
在校长的位子上干的也不顺心,二中只是一所乡镇高中,师资力量薄弱,95%的学生都来自农村,每年都有各种原因退学的。
一年四季,每个月他都要拖着年迈的身体,挨家挨户做说服工作,就这样还是有不少好苗子没能重返课堂。
他能不窝心吗?能气顺吗?
傅松有心想劝他退休得了,可一对上蔡丰浑浊的眼睛,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心情郁郁地告别了蔡丰,傅松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溜达起来。
已经到了饭点,校园里到处是拿着饭盒的学生。
有个毛毛躁躁的男学生跑得太急,撞了傅松一下,连忙道:“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儿,快去吃饭吧。”傅松坦然地接受了“老师”这个称呼。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园东边的小树林,小树林再往东是一道围墙,围墙的那边就是马驿初中。
想起上辈子自己就是在这里跟徐倩挑明了关系,傅松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物是人非、世事无常的感慨。
“快快,点上,这一上午憋死我了!”
小树林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傅松顿时竖起了耳朵。
“艹,怎么就一根了,我记得还有两根呢。”
“是不是被你偷偷摸摸地抽了?”
“放屁!我是那种人吗?”
“废什么话,赶紧的,一根就一根,咱们仨一人一口轮着来。”
“嘶……,舒坦。”
“该我了!”
……
原来是三个偷摸抽烟的学生,傅松忍不住笑出声。
“谁?”
那三个家伙还挺警惕的,听到傅松的笑声,赶紧将烟头踩进泥土里,从小树林里走出来.
看到傅松一个人站在那,三个家伙互相看了看,都说:“眼生,不认识。”
“你谁啊,没事儿往这凑什么,笑,你再敢笑一下,我他娘的锤死你!”
傅松再一次感慨世事无常,眼前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叫马强东,上辈子自己当过他的班主任。
马强东好勇斗狠,是二中出了名的刺头,抽烟喝酒打架是家常便饭。
上辈子傅松来到二中当老师,也就是今年下半年他带马强东的高二一班,有一天晚上他查寝,闻到宿舍里有烟味儿,就询问是谁抽的。
马强东倒是敢作敢当,主动承认是他抽的,傅松就让他把作案工具交出来,马强东自然不肯交,两人就杠上了,最后还动起了手。
二中的学生宿舍是大通铺,傅松直接抽出一根床板子,一板子将马强东扇到地上,然后好一顿揍。
自那以后,马强东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服服帖帖的,再也不敢炸刺。
后来马强东高考落榜,回家务农,92以后开始带着一帮兄弟做工程,生意越做越大,2000年后开始干房地产,成了营县有名的大老板。
虽然当年被傅松揍得鼻青脸肿,但马强东毕业以后,每年逢年过节都会来看傅松,就算当了大老板,也不例外。
每次见面,马强东就会像祥林嫂一样唠叨:“老师啊,当年要不是你一顿狠揍,我他娘的肯定得走上歪路,真的,我现在回想起来就后怕……。”
上辈子傅松偶尔会感慨,越是那些学习好,考上名牌大学的学生,越是少有看望他的。相反,那些学些差,混得不好的学生,倒是常过来嘘寒问暖。
当然,他当老师并不指望着以后学生对自己如何如何,但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后来他在网上学到了一句话,贱人就是矫情,于是洒然一笑,也就不再纠结了。
“我警告你,再敢笑,我……。”
还没等马强东放完狠话,傅松一脚把他踹到在地,紧接着连续两脚把另外两个学生撂倒。
“马强东,你他娘的连老师都敢骂,以后到了社会上还不得造反啊,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完,对着马强东就是一顿揍。
马强东跟上辈子一样,硬是一声没吭。
傅松打累了,问:“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
马强东口齿不清道:“知道,我不该抽烟。”
傅松甩甩手腕道:“行了,去洗把脸,没事儿回教室,别整天瞎混。”
马强东双手捂着脸一溜烟跑了,到了没人的地方,另外两个家伙说:“老大,就这么算了?要不我去找个麻袋,晚上下了晚自习咱们……。”
“找你妈个头麻袋!”马强东气得朝那家伙踢了一脚,“我们仨都干不过人家一个人,你他娘的还有脸下黑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告诉你们,要是敢背着老子找他的麻烦,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说完,马强东仍不解气,又踹了那个家伙一脚,“净出些馊主意!”
