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殿前武士 完
哦……
赵佶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韩忠彦,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向来没什么好主意的韩老头居然也有个新鲜办法了。
原来武好古和高俅并没有同赵佶说过把枢密院兵学司的生员变成殿前武士的事情——这可是国家大事,哪里是“御前皮条客”和“御前地产商”该说的?所以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主意。
“韩卿,”赵佶问,“要如何才能将那些生员变成朕的玄甲骑呢?”
是啊?怎么变啊?
不仅赵佶不知道,连曾布、安焘、章楶也不知道。因为李世民的玄甲骑也不是“变”出来的,而是从太原附近的土豪子弟中精选出来的。现在大宋根本没有多少能骑马作战的土豪子弟啊,怎么可能选出玄甲骑?
大宋培育骑兵的办法,就只有搞好马政,然后任用精通骑战的将官去训练骑兵……可是大宋手中没有可以养出良马的土地啊,自古产出好马的地盘,在唐季五代的乱世中都丢得差不多了。到了宋朝手中,就只剩下灵夏那么一点地盘,结果还给党项人抢去了。所以大宋的马政和骑兵组建,一向都非常艰难。
“陛下,臣以为骑兵不仅是练出来的,更是养出来的。北方草原之民,自幼养于马背之上,弓马之术乃是平时生产之法,因而极易组成精骑。而我中原农耕之民,大多不识弓马,应募从军后再学习骑马、养马、驯马和马战之法,如何能同那些自幼就骑马射箭的胡虏相比?”
这不是废话嘛!
赵佶眉头微皱,已经有些失望了,就在这时韩忠彦话锋一转,进入正题了。
“但是我中原历来也是有一些善于骑马、养马、驯马之家的。否则唐太宗也不可能在隋末大乱时就召集到2000玄甲精骑了,便是我朝开国之初,也是有一些精锐骑兵的。如今开封、河北禁军缺乏骑兵可用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中原没有了善于骑马、养马和驯马之家了。
所以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养出数千家能够骑马、养马、驯马的骑士之家。有了骑士,马和骑兵自然就有了。”
什么?还有这种操作流程?先养骑士再养马?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愣愣得看着韩忠彦,连曾布和安焘这两个新党领袖一时也忘记反驳了。
实际上,韩忠彦自己也觉得挺变扭的。作为一名反对《保马法》的旧党大佬,他本来是不相信私人可以养出好马的,搞好马政才是正路。
可问题是……枢密院兵学司的那些人得有个去处啊!要不然西军和开封将门,新党和旧党之间,就会在这个问题上吵翻天了。
另外,韩忠彦还想到了西军将门的兵权……开封将门的兵权早就没了,都养成资本家、艺术家了。
可是西军将门现在家家都养着私军、效用,西军里面最能打的就是这些将门家养的壮士啊。现在西北边境已经安泰了,如果不想个办法把西军将门家的壮士安排好了,将来没准就要生乱啊!
而为了安抚这些西军的大爷,元符三年间拨给西军的兵费,可是没有怎么减少啊!
所以武好古提出的“以土地换兵权”的办法,在韩忠彦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哪怕养不出精骑,能让西军的骨干战士有个去处也好……
看到曾布、安焘都不说话,赵佶就开口询问了:“韩卿的意思是,枢密院兵学司里面的500生员,都是能够骑马、养马、驯马的骑士?”
“陛下,这500人是否精通骑马、养马、驯马之法,是可以考核的。”韩忠彦道,“而且据臣所知,这些大多是出身陕西六路的效用士,家中或是土豪,或是世兵,或是将门,都是能骑马能养马的。”
陕西六路除了关中平原之外,严格意义上说是中原农耕和西北游牧经济的结合部。人口也不大密集,土地相对宽松,而且又有西军这个需要马匹的大主顾在,所以养马的人家就比较多了。
另外,在中原也不是没有养马的人家。就是韩忠彦家的客户里面,就有几家专门负责养马供给相州韩家使用的。
赵佶微微点头,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曾布和安焘。新旧间用,不就是为了听取不同意见吗?
安焘问:“安置一家骑士,需要多少土地?土地又从哪里来?如今中原人多地蹙,哪里还有空余的土地?这些骑士又如何为国家所用?又如何保证他们的战力?”
曾布也道:“陛下,臣以为韩相公所言太过想当然,并不可行。”
“安置一家骑士需要1500亩土地,土地可以在人少地多的河北东路购置。河北东路因为三易回河,人口大减,荒地很多,土地价格也不贵。安置1000个骑士之家是没有问题的。至于骑士的战力,则可以通过番上服役、考核、职田授予及剥夺之办法保证。
1500亩土地,乃是骑士的世袭职田,收入用于养马、随从副兵、训练子弟,打造部分兵器等等。番上服役时,需要自备粮草、马匹、随从和一部分兵器。而马匹、随从、兵器以及骑士本人的武艺,都是要列入考核的。
若是他们无法通过朝廷的考核,家中也无人可以继承,就剥夺职田,授予他人。
而骑士服役之法可以参考唐朝的番上***番入京,担任陛下之宿卫,以方便陛下亲自考核掌控。”
老韩到底是宰相之才,琢磨了一个晚上,完善了武好古提出的办法。
首先,授予骑士的1500亩土地是“世袭职田”,也就是说,是不能分割继承的产业,家里面必须有人在御前服役,才能保有这块地产。
而御前服役其实也是一种政治上的保护伞,他们这些人等于是直属官家赵佶本人的御前护卫,哪怕没有官身,也会拥有一定的政治特权,不必担心沧州地方上的豪强夺取他们的职田。
其次,骑士是要接受考核的……他们自备的马匹、装备如何,武艺如何,都要接受考核。由谁来考呢?韩忠彦的办法是让圣君赵佶亲自去考!
赵佶自己就弓马娴熟啊,换成他哥哥或者他的老爹还不行呢!不过他没问题,马好不好,骑射的功夫好不好,他自己就能看出来了。
经过韩忠彦一番完善,武好古提出的“殿前武士”就和后来奥斯曼帝国的迪立克采邑骑兵(西帕希重骑兵)有点类似了。只是“采邑”规模较小,人数也没西帕希重骑兵那么多。
“怎么变成1000家了?”
曾布已经听出点儿不对了,“枢密院兵学司中只有500名生员!”
韩忠彦笑道:“天下那么大,善于骑马、养马的豪强武士一定很多,应该让他们为陛下所用。便是西军之中,这等人物也有不少吧?”
曾布和安焘闻言都是脸色微变!
这是要开始瓦解西军了?
西军里面真正能打的部队大约有5万,而这5万人中的核心也就是几千到一万能在马背上冲杀的精锐骑兵。
如果被陆续抽调到中原当了所谓的“御前武士”,那么西军的脊梁就被抽走了。
没有了脊梁的西军,将来怎么负担北伐燕云的重任?难得仅仅依靠五千到一万名“御前武士”吗?
可是曾布和安焘又不能公然反对韩忠彦的办法,因为集中天下精兵于开封是大宋的祖制啊。
“陛下,”安焘已经想到了反驳的意见,“此500生员乃是部将、队正之才,现在用他们当骑兵实在是明珠暗投。如果陛下有500名部将、队正,数万大军也可以很快操练出来,如果只有500精骑,纵然如唐朝的玄甲骑一样,又能打败多少蛮夷呢?”
好像也有点道理。
圣君赵佶很有一些为难,韩忠彦的办法大概可以得到一支精锐骑兵,但是却没有办法组成一支新军了。
“陛下现在准备招募数万精兵严加训练了?”韩忠彦反问,“如今四海升平,天下无事,招募精兵有何用武之地?
若是现在不募集精兵,这些部将、队正也无用武之地,不如以他们为基础,养成一支骑兵。骑兵难练,步军易得。反正现在已经有了练兵育将的章程,将来要用兵的时候再练不迟。
至于育将之责,臣以为还是应该交给武学负责。如果武学无法完成,再考虑是否重建枢密院兵学司。”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实际上却是官僚推卸责任的套路。眼下的难题解决了,将来的事情谁管得着?等到武学玩不转了,就不知道是谁在台上了?
赵佶才刚刚当上圣君,还不大知道这些套路,于是就拍板道:“那就依韩卿之言。不过设立殿前武士的各项章程细则,还需仔细商议才能决定。”
韩忠彦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这些日子他这个首相实在有些憋屈,事事都被曾布、安焘压制,这回总算占了上风,赢下了相当关键的一局!
武好古那个幸近,看来还是很能掌握官家心思的……
第458章 地产兴邦 一
崇政殿上,韩忠彦舌战曾布、安焘,好不容易赢下一场党派较量的时候。
武好古正呆在“家”中,静静地看着一个女子在为他准备午餐。
他所在的“家”并不是开封城内的武家大宅,也不是城外的梨花别院,而是撷芳楼附近,白飞飞的那座朴素的小楼之中。
大概是因为前世的屌丝心态还在发挥作用。和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梨花别院相比,这座小楼反而给武好古更多家的感觉。
而白飞飞这个总是显得清淡素雅的风尘女子,也让武好古感到特别的亲切——这是一种和一个淡雅的美人儿居家过日子的感觉,的确非常惬意,让人放松。
武好古是一大清早就过来的,就像个一家之主一样,享受了白飞飞亲自做的早餐后,又吩咐白飞飞派人带着自己的书信去不远处的都亭驿请萧保先前来。
萧保先是武好古不方便见的人,他是辽国的使臣嘛,武好古这个大宋的官僚怎么可以私自和他见面?不过白飞飞却有办法联络他,因为白飞飞是开封府青楼行的行首嘛。萧保先到大宋是当贺正旦使的,又不是来当和尚的,找妓女牵手这事儿太正常了。
白飞飞打发自己的女仆去送信之后,就在厨房里面给武好古和将要来访的萧保先准备午餐。
今天的午餐是扁食,在宋朝扁食指的是饺子,是猪肉馅的饺子,剁馅,和面,包扁食,都由白飞飞一个人完成。
武好古倒是想去帮忙的,可白飞飞却怎么都不让他沾手,还真像一位贤妻良母似的。不过也没有把武好古从厨房赶出去,而是让他看着自己劳作。
厨房里的炉火早就点燃了,非常暖和,窗外雪花纷纷扬扬,极富诗意。
可惜拜了苏东坡为师的武大郎仍然没有什么诗才,否则倒是可以吟上一首了。
调好了馅料,和好了面团,开始包扁食的时候,传来了拍门的声音。
“官人,有客人来了。”白飞飞放下手中的活儿,用一块干净的布巾擦了擦手,笑道,“你且去厅堂里坐着,奴去开门。”
“娘子,有劳了。”武好古也笑着回答。
这两人明明是露水夫妻,却玩得跟真的一样,而且还是相敬如宾……
来客不是旁人,正是辽国贺正旦正使萧保先,由一副才女打扮的徐七七陪着。徐七七打着把画了梅花落雪的纸伞,而一副文士打扮的萧保先手中还捏着一把折扇——大雪天的,这扇子有啥用?
“萧留守,可还记得开封武好古吗?”看到萧保先和徐七七走来,武好古便上前唱了个肥喏。
“如何不记得?”萧保先一笑,拱了拱手,“听说你拜入了苏门,成了东坡先生的弟子?”
这萧大留守是苏东坡的粉丝,对偶像的情况还是非常了解的。而且武好古拜入苏门这件事儿,也被刊登在了《文曲星》杂志上,所以知道的人是颇多的。
“却有此事。”武好古笑道,“都是恩师看得起,才收了我这个末学之辈。”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分宾主在一间简朴得没有任何装饰的厅堂里面落座了。
白飞飞行了个福礼,就说去包扁食,便和徐七七一起离开了。
“那是你的……”萧保先看着一副家庭主妇打扮的白飞飞很有些疑惑。
这里难道是武好古的家?他不是超级有钱人吗?这房子好像有点破旧啊。
“一处外宅。”武好古淡淡一笑。
“哦。”萧保先点点头,心说:武好古的这外室瞧着还真舒服啊,虽然不施粉黛,穿着也素得很,但还是掩不住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媚丽。素雅和妩媚算是完美结合在了一起……等自己回了析津府也要搞一个这样的外室才好。
不,外宅应该放在界河商市,最好找个宋朝的女人……这才有情调啊,
“留守,”武好古这个时候又开口了,他没和萧保先兜什么圈子,就直入正题了,“日前下官回开封府的时候遇到了高丽国兵部郎中吴延宠。”
“哦?”萧保先再也没心思想“良家”了,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了。
虽然契丹和北阻卜的漫长战争告一段落了,但是更大的危机却正在靠近大辽国——皇帝耶律洪基染上了重病,很可能将不久于人世。
辽国内部的激烈斗争,马上就要开始了!
在关门内讧的时候,自然没功夫去对付正在崛起的女直和蠢蠢欲动的高丽国了。
而这两方面一旦决出了胜负,那么大辽就将面临一个新的强敌了。
“他说高丽国马上要和女直人开战了,”武好古说,“这可是一场两虎之斗啊!”
“两虎?”萧保先呵呵一笑,“充其量就是两犬而已。”
“哦?”武好古笑着,“留守真是这么看的?
那么在下就如实去禀报我国的官家了。”
“这是大宋官家让东门来问本使的?”萧保先有些不确定地问。
武好古笑而不答。这时徐七七已经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扁食,给了武好古和萧保先一人一碗,然后又识趣的走了。
武好古笑着拿起筷子,对萧保先道:“留守,尝尝我家飞飞的手艺如何?”
“好啊,”萧保先还真的有些饿了,看了一眼放在自己眼前热气腾腾的扁食,“看着不错啊!”
“猪肉馅的……”武好古用筷子夹起一只扁食,也不沾酱料,直接塞进了自己是嘴巴里,大口咀嚼了起来。
萧保先也夹起一个扁食,放进嘴里,有点烫,里面的馅料非常鲜嫩,一点都不比羊肉馅的扁食差。
“高丽人和女直人都准备大干了,”武好古吞下了嚼烂了的扁食,“最近都在抛售药材、毛皮还有其它山货……另外,他们都在找路子购买铁器。”
高丽国是能够炼铁的,但是和高丽国其它的手工业产品一样,铁器的产量也不大多,需要从宋国和辽国进口——历史上甚至有高丽国用耕牛和粮食向曷懒甸女真人换取铁器的记载。
当然了,女真人自己也不能炼铁,他们的铁器都是从渤海人那里搞来的。
在生女真和高丽国关系日益紧张的时候,铁器流入高丽的渠道自然被阻断了,高丽人就需要从宋国获得补充了。
“你们大宋不是严禁铁器出境吗?”萧保先反问。
“不是严禁,”武好古一笑,“只是有些管制罢了。”
铁禁在宋朝并不严格,因为西夏和辽国这两个宋朝的主要敌人都会炼铁,而且他们生产的铁料都比宋朝的要好……
“你们想援助高丽国?”萧保先的语气已经放沉了。
“怎么叫援助?”武好古连连摇头,“不要钱的才是援助!留守,你不会以为我国会白白给高丽人东西吧?”
这事儿如果真拿到朝廷上去讨论,或许真的会得出“不要钱”的结论——大宋的君臣一直对高丽国抱有幻想。
不过武好古却更愿意联辽……今天他和萧保先会面,就是要商量怎么宰高丽人的。
萧保先又夹起一只扁食,“那么说武东门你也认为高丽和女直是两只恶犬了?”
