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禽兽不如
“钥匙在我裤兜里,对了,我家在哪你知道不?就在昨天的胡同里,你到胡同口打听一下。”
田野说:“胡同口的王大妈肯定知道,昨天晚上还是她帮忙找的出租车。”
傅松好奇道:“我还纳闷呢,昨晚你怎么会出现在那?”
田野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吃饭往回走呢,突然听到胡同里有个人在傻笑,跟个二傻子似的,纯粹好奇,就过去看了一眼。”
傅松:“……。”
田野又道:“你是不知道你有多重,我差点没被你压死,当时我恨不得扔下你不管了。”
傅松笑着问:“那你怎么不把我扔下呢?”
“我……。”田野突然支支吾吾起来,转身拿起傅松的裤子,找到钥匙,说:“你老实呆着,我快去快回。”
医院离傅松的小院不远,步行不到两公里,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跟看电话的王大妈打听了一下,很顺利地找到地方。
打开大门,小院里很整洁,鱼缸里有两条金鱼,停在水中一动不动。
来到傅松的房间,看到满地的玻璃碴子和茶壶的碎片,田野吓了一跳,还以为招贼了呢。
连忙四下检查了一遍,门窗都紧闭,除了地上有点狼藉外,别的地方都没有翻动的痕迹。
田野不由得松了口气,找出扫帚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从傅松的衣柜里找出他的换洗衣服。
回到医院病房,看到傅松已经挂上了吊瓶,空着的右手伸到后背挠痒痒,活脱脱像只猴子,田野好笑道:“够不着就别挠了,正好换洗衣服拿来了,我打点温水给你擦擦背。”
不等傅松拒绝,田野放下东西端着脸盆和暖瓶去打水了。
病房里一共三张床,傅松的床靠窗,中间那张床住着一个老头儿,他的老伴陪床,等田野走后,老太太对傅松说:“她是你对象?”
傅松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
老太太说:“看着也不像,不过人家姑娘对你有意思,我觉得这姑娘挺好的。”
傅松:“……。”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老头儿却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赶紧拿起痰盂给老伴顺背。
傅松却在想老太太的话,说实话,田野挺漂亮的,一双柳叶眉,鼻梁高耸,嘴唇长得有点像安吉丽娜朱莉,在这个年代田野这种相貌并不讨喜,不过傅松上辈子经受过网络大爆炸的洗礼,审美观自然跟现在的人不同。
“愣着干啥!”
傅松回过神来,看到田野手里拿着拧干的毛巾,丰满的嘴唇微微翘起,让他心里不由一动,不知怎么的,脑子一冲动,随口说道:“等着你伺候我呗。”
田野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钟,说:“只要你敢,我就敢。”
傅松一下子被她噎住了,“那还是算了,我自己来。”
拉上被子,先把前面擦了一遍,正要伸手擦后背,没想到田野一把掀开被子,把脏毛巾抢过去,扔到脸盆里洗干净,说:“后面你自个儿够不着,我帮你吧。”
傅松乖乖地趴在床上,突然感觉后背传来一丝丝凉意,刚开始还挺舒服的,但很快就觉得不解痒,回头说:“你用点力。”
田野气呼呼道:“搓死你得了!”
傅松享受似地哼了一声,“你舍得吗?”
田野手顿了顿,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小心撕了你的嘴。”
换上干净的衣服,傅松感觉浑身轻快了不少,田野把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盆里,说:“你睡一会儿吧,我去洗出来。”
这一天,傅松睡睡醒醒,好像要把过去一个月缺的觉都补回来。
晚上病房熄灯后,傅松却突然睡不着了,睁着眼睛,跟田野大眼瞪小眼。
隔壁床的老太太已经回家休息去了,她儿子晚上陪床,这时已经趴在病床上打起了呼噜。
田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睡吧。”
傅松说:“这两天累坏你了。”
田野说:“知道就好。”
傅松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说:“上来躺一会儿。”
田野愣了愣,咬着嘴唇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蹑手蹑脚地爬上病床,脑袋轻轻地枕在他胳膊上。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谁也都没动,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的名字是谁起的?”田野晚上刚洗过澡,闻着她头发上的香味儿,傅松没话找话。
田野说:“我爸妈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傅松忍着笑道。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些毫无营养地话题,却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萧竹梅,也都默契地没有打听对方的感情生活。
聊了大半宿,傅松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田野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在黑暗里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今晚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不,对不对无所谓,关键是值不值……
醒来的时候,田野已经不见了,扭头看看肩膀上的几根长发,傅松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
砸吧砸吧嘴,傅松感觉有点遗憾,整整一晚上自己居然禽兽不如,田野会不会以为自己有病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田野端着饭盒走进病床,看他靠在床头发呆,笑着问:“昨晚睡得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傅松看了她一眼,说:“再睡就成猪了。我感觉好多了,今天出院。不是,你没去上班?”
“我请了两天假”,田野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摸摸他的额头,说:“倒是不热了,不过还是得听医生的。”
傅松跳下床伸了个懒腰,说:“我说了,今天就出院。”
田野白了他一眼,说:“行行,你是大爷,听你的。”
傅松嘿嘿笑了笑,拿着脸盆去洗漱了。
办好出院手续回到家,傅松发现家里比之前整洁多了,回头看了看田野,“你收拾的?”
田野吐了吐舌头说:“乱的跟猪窝似的,我看着难受。”
傅松好笑道:“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个田螺姑娘。”
田野脸一红,说:“今天天气不错,我给你晒晒被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利益分配
傅松任由田野里里外外忙活,自个儿搬了椅子来到院子里,守着小火炉子,喝着茶晒着太阳,别提多惬意。
里里外外收拾干净,田野打了盆水,一边洗脸一边问:“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傅松递给她一块干净毛巾,说:“中午出去吃。”
田野说:“别出去花钱了,就在家吃,我手艺还不错。”
“听我的,吃完了带你去逛街”,傅松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歇歇。
田野没再说什么,乖乖地在他旁边坐下,端着杯子喝了口茶,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感慨道:“我从小就羡慕这样的生活,真好。”
傅松给她续上茶,笑着问:“这样的生活是哪样的?”
田野歪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就是像现在这样,跟一个喜欢的人坐在一起,晒着太阳,喝着茶,聊聊天,如果……。”
“如果什么?”
田野看着他说:“如果能再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傅松不置可否地笑笑,站起来拍拍她的脑袋说:“走吧,吃饭去。”
田野拍开他的手,不满道:“别摸人家的头,万一把人家摸傻了怎么办?”
傅松说:“摸傻了我养你呗。”
田野甩了个白眼:“净会糊弄我。”
中午在同和居吃了顿便饭,从饭店里出来,傅松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王府井。
逛了一下午,给田野买了一块梅花女士手表,里里外外两身衣服。
刚开始的时候,田野还保持着矜持和镇定,惊喜中带着丝甜蜜,等她心里算清了傅松花了多少钱后,没有喜只有惊了。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见田野扭头看着窗户外面,一句话不说,傅松问:“怎么不高兴?”
田野回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我有点害怕。”
傅松笑着问:“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田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没再说一句话。
傅松对司机说:“师傅,去计委宿舍。”
田野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咬着嘴唇小声说:“不去你那吗?”
傅松拍拍她的手说:“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看田野张嘴要说话,傅松趴在她耳边说:“我有女朋友了。”
田野的心脏顿时揪成一团,其实她昨晚就能感觉到,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幸,不,抱着一丝幻想。
傅松又说:“我在首都大概还能留一个星期,平时白天在社科院,晚上回来,家里的钥匙先放你那吧。”
田野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会感到羞愤,两只手紧紧地攥着着衣服袋子。
想她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毕业后进入中央部委工作,虽然现在只是个副科级,但前途无量,他居然对自己起了这种龌龊心思,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她很想吐傅松一脸唾沫,可当眼角的余光看到手腕上的新手表时,她犹豫了,片刻后,攥着衣服袋子的手缓缓地松开。
傅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前面到了,我等你。”
田野拎着东西浑浑噩噩地下了车,一刻不停地跑进大门,然后冲进宿舍楼,回到宿舍后,将门一关,扑到床上,蒙着头大哭起来。
傅松一连等了三天,每天都在极度矛盾和忐忑中度过,他既希望田野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又有些害怕她的出现。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田野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出现,傅松多少有些遗憾,但也尊重她的选择。
一大早傅松来到社科院,然后就听到一个好消息,课题申请下来了。
只是课题经费被砍去了一大截,当初傅松狮子大开口要二百四十万,六个子课题一个四十万。
傅松寻思着二百四十万给不了,那起码给一半一百二万吧,结果上面只拨了二百万的30%,总计60万,平均一个子课题十万,真他娘的会精打细算!
在魏奇峰面前,傅松也不藏着掖着,抱怨道:“老师,上面这纯粹是打发叫花子啊,六十万连地图数字化都不够!”
魏奇峰没好气道:“你少跟我抱怨,六十万不算少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接了十几个打秋风的电话。”
傅松吓了一跳,连忙问:“老师,你不会都许诺出去了吧?”