“老大,我知道错了,别打了!”
“老大,去哪?”
“去哪?洗脸去,你还嫌我不够丢人的?”
“我这还有三毛钱,要不去买包……。”
“买你麻痹,老子说话算话,打今天起,戒烟了!”
“啊?老大,你没开玩笑吧?”
“我马强东一口唾沫一口钉!你俩也别抽了,不是说有福同享嘛。”
“这那算啥福……,大哥,别打了,对对,有福同享!”
第八十六章 结婚的本质
回到卫生院,大侄子刚吃完奶,傅松趁机抢过来,“我二哥呢?”
张秀说:“他朋友来找他,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
杨巧兰不高兴道:“怎么说话呢?”
傅松和张秀就当没听见。
“张秀,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汪静低头翻看病例走进来,问完才注意到傅松也在,没好气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边去。”
傅松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大侄子放下,退出病房,顺手把门关上。
在走廊里等了两三分钟,汪静走出来,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下:“老同学,想啥呢?跟块木头桩子似的。”
“你手劲儿还真大!”傅松夸张地揉着肩膀,“我刚才在想中午吃啥?对了,你吃过了吗?没吃的话我请客。”
汪静笑道:“巧了,我还真没吃。等我下,我换身衣服。”
马驿乡是个很小的镇子,一条夯土大马路从镇子中间穿过,马路两侧是一排排青砖平房。据说明清时候这里是一座驿站,马驿乡因此而得名,但傅松活了两辈子,问了不少人,愣是没找到那座驿站的遗址,所以他觉得这个故事大抵是杜撰的。
马驿乡每逢四、九赶集,一般情况下,上午的时候集市上最热闹,现在已经过了饭点,赶集买东西的人大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这并不影响小商贩们卖力吆喝。
镇子上也没什么正经的饭馆,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傅松点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从门口的羊肉摊子上要了两斤手把羊肉,羊肉摊老板还免费送了一盆羊汤。
“吃不了这么多,太浪费了。”汪静刚才听说傅松在大学当老师,寻思着老师的工资不高,有心想替他省钱。
傅松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饭量有多大,上初中那会儿家里穷,整天吃地瓜干,根本吃不饱,经常靠你接济,我现在还记得你妈做的窝窝头,真他娘的香。”
汪静听他说起往事,不禁想起两人同桌时候的情景,笑着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都过去了。你既然认我这个老同学,就听我的,别点这么多。”
傅松笑道:“吃不了打包带回去吃呗,还能扔了不成?愣着干啥,开吃啊。”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天打你的土豪!”
吃了两块羊肉,汪静抿了一口羊汤,赞道:“味儿真正。之前光听说你考上了省大,想瞻仰瞻仰大学生长啥模样,结果一直等到今天,你可真够意思。”
傅松苦笑道:“初中同学三年,你还没瞻仰够?你也别觉得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都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混得好的是少数,平庸的是大多数。”
汪静叹了口气说:“76年初中毕业咱俩就没见了,整整十年,不光是你,那些老同学我也很少见到。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学生再怎么平庸也比庄稼汉强。就说咱们初中同学吧,像你我能考上高中、中专的有几个?绝大部分还不是回家面朝黄土背朝天?你让他们拿什么跟大学生比?唉……,也就这两年分田到户日子好过点,以前啊……,算了,今天高兴,就不说这些丧气话了。”
汪静的这番话让傅松心里很难受,正好老板端上菜,傅松连忙岔开话题说:“老同学,吃点什么主食?”
汪静说:“你吃你的,我吃点菜得了。对了,你媳妇儿呢?”
傅松笑着问:“你看我像是有媳妇儿的样子吗?”
汪静惊讶道:“不会吧,你都多大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小一岁,今年二十七了吧。”
傅松无奈地纠正道:“二十六,二十六周岁!”
汪静好奇道:“老同学,你这么大岁数了咋还不结婚?”
傅松摊摊手说:“没遇见合适的呗,要不你给我介绍个?”
汪静白了他一眼:“你臊我呢,我介绍的你能看得上?这不是让我得罪人吗?”