“高丽是恶犬,”武好古笑着,“女直却是老虎!”
“老虎?”萧保先笑了笑,“对你们汉人来说,女直也是老虎,可对我契丹而言,也是恶犬罢了。”
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武好古腹诽了一下,又道:“便是恶犬,多死几只也是好的。
留守,我们两国现在是兄弟之邦了,不如联个手,让女直人和高丽人多打几年,打个两败俱伤怎么样?”
萧保先将刚刚夹起来的扁食塞进嘴巴,缓缓咀嚼,却尝不出什么滋味了,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品味武好古说的话儿。
不管高丽、女直是虎是犬,多死一些对契丹来说总是好的!
现在需要的,只是宋人会不会利用这场战争,扶植高丽国做大?
两犬相争,不一定是两败俱伤,有时候也会出现胜者吞并败者,做大成虎的局面!
“留守,”武好古又开口了,“这事儿您且考虑则个,利害关系总是能想清楚的。
另外,今日下官请您过来还有一件小事儿要您帮忙。”
“是何事?”
武好古笑道:“都亭驿很旧了,一百多年总有了,留守是不是觉得破旧不舒适?而且下官还听说都亭驿附近闹鬼。也不知道留守有没有见过鬼?”
“啊?闹鬼?真有这等事情?”萧保先愣了愣,“武东门,你到底想让本官做甚?总不会是帮你们捉鬼吧?”
“鬼自有别人去捉,”武好古笑道,“但是得有人将驿站破旧闹鬼的事情上报啊。留守……能帮这个小忙吗?”
“可是本官并没有听说闹鬼啊。”萧保先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却想道:大概是我带在身边的那本陛下(指辽道宗)赐下的《金刚经》有法力,宋朝的鬼害怕辽国的皇帝,不敢来犯吧?
武好古笑着拿出了一本诗集,“留守,这是家诗的《和陶诗集》,是我师父的亲笔(其实是米友仁代笔)。留守若帮在下这个忙,这本诗集就送给留守了。”
第459章 地产兴邦 二
朝中两党围绕兵学司展开的斗争总算是有了结果,旧党这会是扳回了一局,也让圣君赵佶对韩忠彦等人的看法有所改观——对于强兵,这些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几日后,赵佶又在崇政殿召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范纯礼(范仲淹三子)独对,旋即颁布大诏,范纯礼拜礼部尚书兼尚书右丞,进入了宰执序列。
旧党的行情,又有所看涨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新党暂时遭受挫折,还是因为年关将至,不方便再起政争,这几日朝堂之上倒是风波不起,颇为平静。
今日朝会之后,宰辅们回到政事堂中,共议今日要处置的几项重要的政事。
“馆伴高丽使言,高丽使臣吴延宠乞《太平御览》,并报曷懒甸女直所部归附之事。”韩忠彦坐于中厅正位,将馆伴高丽使送来的奏章,当先拿在了手中,“去岁尹灌来朝时,就乞赐《太平御览》等书,先帝诏允,只待校定完毕便可给赐。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曾布先啜了一口茶汤,漫不经意的道:“既然先帝有诏,那就给他们吧。”
《太平御览》是宋太宗当政的太平兴国年间编纂的百科全书,全书1000卷,分55部,各部之下又分落干类,类之下又有子目,大小类目共计约5474类,可以算得上是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如果拆分归整一下,倒是能支撑起一个中世纪大学。不过赵光义并不是拿这部大书去办学搞教育的。
此书原本名叫《太平总类》,太宗赵光义为了显示自己看书很快,曾说:“此书千卷,朕欲一年读遍。”因而命人日进三卷,备“乙夜之览”,才诏改为《太平御览》——估计赵光义那胖子每天晚上就拿三卷《太平御览》当催眠药用了……
而高丽王国的历代国王为了显示自己的博学,也很想得到《太平御览》,所以就累次陈乞《太平御览》。不过这部书却被列为了禁止外传的禁书,所以一直不许,直到宋哲宗当政的元符二年才松了口。
韩忠彦也知道当时许可《太平御览》“出口”的决策也有曾布的份儿,现在曾布的回答也在预料之中,于是瞟了他一眼后,目光就转到范纯礼的身上,“彝叟,高丽国使将索要《太平御览》和女直归附事一起上奏,你说是不是想将两者联系起来?”
“相公所虑甚是。不过曷懒甸女直始终是辽国的臣属,高丽人想吞并他们难免会得罪辽国,我们得防着被高丽人拖下水。”
范纯礼和他俩哥哥一样,都是特别不愿意和蛮夷开衅的旧党君子。如果高丽人没有把曷懒甸女直和《太平御览》联系在一块儿,他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可是现在,事情好像变成了高丽国向大宋通报收服曷懒甸女直,大宋赐给《太平御览》1000卷以示鼓励了……
曾布有点蔑视地看了范纯礼一眼,范仲淹的三个儿子都一个德行,畏惧蛮夷如虎!
鼓励一下高丽国怎么啦?高丽国如果能多吞并一些生熟女直的地盘,说不定就会和大辽国打起来。大宋不正好从中渔利?
可曾布蔑视的眼神,却被范纯礼无视了,他缓缓地说:“不如先向辽使询问曷懒甸女直的情况,然后向辽人说明我朝的立场,再赐《太平御览》给高丽人。”
范纯礼的话刚说完,门外忽然走进一个门下省的小吏,向韩忠彦行了一礼后报告道:“禀相公,馆伴辽国使王刺史有急事求见。”
这个王刺史就是驸马都尉王诜,他已经从海州回来了,现在也是圣君赵佶的老心腹了。
不过王诜因为是驸马,又没有在东华门外唱过名,所以赵佶一时也很难给他个要职,所以就派他做了馆伴使,负责接待辽国使臣。
“可说了是何事吗?”尚书右丞范纯礼问。
“好像,好像是都亭驿闹鬼……”
“啊?闹鬼?”
“闹鬼的事情怎么报到政事堂了?”
“这个王晋卿也太胡闹了。”
在场的三个宰执一下子都统一意见了。闹鬼这种事情怎么找宰相啊?宰相也不管捉鬼啊,这事儿得去大相国寺,那边有高僧可以超度,如果度不了再去找景灵宫(皇家道观)找道士来捉。总之,妖魔鬼怪不归宰相管啊。
“请他进来吧。”
韩忠彦挥挥手,还是打发那个小吏去把王诜请来了。王诜怎么说都是官家心腹,还是一等一的亲贵老臣,面子总是要给的。
不一会儿,王诜就一脸苦笑的走入了政事堂,韩忠彦和他很熟,也不等他行礼,劈头就问:“晋卿,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哪里知道?”王诜连连摇头,“那辽使前日还好好的,昨日突然说都亭驿破旧不能住人,且有白衣女鬼出没,还吵着要搬出去住。”
“那就去大相国寺找个和尚念经吧。”曾布说。
“找了,”王诜道,“找了智深大师和烧猪院惠明大师去念经,可是昨晚还是闹鬼……还惊到了辽使萧保先。”
听了王诜的汇报,在场的宰执们都摇头苦笑,这个王驸马也是,找也得找道高僧啊,怎么能找烧猪院和尚和鲁智深那个酒肉和尚呢?
就他们俩,能把鬼魂超度了才是真见鬼了!
“要不就先给安排到别处去?”韩忠彦皱着眉头说。
“下官在城西有个园子,可以让辽使先在那里住几日,带清理了都亭驿后再让他们搬回去如何?”
王诜接着提出了建议。
曾布点点头,对韩忠彦说:“就照王都尉所言上奏吧。”
都亭驿闹鬼的事儿,在宰执们看来连小事儿都算不上,纯粹就是个趣闻。所以也就没认真讨论,甚至没派人去调查,就做出了决定。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都亭驿闹鬼事件,根本就是一个近幸小人的拆迁阴谋……
……
驸马王诜当然也是“拆迁阴谋”的参与者之一了!
从皇城出来,王诜也没再回“闹鬼”的都亭驿,直接就去了城外武好古的梨花别院。
这个时候,武好古、高俅,还有从延州赶回来过年的潘孝庵人都在梨花别院里,一边等着王诜的消息,一边在商量“殿前武士”的后续。
日前的崇政殿问对只是定了大计,还没有到落实呢!
500-1000个殿前武士可是一支相当精锐的武装力量啊!背后还牵扯到最多150万亩的土地和上百万缗的安置费用。
这个差遣可一定得拿下了!
“我朝有殿前二十四班,原本都是诸军精锐,如今却成了仪仗,不能征战了,否则也不需要殿前骑士了。”
潘孝庵首先提起了殿前诸班直的情况,在太祖、太宗朝,殿前诸班的战斗力还是很强大的。可如今却成了样子货,只能充仪仗,不能作战了。
武好古笑道:“国初时天下尚武,自然可以募集到诸班勇士。可如今文风太盛,富庶之家大都重文轻武,武士没有了来源,诸班自然也没有勇士可以募集了。所以只能走养士的路线,看看能不能替国家养出一些壮士了。
其实枢密院兵学司的路子也是不错的,住进城里面,富贵了一百多年的勋贵子弟是不可能自己养成战士的,只有从小送进兵学司那样的军学调教,有个十年八年的,肯定可以教出来。”
在古代中国,“进城”和丧失战斗力几乎可以划等号。无论什么样的精锐,一旦住进了繁华富庶的天下首善之都,再安逸上个几十年,差不多就能养成废物了。
大宋开国的那般将门,当然也是这样的!即便没有赵匡胤的富贵释兵权,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其实北宋的将门资本家和将门艺术家们还是不错的,至少能给后世留下不少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
而想要扭转这样的趋势,也只有开办军校一途了。事实上,全世界在古代和近代维持军队战斗力办法,也就是“封建采邑”制和军事学校制两个路线……当然不能办北宋武学那样的军校。武学的毛病是把战士和将军“对立分割”了,只想培养将才,而不想培养基层的军官。
当然了,本身没有战斗力的“将”,是不会对北宋朝廷构成威胁的。而战斗力爆棚的愤青军官,有的时候是很难控制的……反正历史上没有什么封建王朝能牢牢控制那伙愤青。
所以对北宋王朝而言,最有利的军事组合就是花钱雇佣来的壮士和本身没有武力的“将”。
只可惜,武学里面培养出的“将”根本不会掌兵。而没有了尚武的风气后,壮士也很难花钱雇佣到了。
高俅笑着摇头道:“大郎,你真是想多了,现在武官多是荫补,根本不需要会武功就可以做。如果要入军学学个十年八年才能做,满开封府的将门还不得跳起来?”
“说的也是。”武好古苦笑起来,“那我们还是先议一议怎么把那1000家殿前武士安排好吧。十一哥,我看你也别再回延州了,在那儿能学到甚底?还不如把殿前武士接过手,安排妥帖了比啥都强。”
第460章 地产兴邦 三
“大郎,你想怎么安排?”
潘孝庵话入正题了。
怎么安排的意思是“捞不捞”和“捞多少”……不捞应该是不可能的,潘孝庵、武好古和高俅又不什么青天,都是爱财的武官和幸近的小人。
三四百万到了他们手里,怎么都要贪墨一些吧?贪墨个几十万缗的,真不算什么。
“还是把钱花到实处吧。”武好古的回答却是让潘孝庵和高俅非常意外,“十一哥,高大哥,要捞钱就在开封府,拆房子盖房子修园子……几百万还不是随便能捞到的?那些殿前武士是用来升官立功的凭借,可不能杀鸡取卵啊。”
“你说甚底?几百万缗?”潘孝庵闻言就是一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我们还得给陛下修琼林宫呢!”
“不是琼林宫,而是琼林城!”
武好古说着话,就从自家书房的书架上取过了一幅图纸,展开在了书案上。
这是拟建中的琼林新城和开封府旧城合并在一块儿的平面图——武好古的灵魂可是从后世的地产强国穿越来的,虽然本人不是地产业的人员,但是怎么用地产兴邦的套路还是非常熟悉的。
对于开封府城这样一个老城土地有限,而地价又特别高昂的首善之都而言,老城拆迁和新城建设,无疑是来钱最快的办法。后世大天朝的兴旺发达,不就靠得房地产支柱吗?
当然了,拆平民的房子在大宋很不容易……宋朝开封府的刁民比后世的天朝百姓更不讲道理。毕竟现在还是可以站着看皇上的时代,没有元明清三朝的调教,老百姓的思路和后世不大一样。特别是开封府这里的老百姓又被大宋历代官家给惯坏了,个个都特刁钻。
如果武好古这个幸近敢在开封府城内强拆,百分之百被老百姓敲登闻鼓告御状,还有一帮不讲道理的御史言官还会跟着弹劾,到时候宋徽宗也保不住他。
所以武好古的拆迁目标一开始就瞄准了官产。都亭驿、同文馆、礼宾院、怀远驿、国子学、太学、武学、小学、开封府学等等的,统统都在拆迁计划里面!
有拆当然就有建了,都亭驿、同文馆、礼宾院、怀远驿、国子学、太学、武学、小学、开封府学的地盘在后世来说都是黄金地段!
黄金地段要怎么变成黄金,特别是装在自己口袋里面的黄金,那可就是大学问了。
“这些都是要拆掉卖钱的!”武好古伸出手指,在图上开封府旧城部分指指点点,上面不少地盘上划了叉,旁边还写了个“拆”字。
“那么多啊。”潘孝庵粗略地看了看,“差不多能卖2000万吧?不过琼林宫也得花不少钱吧?我看没1500万根本不够,剩下的钱中间还得拿出一部分盖新的使馆和国子监诸学,根本剩不了多少……”
一旁的高俅说:“琼林新城还有宅地和商馆用地,这可都是能卖钱的。另外,琼林新城和开封府西城之间还有点地盘,只要琼林新城建造起来,那可就值钱了。”
“那得猴年马月?”潘孝庵连连摇头,“琼林新城没有五年到十年是起不来的,我们就算拿下了新城里面的宅地、商地和两城之间的土地,要赚到钱起码得十五年。
大郎,你不会真的在看十五年后的钱吧?”
“哪儿能呢?”武好古笑着,“十一哥,我看的其实是开封府内的那九块地皮,我们可以联手把它们买下来。”
“买下来?”潘孝庵吸了口气,“那得2000万吧?我们几个哪儿有那么多钱?”
“当然不能一次性买了,得一块块买,”武好古说,“先从都亭驿开始。”
都亭驿的地段好啊,就在汴河大街附近,属于开封府内城最黄金的地方,距离州桥夜市和大相国寺都不远。
“你要怎么买?”潘孝庵看着图上的都亭驿,眉头深皱。
“当然是招唱挂了。”
“甚?”
“就是通过公开招标、唱卖和挂牌的办法把都亭驿的地皮买下来。”武好古说,“只有这样才不落人口实。”
“这还能赚到钱吗?”潘孝庵看着武好古,满脸都是疑惑。
“怎么会赚不到钱?”武好古笑了起来,“十一哥以为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和我们争吗?那可是200万缗的大买卖!背后没有人敢来接盘?背后有人的,手头就预备好了200万缗?即便是有人又有钱的,就敢下那么大的注还得罪我们仨?”
地产生意,怎么能不讲背景?早就熟知其中关键的武好古,当然不会落人口实了。
“可也得拿出200万缗啊!”潘孝庵还是摇头,“大郎,你知道这200万缗拿去放债,一年能赚多少吗?”
