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最后一次讲座
听到这里,傅松悚然一惊,刚才对葛寿文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因为他知道,只有朋友才会跟自己说这番话。
葛寿文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你怎么想的,怎么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是怎么看你的。老傅,作为朋友,我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提醒你一句,你最近有点飘了。”
“你最近有点飘了!”
傅松的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葛寿文的这句话,是啊,自己最近确实有点飘了。
傅松感觉像是吃了黄连,满嘴苦涩,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老葛,你骂得对,我确实有点得意忘形了。”
葛寿文松了口气,他刚才一直担心傅松听不进去,反而怪自己多事儿。
“老傅,还有一件事,你得当心着点。”
“哪件事?”
葛寿文回头看了一眼财务室,手指做了个捻钞票的动作,“养猪场这么赚钱,容易被人惦记。我的身份还好一些,沈校长不会让我吃亏。我担心的是你……。”
都是聪明人,葛寿文只提了一个开头,傅松就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养猪场可是块大肥肉啊,半年时间近百万的收入,谁看了都眼红。呵呵,我现在就是个靶子,是不是?”
葛寿文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沈校长虽然强势,但毕竟是外来户,对于一些非原则问题,有时候不得不妥协。”
傅松拍拍葛寿文的胳膊,说:“老葛,谢谢你,今天给我泼了盆冷水。”
葛寿文一把甩开他的手,笑骂道:“你再说什么谢,就给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傅松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说:“老葛,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葛寿文却不上他的当,转身就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不问,非憋死你不可!”
傅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在葛寿文身后喊道:“老葛,你他娘的变坏了!干!”
葛寿文哈哈大笑道:“近墨者黑,老子变坏也是跟你学的,你他娘的满肚子坏水儿!”
葛寿文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让傅松清醒了许多。
出头的椽子先烂,枪打出头鸟,人家葛寿文是校长秘书,北大的高材生,在沐大一直默默无闻,他一个小小的讲师何必去出什么风头。
仔细一想,傅松也觉得其实有些事情跟自己关系不大,没必要往身上揽,就比如讲座。
地理系的学生已经去野外实习了,听讲座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机关单位的人慕名而来,向傅松取经学习。
好在半个月后新学期开学,讲座只剩下最后一节,既然接了任务,无论有多么不愿意,都得站好最后一班岗,这是傅松做人的原则。
下个月初还得去趟首都找魏奇峰开题,时间有点紧,这两天他天天加班到凌晨一两点,紧赶慢赶终于把开题报告做好。
早晨跑步的时候,在操场上又一次碰到了梁希,她还是穿着一身清凉的短衣短裤,傅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最近挺忙的?好几天没看见你跑步了。”
傅松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天气凉快了,最近一直在晨练。”
“我还以为你天天关注我呢。”
梁希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甩了个大白眼,转身往前跑了。
傅松几步就追到她身旁,“下个星期我去首都开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哪有空,你倒是无事一身轻,我是团支书,开学正是忙的时候,走不开。”
傅松居然把这事儿忘了,有些失望道:“我还想让你带我认认门呢,唉,只能等下次了。”
梁希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傅松笑道:“咱俩都这关系了,也该见见家长了。”
梁希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你了!”
傅松微微一笑,这小娘们儿的态度越来越软化了,嗯,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老子要软刀子割肉,小火慢炖,不能把她吓跑了。
……
“今天是主题讲座的最后一节,之前该讲的都讲了,估计大家也都听烦了,所以这次讲座咱们就随便聊聊,有什么问题咱们互相学习。”
听了近两个月的讲座,在座的老师和学生也都熟悉了傅松的脾性,喜欢直来直去,所以话音刚落,就有个老师站起来。
“我有个问题请教傅老师,《土地管理法》第二条规定,国家依法实行国有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国有土地有偿使用的具体办法则另行规定。傅老师,你能否分析一下,今后土地有偿使用制度具体办法是怎样的?”
傅松点点头说:“你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众所周知,我国实行的是国有土地全民所有制和集体土地所有制并行的土地制度,土地所有权归国家和集体所有,私人是不允许占有任何土地的。因此,今后在讲土地有偿使用时,大家千万要记住,有偿使用的绝不是所有权,而是土地使用权。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分离,是我国土地制度的一大特色。”
……
“至于土地使用权有偿使用的具体方式,大概会有以下几种,一是协议出让,顾名思义,协议嘛,土地使用权人与受让人之间通过协商达成交易。二是公开出让,所谓公开出让,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惯例,一般包括招标、挂牌、拍卖这三种主要方式。三是出租,四是抵押,最后一种是转让。”
“协议出让、公开出让均是土地所有权人向受让方让渡土地使用权,属于土地一级市场的范畴。转让,是原土地使用权人将土地使用权让渡给使用权受让方,并不涉及土地所有权人,所以属于土地二级市场的范畴。至于出租和抵押,可以发生在一级市场,也可以发生在二级市场中。你还有什么问题?”
那位老师说:“没问题了,谢谢傅老师。”
“傅老师,您说过,《土地管理法》的出台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前后用了将近三十年时间,您觉得有这个必要吗?以前《土地管理法》没颁布的时候,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傅松笑着道:“你肯定是学生,对吧?”
“我是经管系的学生。”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不出的感觉
傅松示意他坐下,说:“改革开放前的50-70年代,在严格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我国土地资源的利用长期处于粗放、无序的状态,这一阶段国内土地资源资产管理体制缺失,很多人认为土地资源是可以无偿使用、占用的,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种土地资源无价值的扭曲观念。”
“在讲《土地管理法》的前世今生时,我曾提到这么一个概念,土地资源资产化。当时我没有展开来讲,因为如果展开讲,将会是一篇很大的文章。土地资源资产化其实跟土地有偿使用制度是一脉相承的,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得从土地资源资产的概念和内涵来分析……。”
“所谓的崽卖爷田不心疼,不是你的东西,你当然不会珍惜。土地使用权有偿出让制度,主要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使用者珍惜土地,避免浪费。这么回答你满意吗?”
提问的学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傅老师,我明白了。”
又一位老师站起来,问:“傅老师,今年年初,沐城被确定为全国住房制度改革试点城市,而《土地管理法》于6月份颁布,你认为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傅松喝了口茶,说:“你这个问题有点大,我还真不太好说。”
那位老师笑着道:“讲座开始前你说过就是随便聊聊,这个问题也一样呗。”
傅松笑道:“那就随便聊两句。我在社科院查资料时看过几组数据,这些数据都是公开过的,你们可以去报纸上查。第一组数据很有意思,说的是50年代中期,国内房租约占职工家庭收入的15%,到1981年全国平均房租只占职工家庭收入的1.39%,按当时的月平均工资来算,月租金也就几包烟钱。”
没理会下面的嗡嗡声,傅松继续道:“第二组数据,1978年,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居住面积仅3.6平方米,缺房户达869万,占城市总户数的47.5%。”
“第三组数据,是关于咱们沐城的。去年,也就是1985年,沐城市市区住宅总面积404万平方米,其中公管房375万平方米,占91.3%,人均住房使用面积达到10平方米,在全国是高水平的。”
三组数据刚说出来,小礼堂里就响起了一片议论声,学生们还好些,房子对于他们来说还有些遥远,但老师们,特别是有家有口或者即将结婚的老师们,对房子最为上心,“全国缺房户达869万,占城市总户数的近一半”这句话把他们给吓着了。
等议论声稍微小了些,傅松才继续说:“建国以来,城镇居民的住房主要由所在单位解决,各级政府和单位统一按照国家的基本建设投资计划进行住房建设,住房建设资金的来源90%主要靠政府拨款,少量靠单位自筹。住房建好后,单位以低租金分配给职工居住,住房成为一种福利。”
“但这种“公家包、福利制、低租金、实物分配”的福利住房制度,发展到今天已经远远满足不了人民群众对住房的需求了。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安居乐业,从古至今一直是普通老百姓向往的生活状态。老百姓真的不愿买房吗?不,老百姓做梦都想要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
傅松的话算是说到了老师们的心坎里了,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的古训,而房子则是成家立业的标志,是安居乐业的支点。房子于中国人来说,从来就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在座的老师中,一大半都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或职工房中,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他们真的是想房子都想疯了。
“说了这么多,我是想告诉大家,住房制度改革不会停顿,更不会回头,相反会加快速度。《土地管理法》的颁布,为住房制度改革提供了一定的法理依据,打破了传统的房地一体的格局……。”
“当然,住房制度改革在未来将面临很多问题和难点。比如,房地产收益分配机制,土地使用权出让的收入归国家所有还是归地方政府所有,如果要分配,分配比例多少合适?这涉及到了我国的财税制度,是个很大的课题,有兴趣的老师可以深入研究一下。”
“再比如,金融在房地产发展中的作用,是否可以借鉴西方国家,运用金融杠杆,起到投资和中介的作用,实现住房建设的良性循环?再比如,是否有必要成立专业的房地产企业,减轻普通企业的建房负担?”
一个学生举手问道:“傅老师,你支持住房制度改革吗?”
傅松说:“当然支持,为什么不支持?不过需要声明的是,住房制度改革必须以广大普通老百姓的利益为上,如果改革罔顾了老百姓的利益,甚至让老百姓背上了沉重的负担,这种改革,我是坚决反对的!”
今天的讲座超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
傅松收拾好东西走出小礼堂,看到梁希站在路灯下,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傅松笑着问:“你刚才进去听了?”
梁希点点头说:“今天第一次听你讲课,感觉挺特别的。”
傅松纳闷道:“有啥特别的?”
梁希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讲台上很精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傅松脸上笑开了花儿,这还是他第一次听梁希夸自己,这是好兆头啊,嗯,看来自己制定的攻略还是有效的,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铁棒磨成针。
“对了,我是不是得赶紧买房子啊?”
傅松哈哈大笑:“你还真信?”
梁希说:“信,为什么不信?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人多了地少了,地价自然就涨上去了,房子建在地上,地价涨了,房价自然也跟着涨。”
“你倒是一点就通。”
“我又不是傻子。哎,我刚才是认真的,我打算在沐城买房子。”
傅松伸手摸摸她的脑门:“你没发烧吧?好端端地买什么房子?”