魏奇峰被他气笑了,“你这个项目负责人没发话,我哪敢啊。”
这下轮到傅松尴尬了,赶紧赔笑道:“我就是抱怨一下,至于子课题和经费怎么分配,我都听老师的。”
魏奇峰哼了一声说:“我只给你建议,至于怎么选是你的事儿。”
傅松苦着脸说:“还是您来定吧,我小胳膊小腿的,谁也不敢得罪啊。”
魏奇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傅松道:“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我也不能让你为难,一共六个子课题,你先选三个,剩下的三个给上次来參加你开题的老李他们,当初毕竟答应了,我不能食言。”
傅松高兴坏了,能留三个子课题由自己安排,已经够给自己面子了,连忙道:“没问题,政策研究我亲自抓,城市化驱动模型和城市扩张模拟这两个也留给我,其他您看着分吧。”
魏奇峰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不傻,这三个都是最出成果的。”
傅松抱屈道:“按我的意思,一个都不想分出去呢。”
“得得得,就这样吧。”魏奇峰赶紧打断他,又嘱咐道:“给你一个星期时间,把课题组组建起来,子课题的负责人和团队也要安排好。”
傅松笑道:“我之前就安排好了,下午把名单报给您。”
早在写课题申请书的时候,傅松就开始琢磨课题研究团队的组建工作,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将城市扩张模拟子课题交给赵志和孙绍宗。
赵志是搞GIS也就是地理信息系统的,孙绍宗是搞计算机的,他俩绝对是这个子课题的最佳搭档。
城市化驱动模型子课题他打算交给沐大人文地理与城乡规划教研室,由王书合当子课题负责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规划
跟王书合打交道久了,傅松还是比较认可他的能力,再说了,他是地理系出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赵志毕竟是北大的,孙绍宗也不是地理系的,傅松若是一个子课题都不给地理系,顾永光绝对能把他骂死。
从办公室里出来,傅松边走边在心里琢磨接下来的安排,两个子课题的组建交给赵志和王书合,用不着自己操心。
倒是自己负责的这个子课题,除了柳学琴和张宁外,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好的人选。
而且柳学琴和张宁两个人另有安排,傅松打算让他俩担任课题组秘书,负责课题组责项目及经费日常管理、接待和外事联络工作,这些工作琐碎而繁杂,很难全身心地投入到课题研究中去。
“老傅,老傅,过来一下。”
傅松抬头一看,邓陶在他办公室门口朝这边招手。
“啥事?”
邓陶说:“我一个同学这两天来首都开会,晚上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
傅松没多想,痛快道:“行啊,反正你请客。”
邓陶高兴道:“那就说定了。”
晚上的饭局只有傅松、邓陶和他同学三个人。
“老傅,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冯保国,现在是南土所的副研究员。老冯,这就是我的师弟,傅松。”
傅松跟冯保国握了握手,笑道:“冯哥,没想到你也是搞地理的。”
冯保国也笑了,说:“是啊,咱俩还是同行,我听老邓说过你好多次了,对你仰慕已久。”
傅松看了邓陶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非是冲着课题的事儿来的?
邓陶心虚地哈哈一笑,说:“行了行了,就咱仨,都别客气,咱们边吃边聊。”
傅松就知道邓陶这孙子不安好心,不过邓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落座后问冯保国:“冯哥你是搞什么方向的?”
冯保国说:“我博士导师是学部委员赵劲松,赵老师主要研究领域是土壤和水资源利用与管理,土壤盐渍化监测与水盐运移建模,土壤盐渍化防控和盐渍土资源利用。我博士毕业后留在所里,做盐渍土治理方向的课题。”
傅松有些为难,盐渍土治理这是纯自然地理方向,跟这个课题搭不上边啊,不过盐渍土壤的改良可以增加有效耕地面积,如果硬要扯上关系,倒不是不可以。
“冯哥以前作过什么项目?”
“博士毕业论文做的是黄河三角洲盐渍土壤水盐运动模型,去年下半年留所后,一直到现在都在到处帮忙,我自己一个项目没有。”
傅松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冯哥,你们所盐渍土治理的技术怎么样?”
冯保国介绍道:“咱们国家搞土壤盐渍化研究的单位两只手可以数过来,中科院系统下只有南土所和西北寒旱所,高校的话中国农大实力最强。不过寒旱所主要研究干旱环境下的土壤盐渍化防治,农大的研究区域主要在北方,比如内蒙、晋北地区。至于东部沿海地区和中部地区,我们所已经扎根了二三十年,积累了很多经验。”
傅松点点头说:“如果在东部沿海,比如海州附近给你一片盐碱地,你能用多长时间把它给治理好了?”
冯保国说:“得实地考察后才敢下结论,现在不好说。”
傅松对冯保国的谨慎还算满意,如果他拍着胸脯打包票,傅松反而不敢用他了。
这时,菜上齐了,邓陶拿出一瓶五粮液,说:“这是上次腐败时我截留的,今天便宜咱仨了。”
冯保国连忙按住他的胳膊,说:“来瓶二锅头就行了。”
傅松直接把五粮液夺过来,启开后说:“冯哥,用不着替老邓节省,别以为他藏的好我就不知道了,他宿舍里还有不少好酒呢。”
邓陶瞪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傅松哼了一声:“老子酒精考验,去了你宿舍一闻就能闻到,一直懒得揭穿你。你他娘的整天躲在宿舍里偷偷喝酒,也不叫上老子!”
“哈哈……。”
酒过三巡,傅松对冯保国说:“我有个朋友想在苏北承包点盐碱地搞农业种植,前段时间托我帮他找技术支撑单位,你有没有兴趣接这个活儿?”
冯保国赶紧掐灭烟头,问道:“苏北哪里?多大面积?种什么?”
傅松笑道:“哪里还没定下来,面积当然越大越好,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主要种玉米、小麦、水稻这些粮食作物。”
邓陶疑惑道:“你那朋友干什么的?好端端的怎么承包盐碱地?”
傅松解释说:“他在沐城开饲料厂,就是上次找你帮忙的那个港商。目前在市面上收购原材料倒是还能应付得过来,不过等过两年扩大规模后,他担心原材料供应不上,所以才想租点土地自己种。现成的土地都有人种,想租也租不到,只好租点荒地喽。”
冯保国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看可以,老傅,你回头跟你朋友打声招呼,就说什么时候方便,我去当面拜会。”
傅松说:“没问题。”
转过头,又对邓陶说:“老邓,政策方面我没你懂,私人或者企业租赁开垦荒地在政策上是否可行?”
邓陶嘶了一声,苦笑道:“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赶明儿我给你打听打听,不过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租种盐碱地搞农业种植,并非傅松头脑一热临时做的决定。
自从在日元汇率和东瀛股市上赚了不少钱,他就一直在思考未来进军那个行业或领域。
可惜上辈子他只是个穷酸老师,干了几十年教书育人的工作,对很多行业只知其表不知其理,他担心一头扎进去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从最基本、最熟悉的行业入手,那就是农业。
正好他有一家饲料厂,算是农业的下游产业,在他的规划中,饲料厂以后不仅要扩大规模,还要实行向终端市场靠拢、走出去的战略,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分厂,将饲料产业做大做强。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奔
这种想法,如果在一年前,傅松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他有这个底气,有这个信心,无他,吕仁鹤给他赚了太多的钱,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怎么花了。
更何况,明年还有一场全球股灾等着他去收割呢。
回家路上,在胡同口给韩泽声打了个电话,把租借盐碱地的事情说了一遍,让他尽快跟冯保国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傅松忙着组建课题组,召集在京的子课题组成员开了两次讨论会,将任务一一安排下去,约定好每隔一个季度召开一次项目进展情况总结会。
等课题的事情都忙完了,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下旬,傅松着急回沐城,那边还有两个子课题要启动呢。
在胡同口下了出租车,看电话的王大妈冲他挤眉弄眼道:“小傅,你这两天上哪去了?你对象来找你好几次了都。”
傅松愣了一下,连忙问:“您是说小田来过?”
王大妈说:“除了小田你还有几个对象?”
傅松笑着道:“您老真会开玩笑,一个我都养不起,还几个呢。对了,她哪天来的?”
王大妈想了想说:“大前天,对,大前天,一连来了两天,昨天就没看见她了。”
这几天他一直住在社科院宿舍,还真不知道田野来过。
随口跟王大妈寒暄了两句,急匆匆地回到家,果然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桌椅板凳窗户擦得很亮,衣柜里的衣服都重新整理过了,摆的整整齐齐。
最后傅松在书桌上看到田野留的纸条,上面写着:“明日外出调研,预计年底回京,勿念。”
落款是前天,难怪王大妈说田野昨天没来。
叹了口气,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就差两天,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不过傅松也不担心她反悔,女人的意志一旦松动,就像堤坝开了一个口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口子会越来越大,直到溃堤。
南下的火车上,傅松躺在卧铺上怎么都睡不着,闭着眼睛数着轨道数,一直数到一千多,也没用。
爬起来到车厢连接处点了根烟,傅松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有点近乡情怯。
自嘲地笑了笑,什么近乡情怯,只是个好听点的借口罢了,实际上他有点打怵见到梁希。
梁希实在太聪明了,傅松演技再出色,也没有把握不被她发现出什么端倪。
前天自己还笑田野呢,什么意志一旦松懈,就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心态一旦发生了改变,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用脚尖狠狠地碾灭烟头,傅松咬咬牙,给自己打气,反正老子已经干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如果真被梁希看出了点什么,老子先死鸭子嘴硬,来个打死不承认!
倘若梁希还依依不饶,老子大不了跟她认个错,呸呸呸,大不了向她低个头,呸呸呸,大不了跟她说几句软话,保证以后不跟田野有瓜葛了。
嗯,就这么办!
回到学校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三点多,把东西送回宿舍,然后到系里销了假。
地理系办公室里人不多,不过他要找的人都在。
王书合和赵志之前就在电话里知道了傅松的打算,对他们俩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老傅,够哥们儿!”赵志用力地搂着傅松的肩膀,狠狠地拍了一下。
王书合比较含蓄,脸上却也掩饰不住欣喜,“老傅,什么时候干,怎么干,你尽管吩咐。”
傅松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周末,咱们抽半天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
王书合又问:“课题组人选你有什么建议没?”
“这事儿你俩自己看着办,我就不插手了。”傅松又不傻,这么大的人情都送出去了,若是自己再指手画脚,反而不美了。
看赵志有话要说,傅松连忙道:“有什么事儿明天开会的时候再说,我坐了两天车累都累死了,先回了。”
转身来到校团委办公室,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梁希同事,傅松当辅导员的时候跟她打过几次交道。
“傅老师,你是来找梁书记的吧?”
“对对。”傅松已经决定不再藏着掖着,笑着问:“梁书记呢?”
“梁书记上个星期出去学习了,要下月底才能回来。”
傅松一脸懵逼,好嘛,先是田野跑出去调研,再是梁希外出学习,一个个的是不是串通好了专门吊着老子的胃口?
