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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激荡年代全文阅读

作者:哗啦啦下雨     重启激荡年代txt下载     重启激荡年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不得不战

    快速浏览完萧竹梅的大作,傅松脾气再好也不禁怒火中烧,再说他跟老娘杨巧兰一样,脾气就从来没好过。

    在这篇新鲜出炉的论文里,萧竹梅一开始就提到傅松9月份发表的那篇论文,然后将傅松夸奖了一番,紧接着就是但是了。

    “但是,对于傅松同志有关粮食减产原因的见解和观点,我们认为是值得商榷的。”一句话就定下了论文的基调。

    之后,萧竹梅开始对傅松的观点逐一进行批判驳斥,最后得出的结论不出傅松所料——今年粮食减产的根本原因并非傅松所说的农业政策不当,而是建设占用耕地监管不严。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啊?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萧竹梅啊萧竹梅,我真被你清纯的外表给蒙骗了,没想到你也是个叛徒!

    嗯,还是个女叛徒!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让你这个女叛徒尝尝辣椒水老虎凳皮鞭的滋味儿!

    顾永光看他面色不断变幻,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切齿,但就是一声不吭,于是冷笑一声,问道:“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就没点反应?”

    “什么反应?”傅松装傻充愣道。

    其实在看到论文标题的第一时间,傅松就想回去好好研读一番,然后洋洋洒洒地写出一篇反驳文章。

    可马上他就打消了念头。

    不是他不想这么干,而是不敢!

    真以为这篇文章是萧竹梅自个儿写的?退一步讲,即使是萧竹梅亲自执笔写就,但论文里的观点是谁的意思,圈内人谁不知道?

    顾永光恨铁不成钢道:“你小子还跟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平时的胆量哪去了?嗯?被狗吃了?”

    “顾主任,嘿嘿,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怎么行?”傅松自忖脸皮够厚,任由顾永光的唾沫喷到脸上,却依旧无动于衷。

    顾永光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傅松委屈道:“顾主任,您这是要逼良为娼,不不,逼我上梁山啊!”

    拍拍傅松的肩膀,顾永光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小傅啊,不是我非要逼你。你好好想想,现在这单单是你个人的事情吗?”

    傅松悚然一惊,是啊,事情发展到公开论战的地步,就已经超出了个人的范畴,而是上升到单位之间荣誉之战。

    傅松现在是沐城大学的人,那篇论文的通讯地址也是沐城大学,所以他现在代表的是整个沐城大学的脸面,代表的是沈校长的脸面,代表的是地理系和顾永光的脸面!

    至于他的脸面,现在已经不属于他这个自然人了。

    想通了这一点,傅松问道:“顾主任,那我就再写篇论文跟他们干一场?”

    “要不然呢?难道你还跑首都去跟人家决斗?干他娘的,居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老子……,咳咳,小傅,我是坚决支持你的,我们沐大更是你的坚强后盾。我就一个要求,给我驳倒他们,打赢这场论战!”

    卧槽卧槽,老顾你说脏话了!

    看着傅松目瞪口呆的模样,顾永光老脸一红,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实在不应该。

    轻轻咳了咳,顾永光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傅松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这场论战如何定性?有什么底线?不会扩大化了吧?”

    顾永光满意地看着傅松,孺子可教啊,这小子懂事儿又有分寸,绝不盲干。

    先问事情的性质,这是讲政治;再问底线,这是讲原则;最后问规模,这是讲大局。

    懂得讲政治、讲原则、讲大局的人,顾永光见过不少,但像傅松这么年轻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这样的人搞学术研究有点可惜了……。

    “我来之前见过沈校长了,沈校长定下来一个基调,那就是将此次论战局限于学术研究领域,要做到不卑不亢,有理有节,不搞人身攻击,不搞扩大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听从指挥。明白了吗?”

    傅松自信地道:“明白了!有这样明确的大方向,我心里就有底了,嗯,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给我们沐大,咱们地理系,还有您丢脸!”

    顾永光越看他越觉得满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再想想,还有什么困难?”

    傅松说:“我需要大量的资料,希望能得到学校的支持和帮助。”

    顾永光大手一挥道:“没问题,只要你想要的,沈校长都会出面帮你协调。但我得提醒你,有了这么大的支持,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傅松挺胸抬头,斗志昂扬道:“顾主任,我有必胜信心!”

    “好好好!”顾永光就喜欢他这种闯劲儿,“打赢这一仗,我给你办庆功宴!”

    傅松嘿嘿笑道:“顾主任,那你就赶紧攒钱吧。”

    顾永光哈哈大笑:“你小子,在这里将我军呢,老子有钱,用不着你操心!”

    办公室里的老师听到顾永光爽朗的笑声,都惊讶得不得了,尤其从清、北两校来的支援老师,纷纷询问曲同才和季满江傅松跟顾主任什么关系。

    曲同才和季满江对视一眼,颇为默契地打起了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不敢说。

    难道说傅松是靠拍顾永光的马匹上位的?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纯粹找死嘛。

    虽然刚开始他俩确实对傅松有意见,但处的久了,就连他俩都被傅松带坏了,也会偶尔拍拍顾永光的马屁。

    再说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傅松志不在地理系,更不在教学上,不仅不会跟他俩有利益冲突,说不定以后他俩还要看傅松脸色吃饭呢。

    这样的人,他俩能在背后乱嚼舌头吗?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纷纷向傅松行注目礼。

    曲同才笑着问:“小傅,顾主任又给你安排艰巨任务了?”

    傅松故意苦着张脸说:“别提了,估计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我得闭关了。”

第六十二章 战略选择

    季满江好奇地问:“啥任务需要这么长时间?”

    傅松把手里的《经济研究》扔给他:“老季,你自个儿看吧。我现在一想起这事儿就觉得抱屈,太欺负人了!”

    其他几个同事一起围到季满江身旁,探头看起来。

    季满江扫了一眼目录,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大声地念道:“关于今年粮食减产原因的一些问题——与傅松同志商榷!乖乖,小傅这是出名了!萧竹梅,哎呦,看名字还是女同志呢。哪个单位的?”

    “萧竹梅?难道是计委的萧竹梅?”

    季满江翻到论文正文处,作者下方的单位果然是国家计委,抬头问道:“小张,你认识她?”

    张晓春说:“何止认识,在我们80级,萧竹梅算是大名鼎鼎的了。她是数学系高材生,同时也是学校辩论队的主力,以思维敏捷、逻辑缜密而闻名,毕业后听说进入计委,至于哪个司就不清楚了。”

    傅松在一旁听了直咂舌,乖乖,萧竹梅看着娇滴滴的,居然是个搞数学的灭绝师太,还是辩论队的主力成员,难怪那天自己本来已经让打乱了她的节奏,却很快被她反转,甚至将自己差点逼到墙角。

    如果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萧竹梅那天绝对就做不到全身而退!

    傅松能做到,那是因为他两世为人,上辈子不知道跟多少猴精猴精的东西勾心斗角,这才磨练出来的。

    如果换做上辈子刚毕业的自己,估计在萧竹梅面前最多就是一合之敌。

    这个对手不简单,自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要打起一万分的精神。

    季满江抑扬顿挫地读起萧竹梅的文章,渐渐地,大家看傅松的眼神都变了,不是羡慕,更不是佩服,而是怜悯。

    张晓春犹豫了一下,对傅松说:“老傅,节哀……。”

    另一个北大的支援老师,教自然地理的徐跃进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小傅啊,加油!”

    剩下的两个,教地图测绘的刘兴国,教地理信息系统的赵志,也都向傅松表达了同情。

    刘兴国和徐跃进虽然年纪比较大,萧竹梅上学时他们已经毕业当老师了。但都在同一个学校,多多少少听说过萧竹梅的大名,在他们看来,傅松这一战没有任何胜算。

    且不提萧竹梅背靠着计委这座大山,就算不考虑计委这个因素,光凭她在辩论队战无不胜的名头,他们也不会认为傅松会赢。

    季满江见从首都来的同事们未战便先言败,心里颇不是滋味,合上书用力地一拍桌子:“小傅,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他娘的,老子还不信了,咱们沐城大学出来的人,还能被这点小小的困难给吓到了!”

    曲同才立马接上,“对,小傅,我也支持你,他要战,那便战,没什么好怕的!”

    被季满江和曲同才这么一鼓动,北大来的四个同事也不好再说丧气话。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都是沐城大学的人,而且他们不认为萧竹梅是自己人,因为萧竹梅毕业后就离开了教育系统,在他们这些教育系统内的人看来,她已经算是外人了。

    傅松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引发了大家的同仇敌忾,真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同事们都表态了,傅松也不跟他们客气。

    “老张,这两个周的四节专业课你帮我代一下,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请你喝酒。”

    “包我身上!”张晓春答应得非常痛快。

    “小傅,你这就不对了,光请小张喝酒,合着我们没帮上忙,你就不管了?”

    “没有的事儿!”傅松大笑道,“一起!等我把萧竹梅这小娘们儿收拾了,到时候不醉不归!”

    “哦?”几个男人用男人都懂的眼神互相看看,“哈哈……,小傅,你太坏了!”

    “你们啊,思想太龌龊了!”傅松绝对不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结成了统一战线,扫清了后顾之忧,傅松接下来就心无旁骛地闭关写论战文章了。

    平时就在宿舍里,需要查资料时就去泡图书馆或者各系的阅览室。

    有些最新的数据找不到,傅松就直接把任务扔给葛寿文,通过他转告沈校长。

    傅松做这些相当理直气壮,因为这是沈校长答应的条件。

    很快,所需的数据通过传真,从全国各地流水般地汇集到傅松手头上,在这个过程中,傅松再一次见识了沈校长的能量。

    傅松一边整理数据,一边思索论文的思路。

    是跟萧竹梅针锋相对呢,还是像教员说的那样,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两种战略各有利弊,前者简单直接,只需要针对萧竹梅论文中的观点一一批驳,工作量比较小,但存在格局小、站位低的问题。

    打个众所周知的比方,人被狗咬了一口,你要是直接反咬回去,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物种段位,成了跟狗一样的东西?

    高中的政治课上就讲过,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或者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动物,就在于人能制造并使用工具进行生产劳动。

    所以,人被狗咬了绝对不能像狗一样通过撕咬来反击,而是要找根打狗棒,朝着狗最薄弱的地方狠狠地敲一棍子。

    后一种战略的优势就在于出其不意、借力打力,不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瞄准对方的弱点,发动连绵不绝的攻势,让对方无法获得喘息之机。

    这两种战略摆在傅松面前,让他一时之间难以取舍,到底使用哪个?