“别闹!”,梁希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买房子当然是住了,以后总不能一直住教师宿舍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火车上
傅松眼珠一转:“要不咱俩合伙买一套吧,房产证上写咱俩的名字。”
“你想得真美!”梁希白了他一眼。
傅松充分发挥赖皮狗的不要脸精神,又道:“那咱俩合租呗,正好我看中了一套房子,找个机会一起去看看?”
傅松就不信了,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住小洋楼的魅力,只要梁希答应去看,绝对会爱上那里,然后……,哈哈!
梁希摇摇头说:“租的房子又不是自个儿的,还不如住学校免费宿舍呢。你怎么突然想出去住了?”
傅松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过两天我就去首都了,你真不跟我一起回去?”
梁希说:“真走不开,这两天在准备迎接新生的事情,开学后事情更多。”
“那就算了。”傅松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再劝。
前面就是宿舍楼,梁希突然停下脚步,歪着头笑着问:“你这次去首都不会跟萧竹梅破镜重圆吧?”
傅松脸一黑,“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希依旧笑嘻嘻的,“你就真没这么想过?”
傅松多少猜得出她的心思,认真地说:“想过啊,但镜子破过一次了,即使修好,也有裂痕,我这么说你放心了吧?”
“呸!”梁希啐了一口,“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傅松笑着问:“你不会吃醋了吧?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回去得了。”
“你!不理你了!”梁希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跑上楼了。
赴京之前,傅松给韩泽声打电话,约他在学校附近的那家茶馆见面。
一个多月不见,韩泽声晒黑了不少,傅松打趣道:“你现在回家,保准你爸妈认不出你了。”
韩泽声笑道:“每天要么在外面跑,要么在工地上,没办法。”
“辛苦了!”傅松端起茶杯跟他碰了碰,接着问道:“进展怎么样了?”
韩泽声说:“工厂选址定下了,正在打地基,十月底前厂房基本能建好,安装设备、调试生产线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真正大规模投产得到十二月份了。”
傅松有些遗憾地舔舔嘴唇,“看来今年赚不了多少钱了。”
韩泽声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只比鑫源晚三个星期。”
一听鑫源这两个字,傅松就皱起眉头,“老韩,能不能再加快速度,至少要跟鑫源同时投产,最好能超到前头去。”
韩泽声说:“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傅松笑了笑,韩泽声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他说尽力而为,那就说明他有很大把握能做到。
“对了,石材加工厂股份定下来了吗?”上次韩泽声给他打电话,说石材加工厂的股份分配上出了点小麻烦,地方政府和村集体各自要占30%,只留给外方40%。
韩泽声说:“定下来了,我们49%,县政府21%,剩下的30%是集体的。”
傅松高兴道:“老韩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泽声笑呵呵道:“我用出口做诱饵。”
傅松马上明白了,现在国家鼓励出口创汇,为了出口创汇,甚至可以做赔本买卖,那么少要点股份自然更不在话下。
“后天我去趟首都,不会超过十天,有事儿电话联系。”
“我过两天也要回趟香江,找代理商购买两家工厂的技术设备。”
“那你帮我给吕先生带个好,就说如果他有时间,我邀请他来沐城做客。”
傅松说的很客气,主要是吕仁鹤给他的惊喜太大了,只用了半年时间,通过炒日元汇率和股票,给他赚了六千多万。
今年还剩下四个月,日元汇率还有不小的上升空间,随着东瀛国内不断下调利率,东瀛的股市将会更加火爆,所以运气好的话,不用等到明年了,今年年底就能实现一个亿小目标。
本钱多了,傅松的胃口更大了,要好好利用明年下半年全球股市大跌的机会,攫取更大的利润,然后转到国内实业上来。
唯一的问题,傅松现在还没想好在国内深耕哪个领域,虽然钱不少,但总不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吧。
……
坐上前往胶澳的长途汽车,傅松不由得抱怨起沐城的铁路客运系统,一个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地级市,居然没有去首都的火车经过,想去首都,要先走公路到隔壁的胶澳,然后在胶澳上车。
由于这次去首都是个人私事,傅松不能买卧铺票,只买了张靠窗的硬座票。
正是开学季节,傅松所在的车厢里大部分都是前往首都的新生,他旁边坐了两个女学生,从她俩的对话中,得知她俩是高中同学,紧靠他的这个女生是人大的,另一个是外国语学院的。
两个女学生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叽叽喳喳说了大半个小时,傅松在一旁都替她们感到嘴巴累。
终于等到她俩安静下来,傅松才靠到窗户上打个盹。
“你叫什么?你是哪个学校的?”
傅松眼睛都没睁,就知道说话的是旁边的那个女学生,嗓子稍微带了点嘶哑,很好分辨。
“社科院农研所。”
“这是什么学校?我从来听说过,燕燕,你听说过吗?”
叫燕燕的女学生摇摇头说:“没啊,听起来像是个研究所。”
傅松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说:“你们没听过正常,社科院今年才开始招收本科生。我叫傅松,沐成大学的老师,今年考上社科院的研究生。你俩高中哪个学校的?校长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你们校长呢。”
“啊,你是老师?我还以为你也是学生呢。”
“哎,他还是研究生呢。”
“他问咱俩名字,要不要告诉他?”
“他说可能认识我们校长,不会是真的吧?”
看到两个女学生态度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连说话都互相咬耳朵,傅松笑得很欢畅,这样才对嘛,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
半夜起来上厕所,回来后看到邻座的女学生醒了,两个眼珠子贼亮贼亮的。
傅松记得她叫任溪,小声问:“小任,刚才吵醒你了?”
“没事,早睡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偶遇
傅松也没了睡意,和任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久,叫张燕的姑娘也醒了,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就加入进来。
傅松活了两辈子,见多识广,说话又风趣,两个傻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傅松的眼神都变了。
到站下车后,两个傻姑娘背着行李站在月台上不知所措,傅松只好把她们送到火车站广场上的新生接待处。
本来住在社科院最方便,但他在社科院住的宿舍已经被收回去了,所以他打了辆出租车,来到计委附近的那座小院。
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小院的大门,几个月没人住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屋里也没好到哪去,弥漫着一股霉味,桌上布满了灰尘。
这座小院最开始是为萧竹梅准备的,装修好了后还没来得及置办东西,不要说锅碗瓢盆了,连被褥都没有。
转了一圈连块抹布都没找到,心里把黄锦淮骂了一通,傅松只好关上门出去采购。
买的东西有点多,雇了一辆三轮车拉回来。
花了大半个下午才收拾利索,关上门出去找东西吃。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跟萧竹梅来过的卤煮店,店里人不多。
傅松嫌里面闷热,没有进去,直接在门口旁的桌子坐下,老板娘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笑着问:“昨儿还跟小萧说起过你呢,今儿你还真来了。小萧呢,她怎么没来?”
傅松真没想到老板年记性这么好,自己就来了一次,隔了三四个月,还是认出了自己。
而且,听老板娘的意思,萧竹梅昨天来过,两人还说起过他,只不过似乎萧竹梅没跟老板娘说俩人已经分手了。
略微一想,傅松哑然失笑,如果萧竹梅较真,两人或许还真不算什么那女朋友,毕竟他从来没表白过。
“啊,她今天忙,我自己过来对付一顿。”
很快,老板娘给他端了一大碗卤煮,还有三个火烧,转身回去继续忙活。
刚吃了两口,突然听到老板娘亮堂的嗓音:“小萧,你来了?”
傅松抬起头正好跟萧竹梅的目光对到一起,两人都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老板娘端着卤煮出来,直接放到傅松对面,“小萧,愣着干什么?”
萧竹梅低着头在傅松对面坐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松咬了一口烧饼,说:“下午刚到的。”
萧竹看他一句多余地话都不愿跟自己说,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卤煮,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
放下筷子,萧竹梅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大后天中午的飞机。”
傅松说:“我去送送你。”
萧竹梅没拒绝,他之前说过送的,刚才这么说只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忘了。
等傅松吃完,萧竹梅说:“一起走走吧。”
傅松自己都承认是个小气的人,更是一个记仇的人,就像上辈子跟徐倩离婚后,他就再也没跟徐倩见过面,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
但他现在却对萧竹梅恨不起来,或许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还没培养出感情来,也可能是觉得已经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梁希,不过谁知道呢,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萧竹梅打破了平静。
“我以为你会不理我了呢。”
傅松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一出国,可能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趁着有机会,多看你两眼。”
萧竹梅语气坚定道:“我会回来的!”
傅松笑了,摇摇头说:“等你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萧竹梅又说了一遍:“我会回来的。”
傅松懒得跟她争,前面就是他俩经常来的公园,公园后面就是计委的宿舍,“我就不过去了,你自个儿回吧。”
萧竹梅叹了口气道:“再陪我走走吧。”
看着她一脸落寞的模样,傅松心软了,“走吧。”
公园里到处都是来休闲的市民,有遛弯的,有练气功的,有下棋的,有遛鸟的。
路过下棋的石桌时,一个老头儿喊住了萧竹梅,“小萧,来一盘?跟这些臭棋篓子下棋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是跟你下痛快!”
傅松惊讶的看着萧竹梅,她居然会下围棋,而且如果老头儿没吹牛的话,她的水平似乎还挺高的。
萧竹梅一脸歉意道:“郑所长,我今天有事儿。”
说完,她扭头看了傅松一眼,老头儿见状呵呵笑起来,“你有对象了?”
萧竹梅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就……,我和他就是好朋友而已。”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傅松几秒钟,惊讶道:“是你?”
公园里有路灯,但灯光比较暗,傅松刚才也没仔细看,直到这时才认出来这老头儿居然就是天价房子的主人。
“郑老爷子,咱们又见面了。”傅松感觉这个世界还真小。
萧竹梅更惊讶,“你们认识?”
郑老头儿哈哈笑道:“岂止认识,他还在我家里蹭了一壶好茶。”
傅松笑着道:“那不能怪我,是您请我喝的。您不是说要出国吗?怎么还没走?”
“房子还没卖出去,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郑老头儿说完,抬头看着傅松,问:“小伙子,你买到房子了?你要是没买到,我这套打折卖给你。”
如果是在半个月前,傅松保准立马答应下来,但自从他在沐城买了两栋小洋楼,对这种五六十年代建的楼房已经看不上眼了。
看傅松无动于衷的模样,郑老头儿有点着急,又道:“小伙子,考虑考虑嘛,价格什么的都好商量。”
萧竹梅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用胳膊肘子捅捅傅松:“你买房子干什么?”