宋朝的利息是很高的!在王安石的《青苗法》中,百分之二十的年利率都属优惠了。
潘孝庵家的“银行”是放高利贷的,肯定不止百分之二十的年利率——当然了,宋朝的“银行”也是有坏账的!比如借钱给海商,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一百都能开得出来,如果海船顺利回来了,借出去的钱也就赚翻,如果没回来,那就有可能出现重大坏账了。
不过有赚有赔之后,潘家金银交引绢帛铺的放债平均年收益率都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这大概就是王安石的《青苗法》搞砸的主要原因,王大宰相是君子,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有欠债不还这档子事儿,更不知道有些坏账就是让官府去拿人也是收不回来的。
所以放高利贷也是有风险,是需要谨慎从事的……一般没人放款给穷人救急,都是放给工商业者做大买卖的。
世界上哪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外放债,还要压下指标不放完还不行的?而且放款放多了就是在大松银根,怎么可能不造成物价上扬?这位被后世捧上天的改革家其实根本不懂……
不过不懂经济,也不懂工商的文官多着呢!武好古和潘孝庵这俩奸商和官府做生意是不可能赔本的。
“怎么需要拿出200万缗呢?”武好古说,“十一哥,你还真打算把钱送进户部?进了户部要拿出来可就难了!”
“不把钱送进户部?”潘孝庵不大明白,“难道送进太府寺(封桩库或叫内藏库)?”
“送进太府寺一样很难拿出来,”武好古说,“这笔钱得专款专用,直接送进负责修建琼林城的衙门啊……这衙门,当然也掌握在我们手里。到时候钱就继续存在潘家金银绢帛交引铺,只需要周转得开就行了。”
“能周转开吗?”潘孝庵拧着眉头问。
“能啊!”武好古很肯定地说,“只要在都亭驿地面上盖起来的新房子能预售出去就行。”
“预售?”
“就是房子还没盖好,先卖出去,把钱收回来。”
“房子都没盖,你就想收钱?”高俅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武好古,感觉到非常不可思议。
武好古笑了笑:“别的地方是不可能的,但是开封府城之内就是可能的!
开封府可是寸土寸金,一房难求啊!州桥夜市附近,只要是个房子就不会低于两万缗,而且有钱都很难买到手。”
开封府的房产行情武好古是知道的,他的佳士得行是有房产业务的,今年已经卖出去三十多处住宅,价值好几百万缗呢。
才三十多处?仿佛很少啊!
没错,是很少!不过不是买家少,而是放出来的房产太少了。需求可是一点都不少啊!
且不说一般的普通人家,就是潘家将门这样的豪门,现在子弟早就过了1000,但是在开封府拥有的宅邸数量却只有几十处……几代同堂甚至几房同堂的都大有人在。
住得像潘孝庵、潘巧莲这样宽敞的,那是个别的特例——他们家是开银行的!
另外,开封府还有两三万个堂堂的官人,其中的大部分也都是无房户。就连武好古的恩师苏东坡,在开封府也没有房产——他曾经有过一套房,后来因为嫁女儿和老是被贬官,不够开销不得不卖掉了。
总之,在开封府城内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甚至用不着打什么折,有房就不错了!
而且武好古还准备针对开封府寸土寸金,一房难求的局面,专门设计了两种“紧凑型住宅”。一种类似于后世上海滩的石库门房子,独门独户,砖木结构,两层楼加上阁楼,还带一个小小的天井。
这种房子可以造得非常密集,而且每一栋虽然有封闭的空间,但是占地面积很小,既体面,又不会太昂贵,在预售阶段,每栋“仅售”两万缗。
如果买不起“石库门”,武好古还为住房有困难的开封府官人们准备了更加廉价的“筒子楼”。在减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先进技术”后,筒子楼采用了成熟的技术,建造难度大大降低,质量也有了保证,在州桥夜市附近的筒子楼的售价,在预售阶段,不会超过每套8000缗……
另外,无论是筒子楼还是石库门,如果是进士购买,武好古还可以给一个九五折的优惠价。
第461章 地产兴邦 四
快到晚饭的时候,王驸马终于赶到了武好古的梨花别院。
武好古和潘孝庵还有高俅一块儿到大门外迎接,把忙活了一天的王驸马迎进了中堂。
进屋做好之后,王诜看着武好古,笑吟吟道:“大郎啊,老夫已经和韩相公、曾相公和范相公他们说好了,他们都上了你的当!明天会上奏官家,报告都亭驿闹鬼和辽使搬家的事儿。
你说说看,你该当何罪啊?这可是欺君罔上啊!”
“怎么会是欺君呢?”武好古笑着,“当今官家可是圣君,怎么会不知道闹鬼是假,拆房子才是真的?”
宋徽宗当然知道了!这事儿本来就是武好古和宋徽宗联手做局嘛!要是不拆了都亭驿、同文馆、礼宾院、怀远驿、国子学、太学、武学、小学、开封府学,上哪儿找2000万给他盖琼林宫啊?
如果说有谁被欺骗了,也就是政事堂里面几个宰执重臣了。其实这也是善意的欺骗,不花国家一文钱,还给宋徽宗造了园林离宫,给不少住房困难户官员盖了经济适用房,还在开封府城旁边造了个小而坚固的“支城”。
万一将来女真人还是打来了,开封府城守不住,躲进琼林新城好歹也能多捱上一阵子吧?
而且这事儿宋徽宗要是跟那帮宰执明说,肯定被堵啊,所以只能这样悄悄的进行。
还不敢一开始就说要造琼林宫,只敢说把都亭驿的地皮卖了给辽使在琼林宫旁修个新的馆驿,“顺便”再修缮一下同样年久失修的琼林宫……
200万当然是不够的了,不过可以开始做项目了。等过一阵子兵学司的军学并入武学了,就可以拆迁国子监下面的武学了。
武学占地比都亭驿大多了,不过地段不是太好,在南熏门内,属于开封府外城,但是四百万缗还是可以换到手的。这样琼林宫二期工程和新武学就能同时开展了……
就这样一点点的拆,一期期的建,有个五年十年的,就能给开封人民建成一座崭新的琼林新城了。
这可真是为国为民为君为官,对各方面都有好处的大好事啊……武好古做的事情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雷锋同志穿越了!
当然了,王诜也是有好处的。房地产买卖肯定算他一份,不过他根本不在乎钱(他有钱也没人继承啊)。他只是想把宋徽宗哄开心了好升个官……吃了一辈子富贵闲饭的王诜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都65岁了,身体也不好,居然想要做枢密院都承旨——这个官他当然可以做了,他老婆死了20年了,早就不是真正的驸马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宋徽宗可以为所欲为的大观、政和、重和、宣和年间。他真要提出让王诜去做枢密院都承旨,多半会被宰执们堵回来的。
……
第二天上午,崇政殿中。
圣君宋徽宗从案几上的一堆奏章中抽出了那封做了标记的关于都亭驿闹鬼的折子,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
“范卿,”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直接点了刚刚卸任了知开封府事一职的尚书右丞范纯礼的名儿,“都亭驿闹鬼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开封府有人蒙冤屈死了?”
蒙冤屈死?怎么回事?皇帝怎么会往这方面想?
范纯礼听到这问题吓了一跳,他是之前的知开封府事啊,要是开封府地面上有人蒙冤屈死变了鬼,他这个知府是有责任的!
哦,如果仅仅是有人蒙冤屈死,其实责任不是很大的,问题是冤死的变了厉鬼……而且是连大相国寺的高僧都超度不了的鬼,那就是个很大的责任了。
范纯礼使劲儿想了想,实在记不起来冤枉死了什么人?
“陛下,也许是被绍圣、元符年间被奸臣陷害的冤魂在作祟。”韩忠彦这时开口替范纯礼解围了,顺带着把矛头指向了新党。
一定是被新党害死的忠良变成厉鬼了……
“是吗?”赵佶转过目光看了看曾布,“曾卿,可有这样的事情?”
曾布连忙道:“陛下,鬼神之说是不可信的。绍圣、元符年间国泰民安,西贼也被平定,政绩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害死了一些人,但还是功大于过的!
“陛下,”知枢密院事安焘这时上奏道,“绍圣、元符年间虽然用兵取得了胜利,但是远远称不上国泰民安。
熙宁、元丰年间,才是国泰民安。当时朝廷和地方仓库无不殷实,便是小县所存之钱粮也不下二十万。绍圣、元符年以来,各地倾其所有以供边军,但是军中仍然缺乏粮草,不少地方官吏们连月俸都不能按时支取,公家的财物不知去了哪里?还请陛下明察。”
这是新党在闹内讧!新党内部,其实也存在很大的分歧。
安焘虽然也有新党的背景,但他不是章惇、曾布一系的人,算不上核心,而且他和章惇的关系很坏,有机会踩上两脚也是正常的。
而且他说得也不是完全不对,绍圣、元符年间的财政地区不能和熙宁、元丰年间相比。
因为章惇主导“绍述”并不彻底,只是恢复了在元祐更化期间被废除的《免役法》、《保甲法》、《青苗法》,以及继续贯彻《置将法》、《保甲法》、《农田水利法》,改《免役法》为《雇役法》。而没有恢复实行《均输法》、《市易法》、《方田均税法》。
也就是说,章惇的“绍述”是建立在对大商人、大地主让步的基础之上的。因此国家的财政状况并没有熙宁、元丰那么好。同时又要支撑大规模的用兵,自然就把多年累积的财富给消耗一空了。
另外,《均输法》和《市易法》又是官营工商加打击商人的路线,政治上无比正确,所以安焘现在依旧认为熙宁、元丰年间的新政是完全正确的。
“也许是熙宁、元丰年间惨死的小商贩化成了厉鬼呢?”
韩忠彦马上开口反击安焘了。章惇的路线只是打击官人有点狠,工商户和大地主们还是可以忍受的,而安焘想要恢复的《均输法》、《市易法》和《方田均税法》可真是让整个开封府都怨声载道的。
宋徽宗这个时候嗯咳了一声,制止了朝堂上的争吵——一个“鬼”居然点燃了朝堂上的战火,这可真是有点出乎圣君赵佶的预料了。
“到底是何冤鬼,以后再说。”赵佶一本正经地说,“眼下还是让辽使搬去琼林苑左近居住。
不过也不能总住在王诜家中吧?不如就在琼林苑附近选择一处新址,修建一座新的馆驿供辽使居住吧。”
要给辽使盖房子?
曾布、安焘和章楶三人马上紧张起来了。
现在辽使说都亭驿有鬼,官家马上就给盖新房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官家要和辽国做兄弟啊……这是旧党的路线啊!官家原来是亲旧党的!这可怎么办?
韩忠彦和范纯礼那个高兴啊!
官家果然是圣君,知道大宋的禁军都是废物点心,打个西夏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而且还没最后胜利。和辽国打完全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所以还是和辽国做兄弟,大家一起混日子。
“陛下所言甚是!”韩忠彦马上表态,“都亭驿年久失修,即便没有闹鬼也该再建新馆了。”
“不过再建新馆耗费巨大,”宋徽宗一脸不舍地说,“如今国家各处府库空虚,正是应该节俭的时候。
不如这样吧,就把旧的都亭驿地皮拿去佳士得行唱卖,所得款项用于建筑新馆。”
圣君啊!
韩忠彦和范纯礼那个激动啊!为了宋辽友谊盖房子还不花朝廷的钱,这是多好的皇上啊!
“陛下,都亭驿的土地在开封府内城,价值很高。而琼林苑附近的土地比较便宜。如果要卖了都亭驿,所得的钱款怕是不下二百万,修建一个新馆有二十万就够了,剩下的钱怎么用?”
安焘是开封府人士,而且还当过户部尚书和三司使,很会理财,马上就想到了拆迁的差价不小。
宋徽宗被他一问心中颇为不快,这老家伙放弃湟州、鄯州的时候糊涂的不行,现在一提到钱怎么就那么清醒了呢?
“若有富裕,”宋徽宗脸色阴沉地说,“朕还想修缮琼林苑和金明池。”
崇政殿内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宋朝皇帝虽然大权在握,但是花钱是不大自由的。谁让他们不杀士大夫呢?士大夫的嘴可就不大老实了,想要学清朝的圣君那样为后世北京和承德旅游业做贡献是不可能的。
不过宋徽宗现在要做的事情却是个擦边球,他又不是搜刮民脂民膏给自己盖房子,他不过是想卖掉一块开封府内城无关紧要的地皮……
而且,这事儿好像也不需要通过两府同意吧?呃,应该是可管可不管,那么就少管一点吧。
“陛下,”韩忠彦想了一会儿,开口表态了,“既然不用户部和太府寺出钱,臣等宰执不便过问此事,一切就由陛下决定吧。”
第462章 地产兴邦 五
“相公,你怎么能同意官家花那么多钱去修缮琼林苑和金明池呢?”
朝会之后,韩忠彦才回到政事堂中,副相范纯礼就急忙和他理论起来了。
“彝叟,这事儿又不花户部和太府寺的钱,而且开封府还能收上几万缗的契税、市税,有何不妥之处?”韩忠彦在中厅正位上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份刚刚由进奏院送来的奏章,边看边说,“再说现在朝堂上还有那么多的奸臣,我们如果拦着官家硬不让修琼林苑和金明池,没准就让奸臣得逞了。”
“相公,这次虽然不花国库和太府寺的钱,可是都亭驿的那块地皮也是国家的,如今至少值200万啊。”
韩忠彦放下手中的奏章,端起小吏送来的茶汤,啜了一口,摇摇头道:“先帝昔日欲为高家修宅邸,宣仁皇后几次三番拒绝,后来不也赐了官地,由高家自己出钱修造,不也说没用国库一文钱吗?我们不是还上表称赞宣仁皇后贤德吗?
如今官家不过是用相同的办法为自己修善园林,虽然不是明君所为,但毕竟没有花国库的钱,也不影响和辽国的交情,有何不可?
彝叟,我知道你家兄弟几人,都是正直君子,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但是不知变通也是不行的,官家只要不行害民的新法,不挑起和契丹的战争,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卖几块地皮搞点钱花就不要计较了。”
韩忠彦被史书评为“庸懦”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底线是比较低的,只要上上下下都能比较轻松的混日子就行了。根本不能和他那个凶得要死,谁都敢怼的老爹韩琦相比。
范纯礼只是摇头:“相公,如今官家才即位几日?就已经想尽办法在为自己修园子了,若假以时日,岂不是要聚敛挥霍了……”
“莫说了,莫说了……”韩忠彦连连摆手,“说多了章子厚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天下人更苦,我等正直君子,就得去海州养老了。”
……
同一时间,在枢密院内,曾布、安焘、章楶,还有翰林学士蒋之奇也凑在一起,议论“拆迁都亭驿”之事了。
宋徽宗居然想到了拆了都亭驿卖地皮给自己修宫殿……这也太聪明了吧?虽然大家都知道当今圣上是很聪明的,文采武艺综合一下,古今帝王中绝对排第一,唐太宗李世民也比不上啊。
可是这聪明用得不是地方啊!