“哦,对了,梁书记这次参加的是封闭学习,期间不能打电话,她临走前给你留了封信,你稍等,我去拿信。”
信封很干净,上面一个字都没有,撕开取出信瓤,只有一页纸,抖开后一个个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梁希在信上主要讲了两件事,一是告知傅松她这次外出学习的事情,二是说不久前她看好了一套房子,等学习回来后,让傅松陪她去看房子。
一目十行地看完信,傅松微微一笑,这小娘们儿肯定逃不出老子的手心了。
对于她买房子的事情,傅松根本不以为然,沐城虽然是全国住房制度改革试点城市,但至今还在改革的设计讨论阶段,短期内绝对不会有新房上市,那么梁希看中的房子肯定是老公管房,跟首都郑老头儿的那套房子一个性质,哪比得上他买的小洋楼?
到时候带她去小洋楼逛一圈,绝对能让她心花怒放。
去首都前就交代韩泽声把两栋小洋楼重新装修一边,也不知道现在完成了没,正好没什么事儿,傅松决定去看看。
小洋楼离学校不远不近,骑自行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韩泽声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奔驰,白字黑底的车牌,卧槽,居然是三个六,绝对是高档货,傅松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再三确认后,没错,就是这里。
按了几下自行车铃铛,很快韩泽声从二楼的窗户上探出头,然后急匆匆地跑下来,“傅先生啊傅先生,您再不回来,我都要去首都亲自请你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提醒
傅松的注意力都在大奔上,拍拍大奔的引擎盖,问:“这是你的车?”
韩泽声连忙说:“公司给我配的,我哪买得起这么贵重的车。这段时间我经常沐城、营县两头跑,就跟公司申请了一辆。”
绕着车转了一圈,傅松越看越喜欢,这车肯定不是虎头奔,虎头奔他见过,跟这车的外观不一样。
“这车啥型号?”傅松抚摸着车身,心里头像是被猫爪子挠的似的。
韩泽声说:“平治W126500SEL,吕先生一共运来两辆,另外一辆是送给您的。”
傅松又惊又喜,卧槽,老吕你真够意思,年底分红老子给你包个大红包!
迫不及待地问:“车呢?”
“在您的车库里……,哎,傅先生,车钥匙。”韩泽声连忙跟上去。
跑到自家车库,果然里面停着一辆崭新的大奔,跟韩泽声院子里的那辆一模一样,也是白字黑底的车牌,不过车牌却是三个8。
傅松满意地点点头,888,发发发,这个比666好多了!
“老韩,这车牌有什么讲究不成?”
韩泽声跑的有点急,气喘吁吁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白底黑字是入境车辆。这两辆车注册地在香江,所以,傅先生您看,车牌号后面跟着一个白字“港”。”
傅松一听就乐了,这种车牌绝对是好东西,估计开上路没人敢惹,本来他还担心没有驾照不敢开呢。
马上打开车门跳上驾驶座,不顾韩泽声的劝阻,一踩油门就冲出车库。
许久不开车了,手脚有点生疏,小心翼翼地开上滨海大道,这个年代汽车本来就少,再加上这时天色已黑,滨海大道上空旷得很。
渐渐的,傅松找到了感觉,把车开得越来越快。
痛快地过了一把瘾,将车开回家,有些遗憾地砸吧砸吧嘴,这车太高调了,他一个穷老师平时可不敢开,只能像刚才那样偷偷摸摸地过把瘾。
韩泽声心惊胆战地说:“傅先生,您刚才吓死我了!您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我怎么向吕先生交代!”
傅松抱歉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下不为例!”
“傅先生,您早点告诉我您会开车,我也用不着这么担心了。”韩泽声擦擦冷汗,心有余悸道。
尽管吕仁鹤是他的老板,但这段时间他总感觉傅松和吕仁鹤的关系不一般,非常不一般,傅松绝对不像是吕仁鹤在大陆的代理人,反而……,吕仁鹤更像是傅松在香江的代理人。
当然,这些猜测韩泽声只敢在心里想想,打死他都不敢说出来。
正因为有如此猜测,他才把姿态放得很低,事事向傅松请示汇报。
他确实被傅松给吓坏了,来大陆小半年,这边什么情况他大体了解,大部分人不要说会开车了,估计连小汽车都没见过,刚才傅松一踩油门冲了出去,他的魂都快飞出来了。
“行了行了,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对了,你刚才说有急事找我?什么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
一听傅松开始谈正事,韩泽声赶紧打起精神,说:“傅先生,石材加工厂下个星期三开业,我是想请您过去……。”
傅松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以后这种事情我不会掺和,全部由你出面。”
韩泽声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点都不惊讶,点头说:“我明白了。”
“饲料厂怎么样了?”傅松最关心的就是饲料厂,这关系到他未来的战略布局,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韩泽声说:“厂房已经封顶,下个月初就可以安装设备进行试生产。另外仓库中囤积了四千五百吨原材料,按照年产能5万吨计算,可以坚持生产一个月。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产能不会太大,坚持到春节前应该没问题。”
傅松皱了皱眉说:“四千五百吨,也就是九十万斤,太少了!我们宁可让原材料等生产线,也不能让生产线等原材料。老韩,从现在开始加大收购力度,价格可以适当提高。我就一个要求,仓库中要始终留够一个月的量。”
韩泽声倒吸了口冷气,劝道:“傅先生,没这个必要吧?这可要增加不少成本啊。”
傅松摆摆手说:“成本增加是必要的,钱不够可以让吕先生再注资,关键是不能被原材料掐着脖子。你难道忘了,鑫源的中资股东是沐城饲料公司,而沐城饲料公司是沐城财政局的亲儿子!”
韩泽声有些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是他们会使用行政手段干预?他们不会这么下作吧。”
傅松冷笑一声说:“商场如战场,你一个饱受资本主义熏陶的人肯定比我深有体会。所以啊,老韩,大陆绝对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更不是你们想象的遍地都是傻子。打起精神来吧,大战就要开始了。”
韩泽声不禁打了个寒战,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天真了,习惯性地认为商业上的事情用商业手段解决,幸亏傅松及时地给他提了个醒,否则到时候被卡住了原材料脖子,后果不堪设想!
“傅先生,我明天马上安排人手,不,我亲自抓这件事!”
傅松看他已经上了心,便没再多说什么,岔开话题问:“我那套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
“都按您的要求改建好了。”
傅松高兴道:“还挺快的嘛,不行,我得去瞧一眼。”
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傅松相当满意,装修风格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不仅有热水供应,就连家具、被褥都替他准备齐全了。甚至连家具、被褥都挺满意的,笑着说:
“今晚我就住这了。”
韩泽声问:“您再看看,还缺什么东西,明天我再给您准备。”
傅松说:“缺什么我自己买就成,你回去休息吧。”
等韩泽声走后,傅松直接把自己扔到宽敞的大床上,打了个两个滚,“有钱这他娘的好!”
第二天一早,傅松神清气爽地来到地理系会议室,昨天约好了今天上午在这里开会。
会议室里只有孙绍宗一个人,傅松笑着道:“咦,老孙真够积极的,这么早就来了!不过来的再早也没用,不会多给你一分经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寒冬
好长时间没见面,孙绍宗本来挺高兴的,一听傅松提起经费,立马就爆发了。
“老傅,我听赵志说要做全国一千多个县市的CA模型,你知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计算量和存储量?就咱们学校那几十台破计算机,要算到猴年马月啊!起码得搞台IBM工作站,但十万块钱都不够塞牙缝的!”
傅松也知道赵志和孙绍宗的子课题十万块钱根本做不下来,但却没想到孙绍宗的反应居然这么剧烈,难怪昨天赵志想找自己单独谈谈呢,很可能也是为了经费的事情。
“我说老孙,我他娘的能让你和赵志吃亏吗?”
孙绍宗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肯定地说:“能。”
傅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老孙,你他娘的要是嫌钱少,我找别人做还不成!”
孙绍宗顿时蔫了,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不干,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傅松好笑道:“你他娘的连桥都没过,我拆你哪门子桥?”
孙绍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反正你答应我了,不能放我鸽子。”
傅松哈哈一笑,搂着他的肩膀说:“你他娘的就会瞎操心,真以为我心里没点数?老子一口唾沫一口顶,你要什么计算机,老子保证给你搞到!”
孙绍宗半信半疑,说:“真的?你要是能搞到工作站,我和赵志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
“我啥时候给老傅拖过后腿了?”赵志从外面走进来,不满地说道。
孙绍宗指着傅松说:“老傅说能给我们搞一台IBM工作站。”
赵志可不像孙绍宗那样单纯好骗,一台IBM工作站起码得一两万美元,还是有价无市,国内罕见,傅松凭什么能搞到一台?
狐疑地看看孙绍宗,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又狐疑地看看傅松,也不像是开玩笑,心里不由得纳闷起来,问:“老傅,你没开玩笑?”
傅松知道赵志不好糊弄,只好解释说:“我有个港商老乡,前段时间想给咱们学校捐点钱,我就跟他说,捐钱还不如捐几台仪器或计算机,他就同意了。”
“还有这种好事儿?”赵志和孙绍宗面面相觑,怎么他俩正缺着什么,就有人主动送上门了,这他娘的也太巧了吧。
傅松生怕说多了露馅,赶紧岔开话题,问:“你俩到底行不行?不行赶紧告诉我,我好找别人。”
赵志连忙说:“爷们儿怎么能说不行呢!”
说话间,王书合、张晓春来了,后面还跟着施霞。
尽管傅松对施霞不怎么感冒,不过她人都来了,还能把她赶走不成?
好在施霞知道轻重,没再闹什么幺蛾子,相反非常配合。
将任务分下去,傅松宣布散会,正准备离开,却听施霞说:“咱们课题组的人吃顿饭吧,我请客。”
除了孙绍宗这个计算机系的人外,傅松几个大老爷们都有些懵逼,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最后还是王书合开口道:“老傅?”