傅松打了个哈哈道:“让谁为难也不能让你为难啊。”
汪静说:“我看你就是眼光太高,太挑剔。我以前跟你一样,挑花了眼,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想开了,结婚嘛,本质上就是传宗接代,想那么多干吗。”
傅松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老同学,你要是个爷们儿说这话,我理解,但你是个女同志啊……。”
汪静笑道:“我是学医的,还是妇产科,毕业六七年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跟那些不能生育的还有那些怎么都怀不上孩子的女同胞一比,我觉得我挺幸运的。哈哈,想开了就好。”
傅松感慨了一番,突然问:“这么说你结婚了?”
汪静没好气道:“我二十八了,能不结婚么?孩子都四岁了。”
“你那口子呢?”傅松看她的碗空了,就给她添满,“在哪高就?”
“还高就呢!”汪静脸色不太好,“你这样的大学生才当得起高就,我那口子……,不说也罢。”
傅松听出她话中的怨气,似乎她过得不太好。
汪静曾经是马驿初中的一枝花儿,家里条件不错,否则也不会时常接济傅松,平时穿着打扮跟城里姑娘可能没法比,但在马驿乡这种小地方却是鹤立鸡群。
汪静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皮肤也很白,特别爱笑。
可眼前还不到三十岁的汪静,尽管保养得不错,但眼角的鱼尾纹却让她看起来老了不少。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吱一声。”别人的家务事傅松一般不愿打听,这么说已经是破例了。
汪静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从小到大都是个要强的人,虽然知道傅松是好意,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勉强笑道:“我能有啥事儿,吃饭吃饭。”
吃完饭回到卫生院,汪静下午还要上班,自去办公室休息了。
傅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傅松后,拉着他出了病房,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老三,这是6000块钱,抽空给你同学汇过去。”
傅松惊讶道:“二哥,你哪来这么多钱?”
傅冬得意道:“当然是卖手表的钱,你猜我一上午出了多少货?”
第八十七章 买房子
傅松知道二哥在电影院工作,交游广泛,三教九流都能说得上话,手表的销路肯定不成问题,这也是他把生意交给傅冬的缘故。
“500块!我一块表卖15,他们都抢着要,半天时间不仅回了本,还赚了不少。”
“不是说好了4500吗?多的你拿回去。”傅松没接牛皮袋。
“哎,我说你是不是傻啊!你同学帮了这么大的忙,你不意思意思,以后还怎么再让人家帮忙?”
“得,那我就拿着了。”傅松觉得如果自己不接着这六千块钱,傅冬晚上肯定睡不着觉。
傅冬高兴道:“这还差不多。不是我说你,你虽然是大学生,但人情世故还嫩着呢,以后跟我多学着点。那个啥,你赶紧给你同学打钱去,顺便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打算出了正月再去进批货。”
傅松痛快道:“行,过两天去县里我给他打个电话。”
傅松说:“别过两天了,现在就去,我和你一起去。”
傅松:“……。”
跟汪静借了辆自行车,兄弟俩一人一辆上路了。
通往县城的大路很平坦,自行车骑起来一点都不费劲儿。
“二哥,你真要去深镇?别忘了你现在还有正经工作呢。”
傅冬说:“刚才我跟你二嫂商量过了,她不反对。这次南下我带着小蕊的二舅趟趟路子,以后进货的事儿就让他去。”
“张斌?结巴?”傅松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
张斌是傅蕊的二舅,也就是傅冬的二舅哥,张秀的二弟,长得人高马大,脑子挺活泛的,为人稳重,但说话结巴,比傅松大一岁,却还打着光棍。
傅冬点头说:“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忘了呢。结巴又不是什么大毛病,娶不上媳妇儿还不是因为没钱?唉,你二嫂这两年都快让他愁死了,我这个当姐夫的能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
傅松对张斌这人观感不错,上辈子两人喝过几次酒,老实人一个,但又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让他负责进货应该没什么问题。
来到银行,傅松让二哥在外面看自行车,一个人走了进去。
傅松在深镇用1000美金兑换了一万五百块钱,花了5000买手表和计算器,加上路费和吃饭的钱,还剩下5000出头。刚才傅冬又给了他6000,现在他手头上还有一万一千三百多块钱。
留下一千多块钱的零头压身,剩下的一万整存进了自己的户头。
见傅松走出来,傅冬迎上前问:“打过去了?”