“冲元,今日之事甚为不妥!应该封还字头,坚决阻止。”
知枢密院事安焘刚一坐下,就对跑到西府来“串门”的中书侍郎许将提出了“封还字头”的建议。
出售都亭驿土地以筹钱修建新馆驿及修缮琼林苑、金明池之事,也是需要中书省拟诏,门下省审查的。现在门下省理论上的最高长官韩忠彦已经表态放行了,所以门下省就不大好封驳诏书了。
但是曾布还没有表态,所以中书省可以封还字头,拒绝拟招。不过中书省这么干是很容易惹恼官家的,到时候就要去海州了。
“厚卿,”中书侍郎许将却被安焘提议吓了一跳,“连韩师朴都点头了,我们还做甚恶人?”
自神宗朝开始,不让官家花钱的一般都是旧党——旧党对朝廷敛财是深恶痛绝的,所以就要控制国家的支出了。不仅皇帝本人的生活要节俭一点,连国家正常的开销,比如打仗,比如治理黄河(在北宋中后期治理黄河的办法都不正常了)的开销,也都是能省就省。
不过武好古这次给宋徽宗出的主意是“地产兴邦”啊,问地产业拿钱,不用户部和太府寺出,那就没有朝廷敛财的问题了。所以韩忠彦不加以阻止也不算违背旧党的宗旨。
和许将一起到西府“串门”的曾布也道:“厚卿,如今台谏主要在元祐党人手中,弹劾我和冲元的奏折都快在官家的案头堆成山了。如果我们在修缮琼林苑的事情上挡官家的道,只怕都得去海州了。”
“不是修园子不妥,”安焘连连摇头道,“而是把都亭驿的地皮拿去佳士得行唱卖不妥!”
曾布摇摇头,“厚卿,这不是一回事儿吗?不把地皮卖了,官家上哪儿弄200万啊?”
安焘道:“子宣,你说这地皮会给谁买去?谁能一次拿出200万巨款?”
“厚卿,你也是汴梁子,怎么不知道汴梁城内豪商遍地吗?”许将笑道,“光是一个界身巷就能拿得出一亿缗。”
“我当然知道!”安焘正色道,“我还知道土地到了奸商手中,一定会变成他们盘剥鱼肉百姓的工具。”
“商人买地是买卖,自然要图利的,”曾布说,“商人图利并不等于害民。”
曾布虽然是新党的大将,但是他的思路和王安石、安焘等人也有不同,他并不赞成官营工商业搞垄断。在熙宁七年的时候,他就上书指出了《市易法》存在的问题。因此被看成了新党的叛徒,被王安石踢出了朝堂去广州做知州了。
而安焘虽然是汴梁子,但是却主张加强官营工商业。所以在他看来,章惇、曾布主导的所谓“绍述”只是徒具其表,完全没有了熙宁新政的精髓。
安焘愤恨地道:“今次之事一定不是官家想出来的,而是官家身边的两个小人潘孝庵和武好古在谋划!
那潘孝庵虽然是将门子,却是父子两代都不务正业。在熙宁、元丰年间,他家的金银绢帛交引铺就勾结污吏,坏了王荆公的《青苗法》,趁机操纵粮价,又以高利放债,迫使大名、应天、海州等地不少小农倾家荡产,甚至有不少贫户因此阖家自杀!
后来,他家的解库还借钱给开封府的粮商以囤积居奇,操纵粮价对抗《市易法》,搞得民怨沸腾。
此等奸商本该拘捕归案,从严惩处,可是却因为是功臣之后且有官身就不了了之。如今他的儿子和女婿又迷惑官家,想要继续为祸害民了!”
原来潘孝庵、潘巧莲的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活着的时候也是开封府有数的大奸商!王安石搞《青苗法》的时候,他就和当地的豪门污吏勾结,一起在大名、应天、海州等地操纵粮价。
在农户从常平仓贷出粮食(需要折算成钱)前大肆推升粮价,造成农户贷出的粮食折价过高。而在夏秋农户还贷时,又压低粮价,造成农户还贷所需的粮食(也需要折钱)过多。
这样农户实际上需要承担的利息就远远超过了规定的百分之二十,多出来的部分,自然就由潘家奸商、当地的豪门还有贪官污吏私分了……呃,这种明摆着亏死的青苗贷在很多地方都是摊派的,不想借也不行啊!不仅农户会被摊派青苗贷,连廓坊户也会被摊派。
对了,同样的坏事西门青的爷爷西门鹤在阳谷县也干过,可是逼得不少老实巴交的农民伯伯倾家荡产!
所以王安石的新政搞砸锅,主要是奸商和污吏们的罪过……王安石的新政漏洞再大,执行过程中错失再多,出发点都是为国为民,而且又符合官营工商和“保护”小农的政治正确,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奸商和污吏捣乱,新政肯定是大获成功的。
现在奸商居然成了官家的心腹,还打算在开封府搞房地产,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厚卿,”曾布皱着眉头说,“要不就让御史弹劾潘孝庵和武好古吧。”
御史台里面当然也有新党的喉舌,现在的御史中丞赵挺之就是新党一员。
但是弹劾武好古、潘孝庵这样的近臣心腹是没有用的,官家直接把弹章留中就是了。
“现在不需要弹劾,”安焘说,“现在应该阻止小人的奸计,绝不能让都亭驿落在他们手中。应该让开封府的店宅务接手都亭驿。”
“让店宅务接手?”
曾布和许将互相看看,都觉得有点儿不大放心。说真的,把都亭驿作价200万卖了最简单也最不容易出纰漏的事儿。而且官家提出的唱卖也不错,公开喊价,价高者得,一手交钱,一手拿地,没有任何不妥啊。
“让店宅务去卖了都亭驿?”曾布问。
安焘点点头:“也不是单纯发卖,而是……”
而是什么安焘一时想不起来,他又不知道后世地产兴邦的路子,甚至连生意都没做过。
“奸商一定有办法谋求暴利,”安焘说,“但是店宅务的官吏一定知道。子宣你只需要把他们叫到府邸问话,搞清楚了商人们如何牟利,就可以让店宅务同样办理了。”
“可是开封府的左右厢店宅务经营所得一样是给禁中花销的。”曾布说,“反正是给官家盖园子,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不一样!”安焘摇摇头道,“店宅务乃是官营,朝廷是可以掌控的!而商人唯利是图,所作所为一定误国误民!熙宁、元丰年间的事情,子宣你难道忘记了么?”
第463章 地产兴邦 六
店宅务在大宋各个主要的州府军县中都是存在的,是专门负责经营城镇房地产业务的衙门,是官营工商业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开封府城内的店宅务又是所有店宅务中最大,也赚钱最多的一个,不,应该是两个。称为左、右厢店宅务。设有监官、专副知官、勾当官、使臣乃至修造厢军。其中监官有四人,分别由在京朝官、武官和内侍担任。监官之下则是左、右厢的正副知官,再往下则是勾当官,另外还有专管修造厢军的指挥使。是个相当庞大的衙门!
而在左右厢店宅务下管理的租赁房产,目前一共有12626间,土地654段,宅邸164所,都是在开封府城内的产业。这些产业如今的价值,肯定在好几亿缗了!而价值好几亿缗的产业,在官营的左右厢店宅务手中,一年产生的利润大约在21万到25万缗之间……回报率大概有万分之几吧。
呃,也就是好几亿的房子月租两万不到……还真是不少啊!这样的衙门还能实行地产兴邦的大计吗?
不过曾布还真的听了安焘的建议,把监左厢店宅务的强渊明给招到了自家的府邸之中。
强渊明字隐季,杭州钱塘人,今年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相貌堂堂正正。他是元丰八年(1085年)的进士,因为兄长强浚明和蔡京很有交情,所以他也和蔡京关系匪浅,算是蔡氏一党。有了蔡京的提携,他在高中进士后的仕途自然是一帆风顺。入仕不过十五年,就已经官拜正七品宣德郎,还得到了监左厢宅店务这个难得的好缺——宅店务有油水是肯定的!
此外,这个差遣还负责给朝中的高官分配“公租房”,别人打破头都很难见到的高官,却有求于监左右厢宅店务这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所以强渊明被曾布招去的时候,还以为是哪个曾相公的党羽需要住房呢!这段时间因为有不少章惇一系的新党官员被赶出了朝堂(也包括他的后台蔡京),所以有不少好宅子都空出来了(蔡京的宅子当然没有收回,因为蔡京还赖在开封府不肯走),可以给曾布的心腹们安排一下。
可是到了曾布的相府之后,他却听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如果有人花200万买了都亭驿的地皮,要怎么赚到更多的钱?
这是什么意思?曾相公想做生意赚钱?就算要做,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啊,会给人弹劾的......曾布是文官,应该是不爱财的!
“相公,都亭驿的地段是极好的,若要赚钱,当然是盖瓦子商铺了,租出去的话,一年收个四五万缗是稳稳的,多一些的话,说不定能有六万。”
他可不是在瞎说,因为内侍省下属有个后苑房廊所,掌管皇宫后苑所属靠近蔡河的房廊,出租给纲商存放货物及进行交易——从淮浙江湖六路运来的谷物、货物大多堆放在那里进行买卖。这是这一处,后苑房廊所每年可以收入近七万缗。
另外,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也拥有大量的商业房屋用于出租,每年获利可以达到十几万缗之巨!
相比后苑房廊所、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这三个专做“商业地产”衙署,店宅务的经营状况实在是有点糟糕了。
当然了,后苑房廊所、修完京城所和汴河堤岸司这三个衙门的盈利也算不上好。他们拥有的土地价值也都高达好几千万乃至上亿呢!
地产兴邦这事儿搁在宋朝,还真是有可能的!别的且不说,便是开封府内这些属于几个租房衙门的产业运作好了,一年收入上千万缗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如果拿了这上千万缗去购买土地安置殿前骑士,一年至少可以增加三千家,到靖康元年可以养出至少六万家骑士……呃,打个对折也有三万家,战时动员出三到五万封建重骑兵以及十万以上的武装随从那是没有一点难度的。
有了三到五万名封建重骑兵,宣和北伐多半就不战而胜了,也就没有靖康之耻了,说不定就是大金国的天会之耻了。
这万恶的金钱要是用对了地方,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问题是,钱一定要用在该用的地方!
“200万的地皮年入6万也不多啊。”曾布想了想,又问,“有何良方可以获得巨利?”
“这个……”强渊明听了这问题也有点发愣,曾相公怎么回事儿?掉进钱眼里面了?真要钱的话,哪儿不能捞啊?怎么就看上都亭驿的地皮了?那块地皮也不可能卖吧?
“相公,您到底想问甚底?”强渊明问。
曾布说:“官家想要发卖都亭驿的地皮……据说可以卖200万,得钱用于在琼林苑附近修建一个新馆,多余部分用来修缮琼林苑。”
还有这种操作?
强渊明不可思议的看着曾布,“这,这是谁的主意?”
曾布想了想,“大概是武好古吧。”
怪不得!强渊明心说:武好古当然有办法啦!他靠唱卖行和卖画册、杂志一年都捞进几十万了……你要把都亭驿卖给他,200万他肯定能给你翻出400万!可是自己是堂堂进士,虽然在太府寺管过钱,可那不是做生意啊。
“相公,”强渊明想了想,“下官不是商人,不懂得经营……若相公想知道商人会如何经营,待下官去问刘监官。”
“刘监官?哪一位?”
“是已故的入内Nei侍省副都知刘有方的养子刘瑷,现在也是监左厢宅店务,他是懂一点经营的。”
那个三年前差点把武好古整死的刘有方在元符三年六月的时候病死了。他的养子刘瑷也因此从西北军前回来奔丧,宦官死了养父是不必守孝三年的,所以在办好了丧事之后,他就给自己活动了一个在开封府的肥缺,监左厢宅店务。
曾布马上吩咐道:“好,赶紧去问!”
……
“当然是建了小宅子和店铺发卖了。”
在左厢店宅务的衙署之中,刘瑷正在给难得虚心求教的强渊明说着房地产的生意经。
“如今开封府真正好卖的还是小宅子,三万缗以下的那是供不应求……现在满开封府多少官人还在租房子啊?就是那些在榜下被捉了婿的进士,又有几个能得到开封府城内的房产?”
说着话,刘瑷拿出一本《花魁》画册递给强渊明,“宣德,你看看第三页上都是卖房子的花招儿。”
强渊明不用看也知道,《花魁》画册嘛,他每一期都订了,包括特刊写真集在内,一本都不缺,而且都是正版的——堂堂一个风流才子,要是连《花魁》画册都没有,说出去人家要怀疑你有龙阳之癖的!
而且在好几期的《花魁》画册上还有强渊明提的诗词——这又是武好古赚钱的点子了,通过《花魁》画册进行诗词大赛,获胜者还有奖金可以拿,还能免费享受花魁陪酒献唱。奖金和免费什么的,强渊明强大才子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风流才子的名声!
对于自以为是文人的主儿来说,这个名声可是很重要。所以刘瑷,还有那个能写一笔好字的梁师成也和强渊明一样,有全套的正版《花魁》画册(人家就是欣赏,绝对没有别的想法)……而且他们的填词也上过画册!不过他们没有奖金拿,而且还得给《花魁》画册不少钱。
刘瑷看强渊明接过《花魁》画册,又笑着说:“不过这勾当我们宅店务是不能做的。”
“我们不能做?为何啊?”
“这是祖宗法度啊,”刘瑷道,“不知道是太祖还是太宗下的诏。”
强渊明笑道:“祖宗是不让出卖店宅务原有的房产,又没不许经营新的产业……刘供奉,曾相公的意思是,若是官营也有利可图,就不把都亭驿的地皮拿去唱卖了,就给我们店宅务官营,所入都进官库,岂不是更好。”
“官营?”刘瑷皱了皱眉。他知道强渊明这个监官高高在上的,不管什么事儿,也不是很了解情况。
实际上官营的店宅务早在仁宗朝就开始搞内部承包了——包括出租、修缮,甚至房产上附属的植物,都是承包给吏员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店宅务管理的房屋在实行承包前无人负责,到仁宗朝的时候由于房屋老旧,开始大量倒塌了……没有办法,只好将业务承包给个人。
要是不承包,现在早就没有店宅务,只有地皮务——至少地皮是不会塌掉的!
如果店宅务真的能接下都亭驿的产业,多半还是要搞承包的,根本不可能由官府完全掌控。
“好啊!”刘瑷眼珠子转了转,已经盘算好了,“还是曾相公所虑周详,此事必须官营啊。要不然金山银山可就入了私门,不能为国家所用了。”
强渊明点了点头,站起身对刘瑷道:“那我就去和曾相公说了,把都亭驿接过手……到时候就给你来经营,可不能出纰漏啊。”
“不会,”刘瑷拍着胸脯保证道,“绝不会不会有半点纰漏的!”
第464章 地产兴邦 七
元符三年,十二月三十日。
又到了除夕之夜。
武好古这个时候肯定没想到自己“地产兴邦”的美好想法,在安焘这位曾经追随王安石变法的北宋大官眼中,就成了唯利是图,成了误国误民。
实际上,他这几天压根就没再想都亭驿拆迁的大买卖。他这时候正忙着误国误民,呃,应该是为国为民!