    从理智上傅松更愿意采用针锋相对的战略,但从感情上,他更愿意采用教员的思想,争取一棍子把萧竹梅敲瘸了,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彷徨了整整两天,直到他看到温铁军的一篇论文时,突然想到了温铁军的一句名言,“如果8亿人给2亿人搞饭吃的局面不改变,中国永远别谈现代化”。

    这句话说的正是眼下国内农业的现状,生产效率低下。

    全国10亿总人口,其中8亿农民,2亿城市居民或者所谓的工业人口。

    8亿农民种地却只能养活2亿的工业人口,这是对人力资源是极大的浪费。

第六十三章 请客

    如果8亿人给2亿人搞饭吃的局面不改变,中国永远别谈现代化。

    这句话所指出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农业问题,也不是简单的粮食问题,而是上升到了国家整体战略问题,城市化、工业化如何发展的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论战,格局大,站位高,又契合改革开放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原则。

    刹那间,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璀璨的阳光穿过裂隙,照耀在漆黑的大地上。

    思维的缝隙一旦被打开,就如蚁穴决堤,再也无法阻止思路的奔涌。

    “对于中国这样人均仅有约1.5亩耕地,且人口占世界1/5的发展中国家而言,粮食不言而喻是个永恒的问题。但也正因为人地关系高度紧张这种基本国情矛盾、小农村社经济这种基本生产关系,是制约粮食生产与供给的主要问题,所以,粮食问题切不可单纯看作粮食生产上的问题,而应纳入整个农村改革与发展的系统之中综合考虑……。”

    准备了将近十天,傅松终于落笔了,而一旦落笔,就再也停不下来。

    “……经济建设不可避免地占用耕地,在可预见的未来,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建设占用耕地的情况将愈发普遍,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在实行严格保护耕地国策的基础上,提高耕地质量,提高亩均产量,才是解决粮食减产问题的根本途径。”

    ……

    傅松这篇论文的思路非常简单,既然萧竹梅认为建设占用耕地是粮食减产的根本原因,傅松就暂且认为她是对的,然后以此为出发点进行情景模拟:随着经济社会不断发展,建设占用耕地的问题将越来越严重,直至耕地面积减少到一个举国上下无法忽视的水平。

    到那时,耕地面积不能再减一分,也无法再增一分。减一分就吃不饱肚子,增一分经济发展将受到制约。因此,在耕地面积不变的情况下,只有采取提高耕地质量,从而提高单产的方法,才能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

    最后,傅松根据这一情景模拟的结果,提出自己的观点:既然未来无论如何都要提高耕地质量,提高单产,那为什么不从现在开始做呢?

    耕地质量的提高,亩均产量的提高,都少不了农业现代化的进步,少不了国家的政策扶持和补贴,更少不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论文最后还是落到了年初农业政策失当上,粮食价格双轨制的形成,极大打击了农民的积极性,农业生产补贴的取消,导致了农业生产力的退化,多种因素综合叠加,最终造成了今年的粮食减产。

    完稿后修改了两遍,傅松把论文投了出去,时间已经倒了1986年的元月二十。

    论文投出去后,傅松算是出关了。

    上一场雪还没化完,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白天化,晚上冻,这么一交替,地上的雪又硬又滑。

    来到地理系办公室,看到大家在,傅松趁机宣布请大家喝酒。

    张晓春摸着肚子说:“这一个月可把我累惨了,老傅,酒得喝,但最重要的是要有硬菜,我得好好补补!”

    “你这不是打我脸吗?在沐城喝酒没有硬菜那还叫喝酒吗?不信你问问邵姐。”

    邵青笑道:“咱沐城或许别的不行,就是人实在,小傅说的对,喝酒不配硬菜让人笑话没诚意。”

    赵志说:“我要求不高,一人发个猪后肘子抱着啃……,哎呀妈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打住打住,我的口水也快流出来了,哈哈……。”

    “什么时候去?”

    “下周期末考试,到时候肯定忙。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下班就去。今天要是吃不上后肘子,明天上班都没力气。”赵志对猪肘子念念不忘,估计下午都没心情上班了。

    邵青有些问难道:“小傅,我就不去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傅松知道邵青家的情况,大女儿上初二,小儿子上小学五年级,她丈夫是个片警,平时就挺忙的,腊月春节前更是忙得天天不着家。

    “邵姐,这算啥事儿,把大侄女大侄子一起叫过来,也省得你回去给他们做饭了。”

    邵青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再说明天他们还要上学,小傅,听姐的,下次你再请客我一定到场!”

    “行,下次咱们定个周末,到时候把姐夫也带上。”傅松看她态度坚决,就没再劝。

    吃饭的地方定在上次跟梁希一起吃海鲜的那家,傅松后来又打过几次牙祭,跟老板两口子还算熟悉。

    傅松一马当先地掀开棉布帘子,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冲散了身上了寒气。

    “真他娘的暖和!”傅松在门口躲了躲脚,将鞋底的积雪抖落,“老胡,来生意了。”

    听到声音,胡老板两口子从里间出来。

    “傅老师来了,快坐快坐,哎呦,这么多人,你这是要请客?”

    “嗯呐,都是我们地理系的老师。”

    扫了一眼小饭馆,傅松笑道:“呦呵,我们还是头客。”

    胡老板解释说:“这段时间天太冷,生意不好。”

    老板娘忙着招呼客人,“各位老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傅松笑着道:“嫂子,最近收了啥好东西?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今天我请客,你要是把好东西都藏着掖着,以后我可不上你这来了。”

    老板娘表情夸张道:“傅老师,瞧你这话说的,我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不是?昨晚上我娘家兄弟送来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今天上午收了一只野鸭子,还活蹦乱跳的呢。你要什么?”

    傅松摆手说:“我都要了。”

    “都要了?”

    季满江插话道:“小傅,吃不了这么多,太浪费了!”

    傅松说:“咱们六七个大老爷们儿还吃不了?就算吃不了打包带回去吃。嫂子,都要了。”

    老板娘高兴坏了,“好嘞!还喝点啥不?”

    傅松问大伙儿:“你们呢?想喝啥就跟老板娘说。”

    曲同才说:“大冷天里整点白的好,暖身子。”

    刘兴国点头附和:“老曲说的对,以前我们出野外搞测绘,每个人都得带着二锅头,冷了就喝上两口,舒坦!”

第六十四章 拼桌

    “那就整点白的。”傅松拍板道,看到赵志,突然想起他要吃猪肘子,于是又问老板娘,“有猪肘子吗?”

    老板娘苦着脸说:“傅老师,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猪肉都涨到了两块钱,我这小店有大半个月没敢进猪肉了。”

    大家伙儿都惊呆了,“啥?猪肉都两块钱了?前不久不是才一块七八毛吗?”

    老板娘说:“一块五那都是老黄历了,那是上个月的时候。”

    曲同才砸吧着嘴感慨道:“这肉价跟坐了火箭似的蹭蹭往上窜,就我们那点副食补贴,估计一个月吃不了几顿肉,以后要过苦日子喽。”

    老板娘端来花生南瓜子,接上话道:“可不是么,从今年年中就一路涨,上个月还是一块六七毛钱,大半个月又涨到了两块,咱们老百姓真吃不起。都是自家种的东西,你们别嫌弃。”

    傅松问:“嫂子,最近有没有人抢购猪肉?”

    “嘿,哪能没有!”老板娘一拍大腿,“也是赶在年底这个节骨眼儿上了,好家伙,猪肉刚涨到两块钱,第二天上午供销社就卖脱销了。”

    傅松笑呵呵地看着老板娘,“嫂子,你就没买点猪肉备着过年?”

    老板娘尴尬地笑笑:“买是买了,不过我们是留着过年吃的,不往外卖。”

    傅松说:“要不这样吧,今天你匀一个后肘子出来,过两天我卖一整头猪给你,咋样?”

    老板娘愣了一下,脸色不自然道:“呵呵,傅老师,你真会开玩笑。”

    “哈哈……。”曲同才几个大笑起来,“老板娘,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你们不都是沐大的老师嘛。”

    “那你知不知道他还是沐大校办养猪场的厂长?”

    “啊?”老板娘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是养了1500头猪的那个养猪场?”

    沐大养猪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整个沐城,她就在沐大旁边开饭馆,不可能不知道。

    “傅老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你匀几个肘子我就许你几头猪,嫂子,这个生意不亏吧?”

    “不亏不亏!我也不贪心,给你们匀两个后肘子,咋样?”

    “那就是两头猪,没问题!”

    赵志连忙伸手拦住老板娘,对傅松说:“老傅,算了算了,这肘子今天就不吃了,先给你记账上,到时候连本带利地还我。”

    傅松笑道:“别到时候了,过会儿我直接把你扔猪圈里,让你吃个够!”

    赵志竖起大拇指:“你够狠!那我今天就不跟你客气了,吃穷你!”

    “小傅,你这么干不会有事吧?”季满江是个老实人,这种公器私用的事儿他想都不敢想。

    “老季,你啥都好,就他娘的胆子太小!小傅又不是白送给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任谁都挑不出错来。”曲同才恨不得掰开季满江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季满江嘀咕说:“我觉得还是注意点好。”

    傅松笑道:“老季,我心里有数。不过你和老曲正好提醒了我,再过半个月左右养猪场的生猪就能出栏了,这么多猪怎么卖是个问题。”

    “是啊,要是百八十头还好说,一千五百头,啧啧,放到过去那就是一个团的兵力,黑压压的一片。”赵志是军中子弟,说话和行事风格相当豪爽,否则也不会提议一人一个猪后肘子抱着啃。

    “所以我有个想法,就是养猪场跟这些饭馆合作,定向供应。”

    傅松话音刚落,赵志马上点头说:“这法子听起来不错,你省时省力,饭馆也有个稳定的货源。老傅,你这脑子咋造的,怎么这么好使?还不快介绍下经验?”

    傅松嘿嘿笑道:“那得回炉重造。”

    赵志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笑骂道:“去你的!”

    徐跃进说:“之前有传言,说小傅开班会的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学生们还给他整了个傅松语录,今天我才知道传言不假。”

    傅松瞪着眼睛道:“还有这事儿?谁整的,我得跟他们讨要版权费!”

    “啊……,哈哈!”

    几个人吃着花生南瓜子,吹着牛,倒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野鸡炖蘑菇。”老板娘端上一个大瓦盆,野鸡肉和蘑菇堆得冒尖,“野兔还要等会儿,肘子做得晚,还得等一个钟头。”

    傅松说:“我们慢慢吃,慢慢喝,不急。”

    “好嘞,对了,野鸭肉也好了,我这就端过来。”老板娘相当爽利,说完转身就走。

    大家正要动筷子,两个女人挑开门帘走进来,放进一股寒风,让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其中一个解开遮着脸的围巾,傅松一眼认出来,朝她招招手道,“梁书记,这么巧,你也来吃饭?”

    梁希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傅松,笑道:“是啊,够巧的。嗬,张晓春同志你们也在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值得你们地理系全体出动?”

    张晓春指了指傅松:“老傅闭关结束,我们出来庆祝一番。”

    梁希和她同伴也都是北大的,自然跟张晓春几个熟得很,省得傅松介绍了。

    倒是梁希给他和曲、季三人介绍了她的室友,宋颖,英国语言文学专业的讲师。

    老板娘端着一盆野鸭肉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梁希后一脸歉意地说:“大妹子,你们来晚了,备的肉都卖光了,要不你们到别家看看?”

    傅松插话道:“梁书记,如果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梁希看了一眼桌上的野鸡炖蘑菇和红烧鸭肉,好笑道:“算了,都不够你们吃的,我俩还是去别家吧。”

    “别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去别家也不一定有吃的”,傅松拖了一条长凳过来,拍拍凳面,“还愣着干啥?非得我求着你们才行?”