“打过去了,估计得两三天才能到。二哥,哪能打电话?我给同学说一声。”
傅冬笑道:“眼大漏神,没看见旁边就是邮电局?你自个儿去吧,我还得看着车子。”
傅松对此求之不得,走进电信局,找了部电话,照着何成才的名片拨了过去。
运气不错,只用了十分钟就接通了。
“王大妈,我找开出租车的阿才,对,何成才,什么?他出车了?什么时候回来?下午五点半,好,那我五点半以后再打。”
付了话费,傅松出来后对傅冬道:“我同学不在单位,五点半以后再打一遍。”
傅冬傻眼了:“那我们就在这干等着?”
傅松看着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建筑,问:“二哥,那是县电影院吧?过去看看。”
傅冬说:“对,电影院。最近没什么好电影看,你要是想看,回头我给你放专场。”
傅松不置可否,问:“县电影院生意咋样?”
傅冬脸色有些不太好:“也就那样,现在都在家看电视,看电影的人越来越少。要不我也不会放着好好的国家干部不当,去倒腾手表。”
傅松哈哈笑道:“二哥,干脆办个停薪留职下海得了。”
傅冬没有像去年暑假那次断然拒绝,但还是有些犹豫,“可我觉得倒腾手表不是个正经生意,这事儿放几年前就是典型的投机倒把。”
傅松说:“以后的政策大概率会越来越宽松,基本上不会再走回头路了。”
傅冬说:“那可说不准,这事儿我得好好考虑考虑。”
说话间,两人来到电影院大门口,傅冬跟看门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傅松给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营县电影院也叫营县大剧院,两块牌子一套班子。
一共三层,一楼是一个三百座的小剧场,二楼有四个一百人座的放映厅,三楼是办公区域和对外租赁区,里面有一个旱冰场。
确实如傅冬所说的,电影院的生意不好,里面空荡荡的没一个人,跟鬼城似的。
傅冬一边爬楼梯一边叹气:“老三,你说电影院还有前途不?”
傅松说:“大城市可能会好一些,但像营县这种小县城,难,更不用说你那个乡镇电影院了,早晚得关门。”
傅冬一时之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道:“你真觉得停薪留职能行?”
傅松知道他舍不得这份工作,说:“你要是不放心,先干个一年半载的看看,到时候再决定继续放电影还是停薪留职。”
傅冬说:“行,听你的。”
离开电影院原路返回,路过一个巷口,傅松突然看到电线杆上贴着一张卖房广告,走近后仔细看起来。
傅冬不解道:“咋了?你要买房子?你不好好地在沐城呆着,跑这买啥房子。”
傅松头也不回道:“我觉得这房子不错,前后两座院子,还有东西厢房,一共十间屋子,才三千五百块钱,不算贵。二哥,我建议你买下来。”
“死贵死贵的,买不起!再说我那四间大瓦房刚起的,新着呢。”
傅松语重心长道:“二哥,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替我侄女侄子考虑考虑。再穷不能穷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你在这买了房子,傅蕊、傅康就能在旁边的实验小学读书,县城的教学条件比农村小学强的太多太多。”
看傅冬有些意动,傅松继续劝道:“再说以后你卖手表,总不能到处流窜打游击吧,怎么也得在县城租个店面吧。家里的那几亩地就别种了,等二嫂做完月子,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看店,多好!”
傅冬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咬咬牙说:“回去我跟你二嫂商量一下……。”
“还商量个屁,我二嫂肯定同意。走,咱们现在去找房主砍砍价。”
“哎哎,老三,我现在没那么多钱。”
“我身上有点存款,借你两千,你回去再凑凑。”
“那……,行,老子就冲动一回!”