原来在除夕前的几天,官家赵佶又抓了他的差,让他同王诜一起去招待刚刚“搬了家”的辽使萧保先和刘云。
在名义上,武好古是以绘画称旨的身份去给辽使画像,并且奉上宋徽宗的标准像的。不是那种吓唬人的横刀立马图,而是身穿大红袍,温文尔雅的宋徽宗画像。是武好古和张择端两人共同完成的一幅油画,画得非常逼真。
而在画像之余,武好古当然少不了和萧保先交换“高丽-女直战争”的意见了。并不是以个人名义,而是作为宋徽宗的密使去和萧保先商谈。
大宋官家关于这场战争的立场,也由武好古告知了萧保先——首先,大宋在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中是中立方,不支持高丽国,也不支持生女直。
其次,大宋将会在保持中立的同时,同双方进行贸易,所出售的物品会包含铁器和兵器。
第三,大宋希望就出售给高丽国及生女直双方的铁器、兵器的数量和种类,同辽国方面交换意见并且达成共识。
第四,大宋希望能够通过出售铁器和兵器,使高丽国和生女直双方保持均势。
当然了,上述的这四条,实际上并不是宋徽宗提出的,都是武好古在“假传圣旨”,妥妥的欺君罔上啊!
不过武好古的风险也不是白冒的,在他费尽口舌,说明了大宋官家的“亲辽”和让高丽、女直两败俱伤的好处之后,萧保先总算是接受了武好古代表宋徽宗提出的“四项中立原则”了。
而且,萧保先对宋徽宗这位大宋圣君也更高看了几分。这位大宋官家比起他的前任,果然是高明了不少啊!
看来大辽国今后不能再动辄欺负大宋了……
今天因为是除夕,武好古还得在亥时入宫,然后陪着赵佶在明日凌晨,也就是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初一凌晨,登上东华门接受朝贺,因此早早的就离开了临时用作辽国使馆的王诜的城西别院,往开封府城内去了。
顺便提一下,宋徽宗对举行大朝会的兴趣不高,在他执政的26年间,一共只举行了4次大朝会,其中3次是元旦大朝会,分别在大观二年,政和八年和宣和六年举行,还有一次是政和二年举行的冬至大朝会。
在经过琼林苑的时候,武好古驻马观看了片刻,这座皇家园林的确又小又寒酸,完全不能和后世北京城的那些园林相比。而且琼林苑和附近的金明池对外开放的,允许百姓和官员进去游览,只是在举行典礼时才封闭。
这大宋官家的亲民程度,的确是有点儿让武好古那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很不适应了。
看了一会儿后,武好古就打马往开封府城西北的水门而去。西北水门是金水河流出开封府城的出口,不仅有水路,而且也有陆路。在金水河没有封冻的季节,西北水门可是开封府最繁忙的几个城门之一。
金水河上来来往往的,不是纲船就是画舫。金水河两岸的官道上也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到了极点。
不过如今金水河上已经没有船只往来了,但是两岸的官道上还是有不少车马,大都是往开封府城内的老宅去吃除夕夜宴的亲贵和官员子弟——开封府的高房价不仅对林万成、林冲父子是巨大的压力,就算对大部分官员和亲贵子弟,同样是价格不菲。所以那些子嗣繁衍日多的亲贵之家,也只得让部分条件不是太好,也不愿意在城内挤着的子弟,到开封府城外,甚至去白马、陈留那样的畿县安家。
到了年关、节庆之前,就会有不少人赶着入城了。实际上,就算武好古自己,也没有在开封府城内购置单独的居所。如果不是在城外的梨花别院居住,他就得进城去武家大宅和父亲武诚之、兄弟武好文一起住了。
他倒不是因为头寸紧张才不买开封府城内的房子,纯粹是因为不大看好开封府地产的中长期走势——现在的开封府房价搞不好是个历史大头部,一旦套住了就是漫长的900年……
进入西北水门的时候,正好午后,因为有太多的车马从开封府城西赶来,进入西北水门后,武好古就遇上了堵车。
西北水门内,金水河两边一直延伸到皇宫,都是“将门勋贵区”,除了靠近西北水门一片地区有不少新建的住宅,其它地方都是上了年头的豪宅。所以除夕这天,从西北水门入内的亲贵子弟也就特别多了。
因为车马太多,武好古只得和跟随的奥丽加骑马缓行,不过也没耽误太久,就到了自家宅子所在的巷子外面。
到了路口,武好古才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车马辐辏了——都是上赶着来拍马屁的官人和商人。
武好古摇摇头,这样的官场风气真的很不好啊!不就是一个官家心腹加一个首相女婿吗?有必要这样巴结吗?
“我们走后门吧。”武好古根本没功夫去搭理那些来送礼的人,他还得养精蓄锐,接下去还得陪着官家熬上一天一夜呢!而从建中靖国元年的初二开始,他还得挨个去给能送得上礼的大官送礼……
“大郎!武大郎!”
武好古刚刚调转马头,就听见一个福建口音传来,仿佛在喊自己。
在北宋末年,福建人在朝堂上可是朱紫遍地啊!章惇、蔡京、吕惠卿这些大人物都是福建人。
所以武好古不敢怠慢,赶紧扭头去瞧,只见一张白净斯文的面孔从一辆马车里面探了出来,正是蔡京的长子蔡攸。
“哎哟!”武好古赶紧从马背上下来,跑到蔡攸跟前,唱了个肥喏,“居安兄怎地来了?好古还想初二时去府上拜访呢。
对了,蔡学士还好吗?”
年初二去蔡京府上送礼是必须的,不过不是武好古亲自去,而是由苏大郎代他去。
毕竟现在武好古是官家心腹,蔡京正在吃下风,已经被踢出了朝堂,只是赖着不走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蔡京依旧比武好古更高一级,武好古还是得奉上一份厚礼表示尊敬的。
所以蔡京的大公子蔡攸亲自上门给武好古拜年,还是让人感到意外的。
“好啊!老夫好得很!”
这个时候,更让武好古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身便装的蔡京一撩车帘,从马车车厢里出来了。
“蔡,蔡学士,您怎么来了?”
武好古可真有点佩服蔡京了!虽然武好古现在是皇上的头号心腹,真的有办法让蔡京起复。但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文官士大夫,为了做官居然屈尊降贵来给一个幸近小人拜年。
这个态度,武好古已经没有办法不帮忙了——武好古要不帮忙,那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那个进士考第六的弟弟武好文可以不理睬蔡京,但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清高是文官的特权!
“快随某来……”武好古也不多说什么了,赶紧把蔡京、蔡攸父子从正门请进了自家的宅邸,还让奥丽加去通知武诚之和阎婆儿——武家的除夕夜宴当然要安排家伎表演,所以阎婆儿一早就带着十来个卖艺也卖身的女伎进了武家大宅。现在蔡京过来了,自然要有特殊的安排了。
武家父子一路将蔡京请进了中堂,分宾主落座后寒暄了几句,蔡京就笑着问武好古道:“大郎,你在都亭驿做得好大买卖啊!”
都亭驿的买卖?蔡京怎么提及此事了?
“蔡学士,”武好古笑着,“您也知道这事儿了?也不是甚大买卖,不过是替官家筹点钱好修缮琼林苑罢了。”
在蔡京面前,武好古倒也不隐瞒什么。蔡京是什么人啊?丰亨豫大啊,比武好古更狠!
“哦?”蔡京一笑,啜了口茶汤,“大郎,你自家也能从中赚上不少吧?”
武好古笑着,“怎么?蔡学士也想入一股?”
“入股?”蔡京摇摇头,“大郎,你真觉得这笔生意能做成?”
武好古笑了笑,“怎么会做不成?韩相公都点头了,难不成曾相公会阻挠?”
蔡京点点头,看着武好古,“曾子轩和安厚卿的确要从中作梗了。”
武好古笑吟吟问:“他们不想让官家修缮琼林苑?”
其实他才不怕曾布、安焘自己跳出来呢!他们现在跳出来肯定给韩忠彦一网打尽,右相说不定就是苏辙来当了。这样左相是自己弟弟的岳父,右相又是自己老师的弟弟,官家还是自己的好朋友,这日子可太逍遥了……
蔡京大笑道:“你以为曾子宣没脑子吗?他们不是要挡官家修园子,而是要当你的财路。”
“挡我的财路?”武好古一愣,“他们想把都亭驿卖给谁?”
“不卖谁,”蔡京道,“由店宅务来做这个买卖。”
第465章 地产兴邦 八
“嗨,这事儿好办。”
武好古还没想好办法,他爹武诚之却先开了口,笑呵呵道:“就让店宅务接了,我们再从店宅务那里把都亭驿的地皮买扑下来就是了,把本来准备加契税的钱加给都亭驿就行了。大不了再出个几万缗,上上下下疏通则个。”
店宅务在仁宗天圣年间之前,那是正经在官办的,有人收租没人修房,结果房子陆续塌了好几千间,没得办法,只好搞承包。业务都买扑给个人,店宅务就是养点老爷,再分配维护一下给高官居住的宅邸,顺便收点贿赂。不过分配那些给高官住的房子照样是破的,只是不会塌掉而已……这事儿连王安石和章惇这样的凶人都没辙!
是啊,一个读圣人书的青天大老爷,怎么能嫌弃官家赐给居住的宅邸太破旧呢?难道要朝廷搜刮民脂民膏来给你修房子吗?这太不青天了!
武好古也是个老汴梁,这时也想起店宅务的状况了,笑着说:“店宅务的牌子都砸了快100年了,真要让店宅务来盖房子,买回去也得大修一遍才能住人啊。”
蔡京也苦笑起来了,他虽然是福建人,不过却长期在开封府居住,知道店宅务给人的印象就是“破”、“旧”、“塌”。因为店宅务的房子租金比较低廉,所以在住房短缺的开封府,出租起来并不困难。
但是要让人家花几万缗去买店宅务盖的房子,恐怕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就是买下来,也得先大修……这多麻烦啊!
蔡京看着一对得意洋洋的父子,淡淡笑了笑道:“这次的事情要是任由店宅务的那些吏员去搞,兴许也就买扑给私人了,这多容易啊?坐着就能捞钱。
可是为官之人呐,并不都是求利为财的,也不都是务实的……大郎,你现在是苏东坡的弟子了,也该知道这个道理了。”
蔡京说的是理想主义者!苏东坡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和章惇的关系可是很好的,如果肯投降新党,混个富庶地方的知州还是稳稳的,根本不会落到亚龙湾看海的下场。
另外,苏东坡主要的弟子们大多也是理想主义者,哪怕被恩师连累,也没有人想要背叛师门去投靠新党奸臣的。
“是啊,有人求利,有人求名,有人求道……”武好古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不瞒学士,其实下官也和恩师一样,都是为了实现圣人之道而做事的。”
武好古真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他搞毛《共和商约》,搞什么云台学宫,还推什么殿前武士?
这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抗拒少数民族南下的大势?
蔡京摸着胡须,仿佛很欣赏武好古的模样儿,“老夫早就看出大郎你的为人了……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全都是为了国家,为了实现三代之治才出仕的。
而王荆公和追随王荆公的众人之中,也有许多和你我一样,一心为国为民的君子……只是大家的道是有所不同的。”
蔡京你不是丰亨豫大吗?怎么也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君子了?你是伪君子还差不多!
武好古腹诽了一番,不过还是满脸堆笑着附和蔡京道:“官家其实也是知道学士为人的……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启用学士了。”
蔡京只是笑了笑,没有接武好古的话题,他今天跑来给武好古通风报信,就不怕得不到回报了。
武好古虽然是小人,但是为人还是很好的……是个好样的小人!
“学士,您说的那个和你我不同道的君子是谁?”武好古打听起来了。
蔡京一笑,“知枢密院事安厚卿是一个。”
原来是安焘!
武好古马上想起这个人了,他可是王安石路线的坚定支持者!在宋徽宗任命他做知枢密院事时,曾经召其独对,问及了“绍述”的好坏。当时安焘就极力为熙宁、元丰年间的“官营化”路线辩护,而且还诋毁在官营化问题上退步的章惇、曾布主持的绍圣绍述。
按照安焘的论调,熙宁、元丰新政的路线是完全正确的,达到了富国强兵的目的。而章惇、曾布只是在对西夏的作战中取胜,国家并没有真正强大,财政也没有真正宽裕。
蔡京顿了顿又道:“其实和安焘一样想法的君子还是很有一些的,所谓新党旧党之中,都有这样的人。旧党一边的关洛之学,便有一部分是源出盱江先生的‘富国’、‘强兵’、‘安民’、‘致太平’、‘民言’等论。
而曾子固、邓温伯都曾游学于盱江书院,王荆公的新政也用了许多盱江先生的办法。便是本官,昔日也对‘富国’、‘强兵’、‘安民’、‘致太平’的办法颇为赞同的。”
蔡京说的盱江先生名叫李觏,后世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在北宋中后期是非常有名的大儒。
当然了,这位大儒的研究方向和二程、苏东坡他们又不一样了。二程主要是把儒学往宗教的路子上变化。苏东坡则侧重文化艺术,说他是奇技淫巧的儒也不为过。而盱江先生李觏则是个“致太平”的儒,他的研究方向是解决宋朝面临的实际问题,可以说是荆公新学的源头。
而这种“致太平”的思想,其实也不是李觏发明的,而是源远流长,儒家天下为公和天下大同思想才是源头,早就是儒家这个大杂烩中的一部分了。
历史上,王莽这个“社会主义皇帝”实际上就是想用他的“致太平”去解决西汉面临的社会问题。
王莽虽然搞得身败名裂,但是他所代表的路线,却还是深藏在儒家思想,甚至藏在每一个中国人的思想当中。
而普遍存在于宋儒心目中的理想社会的形态,大约就是“均田”(井田)、“官营”(工商)、“乡兵”……当然还有科举了。
均田现在是不大敢说的,而官营工商和保甲乡兵,都在王安石的新政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所以武好古想要搞的地产兴邦,必然会引来官营的主张。因为开封府的地产业是存在暴利的,甚至超过了冶铁、茶盐和铸钱!这么赚钱的事情,怎么能不官营?
“学士的意思是,”武好古思索着道,“官营建房的事儿是很难阻挡的?”
蔡京一笑:“大郎,螳臂挡车的事情,想来你也是不会做的……至于要如何从中取利,老夫一介儒生,自是不懂的。”
伪君子蔡京说的不错,别看武好古现在是幸近心腹了,可是在儒家官营的理想跟前,也就是车轮前的一只小小螳螂。
挡是挡不住的!
那些新党君子们不一定能该好房子,但是绝对能让武好古吃不了兜着走。
武好古冲蔡京拱拱手道:“下官多谢学士提点,下官还有一问,请学生赐教。”
蔡京笑了笑道:“你是想知道曾布、安焘何时会向官家提出官营之法吧?
上元节前是不可能的,元月十六可能会提出吧。”
“多谢指点。”
……
“四叔,你听说了有人想卖了都亭驿给官家修园子的事儿没有?”
纪忆在开封府的宅邸门外,现在是门可罗雀。他现在可是第一号大奸臣章惇的孙女婿啊!看着都奸,谁还敢和他往来?就连入对面君的事儿,也被閤门司一拖再拖,都排到三月份了——他是和张叔夜、武好古一起被赵佶召回来的,现在张叔夜和武好古早就同赵佶见过面了,就他给撂一边了,想想都郁闷。
不过也不是没有人上门来陪他一起过春节的,章惇的儿子章援现在也一般落魄,守选不知道要守到什么时候?整天无所事事,除了走访一些和他一样倒霉的章惇党羽,就是往纪忆这边走动。
所以今天就带着家人来纪忆这里吃除夕夜宴了。
现在夜宴还没有开始,两个“奸党小人”就在书房里面密谋破坏朝堂上的“新旧和谐”了——现在是旧党君子和新党里面吃过章惇亏的大佬们在和谐,就是章惇和他的党羽们倒霉……
“听说了。”听了纪忆的问题,章援笑了笑,“这事儿我知道,监左厢宅店务的强渊明是蔡京的死党。
这事儿是武好古整出来的,一边想给官家弄点钱修园子;一边也想自己赚一点。不过却被曾布、安焘堵上了。”
“曾相公和安枢密?他们不让官家盖园子?”