    梁希和宋颖对视一眼,说:“你们过会儿要是吃不饱,可不许怪我们。”

    张晓春笑道:“梁书记,今天傅松难得大方一次,还有好几个菜没上呢,你就放开肚子吃吧。”

    “那我得多吃点,宋颖,别跟傅松客气,咱们吃穷他!”

第六十五章 八卦之心

    桌上多了两个女同志,气氛比之前更加热闹了。

    喝了一圈酒,梁希一张脸红扑扑的,隔着宋颖问傅松:“刚才听张晓春说你闭关,闭什么关?这一个月每次开会你都不来,也不跟我请假。去宿舍找你,孙绍宗又说你在图书馆,去图书馆也没见着你人影儿,搞得我都以为你失踪了呢。”

    傅松夹了一筷子蘑菇,说:“写论文呢,估计我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梁希恍然大悟,眼睛里满是笑意:“萧竹梅?你可真够倒霉的,我都毕业好几年了,但也听过她的大名。”

    “倒霉?也许吧。”傅松滋溜了一口酒,岔开话题问:“你刚才说毕业好几年了,你哪一级的?”

    “78级,怎么了?你以为我哪一级的?”

    傅松手一抖,杯子里的酒洒了出来,愣愣地看着梁希,“你78级的?看着不像啊,我还以为你去年刚毕业……。”

    梁希抿嘴笑道:“我就当你夸我年轻了,谢谢哈!”

    宋颖乐得抱着梁希说:“哎呦,笑死我了,就你这老妖婆还有人夸你年轻,哈哈……。”

    “你又欠收拾了!”梁希跟宋颖闹做一团,直到宋颖求饶,她才作罢。

    宋颖理了理被梁希弄乱的衣服,对傅松说:“傅老师,你别被梁希的妖艳外表迷惑了,她呀,今年都二十……。”

    梁希急忙捂住她的嘴,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试试看,今儿要是敢说出来,我就……,哼哼!”

    宋颖掰开梁希的手说:“你这人没意思,真没意思。我比你大一岁都还没觉得自个儿老,你倒是矫情上了。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女人要想保持青春,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的心态。”

    梁希白了她一眼:“你那是没心没肺,对自己不负责任!”

    傅松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同志争得面红耳赤,多少有些挠头,这种女人之间的理念之争,就是争论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老子还是喝酒吃菜吧。

    宋颖反驳道:“老娘这叫活在当下,趁着年轻还没嫁人生孩子,抓紧时间享受美好人生,臭男人有啥好的,亏你还惦记着他。我要是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傅松的耳朵瞬间竖起来,卧槽,宋颖这番话信息量很大呦,又是臭男人,又是他,又是有多远滚多远,合在一起不就是一部狗血言情剧吗?

    乖乖,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才惦记着男人呢,我没有!”梁希心里有些着恼,平时在宿舍里说说也就罢了,今天也不知道酒喝多了还是怎么了,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

    不过梁希也知道宋颖的为人,心肠不坏,很讲义气,唯一的缺点就是长了一张大嘴巴,特爱八卦,还有点大女子主义。

    所以尽管心里不爽,梁希也不愿跟她在这里吵吵,寻思着等会了宿舍再跟她计较。

    “我本来就惦记男人,尤其长得帅的,比如……”,宋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扫荡着几位男同志,最后目光停留在傅松身上,“嗯,矮子里拔大个,傅老师就勉强凑合吧。”

    一句话把包括傅松在内的所有男老师打击得体无完肤,而傅松最为愤怒,老子英俊无比,怎么到了宋颖的嘴里,就成了“勉强凑合”?

    凑合你妹啊凑合!

    一瞬间,宋颖在傅松心里的印象就一落千丈,没错,老子就是这么小心眼儿!

    梁希顺着宋颖的目光看向傅松,只见傅松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忍不住笑出声。

    活该!

    听到梁希的笑声,傅松的脸更黑了,扫了她俩一眼,“你俩闹扯上我干啥?我说宋颖同志,我没得罪你吧?”

    宋颖笑嘻嘻道:“人家夸你你还不乐意,得,那我还是夸赵志吧。”

    赵志吓得直摆手:“姐,你是我亲姐,求你高抬贵手,手下留情,小弟感激不尽!”

    “哈哈……。”

    让赵志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突然又变好了。

    宋颖指着赵志道:“这话姐爱听。听说你还单身,等过两天回了首都,姐给你介绍几个小师妹,保准让你眼花缭乱。”

    赵志嘿嘿一笑:“那敢情好。”

    ……

    老板娘匀的两个猪后肘子到底没吃成,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不下了。

    加上梁希、宋颖两位女同志,一桌人喝了4斤白酒,两只野鸡、一只野鸭、两只野兔,还有老板娘送的四盘家常小菜。

    至于两个猪后肘子,傅松让梁希拿回去一个,给女老师们打打牙祭,自己拿回去一个明天再吃。

    出了饭馆,冷风一吹,傅松赶紧裹紧大衣,跺了跺脚,骂道:“他娘的,上冻了,大家当心点。”

    男同志们都喝得有点晕,互相搀扶着走在一起,傅松不放心两个女同志,就稍微落后了几步在旁边照应着。

    梁希跟宋颖说了会儿悄悄话,扭头问傅松:“这顿饭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咋了?怕把我吃穷了?”傅松笑着道。

    梁希说:“我刚才跟宋颖商量了,你看看该给你多少钱?”

    傅松有些无语道:“梁书记,你这是故意打我脸啊,这点钱我还是有的,钱嘛,就是个王八蛋,没了再挣。”

    梁希笑道:“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得,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这才对嘛。卧槽!哎呦……。”傅松脚下没注意,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哈哈……。”宋颖拍着手笑起来,“让你吹牛,遭报应了吧。”

    “你这人……”,梁希无奈地看了宋颖一眼,弯下腰想把傅松扶起来,刚来到傅松身旁,脚下也是一个踉跄。

    “啊!”梁希大惊失色,慌乱中紧紧闭上眼睛。

    “哎呦!”傅松刚要爬起来,结果正好成了梁希的肉垫子,屁股还火辣辣的疼着呢,肚子又被梁希的胳膊肘子捣了一下。

    两个人在雪地里手忙脚乱地分开,然后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宋颖在一旁都看呆了,又好笑又好气,“你俩够可以的,这就对上眼了,行了行了,我就当没看见,你俩继续。”

    傅松费力地爬起来,又把梁希拉起来,没好气地对宋颖道:“宋颖同志,没有你这样幸灾乐祸的,我刚才那是太疼了,一时没回过神来,你可不要瞎说。”

    宋颖看了看急赤白脸的傅松,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梁希,眯着眼睛道:“我知道,我明白,你用不着解释。梁希,还愣着干啥,赶紧走啊。”

    “哦哦……,这就走。”梁希狠狠瞪了傅松一眼,扭头跟上了宋颖。

    傅松揉着屁股,不爽地看着梁希的背影,瞪我干啥,我哪儿得罪你了?

第六十六章 堵门闹事

    沐大的学生90%以上都是沐城本地人,外市的很少,外省的一个都没有,不用担心放假晚了回不去家,所以学校定于元月31日、也就是农历小年的前一天放假。

    放假前的一个星期是期末考试时间,傅松再一次翘班,没有参加监考。

    他翘班的理由相当强大——卖猪!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正是猪肉价格最贵的时候,一斤鲜猪肉涨到两块二毛钱,就这样还是有价无市。

    傅松觉得现在是卖猪的最好时机,早了价格到不了最高,晚了就错过了春节这个猪肉消费的黄金档期。

    但傅松又觉得猪不能随便卖,尤其是校办养猪场的猪更不能随便卖,即便他这个代厂长都无法做主,更确切地说是不敢做主。

    所以,他打算先去养猪场摸摸底,做到心里有数,然后再作计较。

    骑着车来到养猪场,远远地就看见养猪场大门口站了不少人,一个胖子正扯着大嗓门跟看门的王大虎争吵。

    有人闹事!

    辛辛苦苦干了半年,眼看着第一批生猪就要出栏,傅松也将迎来重生以来的第一个高光时刻,这个节骨眼儿上却有人来闹事,这简直是拿刀子捅傅松的眼珠子!

    尽管心里愤怒无比,但傅松没有冲动,在人群最外面支起自行车,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闹得最凶的就是那个死胖子,长得肥头大耳,粗短的手指头都快戳到王大虎脸上了。

    傅松看到王大虎被死胖子挤兑地连连后退,气不打一处来,王大虎你真是个怂包,别人都快骑到你脸上了,你他娘的还在跟他讲道理,不服就干啊!

    丢人,真给老子丢人!

    看来以后得狠抓思想教育工作了,要让厂里的没一个员工养成以厂为家的观念以及敢打敢冲的优良作风。

    对,就这么办!

    傅松正要挤到前面去,养猪场的保卫干事徐国庆带着人赶了过来。

    “干什么!想造反啊!闹事闹到我们沐大来了,你他娘的欠收拾是不?给老子往后退,我数到三,一、二……。”

    徐国庆三两句话就将死胖子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把场面控制住。

    傅松也不着急过去了,瞥了一眼旁边的络腮胡子。

    这家伙穿着一身西服,腋下夹着皮包,脚上却穿着一双布鞋,人模狗样的却又透着一股喜庆。

    傅松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络腮胡子,“大哥,你们在这干啥啊?前面咋回事?”

    络腮胡子借着傅松的火点了烟,“我们都是来买猪的,厂里不让进,说是厂长不在,让我们先回去。那个胖子非要进去,这不就吵起来了。你也是来买猪的?看这架势估计没戏了。”

    傅松不置可否,“这胖子很嚣张啊,什么来路?”

    络腮胡子撇撇嘴说:“听他刚才嚷嚷,说是卫生局什么领导的亲戚,人家背后有人,能不嚣张吗?不过我看他这次得栽个跟头,恐怕连那个卫生局的什么领导也要跟着吃挂落。”

    傅松装作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问:“哦?这话怎么说的?”

    络腮胡子对他的态度很受用,笑呵呵道:“这家养猪场是谁办的?沐城大学啊,你说沐城大学会怕一个小小的卫生局?开什么玩笑!这胖子仗着点关系,真把自己根葱了,纯粹脑袋被门夹了。”

    傅松赞同地点点头:“大哥,还是你拎得清。”

    络腮胡子却叹了口气:“能不拎清吗?那些拎不清的早就赔掉了裤子。我跟你说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求的是财,讲究的是和光同尘,和气生财,更何况以现在的猪肉行情,是咱们求着人家养猪场,而不是养猪场求着咱们。所以,有时候该低头就得低头。”

    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搞清楚了,傅松挤开前面的人,来到大门口。

    “傅厂长,你可算是来了!”王大虎看到傅松后,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你要是再不来,我这个传达室都快让他们给拆了!”

    说着,用手一指大门口的那群人,“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听到了风声,说什么咱们养猪场要卖猪,好家伙,昨个儿一大早就找上门了。我说您不在,厂里没人做得了主,可他们不听,这两天一直堵在门口。”

    傅松把剩下的一包烟都塞给王大虎,“老王,辛苦了!”

    大门口外,络腮胡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傅厂长?