“买房子当然是住了,难不成为了好看?”傅松笑道,又趴在她耳边小声问:“你俩认识?这老头儿是干什么的?”
萧竹梅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我们计委产业经济研究所的上任所长。”
郑老头儿见他俩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的,更加坚定了把房子卖给傅松的决心,扔掉手中的棋子,爬起来抓着傅松的胳膊道:“走走走,去我家里聊。小萧,别愣着,一起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情复杂
“啊?郑所,都这么晚了……。”此时的萧竹梅已经彻底被他们一老一少给搞糊涂了。
郑老头儿板着脸道:“怎么?我退休了说话就不好使了?”
萧竹梅吓得吐了吐舌头,“怎么会呢,我去还不成。”
这一路上,郑老头儿就没撒过手,连拖带拽地把傅松给拉回家,生怕他跑了。
乔老太太看到傅松后也是惊讶了一番,跟郑老头儿耳语了几句,忙不迭地进屋端来了茶水和点心。
老太太忙活完了,拉着萧竹梅来到旁边的石榴树下,在小圆桌旁坐下,“小萧,男人事儿咱就不掺和了,你陪我说说话。对了,你尝尝我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萧竹梅道了声谢,有些拘谨地吃了块点心。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小萧,你们这样的小年轻结婚前买房子,可不多见啊,你对象对你可真够好的。”
萧竹梅正吃着点心,听了这话差点没被噎着,赶紧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乔主任,您误会了,我跟他……,真的没有那回事。”
乔老太一副我都懂的眼神,拍拍她的手说:“还害羞了,小伙子不错,家里有钱,长得也不赖,听说还是大学老师,以后你可就享福喽。”
萧竹梅愣住了,心里不断地咀嚼着乔老太的话,突然她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连忙问:“乔主任,他真打算买您家的房子?”
“你不知道?”乔老太说完就笑了,“你也不要怪他,他肯定是想给你个惊喜。”
“他上次过来是什么时候?”萧竹梅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乔老太想了想说:“上半年吧,好像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的,老了老了,记不太清了。”
萧竹梅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傅松,这房子就在计委边上,难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要买房子的?
另一边,郑老头儿正在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努力地蛊惑傅松赶紧把房子买下来。
傅松只顾着喝茶,被问急了就说再想想。
郑老头儿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灌了一口茶,有些无奈道:“小傅,要不你说个价。”
傅松其实并不介意买下这套房子,毕竟这里是首都的黄金地段,周围分布着八大部委,以后不管自住还是捂在手里等着升值,都挺好的。
回头看了一眼萧竹梅,正巧萧竹梅也看了过来,傅松朝她笑了笑,心里却有些遗憾,如果……,唉,哪有什么如果了。
“小傅,给个痛快话,到底行不行?”
“郑所长,房子呢,我可以买,不过我没钱。”
郑老头儿脸都青了,好嘛,我费了这么多口舌,还搭上了一壶好茶,到头来你又说你没钱,这不是玩我吗?
傅松看老爷子要发飙,赶紧说:“郑所,我用外汇付行吗?”
“外汇?”郑老头儿狐疑道,“你哪来的外汇?”
傅松说:“哪来的您就别打听了,反正我手上有外汇,不管是美元还是港币,随您挑。”
郑老头儿听他的语气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眼珠转了转,自己和老伴马上就要去美利坚了,就算是把房子卖了,拿到手的也是一堆人民币,出国前肯定要换成美元。
要把卖房子的钱都兑换成美元,走官方渠道会非常难,去黑市兑换的话,又觉得肉疼。
想到这里,郑老头儿说:“可以!”
傅松问:“您刚才说给我打八折,原价八万五,打八折是六万八,六千美金如何?”
郑老头儿吹胡子瞪眼道:“按官方汇率来!”
傅松摊摊手说:“那我还不如拿着美元去黑市上换成人民币,给你六万八。”
郑老头儿顿时蔫了,黑市上美元什么行情他一清二楚。自从去年放开了自费留学的口子,这两年自费出国留学的人越来越多,按规定每个人最多只能兑换1000美元的零钱,再多一分钱也不行。
如此一来,黑市上的美元价格水涨船高,尤其是首都地区,黑市上十五六块钱才能换一美元,有时候甚至能到二十换一。
现在美元兑人民币黑市价十一块人民左右,而人民币兑美元价是十四五块多才能一美元。六万八兑换成美元才四千出头,而傅松直接给六千,他算是占大便宜了。
“行吧。”郑老头儿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都没跟老伴商量,直接拍板定下来。
在郑老头儿家喝了一肚子茶水,离开时已经近十点。
这一晚上,萧竹梅憋了一肚子疑惑,就等着找个没人的时候问问他。
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张不开口,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没资格问了。
傅松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但既然她不开口,他也就懒得解释。
解释什么?难道说买房子是为了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否则也不会刚从首都回到沐城,就马上打起了梁希的主意,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长得这么帅,又有这么多钱,啥样的娘们儿找不到?
萧竹梅心里挣扎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不问了,自己马上要出国的人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想通后,萧竹梅的心态也变得正常了,笑着道:“明天晚上有个饭局,你也来吧。”
傅松问:“替你送行?”
萧竹梅点点头说:“大部分人你都认识,对了,你师兄老邓也来。”
傅松本来不想去,但既然老邓參加,他不去不太好,“行,到时候我跟老邓一块去。”
前面就是计委宿舍,傅松停下脚步,说:“我回了,明天见。”
萧竹梅望着傅松远去的背影,有些怅然所失,以前他都是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上去了才离开。
心情复杂地回到宿舍,刚打开门,突然一个人从身后抱住她,把她吓了一跳。
不用猜就知道是室友田野,也只有她才会玩这种无聊把戏。
“别闹了!”萧竹梅一边甩掉高跟鞋一边掰开田野的胳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田野表情夸张道:“哎呦喂,你还有脸说这话,这么晚了你才回来,跟谁约会去了?”
“没跟谁。”萧竹梅矢口否认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成交
田野撇撇嘴,说:“你还嘴硬!刚才我在窗户旁都看到了,两个人依依不舍,恨不得搂一块去。哎,那人谁啊?哪个单位的?”
萧竹梅本来想含混过去,不过田野都知道了,她也不再隐瞒:“他就是傅松,跟你说过的。”
田野愣了一下,随即八卦道:“你不是说你俩分了吗?怎么又死灰复燃了?”
萧竹梅脸色有些不自然,说:“没有的事儿。他这次来首都开题,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田野笑着问:“我想的哪样?我怎么不知道?”
萧竹梅没好气道:“懒得搭理你。”
“不要嘛,不要嘛”,田野又凑上来搂着萧竹梅,撒娇道:“快跟我说说你俩都聊啥了?他是不是后悔了?想跟你复合?”
萧竹梅被她烦得不行,只好道:“没有,他来首都我事先真不知道,还是晚上吃饭的时候碰上了,这才说了两句话。”
“这才说了两句话……”,田野掐着嗓子学萧竹梅,尾音拖得老长,随即打趣道:“从吃饭说到现在,就说了两句话,那你们一句话要说多长时间?”
萧竹梅皱着眉说:“我都快烦死了,你还笑话我!”
田野看她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连忙说:“行行行,我不笑话你了。不是,你有什么好烦的?难道就因为人家傅松没主动?你可真有意思,当初死活都要出国,临到出国了,开始后悔了?”
萧竹梅突然瘪着嘴说:“倒是谈不上后不后悔的,就是有点舍不得。”
“你还嘴硬,这不就是后悔了吗?”田野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让自己说中了,“不是,萧竹梅,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田野心里燃起了八卦之火,不顾萧竹梅反对,爬上了她的床,一点不客气地把萧竹梅挤到墙角里。
“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萧竹梅把头扭到一边,“不跟你说。”
“说说嘛,说说嘛!”田野故技重施,“你不说我今晚就睡这了,说到做到!”
萧竹梅哭笑不得道:“你就是个无赖!”
田野笑嘻嘻道:“无赖就无赖,快说快说!”
唉……,还没说话,萧竹梅就叹了口气,脑袋靠在墙上,情绪有些低落,“你肯定猜不到,今晚我跟他去哪了。”
一听这话,田野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不是吧?你俩那个去了?”
萧竹梅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不是那种人。”
田野轻轻捶了她一拳,不满道:“说的好像我是那种人一样,对了,你俩到底干什么去了?”
萧竹梅不置可否地笑笑,同在一个屋檐下两年多了,田野什么样的人自己还不知道,如果两个人换过来,今晚她有很大可能不会回来的。
“我和他去了郑所长家里,郑所长两口子要出国,想卖房子,傅松就买下来了。”
“郑所长?产业经济研究所的郑所长?”田野眼珠转了转,“我听说他们家的房子是财政部的家属楼,很贵的,得一两万吧。”
萧竹梅嘴角抽了抽,说:“郑所开口要八万五,打了八折,六万八。”
“啊,这么贵?”田野眼神有些迷离,这么多钱堆在一起得多高啊,嘶……
萧竹梅伸手在田野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田野回过神来,问:“买了吗?”
萧竹梅点头说:“买了,约好了明天过户。”
田野突然没了跟萧竹梅聊下去的心思,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回到自己床上。
第二天上午,傅松先跑到望京校区办了研究生入学手续,回来后去找郑老头儿办理过户手续。
郑老头儿从一大早就翘首以待,看到傅松终于来了,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说好了上午来?这都几点了。”
傅松看了看时间:“十点半,去房管所来回都够了。”
郑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生了会儿闷气,问:“钱带来了?”
傅松从包里掏出一沓绿油油的钞票,在掌心里拍了拍,“都是百元大钞,见过吗?”