“哪儿敢啊?”章援一笑,“你当他们傻啊?他们是不想让武好古从中捞钱,想要让店宅务去官营。”
“哦。”纪忆点了点头,“店宅务能做得了?”
“这就不知道了。”章援看着纪忆,“怎么?你想插一手?”
纪忆笑道:“我要是不插一手,武好古怎么会和曾布、安焘起冲突?他们两边要是不咬起来,武好古又怎么会揭发我岳祖丈谋反?他要是不去揭发,朝堂上怎么会大乱起来?”
章援笑问:“他会揭发吗?”
纪忆只是笑而不语。
第466章 地产兴邦 九
大宋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初一,临近黄昏。
天阴沉沉,阴云翻腾,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武好古在西水门内的便桥上停下,策马立在拱桥的最高处,用力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以便逐走深沉的睡意。他已经两日一夜没有合眼了,而且今天晚上也别想睡……
做官经商这种事情,在什么时候都是不容易的!武好古心想:寻常百姓只看见自己这样的脏官奸商有多少房子、多少女人、多少钱。却不知道自家的付出有多少……那可真是没日没夜的吃喝玩乐啊!这是在透支健康和生命啊!
其实平平淡淡的生活,也是不错的,可惜自己还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大郎,怎地兴致不高?”
高俅站在武好古身边,见他情绪低落,忍不住开口询问。
武好古揉了揉鼻子,突然一声苦笑:“哥哥,你说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奸臣小人啊?”
“奸臣小人?怎么可能?”
高俅愣了一下,但旋即明白了武好古所指。
在琼林苑宴会(招待辽使)的空隙,武好古已经和高俅商量过都亭驿地皮的事儿了。
还真是不好办!要让店宅务去官办,事情肯定得搞砸锅。到时候就没钱去给宋徽宗修园子了——给宋徽宗修园子可是国家大事儿啊!就宋徽宗那个轻佻的圣君,以后这样国家大事儿还多着呢!
如果武好古想要为大宋人民服务一辈子,搞钱的本事一定得足够高明!
而开封府城内的官营地产是如今北宋王朝掌握的最容易套现,也是对国民经济打击最小的搜刮方式。
你一个“石库门”两三万缗卖一贪官,贪官还很高兴不是?
终于在开封府有房子了,将来致仕了也可以在繁华的开封府养老,还可以让有出息的子孙落籍开封府,接受最好的应试教育,高中的几率也高一点……多好啊!
除了贪官还有奸商呢!现在那些在开封府有业务的奸商,也不是人人都在开封府买了房……入籍开封府,再娶个开封将门勋贵家的庶女,以后就是天子脚下的良民了,遇到什么在地方上摆不平的,至少可以躲到开封府。
地方上一个小吏有时候也能把商人弄得要死要活的,可到了开封府,天子脚下,规矩还是有的。要弄也得讲规矩,而规矩的成本是地方小吏乃至寻常官员都负担不起的。开封府城墙内的百姓是归开封府直管的!得花多少钱才能走通开封府的路子?
所以开封府的房子,还是有价值的!不仅有全世界最繁华的都市,有全大宋最好的科举应试教育,还有全大宋甚至是全世界最好的法治环境……有那么些闲钱买农田还是在开封府买个宅子落户吧。
如果能通过开封府的房子,把贪官奸商们手中的钱弄几个亿出来,大宋兴许就起死回生了。
而武好古不办好这样的国家大事,那个丰亨豫大的伪君子蔡京就该来了……到时候就不是地产兴邦,而是横征暴敛了。
想到这里,武好古笑了笑,轻声道:“高大哥,这次一定得和那些人争一把。若是赢了,才好更进一步,大显身手啊!”
武好古这两天除了陪赵佶出席典礼和在琼林苑吃饭和画画(画《辽使谒见圣君图》),就是在琢磨怎么和店宅务争一争了。
“争?”高俅一怔,“大郎,那可是相公和枢密啊……就是韩相公也未必会帮我们说话吧?”
官营在中国是政治正确,韩忠彦最多不反对私营工商业,但是绝对不会反对官营工商业......至少在搞砸之前不会反对。
武好古想了想道:“高大哥,我们可以争下半个都亭驿……我想过了,店宅务是拿不出200万缗的,我们可以拿出100万缗,拿下半个,把另半个丢给店宅务去搞。这样修缮琼林苑和新建辽国使馆的活就能先做起来。”
“呃,他们会不会让太府寺往外垫资?”
武好古想了想,“韩相公一定不会同意的,万一亏了怎么办?
而且太府寺的钱怎么花也是有规矩,怎么能可借给店宅务做买卖呢?”
“说的也是,”高俅点点头,“大郎,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店宅务各做一半,看谁做得好?”
“对!”武好古说,“这件事情一定要做好,做好了才能给官家搞出一套开封府内官地抛售的办法,将来就是上亿缗钱也有可能筹集到。
有了钱,官家的圣君才能做得舒服啊!”
其实武好古并不是非要把开封府的地产业变成自己发财的门路,最主要的还是想创造一个官地套现的市场——这事儿必须市场化、公开化,千万不能让店宅务去搞黑箱,要不然就凑不够钱供宋徽宗挥霍了……像武好古这样一心为了皇帝的官,居然还被人说成脏官奸臣,真是世道不公啊!
“大郎,你说得对。”高俅想了想,“那我们该怎么个争法?是找人分说吗?”
“不必。”武好古眉头微皱,“你,我,十一哥,王驸马,都是官家心腹,官家向着我们是肯定的,现在只是需要有个理由去堵曾相公和安枢密的嘴。”
“大郎,能有甚理由?”
“我们……我们可以推出一个进士分期付钱买房办法。”武好古说,“让进士出身的官人先付一部分房款就能先拿下房子,然后再用房子做抵押,进行分期还款,最多可以分二十年还清。”
好嘛,武好古这是把东华门外唱名的进士老爷当成房奴了……
“要是真还不出来怎么办?”高俅连连摇头,“难不成我们还把人家进士出身的文官往外撵?”
“不必担心,”武好古摆摆手,笑道,“这就是个名目……我们就是为那些在开封府没有房产的进士们造房子的。真宗先帝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吗?这就是黄金屋啊,我们就是在实现先帝的遗愿。
我们提出这个办法,他们店宅务还敢跟吗?他们不敢,我们至少就能拿下半个都亭驿了。到时候拿出个十套八套房子给人家办个分期,剩下都是全款不就行了?”
果然是奸商!
高俅心里面正佩服呢,武好古又开口了:“打这个名目还有个好处,就是能让官家下旨给多层住宅中的套间办房契和地契。
现在的房契、地契都是一段或是一栋,没有拆开来办理的。所以我们的那种三层楼盖出来也卖不出去,必须请官家下特旨改规矩。”
“石库门”房子虽然省地皮,但起码也是有一块独立的地皮的。这样的房子至少有客堂、后厢、前楼、后楼、前三层阁、后三层阁、亭子间、晒台、厨房、天井。在州桥夜市附近要买到这样的房子,再便宜也得要一万五千缗吧(“石库门”也是有大有小,有高配有低标的)?
如果想要把房价压到一万缗以内,就只有建三层楼房,然后卖个套间了。而要卖套间,就必须要在法律上达成突破。
“大郎,就照你的办法来吧。”高俅说,“明日陪官家见高丽国使臣的时候,我们一起和官家分说吧。”
“好!”武好古打了个哈欠,“高大哥,今日就此别过了。”
和高俅别过了可不等于回家睡觉……待会儿还要去韩忠彦、范纯仁、范纯礼他们几个府上送礼拜年,肯定还得留饭,说不定又得喝到天色将明。
这可真是用生命在做官呐!
武好古叹了口气:真是太不健康了,还是隐居山林比较好……
……
武好古在用生命做官,纪忆则呆在家中,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现在是被章惇连累了,人见人厌,都有点想回沧州清池县去了。
可是官家还要召见呢!閤门司可以让他慢慢等,他却不能拍拍屁股走了。别说安排到三月,就是安排到十月也得等啊。
不过纪家也不是一个访客都没有,客人还是有的,一个平江来的巨商之子,姓朱,名叫朱勔的,这两天正住在纪忆家里面。
对,就是那个六贼之一的朱勔。他爹朱冲是平江军最大的药商和营造商,自然是富豪了,和同样是平江豪门的纪家人关系很好。小时候念书的时候,朱勔还是纪忆的同学呢。不过朱勔没有读书的天赋,所以就跟着老爹朱冲学了都料匠的本事。
纪忆前一阵子让人在海州买了块地皮,想要开发成“贬官小区”,所以就让家里人找都料,结果就把朱勔找到开封府来了。
“忆之,今日阎惜惜要在共和楼主持自己的画像唱卖,可要一起去看看吗?”
瞧见纪忆有些萎靡,生得一副风流才子模样的朱勔就想拉他去共和楼捧阎惜惜的场,顺便散心了。阎惜惜现在给武好古捧成了开封府第一花魁,刚到开封府没多久的朱勔也不知道怎么就迷上了人家……今天已经准备了一万缗的私交子,想去把杜文玉画的油画《阎惜惜出浴图》买回去收藏。
“哼,又是这种骗钱的把戏。”纪忆哼了一声,“勉之,今天和我一起去拜访个中贵人吧。”
“中贵人?”朱勔一愣,“是不是那种阉货?”
“别瞎说!”纪忆横了他一眼,“今天是正事,做好了,回头给你保举个官做。”
第467章 地产兴邦 十
初三,下起了小雪。
只是在清晨眯了一小会儿(在韩忠彦的相府)的武好古,这会儿正在琼林苑里参加款待高丽国使臣王瑕、吴延崇的宴会。
按照原本的顺序,在年初一陪款待过辽国使臣后,年初二该是设宴款待西夏使臣,年初三才是高丽国、大理国、安南国这三国。不过这几年高丽国在北宋外交中的地位日显,现在已经和辽国一样归属枢密院北面房主管了。
今年甚至把设宴款待高丽国使臣的日期提前到了年初二,而且还是单独设宴,待遇和辽使一样。
这似乎是把高丽国当成了可以和辽国、大宋国平起平坐的强盛大国了。
此外,在今日的宴会开始前,高丽国使团还收到了1000卷《太平御览》。
所以王瑕和吴延崇今天的心情都是非常不错的——大宋的态度似乎表明了对高丽国的支持!
现在就只等病中的耶律洪基去世,高丽王国就能将曷懒甸的生女直诸部都收为己用了。
有了这些生女直部落,高丽王国就将拥有不少能战的骑兵,下一步就能收服女直长白山部和鸭绿江部了……再下一步,就该是拿下高句丽故地了!
这样宏大理想,当然是王氏高丽的国家机密。在今天的国宴上应该是不会有人提及的。
可吴延宠还是借着酒中仙的劲儿,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什么“宋丽连盟”,什么“三国鼎立”,“什么东有高丽、北有大辽、南有大宋”云云的。
在武好古听来全是梦话加醉话。虽然高丽国的军力比眼下的大宋强那么一点,但是未来是属于开挂的女真和蒙古人的……
不过圣君宋徽宗却有那么一点当了真,在宴会结束之后,他就在和武好古一边在雪中散步(宋徽宗兴致很高,武好古却是又困又冷,真是惨啊)的时候,说起了将来联丽制辽的可能性。
“陛下,国家在军事上的强弱是不能看人口和税赋的,而是要看这个国家能够维持多少真正能战的精锐。以我大宋如今之富裕繁荣,可战之兵不过西军的五万余效用战兵。
而辽国则有十万宫分和数万部族精锐还有汉军精兵不足两万,总共十五六万。
至于和高丽为敌的生女直所部,约有一万到两万生于林海雪原的悍勇蛮兵……实际上的战力,恐怕不在西军精锐之下啊!”
武好古自然要给宋徽宗灌输一些女直强大的话语了,哦,也没有把女直说得太强大。实际上,两万女直精锐是足够吊打辽国的十几万宫分军和部族军的,大宋的西军根本不是对手。
“女直有恁般强大?”赵佶还有点不相信。
等你去五国部看雪的时候,就知道人家的厉害了!到时候你就没那么好的兴致赏雪了!
武好古心里面这样想着,嘴上却是耐心地说:“陛下,俗话说,眼见者为实。
陛下欲知女直、高丽强弱,最好派员去观战。”
“观战?”赵佶回过头看着武好古,笑着问,“大郎,是你想去?”
“不不不,”武好古连忙摇头道,“臣是商人,不懂军略……陛下应该派出精通军略的使臣赴高丽,亲眼目睹两军交战,最好再派出画师绘制谍画。”
“你说的对。”
宋徽宗轻轻点头,“派谁去呢?”
“张叔夜和童贯都精通军略,文林郎陈佑文又画得一手好谍画,正好派去高丽国。”
“朕听说那陈佑文和你有过节?”赵佶这时停下脚步,看着武好古问。“你现在推荐他去高丽,该不是公报私仇吧?”
武好古一笑,拱手道:“陛下圣明,臣就是想让陈佑文吃点苦头,不过陈佑文也的确可以胜任谍画之责。”
“哈哈。”赵佶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自己圣明,武好古的那点心计根本不够瞧的。
赵佶又问:“你想接下都亭驿的土地,想来也是为了谋取暴利吧?和朕说说,可以赚多少钱?”
“100万到150万。”武好古如实回答道,“买下土地需要200万,拆房、整地需要数千,那块地皮至少可以建380-400所联排小楼,需要花费数十万,贩卖之后可以得钱400-450万……再扣除各项税赋、杂费,好一点可以有150万,差一点也有百万。”
“能建380-400所房屋?”赵佶皱眉,“那得多挤啊?”
“的确很挤。”武好古苦笑,“开封府素来是一房难求啊,臣发迹之前,也算是富庶之家,也只有一个小院子,和父亲、弟弟、小妈还有一个老女使挤在一起……就这样的房子,开封府内绝大部分的官人还住不起呢!连我的老师东坡先生和东坡先生的弟弟苏相公,都没有能在开封府买下一间宅子,何况他人?”
武好古家祖上是武宗元啊,大画家,还是从六品的文官,一般的官员怎么能和他比?所以能在开封府城给子孙留下宅邸和店铺。而且武宗元做官的时候开封府的房价还没后来那么贵——武宗元是真宗时代的官,那时候物价低廉,开封府的房价也没后来那么离谱。
赵佶也是一叹:“也是啊,朕的先祖曾经在诗中有言: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如今连宰相人家都不能在开封府内买下居所了……开封府的房价,的确是太贵了!若是朕有办法让房价跌下来就好了。”
还别说,宋徽宗真有办法降房价的,一降就是900年!
武好古当然不能把真相告诉宋徽宗了,他说:“所以臣才计划造一些紧凑的小宅卖给宦囊不丰的官人,也好让他们在开封府有个自己的居所。”
“哦?就是那些联排小楼?”