    卧槽,刚才跟自己说话的居然就是正主啊!

    “你就是那个傅松?”说话的是那个死胖子。

    傅松未语先笑,“我就是傅松,听说你要买猪?好说好说。”

    胖子脸色好看了些,朝王大虎吐了口口水,“瞧瞧你们厂长的眼力劲儿,难怪人家做了厂长,你只能当个看大门的。”

    王大虎一张脸变成了酱紫色,气得胸膛像鼓风机一样上下起伏。

    想他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农,退休前在车间里连年被评为先进,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否则傅厂长也不会让他在传达室干接待工作。

    今天先是被人指着鼻子推搡,然后又被人吐口水,骂自己只配看大门,看大门怎么了,我一不偷二不抢,退休了也自食其力,你凭什么骂我!

    越想越委屈,王大虎眼珠子都红了,“我跟你拼了!”

    傅松急忙拉住他,就他这干巴巴的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上去也只有挨揍的份。

    “傅厂长,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锤死这个逼养的!”王大虎是真的怒了,以至于傅松都快拉不住了。

    徐国庆上前连拖带拽把王大虎拉到一边,交给护卫队员,然后将军大衣脱了扔到地上,挽起袖子就要揍人。

    傅松摇摇头示意他别急,扭头看向胖子,“你,道歉!”

    “啥?”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笑道:“你说什么?道歉?你脑子没烧糊涂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傅松的额头。

    傅松一把抓住胖子的手腕,“卧槽,打人了!大家伙儿都看见了吧,这死胖子先动的手,我这是正当防卫!”

    说完,一脚踹在胖子的膝盖侧面,没等胖子跪下,紧接着一膝盖顶在他肚子上。

    “嗷……。”胖子趴在地上发出杀猪似的叫声。

    他娘的,好久都没动手了,有点生疏了,就刚才那两下子差点没闪着腰。

第六十七章 有钱人真多

    亲眼目睹傅松干净利落地将胖子放倒在地,围在门口的人吓得呼啦一下散开了,生怕被殃及无辜。

    络腮胡子在最后面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傅厂长也是个狠人啊!

    蹲在地上,拍拍胖子的脸,傅松笑着问:“道不道歉?”

    胖子以为傅松又要动手,紧紧抱着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我道歉,我错了,求你别打了!”

    王大虎说:“傅厂长,算了算了,你堂堂一个大学老师跟这种人置气太掉价,不值当。”

    傅松一听,还真他娘的有道理,自己居然跟这种人渣动起手来,太他娘的掉价了。

    狠狠地在胖子屁股上踢了一脚,“赶紧滚!”

    安慰了王大虎两句,傅松转过身扫了一眼还在大门口的众人,“你们都是来买猪的?”

    没人说话,大家刚才都被傅松吓坏了,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和光同尘,和气生财,你好我好大家好,哪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

    再说他们这些生意人,哪个没被人骂过?

    “傅厂长。”

    傅松一看,居然是那位络腮胡子,笑着点点头:“是你啊,贵姓?怎么称呼?”

    络腮胡子连忙从皮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去,“傅厂长,我是芝阳县秦光粉丝厂的厂长,罗勇贵,这是我的名片,请你笑纳。”

    傅松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涌出了一股羞愧,他娘的,老子堂堂沐大养猪场的厂长居然没想到印名片,太不应该了,嗯,等春节回来就印。

    “原来是罗厂长,怎么,你也是来买猪的?”傅松心里有些纳闷,一个粉丝厂的厂长买猪干什么?

    “不买猪我来这干啥?”罗勇贵笑道,又从包里拿出专门用于招待的红双喜,“傅厂长,抽烟。”

    傅松没烟瘾,平时也很少抽,也就前段时间写论文时抽的多,搞得他这几天嗓子发痒,夜里痰多,所以对罗勇贵的红双喜就敬谢不敏了。

    见傅松不抽,罗勇贵小心翼翼地把烟塞了回去,“傅厂长,快过年了,大家伙儿都急着回家过年,你就给个准话呗,行就行,不行咱们也不在这耗着了。”

    傅松觉得罗勇贵挺直爽的,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跳到传达室的台阶上。

    “我叫傅松,是沐城大学校办养猪场的代厂长,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关系一直在学校那边,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诸位见个面。听王大虎同志说,你们有不少人昨天一早就来了,在这里我跟大家赔个不是,让你们久等了。你们的来意我知道了,我没意见,养猪不就是为了卖的嘛。”

    “太好了,傅厂长,我要50头大肥猪!”

    “傅厂长,我要30头!”

    “我要80头!”

    ……

    傅松背着手看着他们,心里面乐开了花儿,好啊好啊,你们尽情的喊吧,喊得越激烈,老子要价就越高,老子赚得也就越多!

    嗯?罗勇贵怎么不喊?

    傅松扭头问:“罗厂长,你要多少头?”

    罗勇贵好笑道:“要是喊有用,我保准比谁的嗓门都大。”

    傅松哑然失笑,这是个明白人。

    等大家都喊完了,傅松才笑着问:“都说完了?”

    “说完了。”

    “那现在轮到我说了。肯能有人听说了,我这里养了一千五百头猪,大家都是冲这个来的吧?”

    “那是,这个节骨眼儿也就你们这还有猪了。”

    “傅厂长,我是从胶县专门赶过来的,钱都带来了,早点卖给我,好让我早点回家过年啊。”

    “哦?你是胶县的?叫什么?你怎么找到这的?”胶县不是沐城市的,不过跟傅松的老家营县接壤,上辈子坐大巴出省往苏南走,胶县是必经之路,所以傅松对胶县比较熟。

    “我叫王大利”,王大利挤到前排,“我们村有个娃在沐城大学念书,去年阳历十月开学没多久往家里写信,信上提了一句。前两天我突然记起这事儿,就过来碰碰运气。”

    傅松暗自点头,机会都是留给有心的人,这个叫王大利的,显然是个有心人。

    “胶县买不到猪了吗?怎么跑这么远,你怎么运回去?”傅松不紧不慢地跟王大利聊了起来。

    傅松不着急,可底下的人却急死了。

    “傅厂长,有啥话等谈完生意,咱请你德月楼喝酒,叫上大利兄弟,慢慢聊,行不?”

    傅松指着说话的人,笑道:“你他娘的最猴急,小心我让你排最后。”

    “别介啊,傅厂长,你就是我祖宗!”

    “滚蛋,你多大岁数了?这不是咒我早死吗?”

    “哈哈……。”

    傅松拍拍手说:“好了,不开玩笑了,说回正事。厂里确实有1500头猪,不过只能卖一部分,剩下的还得打点关系户,这个请你们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

    “有多少我们买多少,不能让傅厂长你为难不是?”

    “只要你们理解就好。这样吧,想买猪的,就去找王大虎同志登记。”

    王大虎一听傅松提到了他的名字,腰杆子一下子挺直了,昂着头骄傲得像只大公鸡。

    大家纷纷向王大虎涌去,王大虎被挤得东倒西歪,脾气再好也忍不了,“别挤!谁再挤我就不给他登记了!都排好队,一个个来。”

    傅松很快就拿到了登记单,在心里算了一下,乖乖,登记的人数一共18人,却要买900多头猪,平均一人买50多头。

    按照200斤一头,每斤生猪一块钱,每个人最少要准备一万块钱。

    现在有钱人这么多?

    傅松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变了,那不是人,而是一个个的人形自走小金库。

    将单子折起来放进包里,傅松站在传达室门口的台阶上,说:“本来我应该挺高兴的,不过你们要的有点多啊,将近一千头了,我还不清楚厂里能出栏的猪有多少头,所以现在我不敢打包票。下午……,最迟今天下午四点钟,我给大家伙儿一个准信儿,怎么样?”

    王大利第一个响应:“傅厂长,我信得过你!那就今儿下午四点我们再来。”

    傅松朝王大利点点头,嗯,有眼力劲儿,可以多给这家伙几头。

第六十八章 分赃

    把堵门买猪的人都打发走,傅松来到厂办,一进门就对周虹说:“周会计,通知一下主要干部开个会,马上就去!”

    “哎”,周虹扔下手上的活儿就跑了出去。

    “老葛,开完会陪我去见沈校长,有事儿跟他商量。”

    傅松前段时间忙论文的事情,就打发葛寿文过来坐镇,这家伙最近一直泡在养猪场,倒是比傅松更像是猪倌了。

    葛寿文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是商量分配的事儿?”

    傅松捧着杯子说:“是啊,这事儿我们不好做主,让沈校长安排吧。”

    “那倒是”,葛寿文点点头,“给多了咱们吃亏,给少了又会怪咱们小气,不好办啊。”

    “这事儿就让沈校长操心吧。刚才在大门口拉了一笔大生意,你看看。”喝了口热水,傅松从包里掏出登记单递了过去。

    葛寿文看了一眼,脸上止不住喜意,“我正发愁怎么卖出去呢,你这一下子就帮我去了将近一千头,哈哈,老傅,你真是及时雨啊!”

    葛寿文在养猪场主要负责外联,同时也担着销售工作,傅松的这张单子算是帮了他大忙。

    傅松有些疑惑道:“这两天门口围了那么多人,你们就没谈谈?”

    葛寿文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厂长不在,我们谁敢出这个头?

    也不看看你抓权抓到什么地步,他娘的,连给办公室买瓶墨水的钱报销都要找你签字,抠不抠啊,说出去都丢人!

    傅松看他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可没有任何改变的打算,当领导主要就是抓两个东西,一是人事权,二是财权,把这两样东西交出去,自己岂不就成了没牙的老虎了?

    当老子傻啊!

    很快,养猪场的管理层都到齐了,加上傅松和葛寿文,一共五个人。

    等大家坐下后,傅松开门见山道:“孔老师,你介绍一下养猪场的情况,简单点,我只要两个数字,一是这两天就能出栏的数量,二是总重量。”

    孔锐打开笔记本看了几秒钟,然后将笔记本合上,说:“傅厂长,去年9月底我厂共购入猪仔一千五百一十二头,截止目前,因病、意外死亡八十三头。马上可以出栏的猪一共有一千一百二十六头,均是200斤以上的,合计二十二万五千二百斤,误差上下不超过5000斤。还剩三百零三头将在未来一个星期内出栏。”

    “周会计,如果这一千一百多头猪出栏,能有多少利润?”

    周虹心算了一下,说:“傅厂长,现在的生猪市场收购价是一块一毛钱,按孔老师报的数字算,这批生猪的毛收入是二十四万七千七百二十元。饲料成本平摊到这批生猪身上大概在十万五千块钱,再扣除收购猪仔的成本三万七左右,水电取暖加在一起不到一万,所以纯利润是九万五千七百元。”

    “好!”傅松心里大定,将近十万块钱的纯利润,去年立的军令状提前半年就完成了!

    至于剩下的那三百多头猪,傅松就不打算卖了,留给学校做人情。

    最后傅松的目光停留徐国庆身上,“老徐,开完会后你协助孔老师组织人手,把可以出栏的猪分出来,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给你六个小时,到下午三点半之前必须完成!”

    徐国庆是退伍军人,回答相当简单利索:“保证完成任务!”