郑老头儿接过后翻来覆去打量了一会儿,摇摇头递给乔老太,“这玩意儿我不懂,还是你来吧。”
乔老太随机检查了两张,又数了一遍,笑道:“没错,正好六千。”
到了房管所,傅松见到了老熟人,主动伸出手笑道:“张科长,好久不见啊。”
张科长从办公桌上抬起头,待看清傅松后,连忙起身迎上去,“哈哈,原来是傅同志,快请坐。”
傅松看他亲自倒茶,连忙拦住,说:“张科长,你别忙活了,刚喝过。今天我可是又来麻烦你了。”
“你不会是又买房了吧?”张科长惊讶道
郑老头儿说:“不买卖房子来你们房管所干什么?闲得慌啊。”
张科长这才注意到傅松身后的郑老头儿,问:“这是房主?”
傅松给他俩作了介绍,张科长一听郑老头儿是计委的退休老干部,根本不敢多问,更不敢从中作梗,屁颠屁颠地亲自替他俩办了过户手续。
郑老头儿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房子卖出去了,他和老伴儿就可以马上启程去美国看大孙子了。
“小傅,房子我还得住个把月,没问题吧?”
“我是不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傅松并不介意做这个人情。
郑老头儿高兴道:“那成,有空去喝茶,我先回了。”
等郑老头儿走后,傅松又回到了房管所,张科长见他去而复返,疑惑道:“傅同志,你还有事?”
傅松笑着道:“张科长,到饭点了,赏个光,一起吃顿便饭。”
张科长痛快道:“行,正好食堂的饭菜吃腻了,换个花样。”
房管所附近有家粤菜馆,上午过来的时候傅松就相中了,到了后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两瓶五粮液。
张科长忙道:“下午还要上班,酒就不喝了。”
傅松冲服务员挥挥手,说:“点都点了,又不能退,张科长不如带回家喝。”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张科长不心动那是假的,客气了两句也就默认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过河
有了两瓶酒做引子,两个人很快变得熟络起来。
张科长叫张寻州,本地土著,在房管所干了将近二十年,对附近的房子几乎是了如指掌,随便报出一个门牌号,他就能说出房子的大小和状况。
“张科长,像今天郑所长这样的,想卖房子卖不出去的情况多吗?”傅松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这才是他今天请张寻州吃饭的真正目的。
张寻州大概也猜出了傅松的心思,夹了一口菜,点头说:“不少,特别是前两年发还的私房,很多房主没钱修缮,也卖不出去,都闲置在那了,你要是有兴趣,改天我给你个单子。”
傅松心里乐开了花儿,这顿饭可真值啊,又喊来服务员,对她耳语了一番,让她赶紧去准备。
吃饱喝足,傅松结了帐,然后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个手提编织袋,递给张寻州:“张科长,两瓶酒,你回去尝尝。”
张寻州没跟他客气,拎着手提袋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打开袋子一看,顿时愣了,里面不止两瓶酒,还有两条烟。
嘶……,光这两条烟就能值四五瓶五粮液了。
下午去社科院见了魏奇峰一面,老魏这两天有点忙,留下傅松的开题报告,让他在首都多住两天,至于开题时间另行通知。
溜达着来到邓陶的办公室,邓陶刚睡醒,正在毫无形象地抠眼屎。
“我就寻思着这两天你该来了,随便坐,想喝茶自己倒,我去洗把脸。”
傅松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臭袜子,嫌弃地直皱眉。
邓陶回来后发现傅松站在窗户旁不知道看什么,笑着问:“你啥时候到的?坐啊。”
“昨天下午”,傅松用力地抽抽鼻子,说:“我还是在这舒服,你那些臭袜子几天没洗了?熏死人了。”
邓陶抓起沙发上的袜子闻了闻,说:“还好啦,能再穿一次。”
傅松胃里一阵翻腾,没好气道:“我说老邓,赶紧找个娘们儿吧,再这么下去你就要发霉了。”
邓陶笑了笑说:“正在努力,正在努力。别光说我,你跟萧竹梅发展到哪一步了?有没有……。”
说到这,邓陶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表情,“嗯,昨晚就没发生点什么?”
“分了。”对别人傅松或许还会藏着掖着,但邓陶算是他和萧竹梅的半个媒人,瞒谁都不能瞒他。
“分了?!”邓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端端的怎么分了?”
傅松叹了口气道:“人家要去美国追寻她的理想,我就一个穷屌丝,高攀不起啊。老邓,我是被你给害惨了。”
邓陶眨巴眨巴眼睛,说:“她又不是不回来……。”
傅松冷笑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敢保证她会回来?老邓,我今年二十六快二十七了,说实话,我不敢等她三年啊,万一……,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去美国找她跪着求她回来?”
邓陶被他噎住了,不由得苦笑起来,同情地看了傅松一眼,说:“我要是知道她会出国,说什么也不撮合你俩。你看这事儿弄的……。”
傅松笑了笑,说:“这事儿我可不怨你,相反得感谢你。萧竹梅人还是不错的,我跟她有不少共同语言,和她在一起感觉挺好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和她的理念相差太远……,得,不说这个了。老邓,萧竹梅今晚也请我去,我和她的事儿很多人都知道,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压阵啊,别整的我俩都下不来台。”
邓陶失笑道:“你啊你,心思还挺细的,行,包我身上。”
傍晚,同和居。
傅松和邓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大部分傅松都认识,挨个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坐到一旁当听众。
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聊的是价格改革的事情,而且似乎分成了两派。
体改委的郭树青是有名的激进派,坚持应该价税财联动,以价格为中心,财政、税收、工资等配套联动,一举实行体制突破。另一派对他的观点不以为然,认为价税财联动过于理想化,他们的理由非常充足,就是今年以来价税财配套改革测算一直不顺利,数据不准,怎么联动?
“哎,你来的挺早嘛。”
傅松扭头一看,萧竹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紧挨着自己坐,旁边还有个陌生的姑娘。
傅松说:“我也刚到。”
萧竹梅指着旁边的姑娘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室友田野。”
田野?这名字实在是太……,太他娘的让人浮想联翩了。
傅松憋着笑跟田野握了握手,田野却抓着他的手不放,笑嘻嘻问:“傅松同志,你笑什么?”
傅松连忙说:“我没笑啊。”
“想笑就笑呗,是不是想说什么在希望的田野上?”田野一边说着,一边剜了他一眼。
傅松感觉她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两把柳叶刀,能把人的魂儿给剜出来,再配上一张网红锥子脸,让人心惊肉跳的。
连忙挣脱她的手,咳了咳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
萧竹梅在一旁没心没肺地捂嘴偷笑,等傅松坐下后,问:“你挺谁?”
傅松说:“我啊,谁也不挺。”
萧竹梅好奇道:“你谁都不挺,那就是说你有自己的观点?”
傅松矢口否认道:“我不懂经济,哪来什么观点。”
萧竹梅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追问道:“你快说说嘛,反正现在大家都是讨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说不定就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
傅松摇头说:“我真没什么想法,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萧竹梅有些失落地撇撇嘴,“不说拉倒。”
傅松好笑道:“怎么还不高兴了,今天你可是主角,来,笑一个。”
萧竹梅甩给他一个白眼,“笑不出来。”
傅松小声道:“其实啊,我觉得他们在这争来争去都是白费功夫,有这时间还不如直接干呢。所谓的摸着石头过河,你光闭着眼睛摸没用啊,关键你得过河,摔倒了不要紧,大不了爬起来回头重新摸着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萧竹梅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你还说你不懂经济,我看你就是扮猪吃老虎,太坏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理性
傅松笑而不语,继续看郭树青他们吵,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好在都是文明人,争论归争论,却没有红脸。
今天来给萧竹梅送行的人真不少,整整坐了三桌,饭局开始后,萧竹梅作为主角,自然而然地喝的有点多。
傅松有点纳闷,那个田野怎么动不动就凑过来劝酒,要不是看在萧竹梅的面子上,他都懒得搭理她。
傅松又不是傻子,今晚这个场合他绝对不能敞开喝,所以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任谁劝都没用。
散场后,大家伙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等人走得差不多,萧竹梅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冲到路旁的树下,抱着树干吐了个痛快。
邓陶推了傅松一把,傅松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正要过去递给萧竹梅,却被田野一把夺过手帕,“你一个男同志毛手毛脚地,还是我来吧。”
傅松乐得如此,朝邓陶摊摊手。
萧竹梅用傅松的手帕擦擦嘴,苦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邓陶笑呵呵道:“我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萧竹梅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看了傅松一眼,扭头对田野说:“你先回去吧,我跟傅松说两句话。”
田野愣了一下,勉强笑了笑,说:“那……,好吧,我给你留着门,你早点回去啊。”
邓陶吃饭的时候就觉得萧竹梅有点不对劲儿,在心里叹了口气,给田野使了个眼色,说:“小田,我正好顺路,送你吧。”
田野不情不愿地跟着邓陶走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没了旁人,萧竹梅一下子靠在傅松胳膊上,“陪我走走。”
傅松:“……。”
这都什么事儿啊,萧竹梅啊萧竹梅,老子是即将有女朋友的人了,你不能这样,你再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老子的定力是非常差的,就你现在的状态,信不信老子过会儿把你给办了?
“这是去哪啊?”萧竹梅醉眼惺忪地挂在他胳膊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任由傅松抱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傅松用手扇了扇鼻子,没好气道:“把你卖了。”
萧竹梅突然咯咯笑起来,“你买好吗?”
傅松嘴角抽了抽,这娘们儿什么意思,这么明显的暗示他如果听不出来,那就真成傻子了。
“我警告你,你别勾引我啊!”
萧竹梅笑得更大声了,脑袋在他胳膊上蹭啊蹭,“就要勾引你!”
傅松脑袋一下子炸了,这小娘们儿疯了吗?这话都敢说!
低头细细地打量着萧竹梅,原本惨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眼睛里仿佛下了一场春雨,充满了水汽,傅松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如果不吃……,呸呸呸,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哪有往外推的道理?
如果吃,会有什么后果?
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人,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而且吃都吃了,哪还舍得放手?
吃了负责,那梁希怎么办?现在她的态度越来越松动,再努把力绝对可以把她拿下,这时候如果放弃,实在太可惜。
再说了,他打心底里喜欢梁希,最重要是,他和梁希既有共同话题,又有相同的理念,所以真要选择一个结婚的对象,他还是觉得梁希合适。
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傅松嘴里满是苦涩,送到嘴边的肥肉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难受。
感觉到胳膊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傅松无奈道:“萧竹梅同志,你喝多了,我得送你回去了。”
萧竹梅猛地抬起头,咬着嘴唇看着他,“傅松,我发现你太理性了。”
傅松皱了皱眉,觉得萧竹梅说的似乎是对的,“理性不好吗?”