第八十八章 逃之夭夭
兄弟俩顺着地址找了过去,在房主的带领下参观了房子,傅冬对房子还算满意。
一个诚心卖,一个诚心买,双方以三千二百块钱成交。
傅冬交了三百块钱定金,说好三天后去房管所过户。
看了看时间,快五点半了,傅松赶回邮电局,结果邮电局下班了,傅冬只好带他去电影院打电话。
给看门的老头塞了一包烟,傅松顺利地跟何成才通了话。
何成才听傅松说介绍生意,高兴坏了,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接待好傅冬。
傅松回头看了看傅冬,他正在跟看门的老头儿摆龙门阵,趁机压低声音说:“阿才,见了我二哥你千万记住,你是我大学同学介绍给我的,明白吗?”
“傅老板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何成才虽然有些不解,但傅松既然这么要求,他照做就是了。
挂了电话,站在旁边看傅冬和看门老头下棋,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傅松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趣。
等他俩下完棋,天已经黑透了。
回到卫生院已经晚上八点多,看见傅松两只手提了两兜子罐头奶粉,杨巧兰埋怨道:“你买这些东西干啥,浪费!”
傅松无奈地看了张秀一眼,摊上这样的婆婆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张秀觉得这个小叔子比婆婆、傅冬都会来事,赌气似的接过东西,“有些人啊,去了趟县城,连个屁都没带回来。”
傅冬也知道自己理亏,倒不是因为没给张秀买东西,而是刚才杨巧兰说那番话时自己没站出来。
腆着脸对张秀说:“秀儿,下午我在县城看中一套房子,挺不错的,就做主买了。”
“啥?”
张秀手一抖,差点把罐头扔地上,吓得傅冬赶紧接住。
“不是,咱们不是有房子吗?你还买啥房子?不行不行,咱家哪有钱买房子,你赶紧跟人家说清楚。”
傅冬说:“晚了,定金都交了。”
眼看张秀要发飙,傅松这个始作俑者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二嫂,你别着急,买房子这事儿是我建议的,你先听我说……。”
傅松一边说一边观察张秀的脸色,还好还好,二嫂不仅没翻脸,反而脸色越来越柔和。
“老三,你是说以后让我去城里看店?”张秀有些不敢置信。
傅松笑道:“那也得看你乐不乐意。”
张秀眉开眼笑道:“傻子才不乐意呢!就是家里的地怎么办?”
杨巧兰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给我给我,我帮你们种!”
傅松觉得老太太净会添乱,六十多岁的人了,原本就有三亩口粮地,再加上二哥家三口九亩地,一共十二亩地,她累死累活也种不过来。
张秀是个有主张的人,给傅冬使了个眼色,傅冬心领神会,对杨巧兰说:“娘,要不你跟我大哥一人一半?”
杨巧兰马上道:“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跟老大说。”
张秀说:“娘,你先别急着走。地给你和大哥种没问题,不过每亩地每年得给我们留点口粮吧。”
杨巧兰嘀咕道:“都进城享福去了,还要啥口粮。”
傅冬本来没打算开口,可杨巧兰这番话让他心里一阵不得劲儿,“娘,多多少少给点,够我们一家四口吃饭就行了。”
杨巧兰这才松了口,说:“行吧,一亩地一百斤面,够你们一年吃的了。”
汪静又过来查房,这次没把傅松赶出去,小声询问了张秀几句,说:“恢复得不错,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转身对傅冬说:“你这是第二胎,赶紧去计生办把罚款交了,一共五十六块钱,否则办不了户口。”
傅冬根本不在乎那点罚款,以前还提心吊胆,害怕因为超生丢了干部身份和公职,现在有了退路,腰杆子硬得很。
“秀儿,过两年咱再生几个,不就是罚款嘛,咱认了。”
张秀没好气道:“你当我是猪啊,还再生几个,两个,就两个,要生你自个儿生去。”
汪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问傅松:“你二哥咋这么牛皮哄哄的?”
傅松笑道:“其实我觉得我二哥说得对,有条件就该多生几个。哎,老同学,你也是一个孩子吧,我劝你再生一个。你想想,如果只有一个孩子,等我们都翘了辫子,孩子一个人多孤单啊。”
汪静被他逗乐了:“歪理邪说。你是大学老师,我是医生,咱俩可都是公职人员。公职人员超生,啥后果你肯定知道。”
傅松撇撇嘴道:“大不了不干了呗。”
汪静看看傅冬,又看看傅松,摇摇头说:“以前还觉得你们哥俩不太像,现在我终于觉得你俩是亲兄弟了。”
第二天中午回到石河村,张秀抱着儿子,昂首挺胸地住进了婆婆家。
杨巧兰不敢再闹幺蛾子,上次张秀头胎生了个女儿,她以已经分家为借口,愣是没过去伺候月子,差点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
炕还没烧热乎,乡亲们络绎不绝地上门看孩子。
傅松嫌吵得慌,就一个人出了门。
“老三,你媳妇儿呢?”