傅松耸耸肩说:“行啊,也别施老师请客了,我这个课题总负责人来吧。”
赵志笑道:“对对对,你是咱们的大老板,要想咱们用心干,必须得笼络好咱们,否则,哼哼,老子给你撂挑子。”
“哈哈……。”
中午吃饭的时候,施霞频频向傅松敬酒,傅松一连喝了三杯,第四杯说什么也不喝。
“傅老师,之前是我眼皮子浅,这次你不计前嫌,我施霞跟你认个错。”施霞的声音很小,只有傅松能听到。
傅松很惊讶,这小娘们儿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而且说话相当爽利,于是问道:“你是哪里人?”
施霞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哪里人?”
“肯定不是南方人,南方人可没你这么爽利。”
“我是重庆人撒,不南不北,没想到吧?”
“那你普通话挺标准的。”
施霞促狭一笑,说:“一般啦,也就比你好那么一点点。”
傅松:“……。”
“对了,既然你回来了,咱俩还是把辅导员的工作交接了吧。”
傅松无奈道:“原来你在这等着我呢。”
施霞苦着脸说:“我总觉得学生们很抵触我,真干不来。再说了,以后我还得给你打工呢,哪有精力去搞学生工作?”
傅松被她噎住了,只好点头说:“行吧,找个时间咱俩做个交接。”
施霞喜不自禁,端起杯子说:“老傅,太谢谢你了,来,我再敬你一杯!”
傅松说:“最后一杯!”
施霞笑嘻嘻道:“听你的,最后一杯!”
跟施霞交接了地理系政治辅导员的工作后,傅松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学生工作繁杂而琐碎,很难出成绩,但又很容易出问题,反正是件费力不讨好的工作。
这个学期系里依旧给他安排一门必修课和一门选修课,因为有了上一学年的经验,傅松应付起来倒是自如。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一月底,眼看梁希即将结束学习回来,傅松这两天心情颇为不错,掰着手指头数着天数,期待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两天从西伯利亚高原来了一股冷空气,天气预报说气温骤降十几度。
晨跑时傅松发现人工湖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兴趣来了,从上冻的泥土里抠出一块石头,用力一扔,石头在湖中央砸开了一个大窟窿。
“傅老师,早啊。”
回头一看,是自己的课代表桂凤,小丫头片子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戴着鹅黄色的毛线帽子,一双棉手套中间连着线挂在脖子上,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早啊,你也来跑步?”傅松朝手上哈了口热气,白雾弥漫以至于看不清桂凤的脸。
“对呀,上周班会上你不是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让我们多锻炼身体嘛。”桂凤笑嘻嘻道。
傅松打趣道:“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挺委屈的。”
“没有的事儿!”桂凤连忙摆手,“傅老师,一起呗。”
两个人绕着操场跑了几圈,然后停下来慢慢溜达。
傅松发现桂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道:“有话直说。”
桂凤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傅老师,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你开班会的时候从来不讨论皿煮?”
第一百四十二章 班会
傅松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怎么了?为什么要在班会上讨论这个话题?”
桂凤理所当然道:“别的班都在讨论,就我们班不讨论,傅老师……。”
傅松打断道:“别的班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只要我是地理系的政治辅导员,就不允许在班会上讨论这个玩意儿。一个个的都吃饱了撑的,整天想些有的没的,你们是学生,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学习,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傅松的语气相当严厉,在桂凤的印象里,他平时都是笑呵呵的,跟学生打成一片,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只是她心里很不服气,撅着嘴道:“傅老师,你这样否定我们的积极性,这是不对的,我们是大学生,我们不操心这种事情,谁来操心?”
傅松被她气笑了,撇了撇嘴角,冷笑道:“大学生?呵呵,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桂凤同学,你是不是认为你是大学生就高人一等?就觉得这世界上众人皆醉你们独醒?”
桂凤面红耳赤道:“不是不是,傅老师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桂凤低着头一句话不敢说,十根手指头绞在一起,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傅松看她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一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自己的课代表,更何况在他的眼里,二十岁不到的桂凤还是个孩子。
“我没生气。”
桂凤抬起头,瞪着两只大眼:“真的?”
傅松脸一黑:“你故意气我是不?”
桂凤摆手说:“不敢不敢!傅老师,你刚才的模样好吓人,我现在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傅松没好气道:“桂凤同学,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至于你刚才说的这个问题,今天晚上开班会时我会着重强调,你明白我的意思没?”
桂凤吐了吐舌头,嘟囔道:“明白明白,凶什么凶。”
把桂凤打发走,傅松心情烦躁地在操场上溜达,桂凤绝不是班上唯一的一个,更不是全校学生中唯一的一个……
唉,山雨欲来啊!
晚上,班会。
傅松来的比较早,自打进了教室后就一直阴沉着脸。
早上跟桂凤的一番谈话后,他预感到事情不太妙,所以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跟相熟的年轻老师们打听消息,越打听心里越发凉。
在他看来,现在的形势不是不太妙,而是非常不妙!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不少老师也参与其中,甚至推波助澜,难道他们的脑子都被狗吃了吗?
尤其来自北大的几个年轻老师,最为活跃和积极,傅松对这种人最为不耻,你们他娘的想搞就回北大搞,别在我们沐大搞,一旦出了事儿,你们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却要我们收拾。
后到的学生一看到傅松阴沉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轻手轻脚地找位置坐下。
傅松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目光在每个学生的脸上逡巡着,多好的孩子啊,他们怎么忍心把这些孩子当刀子使呢!
七点整,见傅松依然沉默不语,大家都有点懵圈,整个教室寂静极了,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桂凤小声提醒傅松:“傅老师,七点十分了。”
傅松重重地吐了口浊气,他刚才并不是在发愣,也不是在走神,而是在寻思着该说点什么好。
骂,是绝对不能骂的,一旦骂了,反而会让这些年轻人产生逆反心理,跟他对着干。
讲理,同样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对于那些装睡的人,他们是绝对听不进去道理的。
骂也不行,讲理也不行,那还能怎么办?傅松发愁的就是这个。
“傅老师,我相信你!”坐在第一排的桂凤再一次小声说道,同时还偷偷地向他竖起大拇指。
我相信你!
很普通的一句话,让傅松又好笑有感动,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在这个场合中可以借用她的讲话。
清了清嗓子,傅松用低沉地语气说:“今天的班会我不想读什么报纸,也不想讲什么段子,更不想跟你们吹什么牛。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跟大家说说,可能有的同学不怎么爱听,不过我恳请你们把话听完。”
“在座的你们,是沐成大学创立以来的第一批学子,不管你们是通过高考考进来的,还是从师专转过来的,等到你们毕业时,你们的身上都会烙下一个印记——沐成大学地理系1985级大学生。”
“作为沐城大学的第一批学子,你们无疑是不幸的,因为你们的母校没有悠久的历史底蕴,给不了你们优渥的学习和生活条件,当你们毕业时,没有师兄师姐们的庇护和扶助,一切都要靠自己。”
傅松缓缓地从每个人脸上看过去,声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
“但你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你们一直在用辛勤的双手,一点一滴地建设着你们的母校,校园里的每一棵树苗,每一条小路,每一块砖头,每一……,都洒满了你们的汗水,是你们,是你们每一个人用汗水浇灌了母校!”
“在我看来,你们是与众不同的,你们是开拓者,更是沐成大学的功臣!”
傅松的话已经让底下的不少同学眼眶发红,有几个女生想起这一年多来的辛勤劳作,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你们中最大的二十二三,最小的才十七八岁,跟你们一比,我显然已经老了。你们站在比我们这一代人更高的起点上,所以你们更有朝气,更加无畏,比我们这一代人更有自信!作为你们的老师,你们的辅导员,我为能有你们这样的学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但我害怕,害怕你们已经不相信了——不相信人民群众是伟大的,不相信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再相信群众是力量之源。你们或许不相信了,因为你们是历经十年寒窗成就的天之骄子,理想越来越远,远到不切实际;因为你们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人才,眼光越来越越高,高到高不可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发酵
“我经常听你们作诗,说你们彷徨,说你们迷惘,说你们需要信仰。你们这一代有的,我们这一代人也都有,唯独你们这一代人的所谓信仰,我们这一代人不曾有过。”
“你们这一代人信仰所谓的皿煮,相信所谓的普世价值,憧憬着精英治国的理念。而我们这一代人信仰人民群众,相信人民群众,信仰从群众来到群众中去的理念。”
……
“作为老师,我尊重我的学生,但我更希望我的每一个学生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都能学会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
……
“在这个时代里,最需要的信仰不是什么好高骛远的眺望,而是脚踏实地、持之以恒的坚守!”
“当你们这些万里挑一的精英,眺望着你们的理想时,有没有想过脚下踩着的是人民群众的肩膀,甚至脑袋?”
“我想,这种眺望还是不要了吧,因为我很怕将来的某一天,你们脚下踩着的、在你们眼中渺小而又愚昧的人民群众,会将你们掀翻在肮脏的泥土上!”
“最后,我送给大家一句话——无论我们的祖国怎样,请记住: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祖国;你怎么样,祖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祖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祖国便不会黑暗。”
说完,傅松走下讲台,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依然一片寂静,除了桂凤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傅松刚才为何说出那番话。
大部分同学想,或许傅老师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心血来潮胡言乱语了。
可是,即便是胡言乱语,同学们也觉得傅松讲得真好!
渐渐地,大家小声议论起来,有几个女生甚至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将傅松的讲话复述出来,然后工整地誊抄在笔记本上。
你所站立的地方,就是祖国;你怎么样,祖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祖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祖国便不会黑暗。
在心里不停地回味着这几句话,桂凤不由得痴了,想到刚才他一改往日班会上嬉笑怒骂的做派,时而低沉,时而激昂,时而皱眉,时而握拳,她感觉傅松变得陌生了,只是这种陌生让她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期待。
说实话,傅松对班会上的这番讲话能发挥多大作用,心里没有一点信心,他只能祈祷自己的学生能多多少少听进去一些,在冲动之前能想想自己的这番话,如果能因此打消一些人的念头,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离开教学楼,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傅松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二天,傅松在班会上的讲话就传遍了全校。
下午,外国语系办公室。
来自北大的一个老师看完傅松的讲话稿后,脸色阴沉得能拧下一盆水,用力地将稿纸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沽名钓誉,沽名钓誉啊!这个傅松实在太可恶了,他的讲话太有欺骗性了!”