    “好,散会。老葛,咱们走。”

    学生们都在參加期末考试,所以校园里静悄悄的,不用担心撞到人,傅松和葛寿文骑得飞快。

    运气不错,沈校长在办公室。

    看到他俩联袂而来,沈校长纳闷道:“不在养猪场怎么跑我这了?”

    葛寿文笑道:“我们就是为了养猪场的事儿来的。”

    “哦?”沈校长伸手示意他们坐,然后笑呵呵问:“这么说是向我报喜邀功?”

    傅松连忙说:“沈校长,我们只报喜,不敢邀功,都是我们份内事儿,做的好是应该的。”

    “哈哈……。”沈校长大笑起来,指点着傅松,“你呀你,都自夸上了,还说不是邀功?说说吧。”

    傅松把刚开会上的几个数字简单说了一遍,沈校长听得连连点头,“不错,真心不错,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你就把养猪场办成这般模样,远超我的预期。哈哈,看来你去年立的军令状可以拿回去了。”

    傅松看沈校长心情不错,开了个玩笑:“您可别再夸我了,否则我的尾巴要翘上天了。”

    “那我可得给你按下去!嗯,你们俩干的不错,不过小傅说得对,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要等你们的喜报!”

    傅松给葛寿文使了个眼色,葛寿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沈校长说:“养猪场现在还有三百多头猪没出栏,我和傅松来的路上商量了下,像农委这样的单位帮了我们不少忙,所以这三百多头住是不是……。”

    沈校长明白他的意思,说:“礼尚往来嘛,应该的。”

    葛寿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是有个问题,这个……,给多少我俩可没数,还得您来替我们把关。”

    沈校长哪还不知道他俩打什么主意,瞪了葛寿文一眼,“你们拟个单子上来,我来签字,谁要是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

    傅松没想到沈校长这么好说话,有些疑惑地瞥了葛寿文一眼,要不是葛寿文跟沈校长长得不像,他都怀疑俩人是父子了。

    他娘的,做秘书做到葛寿文这份上,也没谁了!

    羡慕嫉妒恨啊!

    既然沈校长发话了,俩人也不矫情了,直接当着沈校长的面商量起来,很快就把剩下的三百多头猪瓜分完了。

    “市委及政府50头,农委50头,建委30头,科技局20头,财政局20头,沐城大学100头,沐大基建工程队33头。”

    沈校长看完后拿起笔将财政去划去,改成教育局。

    发现傅松和葛寿文皱起了眉,沈校长多解释了一句:“我们学校的拨款由市委和人大决定,财政局只有听命的份。至于教育局,虽然地方教育局管不到我们沐大,不过毕竟是一个系统里的,于情于理都得照顾一下。”

    说着,在单子上签上名字,“就这样吧。对了,我们学校的这批猪,你们找个屠宰场处理了,放假前作为福利都发下去。”

第六十九章 来自罗勇贵的提醒

    下午四点,傅松准时出现在养猪场大门口,人都已经到齐了。

    “抱歉抱歉”,傅松一边走一边抱拳行礼,“让各位久等了。”

    “傅厂长,给个准话儿吧,行不行就一句话,不行我也好赶紧回家过年去。”王大利抱着一个破皮包,鼓鼓囊囊,看样子里面装了不少钱。

    傅松狠狠地剜了皮包一眼,眯着眼睛笑道:“老王,你这是上杆子给我送钱啊。”

    王大利嘿嘿笑道:“俺也不吃亏,嗯,咱们都不吃亏。”

    “这话我爱听!”傅松好不容易才从破皮包上收回目光,给王大利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用力地拍拍手说:“看大家都等不及了,我就长话短说。猪今天都分栏了,价格按市场价,一斤一块一毛钱,给你们明天一天时间,找车把猪拉走。钱不够的,赶紧回去筹钱,我们厂可不赊账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没问题!”

    “傅厂长是个实在人,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交钱!”

    既然得了准信儿,大家也就慢慢散了,该回去乐呵的乐呵,该筹钱的筹钱。

    最后只剩下王大利和罗勇贵。

    罗勇贵显然有话想单独跟自己说,于是傅松先问王大利:“老王,你怎么不走?”

    王大利说:“傅厂长,我今天就想提猪。”

    “哦?你怎么运走?”

    “我跟我儿子开着拖拉机来的,一共三辆,我儿子在招待所看车,就没过来。”

    傅松感慨道:“老王,你这人我服气,以后多多合作啊!”

    王大利高兴道:“求之不得!那我回去开车去。”

    傅松拉住他,说:“天快黑了,你们连夜赶回胶县不安全,不差这一晚了,明天一早我安排你第一个。

    王大利感激道:“傅厂长,给你添麻烦了。”

    “再啰嗦我改主意了啊。”

    “那行,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等王大利走后,傅松邀请罗勇贵去厂办坐坐,罗勇贵欣然同意。

    来到办公室,罗勇贵打量了一圈,说:“傅厂长,你这个办公室太简陋了吧。”

    傅松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笑道:“你以为我不愿享受?只不过现在养猪场草创,哪来的条件让我享受?再说了,我这个代厂长只负责日常管理工作,连职工的工资奖金都说不上话。”

    罗勇贵捧着茶杯,摇摇头说:“干脆出来单干得了,自个儿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拿我说吧,以前家里穷,有次去县城办事,从饭馆门前路过,哎呀我的妈呀,那里面的香味儿啊,馋死我了!当时我就发誓,以后要是有了钱,老子天天下馆子!这两年赚了点钱,我呢,只要出来办事,必须得下馆子。傅厂长,你说人赚了钱后不吃好喝好睡好,那活着还有啥意思?”

    傅松听他说的好笑,接上话说:“那咱俩差不多。以前我家也穷,不要说下馆子了,连鸡蛋都吃不起。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后赚了钱,买两个鸡蛋,吃一个,扔一个。”

    “哈哈……。”

    几句玩笑话后,两人的关系一下子近了许多。

    “罗厂长,你们厂是什么性质的?”

    罗勇贵说:“还能啥性质的,以前叫社队企业,现在叫乡镇企业。”

    “这个厂子是你自个儿的?”

    “那倒不是,不过我在里面占大头,剩下的一部分归大队。还有一部分是村民集资的股份。”

    “搞得挺复杂的,你当时怎么不自个儿干?”

    “胆子小呗。”罗勇贵坦然道,“前几年政策变来变去的,听说南方抓了什么八大王,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不敢冒险。”

    傅松倒是理解他的苦衷,不过却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对了,你一个粉丝厂的厂长,买那么多猪干什么?”

    “发福利呗!去年厂里赚了点钱,我寻思着年前买点什么东西当福利,正好猪肉涨价太凶,乡亲们舍不得买。我一看这可不行,过年哪能不吃肉,所以就寻摸到你这了。”

    傅松点点头,觉得这个人倒有些可爱,不否认自己爱享受,又舍得对职工好,这样互相矛盾的一个人,少见!

    这样的人傅松也乐得送他一个人情,于是说:“罗厂长,我这还剩下一批生猪,你还要不要?”

    “有多少?”罗勇贵眼睛里直放光,这种好事儿哪能放过?他这次买了30头猪,其中20头是用来给村里发福利的,剩下的10头他打算自己宰杀卖鲜肉赚个差价。傅松这么做是给他送钱啊,能不乐吗?

    “差不多一百五六十头。”

    罗勇贵倒吸了口冷气,一头猪要两百多块钱,一百五六十头那就要三万多。

    去年粉丝长效益不错,赚了五万多块钱,现在还躺在粉丝厂的账上,这笔钱倒是能拿出来。

    但这五万块钱罗勇贵早已安排好了用途,准备春节后扩大生产规模,轻易动不得。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赚钱机会从手里溜走?

    心里盘算了一会儿,罗勇贵咬咬牙说:“傅厂长,那我再买70头,凑够100头,怎么样?”

    “行,100头就100头!”傅松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罗勇贵财大气粗,能把剩下的猪包圆了,那就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罗勇贵只要了100头,还剩下五十多头,得赶紧想办法卖出去。

    心里正在盘算卖给谁时,突然听到罗勇贵压低声音说:“傅厂长,你得小心上午那个胖子。”

    傅松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中午在德月楼吃饭的时候碰到了那个胖子,他们一共好几个人。我隔着几张桌子倒是听了几句,那胖子承包了一家集体屠宰场,上午是打算把你们厂里地猪都包圆了。那个胖子还说什么只要他姐夫发话,就能让你们养猪场办不下去。”

    “包圆了?”傅松笑了,“好大的口气,他就不担心自个儿被撑死?”

    “我估摸着他那个卫生局的亲戚要么官不大,要么不知道这事儿,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胡来。”罗勇贵也觉得这胖子够可以的,脑袋实在拎不清。

    傅松说:“老罗,这个情我记下了,等明天晚上,德月楼我请客,你一定要赏光!”

    罗勇贵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当然知道傅松根本不怕那个胖子和他身后的卫生局亲戚,这么说无非就是送傅松一个人情,而且这个人情又不用他费什么劲儿,多划算!

    “傅厂长请客我必须去,明天我让家里人把茅台酒带过来,你请吃饭,我请喝茅台。”

    傅松舔了舔嘴唇,重生以来还没喝过茅台呢,让他这么一说,真有点馋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七十章 举报

    送走罗勇贵,傅松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还剩下五十多头猪卖给谁呢?

    小商小贩的太麻烦,还是要找大客户,最好一口就能全部吃下的那种。

    要不问问开发区管委会?

    虽然之前跟刘主任闹得不太愉快,但再怎么说也是老领导,而且自己来沐大刘主任还出过大力,于情于理都该照顾一下。

    拿起电话,傅松要通了开发区管委会综合处的电话。

    “喂,冯姐?我是傅松。”那边接电话的正好是傅松要找的人。

    “哎呦,傅大厂长日理万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姐,你就别磕碜我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跟你打听个事儿,你们管委会发年货了吗?”

    “嘿,别提了,就发了点橘子和苹果,还有一袋面粉,去年还有肉呢,今年肉价这么贵,于是就省了。”

    “姐,要猪肉还不简单?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

    “你?”冯芳在那头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你那的猪出栏了?”

    “何止出栏了,已经卖的差不离了。还剩下五十多头,你跟刘主任汇报下,看他什么意思。”

    冯芳高兴道:“我这就去!”

    撂下电话不到十分钟,电话铃声响了。

    拿起电话一听,傅松笑了。

    “哎呀,是刘主任啊,刘主任好啊,是啊,这段时间非常忙,对对,谢谢领导关心。哦?李军大哥刚给您挂了电话?明白了,好好,咱们管委会20头,剩下的都给外经贸委,没问题。好好,价格好商量,刘主任看着给就行,哈哈,那就谢谢领导了!明天随时都可以,对。好,等节后我再去拜访您,再见刘主任。”

    妥了!一个电话就把剩下的猪都卖出去了。

    除了管委会买了20头,剩下的都让外经贸委包圆了。

    肯定是冯芳给李军通风报信了,否则外经贸委也不会这么快知道。

    不到一天,老子就卖出了一千多头猪,还有谁比老子强?

    夹上包,傅松准备回学校。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得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

    “傅厂长,傅厂长!”