“对呀,你娘整天唠叨说你过年肯定带媳妇儿回来。”
“老三,你今年二十七了吧,还不说媳妇儿?”
……
傅松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口应付了两句,然后灰溜溜地跑回家。
在门口碰到杨巧兰,傅松心里慌的一批,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回学校。
这两天杨巧兰刚抱上大孙子,光顾着高兴去了,还真把傅松的婚事给忘了。
傅松提心吊胆地在家又呆了三天,然后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返校了。
看着傅松坐上老二的自行车渐渐远去,杨巧兰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孩子大了不中留,她还得过自己的日子不是。
收拾完桌子,把碗洗了,给猪圈里添上食料,顺手抓了把麦子撒到地上,嘴里咕咕咕的叫了两声。
两只大公鸡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来。
“赶紧吃,别浪费!”
转身进了屋,把傅康的尿布端了出来,路过傅松房间门口时,杨巧兰盯着房门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又让小兔崽子蒙混过去了!”
第八十九章 出国的理由
还是和去年暑假一样,傅冬把傅松送到乡里,两人站在路边等班车。
傅冬已经把手上的那批手表都出手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赚了七千多块钱,这更加坚定了他南下深镇的决心。
“老三,去了学校再给你同学挂个电话确认一下。”
傅冬后天的火车,时间太紧没搞到通行证,进不了深镇,虽然傅松说有人会把货送到羊城火车站,但他心理还是没底。
“二哥,你就放心吧,保准给你办的妥妥的。”
傅冬看到班车来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赶紧找个对象吧,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你这次是运气好,咱娘光顾着傅康了,让你小子钻了空子,等下次回来你就没这么走运喽。”
傅松不满道:“你就不能不提这事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人说不了你,也只有我说你。行了,上车吧,自个儿心里要有点数。”
“知道了。”
下午回到学校宿舍,里面空荡荡的,孙绍宗的铺盖都卷起来,装在尼龙袋子里立在床上。
这个学期清、北两校的支援老师将留在首都,未来的半年时间,这个宿舍属于傅松一个人的。
外面天气不错,傅松把被褥拿出去晒晒太阳,刚把被褥搭在走廊的栏杆上,突然感觉有水珠从楼上滴下来。
“谁?谁这么缺德!”傅松一边骂着一边把头探出栏杆往上看,顿时愣住了,居然是梁希,她怎么回来了?
梁希听到骂声后也探出头,正好跟傅松四目相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希闹了个大红脸,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刚才晾衣服时确实没考虑那么多。
赶紧将衣服挪到一旁,问傅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门。不是,梁书记,你现在不应该留在首都吗?怎么又回来了?”此时傅松内心的好奇和惊讶,胜过了被褥被淋湿的愤怒。
梁希趴在栏杆上说:“我又申请过来了呗,或许以后我会留在沐大。”
“啥?你还打算留在沐大?”傅松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你没发烧吧?”
梁希说:“哪里都一样,沐大不好吗?”
傅松撇撇嘴,这话让他怎么接?
沐大好是好,但得跟谁比,现在跟省内的其他高校都比不了,更何况跟北大比……,没法比。
只能感慨一声,城里人真会玩!
梁希从四楼俯视着傅松,感觉他像一只伸长脖子的鹅,笑着问:“你脖子不酸吗?”
经她提醒,傅松还真感觉脖子有点酸,说:“以后洗衣服注意点,先看看下面有没有人晒被子。我算是倒血霉了,今晚得睡湿被褥了。”
梁希一脸歉意说:“你没有备用的被褥了?”