“不好!真的傅松,做人太理性了不好,会很累的。”萧竹梅认真地说道。
傅松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萧竹梅又把头靠在他胳膊上,轻声说:“我知道啊,因为在今晚之前我也是个理性的人,我感觉活得很累,总觉得一直都是为别人活着,而不是为自己活着。”
傅松心底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上辈子似乎也曾这么感慨过,但他发出这种感慨的时候,已经快退休了,而萧竹梅才多大?刚毕业才两年时间,今年才二十四岁。
他有点心疼她,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都是朝气蓬勃、充满了昂扬斗志吗?
等了一会儿,萧竹梅发现傅松一直没说话,于是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说:“理性了那么多年,我真的累了,所以今晚我想做个感性的人……。”
“这样不好吧?”傅松感觉嗓子有点干,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萧竹梅抬起头白了他一眼,“口是心非的家伙!”
傅松板着脸说:“你别逼我,再逼我,我就……,我就送你回宿舍!”
萧竹梅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笑着,她突然踮起脚尖,用力地搂着傅松的脖子。
卧槽卧槽,傅松心里大骂,老子的初吻就这么被她夺走了,不行不行,老子亏大发了,要找回场子来。
“别别别!”萧竹梅用力地把傅松推开,低着头说:“别在这,被人看到了不好。”
傅松猛然清醒过来,赶紧四下里看看,原来还是老地方,计委宿舍旁边的公园,不过这个点早就没什么人了,即便有人,也是像他俩这样的小情侣。
傅松有些意犹未尽,但被萧竹梅这么一打岔,理智再一次占了上风,掰着她的肩膀道:“别走了,好吗?”
萧竹梅浑身一颤,过了一会儿,缓缓地挣脱开他的手,头也不抬道:“傅松,我真的想出去看看,对不起。”
傅松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自己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可她还是拒绝了。
有些失望,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幸亏刚才没走火入魔,否则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萧竹梅这时候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深吸了口气,说:“傅松,说真的,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谢谢你!”
傅松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也一样,所以咱俩都别说什么谢了。”
萧竹梅说:“我回去了,再见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画圈的快乐
傅松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等等”,傅松突然想起一件事,追上萧竹梅,说:“后天我就不去机场送你了,这个你拿着。”
来首都之前,他特意从韩泽声那边借了两万美元,买房子花了六千,他自己留下一万作为他用,剩下的四千都一股脑塞给萧竹梅。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萧竹梅借着路灯看清了手中的东西,连忙推了回去,摇头说:“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傅松说:“穷家富路,拿着吧。”
萧竹梅还是摇头:“我可以打工,听说那边工资很高,我能养活自己的。”
傅松很想大笑,那边工资是很高,但也得分什么工作,何况萧竹梅是公派留学生,原则上不允许打工,如果非要打工,也只能打黑工。
“让你拿着就拿着!”傅松把钱按在她手里,又道:“要不给我打个欠条,等我缺钱了再去找你讨债。”
萧竹梅被他逗笑了,下一刻感觉鼻子有点酸,闷声道:“欠条就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打欠条的。”
回到计委附近的小院,刚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从旁边闪出一条黑影,傅松第一反应是遇到打劫的。
“傅同志,我,黄锦淮!”
“老黄?”胡同里没有路灯,傅松刚才还真没认出他,“你怎么在这?”
“听说你回来了,我寻思着把房租钱给你送过来。”黄锦淮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卷钱递给傅松,“四个月一共三百六十八块钱,你数数对不对。”
傅松懒得数,直接揣口袋里,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等挺久了吧?”
黄锦淮说:“吃完晚饭溜达着就过来了,也没等多久。钱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傅松说:“进来坐坐,正好我有事要麻烦你。”
黄锦淮立马点头:“哎。”
进了屋里,傅松拿起暖瓶晃了晃,里面一点水都没有,黄锦淮接过暖瓶说:“我来吧。”
傅松往茶壶里倒了点茶叶,搬了两把小椅子来到院子里,这边黄锦淮已经把水烧上了,火苗很旺,没多久燎水壶冒出白汽。
喝了一口茶,傅松问:“老黄,你现在住哪?”
黄锦淮挤出一张苦瓜脸,说:“还是住在老地方,我倒是想搬进祖宅里住,可租户不干啊,去了两次都被打了出来。”
傅松差点没笑喷,房主居然被租客欺负成这样,也没谁了,“你还有别的亲戚吗?”
黄锦淮幽幽地说:“有个闺女,我进去那年,我媳妇儿跟我离婚,我闺女跟我断绝了父女关系,现在连姓都改成我媳妇儿的了。”
傅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给茶壶续上水,说:“老黄,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我做事吧。”
“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黄金荣态度恭敬地说道,他今天一听说傅松回来了,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是送房租钱,其实还不是为了抱傅松的大腿?
他四十多岁进去,在里面呆了十六七年,出来的时候已经六十一了,扫了两年大街,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直到遇见了傅松,他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
傅松年轻有钱,是大学老师,还在社科院读什么研究生,最重要的是他心肠好的同时,又够狠。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光心肠好不一定有好下场,黄锦淮胆小得很,可不敢跟着这种人混。只有傅松这样的心肠好又有狠手腕的人,才是他投靠的最佳对象。
黄锦淮心里打着小算盘,傅松何尝不是如此?
首都毕竟离沐城有点远,交通不便,傅松不能经常过来,所以需要一个代理人来替他处理首都的一些事情。
黄锦淮能在小鬼子眼皮子底下做生意,又能在五十年代逃过被清算,绝对是个人精。另一方面,他现在身无长物,没有任何依靠,社会关系比较简单,最适合拉拢过来为他所用。
“老黄,我打算在首都买房子,但我是外来户,很多时候不方便出面。”
黄锦淮点点头表示懂了,问:“我可以帮你去打听。”
傅松摆手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人你也认识,就是房管所的张科长,以后有什么合适的房源,他会交代你的。”
黄锦淮高兴道:“那敢情好,有这条关系可以省不少功夫。”
傅松说:“但你不能光指望张科长,你得从他提供的房源里挑出我需要的房子,不能他给你什么就买什么。”
黄锦淮问:“那你要什么样的房子?”
傅松伸出两根手指头说:“很简单,两个原则,一是地段要好,二是要大。如果只能满足一个,以地段好为准。”
黄锦淮挠了挠头皮说:“房子大倒好说,看一眼就知道了,可地段好不好,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想法,万一我看中的地段你却看不上怎么办?”
傅松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而且首都在未来几十年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现在不是好的地段,过不了多久增值百倍,所以光靠黄锦淮的眼光肯定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傅松进屋拿出一张地图,这是上次来首都时买的最新的首都旅游地图,铺在小方桌上,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钢笔,然后开始在地图上圈圈画画。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傅松才把二环以内的圈完,至于二环以外的地方,现在大部分还是荒地,特别是三环以外,很多地方傅松根本就认不出来,干脆就放弃了。
扔下钢笔,傅松指着地图说:“老黄,只要在这些圈里的房子,我都要!”
黄锦淮倒了吸了一口凉气,砸吧着嘴说:“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傅松斜了他一眼说:“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你给我谈下来一座房子,我给你一份佣金,你觉得多少合适?”
黄锦淮讪讪地笑笑,搓着手说:“佣金就免了,管我口饭吃就成。”
傅松哂然一笑,眯着眼睛道:“要不成交价的2%?”
第一百三十章 惊喜
黄锦淮心里一动,正要点头答应,目光对上了傅松的两只眼睛,顿时打了个激灵,自己真他娘的老糊涂了!
成交价的2%按理说并不过分,但问题是成交价到底谁说了算?万一傅松认为自己跟房主勾结起来贪他的钱……
这钱太烫手,不能拿!
想到这,黄锦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随便给我点就成。”
傅松把小院的钥匙扔给他,说:“这房子以后你住吧,等我走了再搬过来。”
黄锦淮疑惑道:“你不在这住了?”
傅松笑道:“我在附近又买了套房子,楼房,明儿带你去认认门,装修的事儿还得麻烦你。”
黄锦淮也不跟他客气,收好钥匙,约好了明天一早再过来,然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傅松不想睡,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喝着茶,偶尔听到几声狗吠,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拿起桌上的首都地图粗略数了数,大大小小一共画了三四十个圈,傅松突然自嘲的笑笑,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于在首都买这么多房子。
而且他并不认为以后会常居首都,若论人居环境,沐城都要甩首都无数条街,跟首都的楼房和四合院香相比,沐城临海的小洋楼难道不香吗?
想来想去,傅松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或许这就是有钱人朴实无华且枯燥的低级快乐吧。
……
“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和技术水平下,土地是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同时,土地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载体。城市化和工业化将不可避免地占用大量的土地资源,特别是优质的耕地资源。因此,城市化、工业化与耕地保护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那么,如何处理好城市化、工业化与耕地保护之间关系,才能既保证经济社会的健康持续发展,又能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这就是我毕业论文要研究的问题。”
傅松在首都等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魏奇峰才给他安排开题答辩。
没有熟悉的PPT,傅松只能用幻灯片来演示,一边讲一边手动更换玻璃板,别提多费劲儿。
开题报告都是纲领性的东西,只要把选题背景、相关研究进展、研究内容、技术路线、研究方法讲清楚就可以了。
讲完后看看时间,不多不少正好半个小时。
魏奇峰问旁边的几位同事:“你们有什么问题?”
傅松嘴角抽了抽,这么干根本不符合程序好不好?
正常程序应该是他汇报完了后,每个老师发表意见,提出几个问题,最后才轮到魏奇峰做总结。
几个人交头接耳了几句,评委老师中最年轻的一个开口问道:“傅松同志,这篇了论文的优点我就不提了,我只提一个问题,你刚才讲到将使用元胞自动机来模拟城市扩张,元胞自动机模拟城市扩张的原理是什么?你能不能简单解释一下?”