另一位来自北大的老师同仇气慨道:“是啊,什么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群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
“对,说到底这个国家还得靠我们文化人,泥腿子懂个屁!不行,我们得反击,不能让傅松这么嚣张下去!”
“算我一个!宋盈,晚上咱们在办公室碰头,我再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今晚咱们来个通宵,把大字报写出来,明天一早贴到宣传栏上。”
宋盈原本就没兴趣掺和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拗不过面子,才被他们拉了进来。之前也参加过几次讨论,发表了一些看法,但等她知道这番话是傅松讲的后,她开始犹豫了。
她跟梁希是室友,更是无话不说的好闺蜜,傅松是梁希的心上人这事儿,梁希自然没瞒着她。
梁希是什么性格的人,她更是知之甚详,如果自己在背后捅傅松刀子,一旦传到梁希的耳朵里,以梁希护犊子的脾气,绝对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更重要的是,她更清楚梁希家的背景,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她犯不着得罪傅松。
而且,她觉得傅松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别看这伙人一个个气势汹汹,自命不凡,仿佛地球少了他们就停转一样,其实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他们这么闹,无非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他们心里真正想的是,为什么不是我?
想到这里,宋盈决定要跟他们划清界限,搞不好真要被他们给牵连了。
“哎呀,我差点忘了,下节有课,我先走了。”还没说完,宋盈已经拎起包冲出了办公室。
两个北大的老师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道:“这个叛徒!”
宋盈下节根本就没课,出来后在校园了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直到下课铃响了,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来一整节课了。
这时,她突然看到傅松夹着教案走出教学楼,连忙招手喊道:“傅松!”
傅松笑着道:“宋盈同志啊,找我有事?”
宋盈给他使了个眼色,傅松以为她要跟自己说梁希的事情,于是屁颠颠地跟着她来到人工湖边。
周围没了旁人,傅松迫不及待地问:“梁希啥时候回来?”
宋盈一头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他还有心思想这些,跟个傻子似的,也不知道梁希看上他哪一点了。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宋盈小声道:“你昨晚班会上的讲话已经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了,他们正在商量怎么对付你,打算明天一大早贴你的小字报。”
“啥?”傅松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贴我的小字报?哈哈,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让他们贴,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孙子!”
宋盈皱眉道:“你别不当回事,他们几个都是我们北大的笔杆子,很厉害的。”
傅松根本就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甚至心里还有些窃喜,自己吸引了他们的火力,学生们反而变得安全了。
“你上点心吧!梁希快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回来的不是时候
傅松突然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宋盈的胳膊,“你说什么?”
宋盈被他吓得花容失色,挣扎着说:“我说梁希快回来了,你别让她替你担心……。”
傅松松开她的胳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原地转着圈:“这个臭娘们儿怎么不多学习一个月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干啥!”
宋盈揉着胳膊不满道:“你说的什么话,你这话让梁希听见了,不得伤心死?”
傅松白了她一眼:“你懂个屁!她什么身份?团委支书,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往枪口上撞啊!”
宋盈顿时瞪大眼睛,之前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傅松说的对,梁希这时候回来,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绝对没好果子吃!
随即她不由得感到庆幸,幸亏自己悬崖勒马,呸呸呸,及时抽身,否则让梁希知道自己掺和进去跟她对着干,自己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怎么办?我根本联系不上她啊!”宋盈急得直跺脚,“你说学习就学习,有什么好封闭的?”
傅松一时之间也束手无策,苦笑道:“希望她回来前能来个电话,到时候让她找个借口回趟家。”
宋盈哭丧着脸说:“不可能的,她这人我了解,外表刚强,其实骨子里是个小女人,喜欢浪漫,说不定为了给你个惊喜,就偷偷摸摸地回来了。再说,以她的性格,既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绝对不会当鸵鸟的。”
宋盈的话不仅没让傅松高兴,反而心情更沉重了,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吐了口气说:“要下雪了……。”
宋盈没料错,隔了一天,傅松上完课后,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梁希亭亭玉立地站在雪地里,笑得一脸甜蜜。
傅松却笑不出来,努力地挤挤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
梁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里升腾起一股雾气,“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傅松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伸手给她拂去发梢上的雪花,“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可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梁希先是甜甜地笑了一下,随即收起笑容,紧紧咬着嘴唇,以她的聪明,怎能不知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呢?
但她又不能不回来,临阵脱逃可不是她的作风。
抬头盯着傅松的眼睛,梁希说:“这次回来,我再也不走了。”
这几天,傅松再一次成了名人,只是这次是被骂出了名。
三天两头公告栏里贴着骂他的大字报,一篇篇文章写的花团锦簇,把傅松骂得狗血淋头,狗腿子,马屁精,反动学阀,什么难听骂什么。
梁希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參加、召开各种各样的会议,努力安抚老师和学生。
傅松被骂,她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她的身份摆在那,不要说替他出头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连跟他见个面一起吃个饭都要考虑影响,生怕刺激了那帮人。
作为当事人,傅松却稳坐泰山,大有唾面自干的觉悟。
“傅老师,你怎么就不反击呢!”桂凤借着送作业的机会,来到办公室里替傅松打抱不平。
傅松笑了笑说:“我是人,不是狗。狗朝我吠了几声,难道我要叫回去?”
桂凤扑哧一笑,飞快地瞄了他一眼,下一刻却又愁容满面,撅着嘴说:“我们班的同学一有空就去撕大字报,可根本赶不上他们贴的速度,好几次还跟他们差点打起来,他们实在太欺负人了!”
傅松皱眉道:“我不是交代过了嘛,这事儿你们别插手,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桂凤不服气道:“我们是自发的,你有啥好担心的!”
傅松急得直拍桌子:“现在的形势下,就算你们是好心的,自发的,最后还是要算到我头上!姑奶奶,我求求你们了,让我省点心吧!”
桂凤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啐了一口说:“谁是你的姑奶奶,我才没那么老呢。”
傅松又好笑又好气,板起脸道:“回去跟大家说一声,就说我,傅松,求你们了,别给老子添乱了!”
“哦!”桂凤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粗俗!”
“你说啥?”
“啊,没啥没啥!傅老师,没啥事我先走了,你的话我一定一字不差的带回去,别给老子添乱了!嘻嘻……。”
傅松:“……。”
接下来的几天,在学校领导的强力压制下,校园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平静的表面下,一股股暗流在跃跃欲试。
“怎么感觉咱俩像地下党啊。”傅松牵着梁希的手走在空无一人的滨海大道上,满腹委屈道。
梁希轻轻捶了他一下,嗔怪道:“怎么,怪我了?”
傅松笑道:“这个真没有,就是有感而发。你说咱俩又不是学生,都成年人了,谈个恋爱还偷偷摸摸的。”
梁希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想这样啊?还不是为了你!谁让你闲着没事儿去撩拨那伙儿人呢,你委屈,我更委屈呢。”
她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傅松看着怪心疼的,把她拉进怀里,嗅着她的头发,说:“好了好了,我不发牢骚了还不行。”
“讨厌!”梁希嘴上说着,身子却往他怀里又靠了靠。
两个人静静地走了一会儿,突然梁希抬起头说:“原本打算回来后带你去看房子呢,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时间,明天周末,你陪我去。”
傅松问:“你真要买?”
梁希红着脸点点头,声若蚊蝇道:“以后咱俩总不能住宿舍吧。”
傅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卧槽,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她要跟我一起住?
哈哈,老子……,不对啊,要住也要住老子的房子,怎么能住娘们儿的房子,她把老子当啥人了!
傅松的大男子主义顿时爆发了,“梁希同志,我坚决反对!”
梁希愣了愣,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好笑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傅松气呼呼地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住你买的房子呢!我要是住进去,咱俩到底谁说的算?”
梁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听你的还不成?”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墙
傅松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却依旧愤愤不平:“听我的是应该的,但就是不能住你的房子。”
梁希笑嘻嘻道:“我的就是你的,你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傅松再也绷不住了,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这话我爱听,嗯,我的也是你的。明天给你个惊喜,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梁希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原地转了一圈,轻轻瞟了他一眼,笑着问:“就像这样的惊喜?”
“这个嘛,呵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傅松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阵阵吵闹声,这时孙绍宗也醒了,打开灯说:“老傅,好像有人在喊……。”
“不好,要出乱子!”傅松跳下床开始穿衣服。
孙绍宗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真是吃饱了撑的!”
傅松抓起手电筒说:“老孙,你赶紧去学生宿舍,把你们系的学生看好了!”
孙绍宗用力地点点头,咬着牙发狠道:“放心吧,哪个兔崽子敢踏出宿舍楼一步,我敲断他们的腿!”
刚跑到楼梯口,就跟梁希撞到一起,看梁希衣衫凌乱,傅松哭笑不得,赶紧替她掖好,“你这么出去,不得惊掉一地眼球啊!”
梁希没好气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走啊!”
下了楼,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大门口。
距离近了,梁希看清领头的几个居然是中文系的学生,不禁又惊又怒,指着他们厉声道:“这么晚了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为首的一个男生昂着头,大声说:“同学们,HD县里没好人,这个姓梁的一直在阻拦我们追求……。”
“追求你麻痹!”傅松直接扑了上去,一拳砸在那个男生的脸上,然后又是一套连环腿,一边打一边骂:“逼养的玩意儿,你算个什么东西?今天拼了这身衣服不要了,我也要替沐大清理门户!”
转过身,“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今晚谁敢踏出大门一步,还是那句话,我拼着这身衣服不要了,也要让学校把你给开除了!”
“姓傅的,你算什么东西,你说开除就开除?”人群中不知道谁喊道。
“学校不开除你们,老子就不干了,老子耻于跟你们这帮鼠辈为伍,更为有你们这帮废物学生而羞耻!”
“傅松,你瞎说什么!”梁希大惊失色,紧紧抓着傅松的胳膊,眼睛里满是祈求之色,“算我我求求你了,别这么冲动!”
傅松甩开梁希的手,大步走到大门口,“有种的就出去,没种的回去睡觉!”