傅松表情夸张地说:“家里太穷,就这一套被褥还是我娘省吃俭用置办的。”
梁希啐了一口:“糊弄鬼呢。”
跟傅松共事一个学期,傅松什么情况她这个团支部书记基本清楚,跟富裕不搭边,但跟穷更搭不上边。
傅松哈哈笑道:“跟你开个玩笑,没事儿,老子什么苦没吃过,高中的时候还睡过床板呢。”
“你皮糙肉厚呗。”梁希笑嘻嘻道,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有吹风机,你等着,我帮你吹。”
傅松:“……。”
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很快,梁希就抱着一把电吹风跑了下来,“愣着干什么,把东西拿屋里去。”
傅松瞅瞅外面西垂的太阳,估摸着太阳下山前肯定晒不干,索性就任由梁希折腾了。
见自己插不上手,傅松便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梁书记,你跟我说实话,放着好好的北大不待,干嘛又回来了呢?你别扯什么沐大是所好学校,三岁的小孩儿都不信。”
梁希头也不抬道:“我还以为能骗过你呢,我这次来沐大主要是准备考托福出国。”
傅松不解道:“就算是准备考托出国,留在首都不更好吗?沐城可没有考托的地方。”
梁希说:“我要是留在北大,下个学期的教学任务很重,相反来沐大,只需要负责学生工作。”
傅松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道:“你滴,大大滴狡猾!”
梁希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傅松,很认真地说:“傅松,我借着来沐大的机会,躲避繁重的教学任务,但最终为的却是自己的私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很……,很无耻?”
傅松似笑非笑道:“我还是不说了吧,免得把你打击得痛哭流涕。”
梁希苦笑道:“人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话果然没错。”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出国呢?”傅松还记得去年年底她说等她男朋友回国后就马上结婚,这才过了两个月,怎么就改主意了。
梁希拿着电吹风的手一顿,紧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才道:“前段时间他打电话回来,说博士毕业后不回来了。”
“拿到绿卡了?”
“没,只是工作签证。”
“是他主动要求你出国的?”
梁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然后你就义无反顾打算出国找他,跟他团聚?”傅松真想上前摸摸她额头,看看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梁希点点头,还是一句话不说。
傅松感觉很好笑,那个人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梁希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梁希故作糊涂,自欺欺人。
想想也是,两个人从大学开始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一直到现在,七八年的时间了,一个女人有几个七八年,更何况还是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七八年。
傅松不打算掺和这种事情,于是转过身靠着门望着橘黄色的太阳。
沉默了许久,突然听梁希说:“我不甘心,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
梁希的语气很平静,但傅松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女人一旦认真起来,就变成了一种陌生的动物……
“你是中文系毕业的吧,我记得中文专业好像没有公费留学的名额吧。”傅松觉得梁希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有心想给她降降温,泼泼冷水。
梁希抬起头,眼圈通红,说:“我可以自费。”
第九十章 夜
好傻好天真!
傅松怜悯地看着梁希,“就算你家里条件不错,可以支持你自费留学,但你一个学中文的能报什么专业?理工科想都不要想,还剩什么专业?语言?西方文学?你有把握吗?”
梁希捂着脸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傅松差点被她噎死,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考托出国?
“好好好,就算你最后出国了,然后找到他,再然后呢?他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
梁希眼睛里闪着泪光,说:“他不会的,肯定是我误会他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听着梁希逻辑混乱的话,傅松无奈地摇摇头,这娘们儿没救了……
傅松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因为跟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女人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
半夜里,傅松突然被一阵若隐若现的哭泣声吵醒,侧耳倾听,感觉是从东面走廊里传来的。
穿好衣服,循着声音来到三楼和四楼的楼梯口,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蹲在墙根,抱着头哭得稀里哗啦的。
“梁希?”借着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傅松隐约觉得这人有点像梁希。
梁希吓了一跳,抬起头看清楚来人是傅松,连忙用胳膊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傅松看她穿着一身睡衣,把头扭到一边,递给她一块手帕说:“大半夜的哭啥哭,扰人清梦。”
梁希接过手帕,用力地拧了拧鼻子。
呲……,呲……,呲……
每一声都让傅松一阵心疼,我新买的手帕啊,出师未捷身先死!