    傅松循声一看,是于升。

    “你小子,大呼小叫啥?一点都不稳重!让你姐知道了,你就等着挨削吧。”傅松刚唱出点上辈子的味道,突然被于升打断,能看他顺眼才怪呢。

    于升撇撇嘴,你还好意思提我姐呢,听我姐说,这一个多月就没见着你人影儿,没看把我姐给瘦的……

    当然,这话于升只能在心里想想,打死都不敢说出来。

    “傅厂长,学校的事儿忙完了?”

    “忙完了,咋了?不对呀,你小子打听这个干什么?好好学你的兽医去!”

    “猪都要出栏了,我师傅说马上就放假了……。”

    “活到老学到老,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是大学毕业生,都一直在学习,你呢?”

    “傅厂长,我错了还不行?”

    “认错态度不端正!”

    于升:“……。”

    傅松看他被自己打击得像个霜打了的茄子,心情终于好了,“找我啥事?”

    “啊?”于升回过神来,“那个啥,这不是快放假了吗,我姐说请你去家里吃饺子。”

    又吃饺子?傅松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怦然心动,老脸不由得红了。

    傅松其实挺矛盾的,冬至那天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处处躲着于欣。

    于欣对自己的意思,傅松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得出来。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傅松也会扪心自问是否喜欢于欣这样的娘们儿,答案是肯定的,大眼睛,小酒窝,脸蛋儿也好看,身材更是没得说,哪个男人不喜欢?活了两辈子,自己的第一次心动就发生在她面前。

    但傅松总觉得他和于欣之间少了点什么,至于少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只是心里有这样的感觉。

    如果是上辈子,遇到于欣这样姑娘,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展开追求,誓要把她拿下。可重活了一次,傅松突然变得谨慎了,这种转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面对于欣的第二次邀请,傅松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

    很快,傅松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犹豫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恐怕没时间去了,等下次,下次再说。”傅松拍了拍于升的肩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于升没有多想,笑道:“那行,回去我跟我姐说声,让她别惦记着了。”

    傅松嘴角抽了抽,他心里发虚,总觉得于升话里有话……

    第二天一大早,傅松和葛寿文一起来到养猪场。

    好家伙,养猪场门口排起了长长的车队,有大货车,有四轮拖拉机,有三轮车,甚至还有好几辆手扶拖拉机。

    猪舍那边更是热闹,人喊声,猪叫声,发动机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

    葛寿文看到排队等着交钱的人,个个手里提着装满钱的袋子,感慨道:“都说咱们国家穷,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今天我才发现自个儿错了。”

    傅松说:“这才哪到哪儿,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葛寿文笑道:“你倒是看得开,我一想到一个月百十来块钱的工资,就有些丧气。”

    猪舍旁的空地上摆了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当办公桌,周虹坐在桌子后面,一刻不停地数着钱,忙得满头大汗。

    王大利夹着皮包走过来,远远地招呼道:“傅厂长,我装完车了,马上就走,过来跟你告个别。”

    傅松摸了摸他的皮包,笑道:“把你的钱都掏空了,不会怪我吧?”

    王大利红光满面道:“不怕不怕,你掏的越多,我赚得就越多。”

    傅松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半个小时后,第二个装完车的人过来跟傅松告别。

    突然从大门口涌进一群人,个个趾高气昂,以王大虎那干瘦的身体根本就拦不住。

    厂护卫队员都在猪舍帮忙装车,没了阻拦,这群人很快就来到猪舍这边。

    “我们是市卫生局的,有热心群众举报你们养猪场出售病死猪,你,别走,对,说的就是你,把发动机关了,一头猪也别想拉走!”

    领头的是一个小胡子,一边说一边指挥手下把装满猪的车拦住,“你们厂长呢?让他过来见我!”

第七十一章 好奇

    昨天经罗勇贵的提醒,傅松虽然心理有准备,但却觉得这样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可事情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傅松不禁觉得好笑,他很想扒开那个死胖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大粪。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以为是在过家家?

    无知者无畏啊!

    不过毕竟来的是卫生局的,不能一上来就不给对方面子,那样的话自己有理也变没理了。

    给葛寿文使了个眼色,葛寿文心领神会,悄没声的转身离开。

    “我就是养猪场代厂长,傅松,你是哪位?”

    “我是卫生局的,看你刚才也在,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傅松笑着道:“有人举报我们厂卖病死猪,不过这事儿恐怕是个误会……。”

    “误会?你说误会就是误会?查封!”小胡子根本不给傅松辩解的机会,一挥手,十几个手下顿时散开,手里拿着封条和浆糊开始贴封条。

    徐国庆带着人就冲了上去,“我看谁敢贴!”

    小胡子有恃无恐道:“怎么着,想暴力抗法吗?来啊,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老徐,别胡来!”傅松不可能看着徐国庆掉入小胡子的陷阱里,上前把徐国庆拉开。

    “傅厂长!”徐国庆急得直跺脚。

    傅松摇头说:“让他们贴吧,过会儿再揭开来不就得了。”

    徐国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叹了口气就蹲在地上抱着头,“他娘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小胡子身后传来,“呦嗬,挺热闹的啊。”

    小胡子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郑主任,您怎么来了?”

    郑主任是市办副主任,分管市教育、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市卫生这些科教文卫单位,可以说是小胡子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其实根本就不用郑主任亲自来养猪场运猪,随便派个工作人员就行了,但考虑到养猪场背后的沐城大学,以及沐大的沈校长,郑主任觉得自己这个分管副主任应该亲自来一趟,表个姿态。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卫生局的人给他喂屎吃,刚才在大门口当他从葛寿文那得知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时,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丢人啊!

    都是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惹的祸!

    狠狠地瞪了小胡子一眼,郑主任瞬间满面春风,朝傅松伸出手:“傅厂长,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养猪场的馈赠,我们受之有愧啊!”

    傅松说:“郑主任,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没有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就没有养猪场的今天。”

    葛寿文插话道:“郑主任,大冷天的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去办公室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郑主任看了看时间,一脸歉意道:“过会儿还有个会,我就不多留了。傅厂长,葛秘书,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打我办公室电话。”

    他不是不想喝杯热茶,更不是没时间喝,而是没脸喝!

    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看着郑主任急匆匆的背影,小胡子突然打了个冷战,完了!

    来的时候趾高气扬,走的时候灰头土脸,小胡子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处分,心里哇凉哇凉的,他娘的,死胖子害我!

    不行,我得找高副局,都是他小舅子惹出来的麻烦,他总该拉我一把吧……。

    郑主任走后,农委的、建委的、教育局的先后过来把住拉走。

    快到中午时,管委会和外经贸委的人一起到了。

    自从开发区管委会成立后,两家单位就走得很近,这是理所当然的,开发区成立的初衷就是吸引外资,而外经贸局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负责外商投资及加工贸易项目合同、章程的审批,走得近是正常,走得远了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哎呦哎呦,冯姐,李哥,你们这是夫妻档啊。哈哈,欢迎两位领导莅临我厂视察指导工作!”

    冯芳好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都当厂长的人了,也不注意点形象。”

    傅松笑道:“跟别人要讲形象,跟冯姐你我讲啥形象?李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军跟傅松握手说:“打住,你俩千万别扯上我。哈哈,傅厂长,你不够意思啊,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管委会,要不是你冯姐给我打电话,我都蒙在鼓里。”

    傅松抱屈道:“李哥,你这就冤枉我了。谁不知道你们外经贸委富得流油,还用得着来打我的秋风?”

    “哈哈,瞧把你吓的,放心,我带钱来了。”李军拍拍皮包道。

    冯芳和李军都不是一个人来的,装卸工作自然用不到他们,傅松请他俩去办公室坐坐。

    傅松给他俩上了茶后,在旁边坐下,“冯姐,李哥,最近都忙啥呢?”

    李军吹着茶叶说:“前段时间来了个港商,我一直在跟。”

    傅松惊讶道:“还真有外商来啊?”

    冯芳白了他一眼,“你啥意思?你人走了就看不得开发区好啊。”

    傅松笑道:“姐,你别误会。我就是有点纳闷,你说港商为什么放着最近的特区不去,反而大老远跑来沐城投资呢?”

    冯芳说:“人家当然是冲着我们开发区的优惠条件来的。”

    傅松不置可否,问道:“那个港商打算投资什么项目?多少投资额?咱们开发区有配套吗?没配套的话怎么办?难道都让港商一个人解决?”

    一连几个问题,问得冯芳哑口无言。

    “不是,小傅,你到底想说什么?”冯芳倒没生气,她了解傅松的性子了,不会无缘无故地呛自己。

    傅松喝了口茶,笑着说:“我就是想提醒李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尤其不能在领导面前打包票。”

    李军点点头说:“你提醒得对,是该保守些。唉,这段时间我确实太乐观了,感觉那个港商很好说话,所以,嘿嘿,总想从他兜里多掏出点东西来。”

    冯芳一拍大腿,说:“还是落袋为安好,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咱们之前的胃口太大了。”

    “是这么个理儿,咱们先想办法让他留下来投资,投资多少都无所谓,只要投了钱,就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了……。”

    “对,先留下来,然后再慢慢割肉……。”

    看着冯芳两口子当着自己的面算计港商,傅松感觉特好笑,真把外商当二傻子了?外商可没这么好骗,一个个比泥鳅都滑,想从外商身上割肉,呵呵……,反正傅松不看好冯芳两口子的谋算。

    同时他对这位港商产生了点好奇,敢来沐城投资,他的心得有多大?难道不怕血本无归吗?

第七十二章 大骗子

    下午五点五十,天色已黑。

    昨天跟罗勇贵约好了请他吃饭,傅松做为主人提前十分钟来到德月楼。

    德月楼是沐城市最大、最好的饭店,据说已有上百年的历史,50年代公私合营后,通过不断地回购私方股份,最后变成了国营饭店。

    这是重生后傅松第一次来德月楼,以前是没钱,今天借着公款吃喝的机会,好好腐败一顿。

    养猪场这边傅松只带了葛寿文一个人,两人来到预订的望海厅,服务员上了茶水后就不见了人影儿。

    葛寿文对此习以为常,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傅松抱怨道:“就这服务态度,将来不倒闭我傅字倒过来写。”

    葛寿文抬了一下眼皮道:“你开玩笑吧,国营饭店能倒闭?有茶水喝已经不错了,你的要求也太高了。”

    傅松懒得跟他争辩,说:“那咱就走着瞧。”

    葛寿文突然道:“老傅,听说你以前在开发区工作,怎么又来沐大了?”

    傅松打了个哈哈说:“我要是说我喜欢搞学术,你信吗?”

    葛寿文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傅松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我不看好开发区的发展前景。”

    葛寿文纳闷道:“不看好?不应该吧,去年下半年第一家中美合资企业成立,最近又有一位港商过来考察投资,你不会是后悔了才这么贬低开发区吧?”

    傅松没好气道:“老葛,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葛寿文不苟言笑地点头:“是!”

    傅松差点吐血,真想给他英俊的脸上来一拳头,“不是,你怎么对开发区感兴趣了?你不会打算去开发区吧?老葛,我必须奉劝你一句,千万千万别往这个烂泥坑里跳……。”

    “说什么呢?我现在干得好端端的,脑袋进水了才去开发区呢。这不是刚才看报纸上介绍那个港商,据说还是吕夷简的后人,吕夷简你知道不?”