几个躲在人群里的人面面相觑,正要开口鼓动冲出去,突然从远处跑来一群人,在傅松的身前站成一排人墙。
“想要出去,先从我们地理系人身上踏过去!”
地理系学生的到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地理系的学生居然会出头,而且还是站在傅松一边。
千万别小看了地理系的学生,动不动野外实习,隔三岔五跑出去搞测绘,男生一个个的彪悍无比,连续两个学期,包揽了沐大篮球、足球双冠军,把其他院系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连为数不多的女生,经过一年多的锻炼,在崎岖的山地里也健步如飞,敲石头的小榔头抡起来比男生们都溜。
此刻,地理系女生人手一个小榔头,在路灯下发出黝黑的光芒,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一群疯子!
双方对峙十来分钟,眼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傅松对面的人群渐渐散了。
桂凤跳到傅松跟前,一副表功的模样,“傅老师,我们干的漂亮吧!”
傅松冷着脸说:“都给我回去睡觉!”
桂凤张了张嘴,看他不像开玩笑,连忙招呼同学们往回走。
梁希走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傅松,带着哭腔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把学生打了怎么是好?你怎么这么冲动!”
傅松笑了笑,说:“他骂你,我就揍他。”
梁希呼吸一滞,眼泪止不住流出来,“骂就骂呗,又少不了块肉。你打了人,学校肯定要处理你。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傅松笑嘻嘻地问:“万一什么?万一把我开除了,你就不要我了?”
“胡说!”梁希急赤白脸道,“我不会,我……,反正我不会的,我说过,这次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傅松握着她的手,问:“真的?”
梁希看他咧着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知道中了他的圈套,不过今晚发生的事儿,却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大胆地跟他对视着,用力地点点头:“不骗你!”
傅松在她手心里勾了勾手指,小声道:“今晚别回去了。”
梁希红着脸摇摇头:“不行,今天不行。”
傅松叹了口气,她倒不是应付自己,今晚确实不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这个团支书后半夜有的忙了。
回到宿舍,傅松像没事儿似的,爬上床很快睡着了。
他这边睡得香甜,行政楼里却灯火通明,从沈校长到基层辅导员,全都集中在大会议室里开会。
“傅松呢?他不是地理系辅导员吗?怎么没来?”沈校长找了一圈没找到傅松,扭头问葛寿文。
“傅松今晚为了阻止学生们出去,一个人挡在学校大门口,跟学生起了冲突,中文系的一个学生受了点擦伤,估计他在等学校的处理结果,这个时候得避嫌。”
沈校长狠狠瞪了葛寿文一眼,“你倒是会替他打掩护,哼!”
葛寿文讪讪地笑笑,早就知道自己的小把戏根本瞒不住沈校长,不过作为傅松的朋友,他必须得站出来给傅松说情。
他刚才的一番话说得相当有技巧,不仅颠倒了冲突的先后顺序,而且还用了春秋笔法,将傅松主动打人说成了双方冲突,更过分的是,那个被傅松狠揍的学生,也被他说成只受了点擦伤。
会议开了整整一夜,与会人员分成两派,针锋相对,一直到天亮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最后双方的焦点集中在对傅松的处理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通知
“够了!”梁希的反应比沈校长还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沈校长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这种话你私下里说没关系,可你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呢?你傻啊!”
梁希彻底爆发了,一边哭一边用力地捶打傅松,“让你胡说八道,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倒是痛快了,我呢?你让我怎么办?”
傅松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这么做我一点都不后悔。”
梁希道:“是是是,人你打了,气话也说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赶紧跟沈校长去认个错,就说你当时气糊涂了,好心办了坏事,我再替你求求情……。”
傅松道:“很多人说我傻,我也觉得挺傻的,但我不后悔。这个世界上就是聪明人太多了,只会明哲保身,闷声发大财。以前的我也是如此,但这次我想做个不一样的自己,因为我觉得我没做错!不管是打人,还是说那番话,我都不觉得我错了,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会这么做。”
梁希看他还执迷不悟,眼泪又止不住了,“傅松,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估计明天处理结果就出来了。”
如果那天晚上傅松还有些紧张,但过了这么多天后,傅松已经看开了,就算是双开,他也认了。
“你就不问问我学校打算怎么处理你?”
傅松耸耸肩,无所谓道:“随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梁希忍不住扑哧一笑,她喜欢这样的他,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是这副嘴脸,但在看似无赖的嘴脸下掩藏着精明,也许就是这样的他,才会让她怦然心动。
轻轻地靠在他怀里,梁希说:“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在你身边,以后我养你。”
傅松:“……。”
第二天上班后没一会儿,顾永光走进来,“小傅,你来一下。”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傅松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缓缓地放下钢笔,盖上笔帽,然后放在笔筒里,最后将桌上的东西摆整齐。
同事们都把手头上的活儿停下来,静静地目送着他离开办公室。
尾随顾永光来到他的办公室,老顾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关于给予傅松记大过处分的通知
傅松,男,1960年2月出生,汉族,……
……
经1986年12月24日校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特给予傅松记大过处分,并免去其校办养猪场代厂长职务。
本决定自1986年12月24日起生效,处分期1986年12月至1988年5月。若对本处分决定不服,可在收到本处分决定书之日起三十日内向校长办公室申请申诉。
沐成大学校长办公室
1986年12月25日。
(此件公开发布)”
傅松多少有点意外,居然只给了个行政记大过处分,而且这个通知是校长办公室发出的,并不是校党委会议的决议。
至于养猪场的代厂长,傅松觉得没了就没了,他还不稀罕呢。
顾永光看他不喜不悲,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小傅,给你放几天假,好好歇歇,养足精神再回来。”
傅松不置可否,问:“顾主任,对于这个处分我没有任何意见。我想知道,学校对于闹事的老师和学生是如何处理的?”
顾永光一下子噎住了,支支吾吾道:“这个嘛,小傅,这个比较复杂,校党委会议还要继续研究研究,你就别操心了,听我的,这几天出去走走散散心。”
傅松对顾永光的感情是没得说,知道他在这事儿上根本没有发言权,也就没再为难他,笑着道:“好,我听您的。”
回到办公室,同事们马上围了上来。
傅松抖了抖手中的通知,笑呵呵道:“运气不错,只是个行政记大过处分。”
季满江一脸忧色,说:“打个架而已,年轻人都冲动,怎么处理这么重。”
赵志倒是松了口气,说:“好歹没经过校党委会,行政记大过有期限,过了期限就好了。”
其他人也纷纷安慰傅松,让他看开点。
傅松收拾好东西装进包里,对大家伙儿说:“顾主任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哈哈,老子要出去爽了。老张,我的课就交给你了。”
张晓春苦着脸道:“怎么每次都是我,我的命也太苦吧。”
傅松闲下来,安心地当起了称职男朋友,早上起床后陪着梁希一起跑步,然后一起吃早饭,把她送到行政楼后,他去图书馆忙课题的事情。中午接她下班,一起吃饭,然后回宿舍打个盹……
梁希这几天很开心,学校对傅松的处理结果远比她预想得要好得多,至少没有党内处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更让她开心的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情的甜蜜,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所有人都以为傅松认命消停了,但只有傅松自己知道,他暂时的消停,只是为了等待学校对那伙人的处理结果。
一天,两天,三天,直到月底,傅松终于在图书馆门前的公告栏里看到了处理结果。
呵呵,那几个学生居然只是校内警告处分,而那几个老师呢,屁事儿没有。
哈哈,傅松站在公告栏前无声地笑起来,这就是自己拼着前程不要争取来的结果,真是天大讽刺啊,老子拼死拼活难道就为了这个?
傅松感觉自己近一个月以来都在做无用功,或许在别人的眼中,自己这段时间就像是个没穿衣服的小丑,在聚光灯下不自知地跳着舞。
甚至感觉周围人的目光也都在嘲笑他,嘲笑他自不量力,嘲笑他给瞎子抛媚眼,嘲笑他自以为是,哈哈,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个小丑啊……
这一刻,傅松心里一片冰凉,眼神也变得阴冷起来,像极了头顶上阴霾的天空。
转身离开图书馆,回到宿舍,拿出纸笔,毫不犹豫地写下“辞职书”三个大字。
写完后,傅松吹干墨迹,把辞职书夹到教案里,离开宿舍,大步向行政楼走去。
“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抒豪情,寄壮志,面对群山。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扑上前!”
一边走,一边唱着《智取威虎山》的选段,路上碰到认识的人,也只是轻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进了行政楼,爬到五楼时,正好唱到“待等到与战友会师百鸡宴,捣匪巢定叫他地覆天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挨批
傅松不是事件的始作俑者,但却是关键人物,双方都怕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默契地将傅松作为了突破口。
一方认为要从重从快地处理傅松,不仅要开除公职,还要开除党籍。
另一方则是据理力争,认为傅松不仅无过,而且有功,如果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吵累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沈校长。
沈校长七十岁的人了,精力已不如从前,听了半夜的吵闹声,早就累了。
面无表情地宣布散会,然后一句话不说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沈校长面色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着眉心道:“去把傅松叫过来。”
“好。”葛寿文给他倒了杯白开水,然后才转身去找傅松。
傅松是被葛寿文的砸门声吵醒的,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多。
打开门,傅松不满道:“我说老葛,这才几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葛寿文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说:“你他娘的还有心思睡觉!就因为你,后半夜我们几十号人连眼都没合上。少废话,沈校长要见你。”
傅松打了个哈欠,问:“说吧,打算怎么处理老子?”
葛寿文哼了一声:“开除公职,开除党籍!你满意了吧?”
“不是!”傅松顿时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开除公职老子不在乎,可凭什么开除老子党籍!老子不服!”
葛寿文吓得直往后躲,心里后悔不迭,不该跟他开玩笑,连忙说:“老傅,我跟你闹着玩的!”
傅松更生气了,揪着葛寿文的领子骂道:“葛寿文,这种玩笑你也敢开!”
葛寿文哭丧着脸求饶道:“老傅,兄弟错了,您老人家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傅松恨恨地松了手,心有余悸道:“刚才差点吓死老子了,真想揍你一顿!”