梁希终于感觉鼻子不那么痒了,紧紧攥着手帕,闷声道:“谢谢你!手帕脏了,我洗干净再还你。”
傅松连忙说:“不用不用,你留着吧。”
梁希感觉耳根滚烫滚烫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辈子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傅松开始给她浇灌心灵鸡汤。
梁希嗯了一声,却没有动,仍抱着膝盖蹲在墙根,“我回去也睡不着,要不你陪我说说话吧。”
傅松断然拒绝道:“您可饶了我吧,您啊,自个儿在这多愁善感吧。”
说完,转身就走。
“呜呜呜……。”
听到梁希又开始哭,傅松只好停下脚步,无奈道:“要不你回屋哭去?”
“不要,我一个人害怕。”
“得得得,你想说什么吧,我听着。艹,老子居然变成了妇女之友,真他娘的讽刺!”
“粗鲁!”梁希一边哭一边朝他瞪眼,“你是老师,就不能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傅松气笑了,说:“你还有脸说我?瞧瞧你现在这副邋遢模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跟个女鬼似的,就你这样的还书记呢,我呸!”
“你!你……。”
“你什么你!”既然开喷了,傅松就不会半途而废,“为了个不要你的男人,你哭的死去活来的,还有没有点做人的自尊自爱?你爸妈要是知道他们的小棉袄这么作贱自己,不得伤心死啊。真是脑子进水了,神经病!”
“我……。”
“我什么我!”傅松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我要是你,就不会吃回头草,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可两条腿的男人有的是,你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是脑子进水了是什么?说你神经病一点都没冤枉你!”
“哇……。”梁希哇的一声哭,随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头往旁边一歪,整个人就栽向地面。
傅松吓坏了,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险之又险地把梁希接住。
卧槽卧槽,这娘们儿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老子还没喷过瘾呢,你他娘的就不行了。
“喂喂,梁希,梁希!”傅松没敢大声叫,生怕引来别人的注意。
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傅松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梁希高耸的鼻梁,傅松眼睛一亮,对,掐人中!
用力地掐了几秒钟,梁希幽幽地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傅松的模样才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她终于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你混蛋!”梁希一拳砸在他胸口上,“让你欺负我,你混蛋!”
傅松尴尬地笑笑,根本不敢还手,万一再把她气晕过去,那就不好办了。
“你还笑!混蛋,放开我!”梁希挣扎着爬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四楼走去。
傅松不放心,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抽了抽鼻子,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钻入鼻孔,很好闻。
“你跟着我干什么!”梁希回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傅松没好气道:“我怕你再栽地上。”
梁希觉得自己今天好委屈,鼻子又开始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闷声道:“假惺惺的,用不着你管!”
“那我真不管了?”傅松作势要走。
“你……,我刚才就说嘛,你就是假惺惺的,骗子!”
“不可理喻!”傅松看着她急促起伏的胸口,连忙把头扭开。
“你看,被我说中了就心虚地把头扭开。”
傅松有些欲哭无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还走不走?不走我可回去了。”
梁希瘪着嘴说:“你凶什么凶?就会欺负我。”
“行行行,我不凶,我求你赶紧回去吧,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你送我?”
“我他娘的……,好好好,我不说脏话,对,我送你!”
看着梁希关上宿舍门,傅松长长地舒了口气,用力地揪揪头发,刚才老子就不该出来!
刚要转身离开,梁希打开门探出头,说:“谢谢你!”
没等傅松反应过来,房门砰的一声重新关上。
“神经病……。”
……
下半夜傅松睡得很香,还做了个梦,第二天早晨起来就开始洗衣服。
刚把洗好的衣服挂到走廊的栏杆上,就听到头顶传来梁希的声音:“洗衣服呢。”
傅松抬头看了一眼,感觉梁希今天有点怪怪的,跟平时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他就没多想,随口道:“嗯呐,你也洗衣服?”
“睡衣脏了。”梁希红着脸说道。
傅松突然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浮现出昨晚梦中的情景。
梁希看他又像昨天那样仰着脖子,活脱脱的像只呆头鹅,不禁笑道:“哎,你吃过了吗?”
“刚起来,上哪吃去。”
“一起去?”
“好啊。”
“那你等我,我换身衣服。”
“麻溜点,给你五分钟,过时不候啊。”
梁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