    傅松脸一黑:“老葛,我好歹是上过大学的人,你别门缝里看人行不?”

    葛寿文哈哈笑道:“得得,是我的错。哎,老傅,这个港商跟你还是老乡呢。”

    傅松冷笑一声:“朱元璋还说朱熹是他祖宗呢。吕夷简他爹在淮州当官,全家早搬过去了,这种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你也信?”

    葛寿文点点头说:“那倒是。”

    这时,包间的门开了,罗勇贵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小伙子。

    “抱歉抱歉,傅厂长,葛秘书,让你们久等了,过会儿我先自罚三杯!”

    傅松说:“那可不行!你一个人就喝了三杯,让我喝什么?我可是冲着你的茅台酒来的!”

    罗勇贵哈哈笑道:“我就愿意跟傅厂长这样的实在人喝酒,痛快!放心,茅台酒我管够。”

    手一挥,他身后的小伙子把手里的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整整四瓶茅台酒,一一摆放在桌上。

    “咱们四个人,一人一瓶,够不够?”

    傅松舔着嘴唇道:“罗厂长真爽利!”

    傅松上辈子活得不怎么舒坦,事业和感情屡屡受挫,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喝点小酒,听戏唱戏,算是个业余的票友。

    落座后,罗勇贵把身旁的小伙子介绍了一下,小伙子叫杨凯,是他妻侄,小伙子叫罗勇贵一声大姑父。

    罗勇贵老婆在粉丝厂当财务,罗勇贵把杨凯带在身边培养,打算以后把粉丝厂的销售工作交给他负责,典型的家族企业作风。

    不过傅松倒也理解罗勇贵的安排,在如今这样一个狂野的时代里,家族企业自有其产生、滋长的土壤,不能拿后世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时代。

    杨凯能说会道,劝酒词都不带重样的,傅松上辈子酒精考验,应付自如,却是苦了葛寿文,面对杨凯的热情敬酒,两轮没过就已经微醺。

    酒过三巡,短暂休整。

    不知不觉,聊起了各自的创业故事。

    听了一番罗勇贵心酸的创业历程,傅松感慨不已,“我运气好,背靠着沐大这棵大树,没人敢欺负我。如果光靠我一个人,不可能把这么大规模的养猪场开起来的。”

    罗勇贵端起杯子碰了一圈,嗞溜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其实我刚才说的这些都不算什么,谁没被骂过,谁没挨过白眼儿?忍忍就过去了,反而能看清一些人的嘴脸。最怕的是遇到骗子,就说我吧,开粉丝厂的第二年,就被骗去了两万多块钱,83年的两万块钱啊,我一晚上白头发了,惨啊,真他娘的惨!最后年底一算账,得,这一年基本上算是白干了。”

    “骗子?”傅松端着酒杯的手抖了抖,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对,骗子!”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一提起被骗的事儿,罗勇贵依旧无法释怀,“那个王八蛋先是跟我做成了两笔小生意,都是现款现结,我觉得这人还行,就这样取得了我的信任,然后狮子大开口,只付了一成的货款,卷了我四万块钱的货跑了。那个时候咱太实在了,哪懂这种套路,唉……!”

    葛寿文不解道:“你刚才不是说被骗了两万块钱,怎么又成四万了?”

    罗勇贵解释道:“刚才说的两万是粉丝厂的实际投入,那四万是货款,我总不能不赚钱吧。”

    葛寿文惊讶道:“粉丝的利润这么高?”

    罗勇贵说:“前几年还行,这两年粉丝厂多了,像绿豆、地瓜这些原材料开始涨价,利润就没那么高了。”

    骗子,骗子,骗子……

    卷了货款跑了,卷款跑路……

    傅松在心里不断地念叨着,突然脑海里划过一道闪电,对,骗子,那个港商有可能是骗子!

    从身后的茶几上抓起刚才葛寿文看的报纸,运气不错,报纸上还真有那个港商的正面照。

    虽然拍摄距离有点远,照片不是很清楚,但他脸上的那颗痣,还是让傅松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所谓的吕仁鹤,就是上辈子90年代卷了巨款逃到国外去的大骗子!

第七十三章 吕仁鹤其人

    傅松看着报纸上吕仁鹤的照片,感觉相当的荒诞无稽,如果不是重活了一次,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个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港商,居然会是个骗子。

    上辈子傅松第一次听说“吕仁鹤”这个名字是在1993年年底,据传吕仁鹤这位香江大老板卷了一千多万美元逃之夭夭,尽管这个小道消息从来没有得到官方承认,但官方也没辟谣,那就说明基本上是真的了。

    该案(注1)作案时间跨度之长,诈骗手段之“高明”,诈骗金额之巨大,让无数的沐城人瞠目结舌,以至于案发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依然排在沐城人茶余饭后谈资的第一位。

    议论的人多了后,自然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将吕仁鹤的底细给扒了出来。

    原来吕仁鹤这个名字不是真名,“吕仁鹤”原名叫李贺(注2),是个地地道道的香江人,来大陆前从事股票、期货投资生意,有一家小型的投资公司,但天有不测风云,1985年因投资失败公司宣告破产。

    1985年10月,吕仁鹤以港商的身份来到大陆,先后“考察”过深镇、羊城、香山、夏门,最后来到了沐城落地生根。

    在沐城,他开启了一段传奇之旅。

    对,在很多老沐城人的眼里,吕仁鹤是一个传奇人物。

    很多沐城人在聊起这起诈骗案的时候,一边嘴上骂着吕仁鹤不是东西,一边又打心眼儿里羡慕和佩服他。

    羡慕他一夜暴富,佩服他居然敢骗银行的钱。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沐城人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痛骂吕仁鹤的人越来越少,对他交口称赞的人越来越多,因为吕仁鹤骗的都是银行的贷款,老百姓毫发无损,没有切身的利益冲突,老百姓自然愿意站在圈外,磕着瓜子看银行的笑话,兴致来了还骂银行两句二彪子。

    甚至有一段时间,吕仁鹤居然成了一些年轻人的偶像,在一个笑贫不笑娼、一切向钱看的时代里,这种心态的转变和观念的产生一点都不奇怪。

    说心里话,对吕仁鹤这个大骗子,傅松也是服气的,不仅是他,好多体制内的人私底下都感慨吕仁鹤这个人可惜了。

    为什么说吕仁鹤可惜了?

    想想看,从1985年吕仁鹤只身来到大陆,到1993年卷款潜逃,长达整整八年时间,都能打完抗战了,单这一点就问你服不服!

    靠着一身港商的皮和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吕仁鹤骗过了所有人,白手起家,先后在沐城经济开发区建成了好几家合资企业,效益还不错,为国家和沐城贡献了不少外汇、税收和就业。

    这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和经营企业的能力就问你服不服!

    1992年吕仁鹤先后并购了市纺织厂、市造纸厂、市开关厂、市陶瓷厂、南平县油脂厂等十八家大大小小的国有企业。

    接下来,吕仁鹤充分展示了他的资本运作手段,通过一系列操作,剥离了不良资产,将剩下的优质资产与他之前的合资企业进行整合重组,并于1993年年初成立集团公司,以集团公司的资产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1.5亿元人民币。

    吕仁鹤拿到了贷款后,马上拿出3000多万,为那18家国有企业的职工补发了拖欠的工资和奖金,又拿出2000多万,偿还了18家国有企业历年拖欠的货款。

    一连番动作下来,吕仁鹤得到了职工和那些中小企业主的交口称赞,那些被拖欠了五六年工资的原国有企业职工,一提到吕仁鹤,都会竖起大拇指:“吕老板仁义!”

    就连沐城市的领导都对吕仁鹤感激不已,吕仁鹤做这些完全是替市里擦屁股。

    吕仁鹤用银行的钱,收买了职工们和私营小企业主的人心,还得到了权力部门的进一步认可,最后完全打消了所有人的警惕之心。

    一箭四雕,这手腕就问你服不服!

    之后,吕仁鹤以更新技术设备为由,申请了外汇额度,顺利地将剩余贷款中8000万人民币兑换成美元,共计1400多万美元。

    这期间没有人出来质疑,一个都没有!

    吕仁鹤早就在国外注册一家皮包公司,由这家他独资的皮包公司代理购买设备。

    吕仁鹤非常有耐心,也非常小心,并没有一次性将1400万美元转移出去,而是分成两批。

    第一批300万美元的设备运抵沐城,顺利通过了市里的验收,然后第二批货款打出去后不久,吕仁鹤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据不完全统计,吕仁鹤总计卷走了超过1200万美元,因为第一批300万美元的设备报价比国外正常报价贵了整整一倍。

    但是,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

    吕仁鹤虽然卷走了1200多万美元,但却留下了一个架构完整、各项业务精良的集团公司,并且还有一批国际上最先进的生产设备以及集团账上的2000万人民币贷款。

    沐城市将这家集团公司收归国有后,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选派最得力的团队接管这家公司,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居然让这家公司扭亏为盈。

    但好景不长,国有企业一些常见的毛病很快就出现在这家公司身上,到了2000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被一家外资企业收购。

    事后很多人都在想,如果吕仁鹤没有走,由他亲自管理这家集团公司,将来会是什么场景?如果这家公司能够坚持到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又会是一番什么前景?

    所以,很多人都说吕仁鹤可惜了,都认为他不该为了区区一千多万美元而放弃这么好的公司。

    很多人也对吕仁鹤的心理进行了分析,衍生出无数个版本。

    比如,有人认为吕仁鹤心机深沉,提前八年就开始布局沐城,像冬眠的蟒蛇一样不动声色,蛰伏以待时机,而时机一到,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地吞下一块足够他活一辈子的肉。

    持这种暗黑阴谋论观点的人不多,很多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更多的认为吕仁鹤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在沐城干一票就走人,但没想到这里人傻钱多,于是就决定留下来,看情况再做打算,然后慢慢地做大、做强,成了沐城有名的爱国港商。

    至于吕仁鹤最后卷款出逃,人们也大多认为他只是顺势而为,谁让地方政府急于甩掉国有企业的包袱呢?

    注1:首先声明,本书中该案为作者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其次,稍作一些说明,改革开放以来,打着外商投资进行诈骗或欺骗的案例数不胜数,这些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既有假冒外商的大陆人,也有真正的外商。80年代外商诈骗的案件有,但不多。92年后,类似的外商诈骗案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作者查阅过许多参考文献,诈骗犯最多的是台,其次是港,再次是韩(当然,因时间和精力问题,这个结论可能有误)。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看《中国商检典型案例选编》(魏传忠,范咏戈.1996),里面关于外商诈骗的案例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小儿科,但在30多年前却骗了无数人,就连很多高级官员都没有身免。

    注2:为了叙述方便,后文直接使用“吕仁鹤”这个名字。

第七十四章 挑明

    傅松更倾向于后一种判断,他并不相信有人能够处心积虑的布局八年之久,却只为了区区一千两百万美元。

    同时,傅松对吕仁鹤的行为又相当疑惑和不解,从吕仁鹤在沐城八年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显然是个能力出众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在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做出一番成就,何至于当骗子呢?