葛寿文理了理衣服,没好气道:“至于么,发这么大火。好了好了,别磨蹭了,沈校长等着你呢。”
傅松连脸都没洗,就被葛寿文拖到了校长办公室。
一进门,傅松就看到沈校长目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情况不妙啊,要遭殃!
嘭!
沈校长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旁边的杯子都跳起来了,吓得傅松浑身一哆嗦,赶紧低下头。
“傅松,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挺能耐啊,公然殴打学生?还威胁要开除学生,谁给你的这个权力!”
葛寿文见势不妙,夹着尾出了门,然后把门关紧,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嘭!
“我对你期望非常高,你想干什么我都全力支持你,你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谁不知道你傅松是我的人?你这是打我的耳光!啊,你让我怎么替你说情?”
“怎么不说话?啊?你还觉得委屈?”
傅松像是吃了黄连一样,满嘴苦涩,您老人家跟个机关枪似的,一见面就开骂,我连嘴都插不上,您老人家让我说啥?
嘭!
傅松浑身又是一哆嗦,抬起头看着沈校长,说:“校长,这事儿我确实没考虑周全,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但我有个要求,把为首的几个学生和老师全部开除!”
沈校长瞪圆了眼睛,颤抖着手指着他。
“你说什么?”
傅松豁出去了,说:“不管怎么处理我,我都认了,但必须开除为首的学生和老师,杀鸡骇猴!这种害群之马不除,他们就会心存侥幸,将来肯定还要反扑……。”
“够了!你给我住嘴!”沈校长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校长,请您让我说完。我知道您一辈子教书育人,爱学校,爱学生,可有的人不值得您爱!您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用心培养,可他们是怎么做的?我不想有一天,您因为这些败类而蒙羞!”
沈校长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等了不知道多久,见沈校长无力地挥手,傅松轻声说:“沈校长,那我走了。”
推门而出,傅松回头看了沈校长一眼,这一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葛寿文望着傅松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刚才他把办公室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从理智上说,他不赞成傅松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破釜沉舟式的态度,但从感情上说,他并不觉得傅松说的有什么错,在他看来,确实应该给那帮人一个沉痛的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
就在大家继续为怎么处理傅松而争吵的时候,傅松这个当事人如往常一样按时上班下班,有课的时候就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琢磨课题的事情。
办公室的同事们心里都替傅松捏了把汗,平时有说有笑的,这几天一个个的寡言少语,走路都蹑手蹑脚的。
这种压抑的日子傅松过够了,他开始盼着学校对自己的处理结果赶紧下来。
晚上,照例跟梁希出去偷偷约会,见梁希的脸色很差,眼神里的焦虑之色根本掩饰不住,傅松不用问就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
“梁希同志,咱俩这是在约会,你别耷拉着张脸行不?”
傅松有心想调节下气氛,但梁希显然并不怎么领情,虎着脸说:“你还笑得出来?这几次会上,沈校长一句话也不说,你是他的人,按理说他不会不管你,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傅松有些无奈,又有些头疼,女人太聪明了真的不好,会让男人很没安全感的!
自己跟沈校长的谈话,除了葛寿文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葛寿文是做秘书的人,口风绝对没问题,肯定不会告诉梁希。
梁希却能从这几天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出来事实,这让傅松突然感觉到浑身发冷,难道老子以后要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下吗?
“傅松!”看傅松在发呆,梁希急得都快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沈校长都不挺你了,你到底干了什么?”
傅松轻轻地咳了咳,说:“其实我也没干啥,就是给沈校长提了个小小的建议。”
“什么建议?”梁希心里突然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啥,呵呵,我建议沈校长把为首的学生和老师全部开除,咳咳,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惩前毖后,治病……。”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了
楼梯口斜对面就是教务处,傅松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教务主任姓方,叫方闻天,待看清来人是傅松后,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道:“傅老师,有事?”
傅松一脸微笑道:“方主任,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感谢您这一年多以来对我的关照,我会铭记在心,一刻都不敢忘!”
说完便转身出了门,然后来到下一个办公室。
逛完了五楼的办公室,傅松下楼先后去了中文系、哲学系、外国语系办公室。
很快,这件事情就传遍了行政楼,有的人脑子反应快,发现傅松造访的人,要么是那天晚上闹得最厉害的老师,要么是站在背后支持的人。
从外国语系办公室离开,傅松来到顾永光的办公室。
傅松还没开口,顾永光就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辞职?”
傅松愣了一下,笑着问:“您都知道了?”
顾永光哼了一声:“你闹这么大一出戏,我能不知道吗?为什么?”
傅松收起笑容,老老实实说:“顾主任,我这人虽然平时油滑了些,脸皮厚了些,但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我之前就说过,学校怎么处理我我都认了,但如果不开除那几个闹事的,那我就脱下这身衣服。在沐大,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
顾永光一言不发地看着傅松,良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劝劝你……,算了,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东西给我吧。”
傅松把辞职书放到老顾面前,说:“顾主任,感谢您对我的栽培和照顾,您放心,就算辞职了,我依旧还是您的兵,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
傅松的话让顾永光突然有些伤感,原本挺直的背一下子塌了下来,一脸萧瑟问:“以后有什么打算?”
傅松说:“如果魏奇峰还要我的话,我想先把研究生读完。”
顾永光哑然失笑道:“这个你用不着担心,你的问题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事儿。”
傅松说:“但愿吧。”
这时,一个人影冲进办公室,傅松回头一看,是梁希。
梁希气喘吁吁地看着傅松,“听说你要辞职?”
顾永光很有眼力劲儿,把辞职报告递给梁希,说:“小梁啊,要不你帮我劝劝他?”
梁希瞄了一眼辞职报告,没有接,问傅松:“你想好了?”
傅松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把辞职报告撕了呢。”
梁希又好笑又好气,说:“我撕得了一张两张三张,还能撕得了十张八张?你不心疼钱,我还心疼钱呢。以后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就那点工资,不得省着点花。”
顾永光一头黑线,好嘛,我本来指望你劝他回心转意呢,你倒好,当着我这个老头子的面,跟他打情骂俏!
不是,他俩啥时候对上眼儿了?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
顾永光还在暗自嘀咕,而傅松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子什么时候说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了?你能不能给老子留点面子?
梁希看到傅松幽怨的眼神,脸上一红,偷偷瞄了顾永光一眼,说:“顾主任,您忙着,我俩先走了。”
顾永光一阵无语,挥了挥手说:“赶紧走,对了,你们办喜事的时候别忘了叫我啊。”
傅松马上打蛇随棍上,点头哈腰道:“我请您当证婚人咋样?”
顾永光笑容一滞,摇头说:“没诚意,不干。”
从行政楼里出来,傅松直接牵上了梁希的手,梁希挣扎了两下,也就默认了。
不过惩罚却是不能少的,用力地在傅松腰间掐了两下,“刚才谁答应嫁给你了?”
傅松吃痛道:“咱俩都这样了,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梁希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还从来没追求过我呢。”
傅松气得直跳脚,“梁希,你摸摸你良心,我怎么就没追求过你?啊,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俩凑一对,你从来就没当回事,每次都说我长得磕碜。对了,我长得磕碜吗?”
梁希端详着他的脸,认真地说:“一点都不磕碜,挺帅的。”
傅松这才满意道:“算你眼光好,以后再说我长得磕碜,我真跟你急!”
梁希抓着他胳膊,好笑道:“说你是小气鬼还真没冤枉你,我说你磕碜那是跟你开玩笑,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断电了?”
“有吗?”傅松开始努力回忆起来,好像、似乎、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尴尬的咳了咳,说:“反正你记住了,说我其他的都行,就是不能说我丑。”
“行行行,你最帅了行不?”梁希忍着笑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你真要辞职?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可得想好了。嗯,最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傅松知道她担心什么,在这个年代,大学老师吃的是公家饭,端的是铁饭碗,而且还有社会地位,受人尊敬,他却眼睛不眨一下就给扔了。
“我唯一感到可惜的就是即将到手的副教授没了,不过我不后悔,真的。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读着社科院的研究生,手里还有个国家级课题,真没精力当什么老师。”
梁希眉头依旧蹙着,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读完研究生以后打算干点什么?”
傅松说:“我就在家呆着,咱俩得赶紧生个孩子,以后你上班挣钱,我在家带孩子,反正你刚才说养我的。”
梁希哭笑不得道:“别跟我嬉皮笑脸的,跟你说正事儿呢。”
傅松哈哈大笑,说:“我现在也没想好,先把研究生读完再说吧。如果可能的话,留在社科院也挺好的。”
梁希点点头说:“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再啰嗦了。对了,明天元旦,你要是没事儿就陪我看房子,拖来拖去,都拖进明年了。”
傅松看着她精致的脸蛋儿,心里痒痒的,哪还等得了明天,问:“你下午有空没?”
梁希疑惑道:“有空,怎么了?”
傅松笑得像只大灰狼,道:“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梁希脸突然变红了,把头扭到一边,没好气道:“我不去,不理你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坦白
傅松一脸懵逼,老子只说了一句话,她就猜到老子想干什么?
“不是,梁希,你以为我带你去哪儿?”傅松有些不死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跟她成就好事,以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
“我哪知道!”梁希感觉耳朵根滚烫滚烫的,根本不敢正眼看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傅松:“……。”
中午吃饭的时候,下起了碎雪沫子,然后飘起了小雪花,雪落地即化。
傅松没当回事,吃过饭后就拉着梁希去看房子。
渐渐地,雪越下越大,终成鹅毛之势。
因为带着梁希,傅松一路上骑得相当谨慎,好在顺利,安全地到了小洋楼。
梁希拍打着身上的雪花儿,抬头望着小洋楼,没好气道:“这么大雪,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傅松将手里的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道:“你来开门。”
梁希看看钥匙,又看看小洋楼,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置信,“这是……。”
傅松把钥匙塞进她手里,然后推着她来到门前,催促道:“快开门,想冻死我啊。”
梁希犹豫了一下,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扭,双手轻轻一推,乳白色的双开门向里缓缓打开。
傅松做了个请的手势,但梁希却没有动,站在门口看着傅松,一句话不说,意思很明显,想要傅松给她一个解释。
“外面怪冷的,进去说行不?”傅松不由分说,拉着梁希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上。
风雪被关在门外,梁希感觉暖和了一些,在手里哈了口热气,打量起客厅的布置。
傅松见她看得入神,笑着问:“喜欢吗?”