傅松说:“元胞自动机的概念我在综述中提到过,只是没有深入阐述它的原理。简单地讲,元胞自动机中的元胞其实就是一个个的细胞,这些细胞之间具有空间上的紧密关系和时间上的因果关系。一个元胞的状态和未来的演变,既受到相邻的所有元胞的影响,同时又对相邻所有元胞产生反馈。”
傅松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元胞个体状态的演变仅与其当前状态以及其某个局部邻域的状态有关。那么这种关系是怎样的呢?这就需要我们来定义演变规则。”
年轻老师马上问道:“规则既然是人定的,怎么能保证客观性?”
傅松说:“制定规则需要按照一定的原则,比如地理学第一定律,任何事物都是与其他事物相关的,只不过相近的事物关联更紧密,也就是空间距离越近的事物关系越紧密。所以根据这一定律,我们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可以按照距离远近来设置权重,权重大小与距离成反比。”
看到老师们都点头表式认可,傅松继续道:“元胞自动机最早是50年代初由计算机之父冯·诺依曼为了模拟生命系统所具有的自复制功能而提出来的,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和完善,元胞自动机已经成功地应用在许多领域,在生态学上,基于元胞自动机模型的生物群落的扩散模拟也是当前的一个应用热点;在计算机科学方面,国外将二维元胞自动机应用到图像处理和模式识别中;在物理学方面,元胞自动机可以用于热扩散、电磁场变化等模拟……。”
“回到这篇论文,城市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城市扩张,而城市扩张最显著的表征是建设用地的扩张。我们将城市看作是一个有机体,由无数的细胞组成,这些细胞按照一定的规则复制增长……。”
解释完元胞自动机后,魏奇峰旁边的一个老先生说:“你的论文研究的是全国尺度,勇气可嘉。但据我所知,目前全国有一千多个县,几百个地级市,你能在三年时间内做完吗?”
魏奇峰笑呵呵道:“老李,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们农研所正在据此申请一个国家级研究课题。”
老先生翻翻眼皮说:“你们社科院真是财大气粗,。”
傅松却是一脸懵逼,国家级研究课题?我咋不知道?老魏,你不厚道,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这个当事人商量,信不信我撂挑子。
撂挑子绝对是不可能的,傅松没立马跳下去抱着魏奇峰大腿叫爷爷,已经够矜持了。
国家级课题啊,卧槽卧槽,老魏你对我实在太够意思了!
傅松的开题答辩自然全票通过,答辩老师们却都没走,一股脑地涌进魏奇峰办公室。
“老魏,你这个课题规模大,见者有份,我胃口不大,分我一半经费就成。”
“好你个老李,当着我们的面还敢吃独食,你也不怕被噎死!”
李老头儿根本就不怵,掐着腰道:“老钱,我们都是搞经济的,你一个搞地理的掺和个什么劲儿!”
钱老头儿气得七窍生烟,朝着老李开喷:“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儿?城市化怎么就不关地理的事儿?小傅他就是我们地理人,我还没说你一个搞产业经济的瞎凑什么呢。小傅,你说是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电话粥
傅松自打进了门就自觉地躲在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变透明,这时候钱老头儿居然想把自己给扯进去,实在太欺负人了!
魏奇峰这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说:“老钱、老李,你俩能不能消停点,这是老子的办公室,不是菜市场!”
李老头儿和钱老头儿互相瞪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然后都把头扭到一边。
魏奇峰也是头疼不已,后悔刚才自己多嘴,否则哪来这么多事儿?
揉了揉脑门,魏奇峰说:“课题还没申请下来,你们现在争也没用,我保证,等课题申请下来,肯定见者有份。”
几个老头子这才作罢,又喝了会儿茶,纷纷告辞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师生二人,魏奇峰苦笑一声,说:“一个个大学教授,像泼妇一样吵架,没想到吧?”
傅松说:“现在社会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读书无用论又开始抬头了。”
魏奇峰叹气道:“都不容易啊,能帮一把还是帮一把,你没意见吧?”
傅松哪敢有意见,连忙说:“老师,我都听您的。”
魏奇峰说:“你暂时就别走了,沐大那边我来打招呼。”
傅松问:“是申请课题的事情吗?”
魏奇峰点头说:“给你一个月时间,没问题吧?”
傅松有些为难道:“不会就我自个儿吧?”
魏奇峰笑道:“所里人你看中哪个,随便挑,就说是我的意思。”
“那就没问题了。”傅松自信满满地道。
有了魏奇峰的尚方宝剑,傅松第二天就开始从农研所里挑人。
资格太老的傅松不想要,所以只选了两个去年刚毕业的年轻人,男的叫柳学勤,女的叫张宁,都是他平时比较看好的。
看着眼前两个精神饱满的小年轻,傅松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老了,身上缺少了他们那股朝气。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傅松这才开口道:“小柳、小张,咱们几个都认识,就不需要客套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我们三个要把课题申请书写出来,时间有点紧张,你俩得做好加班的准备。”
“傅老师,你给我们分配任务吧。”
傅松笑道:“既然你们这么积极,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的任务就是……,同和居搓一顿!”
“啊?这算什么任务?”柳学勤和张宁面面相觑。
“吃饱喝足也是任务,别愣着,走吧。”
对于国人来说,请客吃饭是拉近关系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
傅松只用了一顿百十块钱的大餐,就让张宁和柳学勤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
三个人各有分工,傅松总揽全局,自己写东西的同时,还要抽出时间指导张宁和柳学勤。
张宁和柳学勤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悟性好,学习能力强,一点就通,省了傅松不少口舌,而且越往后他俩做得就越好,基本上不需要傅松再插手。
国庆节后,首都的天气开始转冷,来的时候傅松只带了两件薄外套,没带任何厚衣服,这两天冻得够呛。
课题申请书写好后,至少要等一个星期才会出结果,这段时间就相当于放假了。
早上起来后发现外面下霜了,傅松身体再好也扛不住,赶紧去王府井买御寒的衣服。
挑了一件秋天穿的夹克衫,一件冬天穿的呢子大衣,又买了一件鸡心领毛衣,两件白衬衫,至于裤子和鞋子就闭着眼睛随便选了,因为这两样种类单一,实在没得挑。
拎着东西往外走,路过女装柜台时,眼前不禁一亮,目光停留在一件纯白的高领羊毛衫上,梁希穿着肯定好看!
“同志,那件白色羊毛衫,给我拿一件。”
售货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顺着傅松手指看过去,那件衣服她也很喜欢,就是太贵,一件要小两百块钱,买不起。
“多大码的?”
傅松一边比划一边说:“一米七的个头,显瘦,对了,腿长,老长老长的,嗯,差不多这么长……。”
柜台里的几个售货员顿时是笑成一团,招待傅松的小姑娘更是满脸通红,连忙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傅松觉得莫名其妙的,有什么好笑的,我还没说完呢,不能太小了,否则梁希穿不进去,就算是能套进去也会太紧,对她身体也不好,弄坏我儿子的食堂,你们负责啊!
红脸的小姑娘转身拿起挑衣杆,挑下一件毛衣,放到身前比划了一番,抬起头对傅松说:“我一米六六,也显瘦,你看怎么样?”
傅松上下打量了几秒钟,点点头:“我看合适,就这件了!”
付了钱,等着小姑娘给他打包,傅松突然又有了新发现,指着玻璃柜台里面的丝袜说:“这个我要两双,还有没其他样式的?”
小姑娘探头一看,狠狠瞪了傅松一眼,这人怎么什么都买?真不要脸!
傅松见她不吱声,又问了一遍:“有其他样式的没?”
小姑娘没好气道:“还有啥样式的?你还想要啥样式的?反正都在这了,爱要不要!”
傅松有些遗憾地舔舔嘴唇,怎么就没黑色的呢,如果梁希穿上黑色的丝袜,嘶,不敢想下去了……
“一共二百一十八,去交钱!”小姑娘气呼呼地把东西扔在柜台上。
傅松却又看上了一件衣服,说:“那件呢子大衣,对,紫色的那件,你给我挑一件合适码的。”
小姑娘眼神变了变,那件衣服摆出来半个月了,还没卖出去一件,不是别的原因,太贵了!
“同志,那件衣服很贵的。”小姑娘好心提醒他。
傅松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里面还有一千多块钱,所以他还真不敢夸海口,小心翼翼的问:“多少钱?”
小姑娘小声说:“七百六。”
“这么便宜,买了买了。”
小姑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七百六还便宜?都赶得上老娘我一年的工资了!
今天休息,傅松就没回社科院宿舍,出门打了辆车回到家里,胡同太窄,出租车开不进去,只好在胡同口下车。
旁边有个公共电话亭,傅松过去给梁希办公室打电话,等了五六分钟,电话接通了。
“猜猜我是谁?”傅松捏着嗓子说道。
“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梁希在电话另一头,又好笑又好气,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还玩这套。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看不惯
傅松有些无奈,女人太聪明了会让男人很没面子的,“你咋知道是我?”
梁希道:“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无聊?”
傅松一头黑线,“梁希同志,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无聊的人?”
梁希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找我有事?”
傅松也笑了,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主要是想你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梁希说话,傅松急着问道:“人呢?”
“在呢在呢。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这都什么时候了?”
傅松嘿嘿笑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别害臊嘛,想就是想,大胆说出来。”
梁希呸了一声,说:“懒得搭理你!”
傅松见好就收,没敢再撩拨她,给她解释了一番,末了,他说:“课题申请书已经写好了,下个周可能要答辩,不出意外的话下下周肯定回去。”
梁希哦了一声,说:“听我妈说首都天气变冷了,你记得添衣服。”
傅松心里那个感动啊,这小娘们儿终于开始关心老子了,“我上午去王府井买了一身,你就甭担心了。”
梁希嘴硬说:“谁担心你了,冻死你拉倒,省的你祸害人。”
两个人聊了小半个钟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
“多少钱?”