    难道他也认同一鸟在手胜过千鸟在林?

    一个是马上就能到手的一千两百万美元,另一个是需要他劳心劳力但前途未卜的集团公司,如果换做自己,该怎么选择?

    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傅松觉得自己或许会像吕仁鹤一样,选择前者,除了这个原因外,他实在想不出吕仁鹤有什么理由当骗子。

    是啊,一千两百万美元,九十年代初的一千两百万美元,足以让世界上99.9%的人眼红,也会让99.9%的人从此走向人生巅峰,别墅豪车,游艇嫩模……

    光是想想,就让人羡慕妒忌流口水。

    “老傅,老傅,怎么看起报纸了呢?小杨敬你酒呢。”

    耳边传来葛寿文的声音,傅松猛地抬起头,看见杨凯端着杯子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说:“小杨,对不住,刚才想事情了。这杯我干了,你随意。”

    杨凯哪能随意呢,仰头一口喝完。

    “好酒量!”傅松赞了一句,随后也跟着干了。

    葛寿文察觉出傅松不在状态,等他坐下后,凑到他耳边问:“怎么了?有事儿?”

    要告诉葛寿文吗?

    傅松心里犹豫不决,如果自己站出来揭发吕仁鹤……,呵呵,证据呢?有人会信吗?

    即便他指出吕仁鹤在香江早就破产了,那又如何,吕仁鹤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或许他还会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继续行骗。

    最重要的是,揭发吕仁鹤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以傅松两辈子的经验来看,不仅没有好处,搞不好还要惹一身骚。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傅松绝对不会干。

    难道放任吕仁鹤在沐城行骗?

    傅松又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嫉妒,一个骗子都能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各方的吹捧和恭维,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行,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吕仁鹤吃香的喝辣的!

    短短的一瞬间,傅松就做出了决定,他要充分地利用吕仁鹤这个资源……

    想通后,傅松打了个哈哈道:“老葛,你喝醉了吧?我能有啥事?来来,罗厂长,我敬你一杯。”

    ……

    第二天一早,傅松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直奔校办科办公室。

    整个四楼里静悄悄的,傅松发现自己实在太心急了,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

    干脆在办公室里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中傅松突然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嘿,时间到了。

    抓起电话,要通了外经贸委外资科办公室。

    “喂,李哥,忙着呢?哈哈,我是傅松啊。”

    “是你啊小傅,啥事?”

    “李哥,跟你打听个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

    “就是昨天你和冯姐说的那个港商,他还在沐城吧?”

    “对,他还没走。”电话那头的李军一头雾水,“不是,你打听他干啥?”

    傅松说:“我最近在写论文,需要了解一些国外的经济数据,咱们国内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就想找那个港商聊一聊。李哥,这事儿难不难办?你要是为难,那就当我没说。”

    李军哈哈笑道:“我还当啥事儿呢?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十五分钟后,李军的电话打过来。

    “小傅,领导同意了,吕先生也没问题,他住在沐城宾馆,你随时可以过去,到了后直接报我的名字。”

    傅松大喜道:“李哥,多谢了!过两天请你喝酒!”

    沐城宾馆是沐城市两所涉外酒店之一,83年开始动工,去年年初开业,一共十二层,不管是外观还是内部设施都是新的。

    跟服务员说明了来意,服务员立马给吕仁鹤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他,吕仁鹤在三楼的咖啡厅等他。

    等电梯的功夫,傅松又把昨晚制定的计划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处。

    跟着服务员进了咖啡厅,里面没什么人,傅松一眼就发现了正坐在落地窗户旁看报纸的吕仁鹤。

    服务员来到吕仁鹤旁边,“吕先生,傅先生来了。”

    “傅老师是吧?接到李科长的电话,我就一直在等你了。”吕仁鹤像上辈子传言的那样,没有一丁点大富豪的架子,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看到吕仁鹤主动伸出手,傅松连忙握上去,“吕先生,冒昧打扰,给你添麻烦了。”

    “傅老师客气的啦,请坐!傅老师喝点什么?”

    “入乡随俗,咖啡,不加糖。”

    “好的,您稍等。”

    吕仁鹤地打量着傅松,“傅老师比我想象得要年轻。”

    傅松笑着问:“吕先生莫不是以为我是个糟老头子?”

    吕仁鹤爽朗地大笑:“那倒没有。”

    两人寒暄了几句,这时服务员送来了傅松的咖啡,“吕先生,傅先生,你们慢用。”

    傅松道了谢,等服务员走后,端起咖啡放在嘴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吕仁鹤疑惑道:“傅老师怎么了?如果不喜欢喝咖啡,我让服务员换茶。”

    傅松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我刚才是在感慨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在沐城别的饭店,可享受不到这么好的服务。”

    吕仁鹤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不便发表意见,于是岔开话题:“听李科长说你想向我了解一些情况?”

    傅松左右观察了一番,附近都没人,现在可以开诚布公地跟吕仁鹤聊聊了。

    “我应该叫你吕仁鹤呢还是李贺呢?”傅松直视着吕仁鹤的眼睛,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话。

    吕仁鹤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瞳孔紧锁,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安静!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吕仁鹤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声。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南面的事情传过来了?不应该啊,自己已经改了名字,而且沐城离南方几千里远,消息不可能传得这么快,他怎么可能识破自己呢……

    一时之间,吕仁鹤陷入了沉思。

第七十五章 较量

    不对!

    吕仁鹤突然眯起眼睛,毫不示弱地与傅松对视着。

    他能叫出自己的真实姓名,那自己的真实身份估计对他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为什么不公开揭穿自己,举报自己呢?反而打着请教的幌子亲自上门拜访,就在刚才,他还与自己喝着咖啡谈笑风生,聊着沐城的风土人情?

    吕仁鹤发现自己刚才好像走入了误区,不管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干什么,他有什么企图。

    不过有一点吕仁鹤是确定的,那就是自己暂时没有危险。

    “啊……,哈哈,傅老师说笑了,鄙人吕仁鹤,李贺是谁?”吕仁鹤也不是被吓大的,既然一时摸不准傅松的打算,索性装起糊涂。

    傅松见吕仁鹤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马上恢复了镇静,心里不禁佩服起他来,不愧是沐城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子,没有点本事,怎么可能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呢?

    傅松不置可否地笑笑,后背靠在沙发上,一脸戏谑地看着吕仁鹤:“吕先生,您真的不认识李贺?”

    吕仁鹤面色不变地摇摇头:“鄙人真不认识什么李贺,怎么,傅先生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却听说过他的大名,吕先生有么有兴趣听听?”傅松倒要看看吕仁鹤能挺到什么时候。

    此时此刻,傅松感觉自己就像个猎人,而吕仁鹤则是自己的猎物,看着自己的猎物在陷阱里拼命挣扎,这种感觉真的妙不可言。

    吕仁鹤并不知道傅松的恶趣味,也没兴趣知道,继续摇头:“傅先生,我没兴趣听一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傅松呵呵笑了笑,“吕先生,你确定李贺跟您没有关系?呵呵,我劝你还是听一听为好。”

    “哼!傅先生,我坐在这里不是听你来讲故事的,鄙人失陪了。”吕仁鹤腾的站起来,作势要走。

    傅松一眼看出他以退为进的打算,也不阻止,端坐在沙发上,伸出手道:“吕先生请便!”

    吕仁鹤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人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时之间,吕仁鹤进退维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色不断变幻,最后颓然地坐回沙发。

    他不能走,走很容易,抬抬脚就行,但一旦走了,后果是什么,他不敢赌。

    老子又赢了一局!

    傅松做了个请的手势,“吕先生喝咖啡,听故事嘛,要心平气和。”

    吕仁鹤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苦涩,叹气道:“傅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

    傅松翘起二郎腿,双手合十搭在肚子上,说:“李贺,男,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正好不惑之年,婚姻状况,离婚,有一女,具体多大不清楚。毕业于香江理工大学,从事金融服务业,后来创业有一家小型的投资公司。去年也就是1985年上半年,炒黄金期货失败,公司破产。去年10月来到大陆……。”

    吕仁鹤面色平静地看着傅松,最初从傅松嘴里听到自己的个人履历和家庭状况,他确实惊恐万分,但等傅松将他精心制定的行骗计划说出来时,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和傅松是同类人。

    那种感觉像什么呢?对,就是相见恨晚,酒逢知己千杯少!

    “吕先生,我这个故事讲的如何?”傅松说得口干舌燥,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他当然有所保留,只讲了上辈子吕仁鹤在近期的一系列操作,至于后面的故事,打死他都不敢讲。

    啪啪啪……

    吕仁鹤轻轻地鼓起掌,一边鼓掌一边大笑:“傅先生真是让鄙人刮目相看啊!”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服务员的注意,吕仁鹤见服务员走过来,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等服务员走后,吕仁鹤学着傅松翘起了二郎腿,笑着问:“傅先生,你是怎么猜到我的打算的?”

    傅松愣住了,这剧本不对啊,他不该惊恐万分,跪地祈求自己替他保密吗?

    吕仁鹤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他现在终于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了,因为傅松手上并没有自己的把柄。

    至于傅松刚才讲的故事,虽然正是自己计划要做的,但毕竟还没做,是不能作为他的罪证的。

    而且,吕仁鹤进一步断定,傅松需要自己。

    至于需要自己干什么,吕仁鹤并不关心,能做到的自己肯定会做,做不到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换个地方继续行骗,不,做生意。

    吕仁鹤认为主动权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这时傅松也察觉出吕仁鹤态度的转变,皱眉思考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最后他发现,自己手里好像没有吕仁鹤的把柄。

    这……,傅松有点抓瞎,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这个。

    他以为只要自己说出了吕仁鹤的计划,吕仁鹤肯定会阵脚大乱,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自己还是大意了,小瞧了吕仁鹤,这孙子胆大心细,老奸巨猾,不好对付啊。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

    绝对不行!这不是过家家,如果自己退缩了,吕仁鹤就能当什么事儿没发生吗?

    吕仁鹤现在的身份是来华投资的港商,而且还是第一个来沐城考察投资的港商,经济意义且不谈,政治意义巨大。

    只要他稍微透一点口风,说自己敲诈勒索他,呵呵,就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

    傅松冷不丁打了个冷战,随即眼神坚定起来,老子赌一把!

    赌赢了,吃香的喝辣的。

    赌输了,大不了脱了这身皮,远走他乡,南下闯荡。

    重新翘起二郎腿,笑呵呵地问道:“吕先生在香江欠了不少钱吧?”

    吕仁鹤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承认对你的了解有限,所以暂且假设你公司破产,欠了不少钱。既然你欠了不少钱,那么去年刚来大陆的时候,不说身无分文吧,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大陆的情况现在你多少了解一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嫌贫爱富。为了假扮一个有钱的港商,你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恐怕将仅剩的一点家底都用在置办行头上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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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激荡年代介绍:
当了一辈子老师,傅松傅校长突然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大学刚毕业那会儿。那一年,春风又一次从遥远的南海边吹来,傅校长站在荒凉的沙土地上,面朝大海:我去,海水好黄!(非官场文!)重启激荡年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启激荡年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启激荡年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