“还有更小的。”武好古说,“陛下还记得画仙观旁的三层楼房和四层的共和楼吗?”
“记得。”赵佶一愣,“可那两栋房子很大啊。”
“给一家一户居住是很大,若是拆分成几十个套间,给几十户人家居住,就不大了。”
“几十户人家?”赵佶问,“怎么住?”
“当然是一户住几间了,”武好古解释道,“两个居室、一个小厅再加一个修在后阳台上的厨间,就是一户四五口人的居所了。”
“筒子楼”的设计现在更加合理了——在画仙观旁的那栋“试验楼”还是有价值的,让武好古和黄四郎发现了很多问题。
原本一梯三户的设计被取消,楼梯间被挪到了楼房的主体之外,在楼房的背后修建了上下楼梯和整层打通的共用后阳台(一楼是个小院),后阳台同时也是通道和厨房的所在地,楼房的排水管道也修建在那里。
这样房子的背面虽然很难看,而且难免会有人乱搭乱建,但是修建起来比较简单,维修也很容易,做饭的油烟也不会乱飘,也没有防漏的问题。
“这样的房子要卖多少钱?”宋徽宗又问。
“若是修建在都亭驿的地皮上,总要七八千缗。”
“还是很贵啊!”宋徽宗摇了摇头,“才入仕的官员一年不吃不喝也没有200缗,40年才能买得起啊。”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是用不着40年的……26年足够了!
“所以臣打算让有出身的官人分期付钱,购买楼房的套间。”武好古笑道,“臣再给他们打个折,6000缗,20年还清,一年也就300缗。若是能首付2000缗,一年就200缗了。”
“还是贵了。”赵佶说,“不过总归有个希望了。”
武好古则道:“那是都亭驿的地皮太贵,那是开封府内城啊!若是去了外城,最便宜2000缗就能有那么一个套间了。”
“那就快去外城修建一些这样的房屋吧,也好让朕的官员们能有个陋室居住。”
宋徽宗倒还是挺心疼自己手下那些贪官的……实际上,武好古的筒子楼最后并不大好卖,“石库门”倒是卖得不错!
两三万缗的房子,对大宋的官人们来说基本上是可以承受的——中了进士后被榜下捉婿就能拿好几万了,以后还得贪污受贿呢,要都跟苏东坡兄弟一样那么当官,进士就没那么难考了。
“陛下,”武好古说,“只是那种楼房里面的套间,现在还不能单独出售……”
“为何?”
“因为这是将一栋房子拆开卖了,房契和地契不好立,得有个规章。”
宋徽宗笑了笑:“那好办,让开封府去办就是了。
对了,有人建议让店宅务抢了你的生意!你肯不肯让?”
武好古愣了愣,仿佛是刚刚听说这个事儿,“这个……店宅务也能一次拿出200万缗?”
“这个朕倒没问。”赵佶是从刘瑷那里得到报告的——他和刘有方、刘瑷的关系也不错,他们俩可没少送赵佶书画文玩。
武好古又问:“那么店宅务也愿意为开封府没房住的官人、进士盖房子?”
赵佶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他也没问这些。
武好古笑道:“陛下,不如这样……若是店宅务马上能拿出200万,那么臣就把生意让给他们。否则,至少得给臣一半,要不然等店宅务建完了房子发卖出去,真不知道要多少时间了,琼林宫的工程就要给耽误了。”
第468章 地产兴邦 完
大宋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十六。
皇宫,崇政殿。
一年一度的年节到元月十五的上元节就算完全结束了,大宋皇城之内的生活又恢复了常态。
文德殿的常参结束后,宰执重臣们都转移到了崇政殿,和圣君赵佶议论国家大事儿。
赵佶今天看上去不大高兴,眉头蹙着,脸色也有点难看。并不是从来不生病的官家终于顶不住年节的各种吃喝玩乐得病了。而是他那位比亲妈亲爹加一块儿还亲的后妈向太后顶不住年节的操劳,要不行了,一病不起,快要去见列祖列宗了。
赵佶是孝子,这几日散了朝就去太后的寝宫伺候,看到后面奄奄一息的样子也难过得伤心落泪……心情嘛,肯定也不是太好了。
崇政殿上的旧党重臣,这个时候也都有些惶恐了。虽然太后已经归政,但是她老人家说话还是管用的。可要是她老人家一死,旧党的君子们可就要失去支撑了。
次相曾布则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崇政殿中。今年的年号虽然是建中靖国,但是新旧两党是注定无法共容于朝的。
太后活着,旧党就有保护伞,新党在台谏中的干将就发不了威,自然就在党争中处于守势了——因为以文御武的游戏规则深入人心,军队基本上退出了政争,所以台谏就成了打翻政敌的工具了。
现在台谏主要掌控在旧党手中,而新党这边最有力的谏臣就是御史中丞赵挺之了。
在上元节前的几日中,曾布、安焘、赵挺之、李清臣、章楶这几个新党的大将,都连日密会,在讨论要怎么在太后薨逝后进行反击。
可是讨论来讨论去,却也讨论不出一个结果。因为新党内部现在也是派系林立,各自都有不同的盘算。
章惇、章楶、蔡京、蔡卞、张商英、徐铎、蹇序辰这批人算是比较亲近的,现在只有一个章楶还在中枢,别人都在挨批斗。所以章楶的意思还是保住章惇,再把张商英这门新党大炮(他骂人特别凶)拉回来当党争的主将。
可是安焘、赵挺之、李清臣都是被章惇斗过的,全都反对保章惇,更不答应让张商英这个凶人回来——他简直就是个小章惇!万一得意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赵挺之、李清臣二人和苏辙、苏东坡兄弟矛盾很大,想把炮口对准云台学宫,先把苏东坡、黄庭坚打倒。再从云台学宫把火引到韩忠彦屁股底下——韩忠彦的女婿武好文的哥哥武好古可是苏东坡的弟子!这分明就是韩忠彦和二苏结党的铁证!
安焘也部分赞成赵挺之的建议,不过他不主张首先打击二苏兄弟和云台学宫,而是应该把武好古这个聚敛小人当成突破口。
不过曾布却不赞成拿苏东坡和武好古开刀。在他看来苏东坡还好对付,可他的徒弟武好古却是个有点难缠的对手。人家虽然没有进士文凭,但人家是官家心腹……而且武好古的地位太低,不可能让御史中丞赵挺之出面去弹劾。
御史中丞可是御史台的主管,去弹劾一个从七品的武官,还是不带兵的武官,实在太掉身价了。而且武好古也没啥大奸大恶的,无非就是受贿的罪名。一个官家心腹的武官收点贿赂真的算是罪过?搞不好就留中了。到时候赵挺之怎么下台?
可赵挺之要是不出面,找个从八品的监察御史里行去咬武好古,弹章上去也是石沉大海,赵佶根本不会理睬。
另外,武好古推动的界河商市也是曾布所赞同的。因为曾布不想在河北大动干戈进行整顿,而且他也认同武好古提出的“燕云吃饭问题”。
如果不把界河商市这个燕云转运中心发展起来,以后就没有办法解决燕云的粮食缺口,即便收复了燕云,也是个巨大的隐患!
因为各个山头的意见没有办法统一,所以新党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展开反击。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封还词头的方式,阻挡了都亭驿的发卖。
这时,赵佶开口打破了崇政殿内的沉默,“曾卿,中书省不同意将都亭驿发卖吗?”
“陛下,”曾布起身奏道,“太府寺下自有店宅务可以经营房产,何必将都亭驿发卖给商人?”
“店宅务能拿出200万缗用于新馆和琼林苑的修缮吗?”
曾布回答道:“只要有一年时间,店宅务就可以拿出250万缗上交给太府寺。”
一年拿出250万缗给太府寺是监左厢店宅务的强渊明和刘瑷拿出的数据。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在除夕到上元节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豪商巨富主动找了强渊明、刘瑷打听都亭驿“拆迁”的事儿。
其中还有一个从平江过来的富商名叫朱勔的,给刘瑷开出了个方子——不必让那个什么造房子的指挥使去指挥建房,那样就没人敢买了。可以把建房的事而“承包”给买房的主顾……呃,卖的还是房子,只不过买房的主顾“承包”了建房的工程。
这样就可以把都亭驿的地皮切成25块,一块10万卖出去,250万不就有了。
多好的主意啊,充分证明了官营盖房事业的正确性!只要圣君赵佶点点头,事情也就妥了。
可是宋徽宗偏偏是很够朋友的,怎么能为了区区几十万就让武好古吃亏呢?
修缮琼林宫这事儿就是武好古张罗起来的,怎么能让人家白忙活一场呢?
宋徽宗沉思了一会儿,“那店宅务准备如何经营都亭驿的地皮?”
“自然是拆毁房舍后分割成二三十块,再新建宅院后发卖。”
“只建二三十处宅邸?”赵佶终于找到理由了,“朕素知开封府房价腾贵,一屋一舍动辄数万,官员平民皆困于此。以至于有为官数十载而不能承担者。而要使官民皆居有其屋,就应该多建小宅,若将都亭驿所有之土地建二三十宅,每宅岂不是要索价十数万?谁人可以承担?”
宋徽宗的问题大大出乎了崇政殿内一帮大臣的预料,官家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开封府的房价太贵了?呃,贵是贵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开封府城内就那么点地皮……
曾布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心里直埋怨安焘,多管这闲事干什么?现在好了,官家出了这么一道难题,怎么办?
看到曾布哑口无言,赵佶笑道:“朕已经着共和商行买下土地后,建紧凑小宅数百,每宅数千缗至两万缗,优先卖于有出身的官员。店宅务可以做到吗?”
能做到也没人敢买啊……买回去塌了找谁?
曾布不说话了,他明白赵佶在帮武好古,也知道武好古既能拿出200万,又能造出几百栋紧凑的小宅子……而且还能卖出去!这都没问题。
而要让左右厢店宅务来干,那就都是麻烦了!
安焘这时却站起身上奏道:“臣以为只要有廉正能干的官员出任太府寺卿,就可以按照陛下的要求让店宅务盖房了。”
赵佶听安焘这么一说,马上就来兴趣,“安卿,谁是廉正能干之员?可否推荐一二?”
大宋朝并不缺清官,虽然贪官是大多数,但是不贪的官还是有很多的,但是能干的官员就有点少了,既能干,又不贪的官就更少了。
“朝散大夫李明仲可以担当此任。”
安焘首先推荐了李诫,李诫还真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陛下,李明仲正在丁忧,怎么能因为盖房子的事情让他夺情呢?”韩忠彦马上起身奏道,“而且其父今年已经82岁,近日也卧病在床了。”
李诫他爹李南公原来了礼部尚书,不久前给赵佶开掉了,没了官做,老人家回家没几天就病倒了,眼看又要去世——到时候李诫给妈守完孝正好接着给爸爸守孝。要他出来当官,怕是要等到四年后了……
赵佶点点头道:“本朝孝治天下,李诫应当在家守孝丁忧。安卿,你再推荐别人吧。”
安焘想了想,又道:“知怀州吕望之素有干才,熙宁年间曾提举市易务,政绩卓著,可以担当太府寺卿。”
赵佶皱了皱眉,吕嘉问是寿州吕家的子弟,吕夷简的曾孙。本来寿州吕家一门都是旧党,他却偷了族叔祖吕公弼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奏章草稿献给王安石,因此被称为“吕氏家贼”。后来此人又出任了最遭人恨的提举市易务,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不过不可否认,这位吕嘉问为官还是比较清廉的,而且也有能力。否则也不可能在提举市易务的位子上一呆多年。
不过宋徽宗有点嫌弃吕嘉问的为人——家贼的名声实在太臭了。
“那就分一半都亭驿的土地给店宅务,”赵佶想了一会儿,才道,“剩下的作价百万缗卖给共和行。此外,还需约定所建房屋数量、售价上限,及所售对象为有出身的官人优先。
所得款项专用于琼林苑修缮和都亭驿新馆。并且于将作监下设立西苑修造所,专门负责此事。
诸卿若无异议,便着中书拟招吧。”
第469章 分田地,做骑士 一
“大郎,半个都亭驿总算替你拿下了,如何谢朕啊?”
当晚,在高俅府中的松林阁上,赵佶就把上午崇政殿上敲定的都亭驿发卖方案告诉了武好古。
没错,武好古今天晚上又在加班了——加班陪官家喝酒狎妓!今天到场的是开封府第一花魁阎惜惜和她妈阎婆儿,一对母女花陪在赵佶身边,一边一个!武好古身旁是春兰,她可是夺走赵佶处男之身的女人!今晚陪武好古。高俅则找了李师师作陪……做一个天子宠臣真是辛苦啊!
武好古听了赵佶亲口说出的喜讯之后,情绪似乎并不是太高,只是轻声道了一谢。
赵佶还以为武好古是因为没有拿下另外一半都亭驿的项目,笑着安慰道:“大郎,以后有的是机会,总不会叫你吃亏的。”
这个态度,还真是让武好古有点感动了。
“陛下,”他连忙解释道,“臣不是因为没有拿下整个都亭驿而忧心,而是因为没有能建立起一个开封府官地发卖制度在惋惜。”
武好古本来想引入“招拍挂”的,现在一道圣旨就解决问题了——半个都亭驿作价100万缗。这对武好古的经济利益其实没坏处,且不说不会有人来抢单,而且也不必再额外支付市税、契税了,拿着圣旨去开封府过户办契就行了。
可是“招拍挂”是一个制度,开封府城内的官地那么多,没有一个机制,以后难道都让共和行下的万家地产行来接盘?
赵佶笑了笑:“下回再说吧……对了,设立西苑修造所的大诏也一并拟了。这个知官你们谁来啊?”
在将作监下设立西苑修造所也是武好古的建议——在他的计划中,琼林苑的修缮会变成琼林宫的建设,琼林宫的建设又会变成琼林城的建设。如果一切顺利,十到十五年后,在年久失修的开封府城旁边,恐怕就要多出一座小而坚固的新城了。负责建设这座新城的衙署,就是西苑修造所!
而西苑修造所的知官照例应该有两个,一个是内官,一个是外官。现在赵佶所问的就是知官中的外官由谁来做?
武好古看了一眼搂着李师师的高俅,他倒是挺想拿下这个知官的,不过武好古却另有想法。
“陛下,臣推荐潘十一郎。”
“潘十一?”赵佶本来也意属高俅,闻言后瞥了眼未来的高太尉,“大郎,是不是潘十一不愿意带兵啊?”
“陛下,他是带不了兵。”武好古笑道,“十一哥是开封府有数的大商人,家资数百万……世上哪有这等富商能带兵打仗的?”
“说的也是。”赵佶皱起眉头。
潘孝安这个富商在延州干了一段时间兵马钤辖,好像也没干出什么成绩,纯属在混日子。
可是潘孝安不行,开封禁军的系统里面有谁能去带兵?
武好古笑着一指高俅,“陛下,我看高大哥可以替陛下管理殿前武士。”
什么?什么?高俅一听武好古的建议就有点着急了,自己本来挺好的一个西苑修造所知官,怎么就变成了管辖殿前武士的官儿了?管一帮苦哈哈的乡下武士能有什么油水啊?
“呵呵,这可要苦了高俅啦。”赵佶一看高俅的脸色,就笑了起来,“大郎,你说怎么办?”