看电话的大妈瞥了一眼本子上的时间,算了一下,“一共三块八毛钱。”
傅松给了她四块钱,大妈一边找钱一边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点都不会过日子,不就谈恋爱吗?两三句话就能扯清的事儿,哪用得着这么罗里吧嗦的。”
傅松接过零钱,笑着道:“大娘,你这就不懂了。结果重要,但过程跟结果一样重要,嘿嘿,我享受的是追姑娘的过程。”
下午在家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感觉肚子有点饿,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天都快黑透了。
溜达着来到卤煮店,跟老板娘笑着点点头,不待她开口,就主动说:“大姐,小萧出国留学了,有日子没看见了吧。”
老板娘一拍大腿,说:“可不是么?我就说嘛,小萧怎么这么久没来了呢。”
一边嘀咕着,一边给傅松舀了满满一大碗卤煮,又捡了四个烧饼,给傅松端到桌上,埋怨道:“你说小萧也真是的,出远门都不打声招呼,亏我这两天还念叨她,小没良心的。”
傅松赔了几声笑,老板娘才作罢,转身回去招待客人了。
卤煮吃了一半,门外走进两个熟人,郑老头儿和乔老太。
郑老头儿一屁股在傅松旁边坐下,对老板娘说:“老规矩。”
傅松咬了一口烧饼,纳闷道:“你们还没走?”
乔老太笑着说:“快了快了,后天的飞机,这不趁着临走前,把附近的好吃的再吃一遍。”
说到这,乔老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萧索地叹了口气,“这一走估计就死在那边了,这些东西就再也吃不着了。”
郑老头儿呸呸两声,“什么死不死的,咱俩得好好活着,我还想看着大孙子娶媳妇儿呢。”
傅松突然好奇地问:“您二位的儿子在哪高就?”
郑老头儿说:“他在UCLA上的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洛杉矶,我儿媳妇儿是当地的华人,听我儿子说亲家的条件不错,结婚的房子都是亲家准备的。”
乔老太撇撇嘴说:“我啊,就是打怵这一点,怕去了那边受气。”
傅松点点头说:“您二位退休前都是正八经的国家干部,到了那边适应起来需要点时间,人在屋檐下,有时候不得不低头。”
乔老太说:“道理我都懂,可就是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算了算了,都这样了也没后悔药吃了。”
郑老头儿似乎被老伴儿给感染了,咬牙切齿地说:“当初就不该让他出去留学,要不是他留在那边,老子的所长还能干好几年呢,我今天才六十一,眼不花耳不聋的,起码能干到七十!”
傅松笑呵呵地说:“老百姓省吃俭用,把您儿子送出国培养,结果你儿子跑去建设美国了,真把咱们老百姓当傻逼了?子不教父之过,就您这样的,光把您撸下来都算轻的了,还想着继续身居高位,天下的好事儿都让您占了?”
郑老头儿被噎得直喘粗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哼了一声,低着头稀里哗啦地吃卤煮。
乔老太尴尬地笑了笑,说:“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我们做爸妈的想管都够不着。”
傅松点头说:“这倒是实在话,我深有体会。”
乔老太失笑道:“你都没结婚,更没孩子,哪来的感慨。”
傅松笑了笑没说话,上辈子为了闺女的婚事,父女俩可是冷战了大半年时间,最后还是他这个当爹做了让步。
就算重活了一次,一想到自己的小棉袄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跟自己说出断绝父女关系的狠话时,傅松心脏还是疼的厉害。
乔老太掰了一块烧饼泡在卤煮里,问道:“听说小萧上个月出国了,你呢?你不打算去找她?”
傅松说:“我跟她分了。”
乔老太并没有大惊小怪,其实早在她听说萧竹梅出国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轻轻叹了口气,说:“分了也好,以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要我说啊,小萧以后说不定要悔断肠子呢。”
郑老头儿不乐意了,正打算开口反驳,被乔老太一眼给瞪了回去,只能小声嘀咕道:“他哪点比得上小萧?”
傅松笑道:“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萧竹梅还是挺优秀的。”
乔老太说:“女人再优秀又有什么用,想要幸福还不得靠找个好男人?要论优秀,我比老郑强多了。”
郑老头儿一张老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愤愤不平道:“我怎么就比你差了?啊?”
乔老太笑呵呵道:“我不跟你争,你优秀,你比我优秀行了吧。”
郑老头儿扔下筷子说:“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乔老太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郑老头儿哀叹一声,重新捡起筷子,埋头大吃起来。
傅松吃饱了,擦擦嘴说:“不打扰二位享用了,我先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商铺
乔老太说:“家里的东西我们就不卖了,你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
傅松说:“行。有机会你们回来看看吧。”
“哎”,乔老太擦擦眼角,“我俩就不送你了。”
傅松被乔老太给弄的也有些伤感,一言不发地离开小店,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傅松同志。”
傅松回头一看,这不是萧竹梅地室友,那个叫……,对,在希望的田野上的田姑娘?
“田野同志,真巧啊。”傅松客气地跟她打招呼。
田野一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刚才远远地瞧见你,就觉得眼熟,没想到真是你。你这是出来吃饭?正好我还没吃,要不一起?”
傅松说:“已经吃过了。”
田野心里有些失望,脸上却没表露出来,“那行,你忙去吧,再见。”
跟傅松告别,田野心事重重地走进卤煮店,这家小店非常有名,她也是这里的常客。
跟老板娘打了招呼,端着碗寻了张空桌子坐下,突然听到隔壁桌的一个老太太提到“萧竹梅”三个字,扭头看了一眼,这不是郑所长吗?
郑老头儿倒没注意到有人认出他,再说他也不认识田野,依旧在跟老伴儿理论傅松配不配得上萧竹梅。
田野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听,郑老头儿两口子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清了“七千美金”,“房子”,“一掷千金”几个词。
田野心里顿时像沸腾的水翻滚起来,难道他们说的是傅松?很能能就是傅松,因为傅松买的就是他们的房子。
萧竹梅傻不傻啊,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嫁,却大老远地跑去美国,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既然你不要,老娘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可别怪老娘不讲义气。
……
“老黄?”傅松回到家时,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双手拢着袖子,在冷风里瑟瑟发抖,“你不是有钥匙嘛,怎么不进去等着?”
黄锦淮爬起来笑道:“没事没事,外面凉快。”
傅松翻了个白眼儿,打开门把他拉进去,一边走一边问:“有事?”
黄锦淮抽了抽鼻涕,说:“有两套房子我拿不准,干脆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滞留在首都的这一个月时间,在张寻州的帮助下,傅松通过黄锦淮已经买了七八套房子,除了一套将近三万的两进院子,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年久失修的老破小,一共撒出去六万多块钱。
从韩泽声那借来的两万美元,买郑老头儿的房子用了六千,给萧竹梅四千,剩下的一万美元托黄牛兑换了十一万人民币。
现在手头还剩不到五万块钱,傅松只能精打细算,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看好什么就买什么。
给黄锦淮倒了杯热水,傅松问:“什么样的房子?多大的?”
黄锦淮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感觉浑身暖和了不少,说:“两套临街的商铺,很新,80年才建的,都不算大,大的百十平,小的五六十平。我觉得地段挺好,问题出在房产证上,不是商业产权,而是住宅产权,所以我拿不准要不要。”
傅松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管在哪个国家,土地的开发建设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的,而是要根据各种规划,像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城市建设规划等等。在这些规划的基础上,城乡建设还要制定控制性详细规划,控规会对规划区域内的每一块土地进行规划用途限制,明确规划用途、容积率、建筑密度等指标。
不同规划用途的土地,其价值相差很大。举个简单例子,同一块土地,如果规划为住宅用地,进行房地产开发,它的价值就很大,能拍出10个亿的楼面价。
如果规划为工业用地,只能在上面盖工厂,不要说卖10个亿了,估计连拍卖会都没人參加。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地方政府做好配套建设,然后以一个非常低的价格出让,做的是赔本买卖。但地方政府也不吃亏,完全可以通过收税和带动就业来弥补土地上的损失。
所以,经常有开发商拿了地后,找关系补交一笔土地出让金,从而变更规划用途,比如将工业用地改为商住用地,或者更改规划条件,比如将容积率调高。
黄锦淮所说的问题,说白了就是不符合规划用途,当然这个年代只要依法纳税,基本上没人追究这个问题。
傅松之前在地图上所画的圈圈,只要是临街的商铺绝对比住房升值潜力大,所以他不可能因为这点小问题就放弃到嘴的肥肉。
“老黄,这两套房子马上买下来,然后你找张科长,补上一笔钱,把产权改为商业产权。”
黄锦淮有些肉疼道:“那得不少钱。”
傅松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再说咱们也不吃亏,但也不能占国家的便宜。老黄,我给你句忠告,以后不管做什么,该自己的东西要理直气壮地拿,不该自己拿的,千万别伸手,尤其不能占国家的便宜。占国家的便宜一时爽,但后患无穷。”
黄锦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犹豫道:“那如果我想把我家祖传的商铺拿回来呢?”
“你家的商铺?”傅松一时没反应过来。
黄锦淮说:“就是现在被供销社占了的那个。”
傅松差点没吐血,自己怎么这么嘴欠,好端端地给老黄讲什么大道理,现在好了,跳进自己挖的坑里了。
看了黄锦淮一眼,傅松无奈道:“那你去打听打听,如果可以,我借给你钱。”
“谢谢,谢谢!”黄锦淮激动得都想给他跪下。
傅松摆摆手说:“行了行了,等办成了再谢我也不迟。”
黄锦淮没再说什么感谢话,他心里清楚,傅松从来不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说的再多也不如把事情干好了。
看时间不早了,黄锦淮起身告辞,傅松把他送到门口,“对了,老黄,那套楼房的房主后天就出国了,大后天咱俩去一趟,看看怎么装修。”
黄锦淮说:“行,那大后天一早我就过来。”
傅松连忙说:“也别太早了,上午十点,正好中午我请你吃饭。”
黄锦淮笑得满脸褶子,说:“那多不好意思。”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冒
黄锦淮找的还是上次的那支装修队,傅松对他们装修的那座小院还是挺满意的,黄锦淮一提,傅松就同意了。
装修队一共九个人,都是一个村的,队长叫孟三河,以前干过村里的生产队队长,从去年开始,带着村里的泥瓦匠来首都讨饭吃。
说起来很有意思,孟三河之所以背井离乡,从大荷兰跑来首都,其实硬要扯还真能跟傅松扯上点关系。
就像傅松在去年9月份论文里说的,84年大丰收后,国家取消了农业补贴和统销统购,于是第二年农民们觉得种粮不划算,或者改种经济作物,或者出来打工赚钱。
因为孟三河他们是第一次干楼房装修,没有经验,这几天趁着没事儿,傅松就亲自过来指导,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孟三河话不多,但脑子活,一点就通,很多连傅松没想到的地方,他自己琢磨着就给补上了,倒是让傅松对他刮目相看。
中午傅松管他们一顿饭,就在附近的小饭馆里解决,都是大鱼大肉,每人还有二两白酒。
吃饱喝足,傅松对孟三河说:“老孟,下午我就不过来了,装修的事儿你多上心,有什么问题你就找黄锦淮。”
孟三河说:“咱们吃的就是这碗饭,不会干砸饭碗的事儿,傅同志你尽管放心。”
“你们的手艺我都看在眼里,没的说。这里干完了,我那还有七八套房子,都交给你来装修,怎么样?”