梁希轻轻点点头说:“喜欢,简约而不简单。你之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傅松笑了笑,说:“你先坐会儿,我把炉子升起来。”
壁炉旁整齐地码着一堆劈好的干木柴,这是韩泽声上个月送过来的,傅松这边来的次数少,没怎么用,所以还剩了不少,足够下午和晚上用的了。
捡了几块小一点的木柴扔进壁炉,熟练地点着火,很快壁炉里发出劈里啪啦的爆燃声。
梁希凑了过来,蹲在傅松身旁,一边烤着火一边问:“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傅松说:“这说来就话长了。”
梁希道:“没事儿,反正下午我没什么事儿,有的是时间,你慢慢说,我仔细听。对了,你这有毛巾吗?头发有点湿,我擦擦。”
傅松给她找了块干净毛巾,梁希想自己擦,傅松把她按在椅子上,“我来我来。”
坐在温暖如春的壁炉旁,享受着傅松的温柔服务,梁希感觉很不真实,她不由得回忆起在晋省插队时的生活,跟那时候相比,现在她仿佛就在天堂。
望着壁炉里橘黄色的火苗,梁希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安和恐惧。
他只是个大学老师,怎么会住在这样的洋房里?
他到底瞒着我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傅松,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对你挺了解的,但现在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说到这,梁希突然转过身,紧紧的握着傅松的手,眼神里写满了迷惘,“傅松,我,我有点害怕……。”
傅松很早之前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跟梁希肯定是要坦白的,毕竟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如果连枕边人都要瞒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去年第一次见到梁希,一直到今天,傅松跟梁希经历了很多很多。
他和她互相谩骂过,互相讽刺过,互相争吵过,甚至在肮脏的沙滩上厮打过,但他记住更多的是和她在一起时的放松和开心。
在她面前,他觉得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话都敢说,不用藏着掖着,嬉笑怒骂,出口成脏,最多换来她一个白眼儿,一声嗔怪。
他觉得这辈子梁希是最适合她的人,甚至比萧竹梅都适合,有时候他会想,萧竹梅选择出国也许就是天意,否则他就不会发现梁希的好,也不会跟她走到今天。
所以,他不想再瞒着她,也没必要瞒着她,因为傅松一直觉得她是个极为聪慧的女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甚至在有些事情的处理上,比他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都游刃有余。
但现在,傅松犹豫了。
仅仅一座小洋楼就让梁希心生不安,若是再告诉她自己有几千万美元的资产,还不得把她吓晕了?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一旦告诉梁希真相,会不会把她吓跑了?到时候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松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坦白是要坦白的,但却不能什么都坦白,要有选择性的坦白,七分真中带着三分假,有事没事就往吕仁鹤身上推。
对,就这么办!
傅松把她的头发擦干,这才在她身旁坐下,往壁炉里扔了两块木柴,然后揽着她的肩膀说:“我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你想知道什么?”
梁希打量着他侧脸,说:“那你先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吕仁鹤你知道不?”
“吕仁鹤?不认识。”梁希来沐大后,基本上就在学校里打转,很少接触外面的事情。
“吕仁鹤是个港商,跟我是老乡,今年年初经人介绍认识的。”
梁希歪着脑袋,笑吟吟地问:“经人介绍?经谁啊?”
傅松没好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多疑?李军,市外经贸委的,要不我把他找来你问问他?”
“不用,你继续。”
“吕仁鹤打算在开发区投资,但找不到好项目,我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办饲料厂……。”
**宣传部长戈贝尔曾说过,混杂部分真相的谎言比直接说谎更有效,而傅松讲的故事整体上都是真的,有据可查;至于细节上,绝大部分是真的,只有一小部分是他精心编造的。
比如他和吕仁鹤的股权分配,他占1.2%,吕仁鹤占98.8%,实际上他占的才是大头。
也正因为如此,梁希虽然对于傅松的经历震惊不已,甚至有些不敢置信,但却信了,因为她知道,傅松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他刚才提到的人和事,是很容易对证的。
第一百五十章 我嫌你脏
“这么说你现在跟那个吕仁鹤合伙做生意?”梁希面色复杂地看着傅松,“你不是搞地理的吗,怎么会对金融这么在行?”
“我大学时候在经济系旁听过,图书馆里也有这方面的资料,这玩意儿相当简单,你要是感兴趣,改天我教你。”傅松有些头疼,一个谎言的开始,意味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而且这娘们儿精明过头,实在太不好糊弄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揪住小辫子。
梁希白了他一眼说:“你故意的吧,不知道我最讨厌跟数字打交道了?”
“对对对,差点忘了。”傅松连忙赔笑,拉着她的手说:“咱家有我干这个就够了,你呀,就负责拼命的花钱。”
“讨厌!”梁希甩开他的手,右手撑着下巴盘腿坐着,歪着头打量着他,“傅松,这么说你现在是百万富翁了?”
“对啊,老子现在是百万富翁了,高兴不?”在傅松的故事里,他只是吕仁鹤的狗头军师,负责给吕仁鹤出谋划策,因为连续预测成功,吕仁鹤奖励他1.2%的股份。
哎呀,傅松都有些不忍心了,这年代的人实在太单纯,太好骗了。
一个大陆仔拿1.2%的股份,呵呵,想什么好事儿呢?
可梁希还就是信了,眼睛里都是小星星,笑得露出两排小白牙,“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傅松暗自擦了把冷汗,总算是把她给稳住了,万幸啊万幸!
解开了心结,梁希重新变得精神起来,头枕着他的大腿,仰着脖子问:“这座洋房什么时候买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啊。”
傅松说:“今年六七月,因为里面还有租户,所以一直到八月才腾出来开始装修,本来打算从首都回来后就带你过来,结果你跑出去学习了。”
梁希心里甜滋滋的,说:“看来我也不用买房子了。”
傅松忍不住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先带你过来看看,省的你买一堆破烂。”
梁希傲娇道:“就算是买一堆破来也是我的!”
傅松说:“我的就是你的。”
梁希扑哧一笑,剜了他一眼:“就你嘴甜。”
壁炉里的火光将梁希的脸蛋儿映衬得娇艳无比,傅松不由得看呆了,咕嘟一声,狠狠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道:“晚上别走了,好不?”
梁希目光躲闪着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傅松马上说:“我这就陪你回去拿,实在不行就去买,再不行就穿我的。”
梁希抿着嘴唇点点头,突然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没好气道:“你肯定早有预谋!”
“你又咬我!”傅松扬起手在她屁股上比划了两下,“记吃不记打是不是?”
梁希马上想起那天晚上他凶神恶煞的模样,似乎还能感觉到那里的疼痛,忙不迭地求饶说:“我错了,你别打我那里,要打也别打那么重,轻点打,我怕痛。”
傅松脑袋一下子炸了,这小娘们儿哪里是在求饶啊!
一下子把她横抱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二楼的卧室。
“你放我下来,先洗澡。”
“洗什么洗,我不嫌你脏!”
梁希又羞又怒,吼道:“傅松,你个大混蛋!我是嫌你脏!”
傅松脸都绿了,弱弱地说:“我昨晚刚洗的……。”
傅松无聊地看着天花板,心里已经数到一千两百头羊,梁希那个臭娘们儿居然还在洗澡。
他不禁再一次生出女人是种天生不怕麻烦的生物的想法。
在他看来,不就是那点事儿嘛,两个人往那一滚不就结了嘛,哪用得着这么麻烦。而且都是成年人,怎么非得分开洗呢?
好不容易等到梁希收拾妥当,两个人并肩躺着。
傅松刚动弹了一下,就被梁希按住了手。
“傅松,过了年我都三十了,你就不嫌我老?”梁希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内心深处第一次生出了不自信,紧张地手心里直冒汗。
傅松义正言辞道:“女大三抱金砖,三十的女人一朵花儿,成熟魅力,知性优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真的不骗你,我发誓!”
“嗯”,梁希嘴角含笑,眼睛里像是下过了一场春雨。
……
傅松是被梁希的尖叫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睛往梁希身上一瞥,然后眼珠子就再也挪不动了。
咽了口唾沫,问道:“你干啥去啊?”
梁希一边穿衣服,一边哭丧着脸说:“快九点了,我得上班去。”
傅松好笑道:“今天不是元旦嘛,你上个屁班。”
“啊!”梁希愣在那里,随即扑到他身上,“你不早说!不行不行,困死了,我再睡会儿。”
“醒都醒了,还睡啥睡!”
“哎呀,傅松,你别闹了。”
两个人一直磨蹭到中午才爬起来,洗漱完后大眼瞪小眼。
梁希可怜巴巴地说:“傅松,我饿了,昨晚就没吃饭。”
傅松一顿饭不吃都饿得慌,更何况三顿饭呢,他现在又累又饿,恨不得吃下一整头牛。
“中午出去吃吧,吃完饭买点菜,晚上我给你做。”傅松自从搬进来,就没开过火,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
外面的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屋里温暖如春,屋外寒冷彻骨。
看到梁希走路的姿势,傅松忍不住笑了,说:“你在这等着。”
说完,回屋拿了车钥匙,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她身旁,跳下车打开副驾驶门,“请。”
这时,梁希终于明白了他什么意思,面红耳赤道:“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弄的!”
小心翼翼地上了车,打量着车内饰,说:“比我爸那辆强多了,那位吕老板出手挺大方的嘛。”
傅松心里一动,问道:“我老丈人是干啥的?”
梁希啐了一口,说:“他呀,就是个快退休的小老头儿,我劝你别打他主意,我爸是个老顽固,六亲不认的那种。”
傅松撇撇嘴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他有配车。你不说拉倒,反正早晚都能知道。”
梁希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挽着他的胳膊说:“我爸是教委的一个小司长,我妈在新华社当编辑。你从来不问我,我又不好自己主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