孟三河一时之间被这个消息震得发晕,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说:“傅同志,你既然这么信得过我,那就包在我身上!”
傅松把黄锦淮叫过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黄锦淮偷偷地拉了拉傅松的胳膊,小声道:“你要求太高,钱可能不够。”
傅松一下子被他噎住了,憋屈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装修最大的两套,家具什么的就按这套房子的来。剩下的那几套补补房顶,别漏雨就行了。”
黄锦淮想了想道:“我看可以,最多一万块钱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傅松兴致不怎么高,今天他第一次意识到,尽管自己在香江有不少钱,但在国内依然是个穷人。
他固然可以将美元兑换成人民币,但官方汇率太坑爹,他实在舍不得,走黑市吧,量又不能太多,只能小打小闹。
而且,要想在国内有一番大作为,不能仅仅依靠外部的输血,还是要靠自力更生,具备自我造血的能力。
好在饲料厂和石材加工厂已经开工建设,最迟明年就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利润,到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捉襟见肘了。
可能前两天晚上着凉了,傅松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紧了紧外套,打算到家多喝点热水,千万别感冒了。
但怕什么来什么,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浑身发冷,鼻子也塞住了,一点都不想动弹,这绝对是感冒了。
傅松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感冒了也不用吃药,喝点热水蒙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挣扎着爬起来,胡乱批了外套出去打开大门。
来人是胡同口的电话大妈,“小傅,有个外国人找你,说的一口鸟英语。”
傅松纳闷道:“那您怎么知道找的就是我?”
大妈白了他一眼:“人家找的就是你傅松,我耳朵不聋。”
傅松更纳闷了,老子不认识什么外国人啊,难道是萧竹梅?也不对啊,自从她走后自己就没给她打过电话,她根本不知道这个电话机的号码,再说她打电话也不会说英语啊。
那会是谁?
没等他想明白,大妈拽着他的胳膊急匆匆地来到胡同口。
抓起话筒,傅松用英语说:“我是傅松,你找谁?”
“哎呦,傅先生,终于联系上你了!”
“吕先生?”傅松听出对方是吕仁鹤,连忙问:“有急事?”
吕仁鹤说:“我打算从日元汇率中撤出,把资金全部投入到东瀛股市。当然,撤出是暂时的,我认为未来日元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没等吕仁鹤说完,傅松打断道:“我同意。”
电话那头吕仁鹤顿时愣住了,为了说服傅松接受他的建议,打电话之前他做了很多功课,准备了一整套说辞,结果刚说了两句,傅松居然直接同意了。
“傅先生,我没听错吧?你同意了?”吕仁鹤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傅松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鼻子不透气真他娘的难受,闷声说:“我在国内无法掌握第一手信息,所以我相信你的判断。”
吕仁鹤心里却犯起了嘀咕,傅松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于是他决定再试探试探。
“傅先生,我的判断依据是……。”
傅松正难受着呢,哪有心思听他的判断依据,不耐烦道:“我知道,月初日银副总裁明确地否定了下调利率,但不久后受美财长压力,日银总裁又宣布倾向于下调利率。日银内部都没达成统一,所以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日元走势肯定不稳定,暂时撤出来保险些。”
吕仁鹤突然有种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感觉,这些话明明是自己打算用来说服傅松的,现在却从傅松嘴里蹦了出来,实在太打击人了。
讪讪地笑了笑,吕仁鹤说:“既然你同意了,那我马上清仓。”
傅松嗯了一声,又道:“继续关注,时机到了马上返场。”
挂了电话,傅松习惯性地掏出钱递给大妈,大妈目光复杂地摇摇头,“接电话不要钱,收起来吧。小傅你真厉害,英语说的这么溜,那边是谁啊?”
傅松笑了笑说:“一个朋友,在国外留学,用英语跟我装逼呢,让我給好一顿怼。”
大妈:“……。”
回家继续蒙头睡,却怎么也出不了汗,反而浑身更冷了,还不时咳嗽,傅松知道肯定是刚才出去接电话时被风吹着了。
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感觉又渴又饿,突然想吃那家卤煮了,对了,再吃上几头大蒜,汗肯定能发出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活得有点窝囊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傅松摸着黑下了炕,一不小心大腿撞到桌子角上,那叫一个钻心的疼,本来感冒了就难受,气得他朝桌子猛踹。
哗啦一阵响,桌子上的暖瓶、茶壶、杯子摔了一地,暖瓶里的热水溅到傅松的裤子上,更让他火冒三丈。
这下连热水都喝不成了,傅松嘶哑着嗓子大骂道:“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出了门,冷风一吹,傅松感觉糟糕透了,踉踉跄跄地走了一会儿,小腿肚子不停地发抖,只能扶着墙缓了缓。
傅松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感冒有什么了不起的,挺挺就过去了。
可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当他在黑暗中吹着冷风瑟瑟发抖时,他多希望能碰到一个熟人,把他送到医院。
而且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逞强了,感冒了就马上吃药,老子现在这么有钱,可不愿就这么挂掉了。
傅松突然自嘲地笑笑,自己现在如此狼狈,钱再多又如何?
重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得有点窝囊。
除了觉得活的有点窝囊外,傅松还感觉很委屈。
老子都这么有钱了,连喜欢的人都留不住,一想到萧竹梅态度那么坚决,他心里就难受极了。
萧竹梅也就罢了,可自己对梁希都那样了,她却还是若即若离,有时候傅松扪心自问,是不是对梁希太纵容了,以至于让她产生了自己非她不娶的错觉。
哼,如果这次回去你不答应老子,老子要是再正眼瞧你一眼,老子就不姓傅!
老子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不行,等老子病好了,老子要立马回沐城去,拿鞭子抽姓梁的小娘们儿一顿,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问她,到底嫁不嫁给老子?
等收拾了梁希,老子再飞去波士顿,故技重施,照样抽萧竹梅一顿,嗯,她更过分,所以要比梁希多抽两鞭子,然后也用鞭子挑着她的下巴问,你还敢不敢跑了?
对了,还有于欣那个小娘们儿,一笑两个小酒窝,一直听说有酒窝的娘们儿好像有点与众不同,所以为了批判这种无聊的传言,老子一定要亲自验证一番。
呵呵,老子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窝囊的活着了,老子也不想再受什么委屈,老子要痛痛快快的活一次。
利老子要,名老子也要,娘们儿……。
咦,还真有娘们儿来了,怎么有点眼熟啊。
傅松伸手在眼前摸了摸,有点凉,有点软,有点滑,好像不是幻觉。
田野又好气又好笑地把傅松的手拨开,问道:“你一个人坐在地上傻笑什么?”
傅松上下眼皮直打架,说话都含混不清了,“田野同志,你怎么在这?感冒了,难受。”
田野摸了摸他额头,顿时吓了一跳,“这么烫!”
傅松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搂着二姐的脖子趴在她的背上,那种感觉真好。
田野是个东北娘们儿,个头高挑,但驮着一米八多的傅松,还是相当吃力,一边走一边骂着傅松:“老娘就不该好奇过来看看,烧死你得了!”
半夜里傅松醒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床边趴着一个姑娘睡得正香。
这不是田野吗?
闭着眼睛努力回忆,傅松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被田野给背到胡同口的,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看了看吊瓶里的药,还有大半,可他感觉尿意甚急,再不去厕所,就要憋不住了。
刚一动弹,田野就醒了,看他想下床,连忙扶住他,问:“是不是想上厕所?”
傅松尴尬地点点头。
田野伸手把吊瓶拿下来,高举在手中,“我给你拿着。”
傅松连忙说:“我自己拿着就行。”
田野白了他一眼道:“现在倒是讲究上了,又不是没见过。”
傅松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你说啥?”
田野抬起下巴朝他努了努嘴,傅松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居然穿着病服,顿时脸色大变,“你给我换的衣服?”
田野把头扭到一边,说:“你到医院时烧到四十度三,还有休克症状,医生让你住院,大晚上又没护士。”
傅松感觉耳根子滚烫滚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愣着干啥,走啊。”田野没好气地道。
在厕所门口,傅松磨磨蹭蹭地说:“我自己就行。”
田野终于红了脸,啐了一口说:“你想得还挺美,老娘才不进去呢。”
傅松赶紧接过吊瓶,冲进厕所,把吊瓶挂在隔间的挂钩上,撑开裤子看了一眼,还好还好,里面还有秋裤。
痛痛快快地放了水,整个人感觉好多了,鼻子也不塞了,只是稍有点咳。
洗了手,刚走到厕所门口,就看到田野往里探头,“咋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掉里面了,正打算找人捞你呢。”
傅松嘴角抽了抽,说:“老子水量大还不行!”
田野往他身下瞥了一眼,笑着道:“牛皮吹得挺响的。”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更何况还是个有文化的女流氓。
傅松觉得自己惹不起,赶紧逃回病床上,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傅松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看着雪白的墙壁和蓝白条纹相间的被子,。
“醒了啊。”
扭头看着田野,她的头发有点乱,眼袋也有点重,傅松真心实意地说:“田野同志,给你添麻烦了。”
田野笑道:“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我刚才从单位食堂打了点饭,趁热吃点吧。”
傅松没跟她客气,两个菜包子和一大饭盒粥吃得干干净净。
“你别管我了,赶紧去上班吧。”
“今天周末啊,看来你真烧糊涂了。”田野一边收拾饭盒一边说道,“医生说你有点轻微肺炎,需要住院观察两天,你有没有换洗的衣服,我去帮你拿过来。”
昨晚挂水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浑身不得劲儿,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想换身干爽的秋衣秋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