武好古一笑:“高大哥怎么会怕苦?再说管辖殿前武士可是个要紧的差事……若是能选出1000家,那么在开封府服番上役的武士常年都有500上下,这可都是和西贼的铁鹞子,辽国的铁林军一样的精锐铁骑啊!这样的精锐,除了高大哥,还有谁能管好?”
高俅其实也管不好那些铁骑,只是赵佶身边真是乏人可用,甚至整个大宋都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现在的大宋既没有真正的军校体系,也没有庄园世家,自然就没有了培养军事人才的能力。
当然了,也不是说宋朝就没有良将了。要不岳飞怎么出来的?他家大约就是替相州韩家养马的客户或是富农之类的。不也让岳飞学会了一身的武艺?
宋朝只是没有了一个可以长期、稳定提供军事人才的机制——宋朝中央军的军官大多是由做生意的将门和文官宰执家庭的子弟荫补而来的。要让他们去搞商业,搞艺术,考科举问题都不大,可打仗……
所以南北两宋的中央军都有一个战斗力归零的毛病,靖康之耻的根源其实就是开封禁军和河北禁军战斗力等于零。
而后来南宋被蒙元消灭时,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南宋后期的国防根本不靠临安朝廷的中央军,而是依靠淮西安丰将门和孟宗政、孟轲所创立的忠顺军系统(忠顺军的底子又可以追溯到岳家军),都是兵为将有的军阀部队。
在这两支部队或瓦解(被南宋自己瓦解),或被蒙元击败后,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率领的13万禁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就是一哄而散……和北宋末年的河北、开封禁军一样,战斗力都等于零。
顺便说一下,那贾似道虽然在史书上挺臭的,但是他和北宋末年那些没上过战场上宰执可不一样。人家是戎马半生的阃帅出身,是会打仗的。可是他一个人会有啥用?手底下全都不懂啊。
因而武好古现在也不可能替那1000家(现在只有500家)庄园骑士找到一个能打的老大。
西军也许有些名将,但是西军将帅不是开封将门系统的。张叔夜也许比高俅、潘孝庵强一点,但他是文官,文官不能带兵。林万成、林冲武艺不错,可是没那资格。
所以高俅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了。
不过高俅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他摇摇头道:“大郎,我也不懂军事啊,如何能带兵?”
“那你懂骑马吗?”武好古反问。
“懂啊。”高俅点点头。
“懂射箭吗?”
“也懂。”
“懂骑射吗?”
“懂一点儿。”
“会用长枪、马枪、刀盾吗?”
“也会一些……”
高俅还有点三脚猫的,武艺和米友仁差不多,当然不如宋徽宗本人了。比起赵钟哥、林冲和奥丽加那就差远了。可是却远远超过武好古和潘孝庵。
“可是懂点武艺不等于会带兵啊!”高俅还是没有什么自信。
宋朝人的军事观是轻武艺,重谋略,看不上匹夫之勇,况且高俅也不勇。
“懂武艺就不错了!”武好古说,“我和潘十一连这个都不懂……如果去带兵,让那帮武夫骗了都不知道。高大哥你至少可以盯紧了番上服役的骑士们的武艺、马匹和器械。
至于铁骑兵的战阵之法,可以让赵钟哥担任训练官……或许可以从西平王妃那里再借个管过铁鹞子的武官。”
步兵怎么训练组织,兵学司已经总结出一套办法了。现在自然要弄骑兵了,骑兵可比步兵麻烦。要搞骑兵,先得养骑士,然后才能说组织和战术。要不然都是上了马一跑要跌下来的骑兵,什么战术都是假的。
当然了,养马和育种也同步进行,这也是需要持之以恒才能见效的项目。
“高俅,”赵佶也是懂骑马和武艺的,所以能够理解武好古的话,“大郎说的对……殿前骑士就得你来管。对了,也不能叫殿前武士,得叫殿前御马直,归在殿前司下。高俅,你来做指挥使,给朕带好这支精锐。”
高俅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起身行了一礼:“臣遵旨。”
看到高俅终于走上了正轨——离高太尉又近一步啦!武好古笑着松了口气,又对赵佶道:“陛下,臣能再推荐一个副知官和潘十一同掌西苑修造所吗?”
“推荐谁?”
武好古道:“蔡居安。”
“蔡京的长子?”
“就是他。”
“好!”赵佶笑道,“是时候该给蔡攸安排个优差了。”
……
“吕望之要回来了?哈哈,这下可热闹了!”
同一时间,还在家里面等着赵佶召见的纪忆,已经从章援那里听说了吕嘉问将要回朝执掌太府寺的消息。
“强隐季和刘瑷可要急死了,”章援笑道,“这会儿该在想办法调职吧?”
“吕望之那么讨人厌?”
章援笑道:“酷吏一个,谁见了都发愁。而且……左、右厢店宅务下面早就没人能盖房子了。将作监又不归太府寺管,能帮着去造民房?”
“只能发包给私人。”纪忆笑道。
章援笑着摇头,“左、右厢店宅务有本钱可以付工钱吗?而且吕望之的名声那么臭,谁又敢赊账?”
“说得也是。”纪忆点了点头。“官营工商能做好的太少了……安枢密和吕望之接下去该头疼了。”
“唔,”章援笑着,“没有人肯帮他们盖房子一定有奸商在操纵,然后就该太府寺去找共和行的麻烦了!”
太府寺管得事情很多,其中就包括开封府的市税!
纪忆点点头,“四叔,还有个事儿……就是兵学司所属生员转成殿前武士道事儿。曾相公和安枢密没有那么轻易放手吧?”
“当然不会放手了!”章援道,“一户1500亩啊,光是兵学司中的500人就需要75万亩!忆之,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第470章 分田地,做骑士 二
纪忆肯定明白该怎么做,当然是煽动党争了!
章惇想要解脱,就不能让朝堂上一团和气。什么建中靖国的肯定不行啊,新党的曾布、安焘、李清臣、赵挺之他们要是不和韩忠彦、范纯礼斗得鸡飞狗跳,还不得一起批斗章惇一党?
章惇又不是什么好人,他在台上的时候也没少打压和自己政见不同的新党大佬。当然了,章惇整新党的人没有整旧党那么狠,看不顺眼的踢出去做知州而已。
可是这仇怨也不小啊,所以章惇现在得不到那些人的保护,非常危险。
只有让新旧两党咬成一团了,那些新党的大人物们才会来力保章惇——免得章惇被越批越臭,最后波及到自己。
而即将要被废除的兵学司,无疑是最好的放火地点。
因为兵学司的事儿,还没完呢!
正月二十日,崇政殿。
都亭驿“拆迁”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也仅仅是段落,等吕嘉问上台了还得接茬斗呢!成立殿前御马直的事情,又摆上台面了。
年前讨论这事儿的时候,仅仅是定个大方向,现在则是出细则的时候了。
细则是兵部和吏部制定的……没有搞错,这事儿不归枢密院管。在元丰改制前,枢密院的权力很大,是可以管到武官和兵籍的。但是现在武官归吏部右选司,兵籍归兵部。枢密院的权力被大大削弱了!
不过在涉及军事的大政方针上,知枢密院事和同知枢密院事还是有很大发言权的。
在正月二十日的崇政殿问对上,曾布、安焘、章楶等人都异口同声反对扩大殿前御马直的规模。
因为在他们看来,殿前御马直最大的作用,就是从西军“吸血”,把一批能打的青年军官吸收进殿前御马直,转变成拥有庄园的殿前骑士。
此举虽然可以在短期内建立一支直属于官家的精锐骑兵,但是却会造成西军战斗力的下降。
如果西军因此被旧党搞垮,那么日后大宋北伐燕云可就没有可靠的武力了。
哪怕有了几千乃至一万名精锐的轻重骑兵,也不可能凭借他们去扫荡燕云的。
“陛下,老臣以为殿前御马直的人数不宜超过500,因为安置一名御马直骑士所需的土地太多,需要1500亩,500人就需要75万亩!如今天下人口不断增长,相对土地就日益稀缺,拿出75万亩就已经是极限了。”
曾布提出的理由是没有土地!一家骑士要1500亩地,500家就是75万亩,1000家就150万亩,若是要安置3000家骑士,占地将会高达450万亩……这实在太过惊人了!
知枢密院事安焘也提出建言:“昔日汉唐扩建骑兵之时,都将马政放在首要。只有搞好了马政,才能有足够的战马可用。从来未闻养骑士而强骑兵的,若是为了养骑士而挤占了马政的用地,实在是舍本逐末。”
曾楶也道:“如今群牧监的用地尚且不足,只有不到一千万亩,不到鼎盛时的三分之一,所牧马匹不过数万匹,难以供应军需。无马可骑,哪里来的精锐骑兵?所以陛下欲大建骑兵,还需花力气搞好马政,别无捷径可循。”
韩忠彦起身奏道:“陛下,群牧监在熙宁二年时曾经养马153000余匹,远胜过今日。”
“现在怎么会那么少?”赵佶问。
“都是《保马法》所致。”韩忠彦回答。
“《保马法》并没有大错,”曾布马上反驳,“如今官马虽少,但是民间的马匹却大大增长,都是《保马法》、《户马法》之功。”
“既然民间可以养马,那么让沧州骑士之家自养战马应该不成问题吧?”韩忠彦说,“现在群牧监虽然养马数万,但是一年产出的一等战马才多少匹?比从界河商市购买到的也多不了多少,而所耗则是非常惊人的。”
韩忠彦的意思大概是养马不如买马吧?
其实对于群牧监养马的非议,并不是从王安石开始的,之前也有不少官员想要减少养马以节省开支。向太后的祖父向敏中就曾经建议宋真宗减省养马,不仅把13岁以上的老马卖出,还想卖出一部分壮马。
安焘则道:“陛下,群牧监养马不多,且战马产出太少,是因为用人不得其法,如果能挑选能吏去养马,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他还是一如既往相信官营的,所以对王安石的《保马法》并不赞同,还是主张办好马政。
赵佶问:“那谁是能养马的能吏?”
谁知道?
安焘也答不出来了。现在大宋的官员大多连马都骑不太好,还想把马养好?而且安焘自己也不懂养马,他是开封府市民出身,除了人,什么动物都没养过。
“陛下可以下诏求贤。”还是章楶比较有主意,替安焘解了围。
“诏可以下,”赵佶皱眉问,“可朕如何知道自荐来的官员是否善于养马?”
赵佶会骑马,会相马,但也不懂养马。
“太后之弟,彰德军留后曾为群牧都监,数以蕃息被赏。”范纯礼起身奏道,“不如令其知群牧监,同时负责选拔善于养马之官吏。”
彰德军留后是向宗回的阶官,向太后的这个兄弟被认为“有小才”,大才是没有的,因为他没有考上进士嘛!怎么可能有大才呢?
但是小才有一点,马养得很好,还会抓贼,在蔡州当地方官时抓到过“剧贼”——估计是宋江那种级别的!给他逮住一网打尽了。另外他治理地方也不错,曾经搞过以工代赈,趁着一次饥荒还把蔡州的官舍帑廪翻修一新。
赵佶知道向宗回的这些事儿,点点头道:“可以让向宗回去管群牧监。”
次相曾布闻言皱眉,群牧监是九寺五监之一,重要程度仅次于三省六部和枢密院,原本由新党官员掌握,现在落在了旧党的向宗回手中。
“陛下,那殿前御马直的人数可否限制在500人以内?”曾布问。
赵佶看了眼韩忠彦,韩忠彦道:“可以着知沧州施国忠和勾当界河市舶司武好古二员在北沧州购买土地,买到多少土地,就安置多少殿前骑士吧。”
曾布问:“韩相公,沧州购地的地价是多少?”
韩忠彦说:“不超过每亩一缗半如何?”
每亩一缗半的地价在沧州来说绝对不便宜了,不过要一次购买75万-150万亩,必然会提升地价,所以这个价格又不算高了。
赵佶点了点头,“就照此价格办理吧,先给沧州州衙拨下100万缗。”
说完,他就看了看曾布。
曾布知道赵佶现在还是有点倾向旧党的,只得答道:“臣并无异议。”
因为丢掉了群牧监,也没有明确限制住殿前骑士的数量,曾布是闷闷不乐的回到相府的,在自己的书房内呆坐了片刻,正准备处理带回家的公文时,门外传来了曾纡的声音。
“爹爹,纪忆之到访。”
“谁?”
“章相公的孙女婿纪忆之。”
“不见……”曾布对纪忆没有什么好印象。
“爹爹,还是见一见吧。”曾纡推门走了进来,对父亲行了一礼,“他说可以替父亲去沧州办事,不让武好古买到足够多的土地以安置殿前骑士。”
曾纡并不知道今天朝堂上议论的结果,但还是知道因为殿前武士道问题,新旧两党起了不少争执。
“是吗?”曾布想了想,“叫他进来。”
……
纪忆到访次相曾布的宅邸中时,武好古也被他的兄弟武好文领到了韩忠彦的府中。
韩忠彦难得心情不错,看到武好古兄弟到了,就很热情的叫他俩一块儿用饭。
在餐桌上,韩忠彦就把户部很快就将拨下100万缗用于购置土地以安置殿前骑士的消息,告知了武好古。
“100万缗?”武好文被岳父的话吓了一跳,“朝廷这次也忒大方了吧?”
“花钱是有些多了,”韩忠彦笑道,“不过可以买到西军中的勇士,也是值得的。”
原来韩忠彦的打算还是要用钱和土地把西军中的精英挖走——这个时空,由于小梁太后的入朝,使得宋夏关系空前缓和。西军存在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了。
那么……根据大宋的祖宗家法,现在就是自毁长城的时候了!
不过北宋朝廷还是比较厚道的,不会卸磨杀驴,只会把“驴”变成富二代。
所以殿前骑士什么的,韩忠彦根本不在乎,他只想把西军中最能打的几千人都挖走……哪怕花个几千万呢!
武好文却不理解了,他皱眉道:“可是没有了西军精锐,日后官家如何扫平燕云?”
“有个几千一万的精骑就够了,”武好古对弟弟说,“用不着十万二十万西军的。”
历史上耶律大石和萧干不就几千人把童贯指挥的15万大军给揍了吗?这说明15万大军的作用比几千一万的精锐骑兵也强不了多少。
况且,武好古根本没想过要北伐燕云——怎么能北伐呢?应该是大宋的武装博士团去帮助辽国的儒生保卫名教才对啊!所以根本用不着出动15万北伐大军。
第471章 分田地,做骑士 完
武好文看着“夸夸其谈”的哥哥,心说自己的哥哥还是不知兵的。
“怎么?”韩忠彦看见自家女婿的脸上全是质疑,笑着问,“望道,你觉得你大哥说的不对?”
“是的,”武好文倒是没有隐瞒,“家兄并不知兵。”
武好古是商人、艺术家、恶儒,和军事似乎靠不上边,不知兵也是应该的。
“那你知道兵吗?”韩忠彦笑着问女婿。
“小婿最近跟着老师学到一点兵事了。”
武好文现在对自己的“村秀才”老师侯仲良到是尊敬许多了,因为这位村秀才毕竟是关学出身的,除了骗小孩的“天理人欲”,还知道不少实用的学问。
“侯师圣还知兵?”武好古好奇地问,“他怎么教你的?”
“老师说:国之所以为国,能择将也;将之所以为将,能养士也。人莫不爱身,而以身当矢石;莫不爱死,而以死卫社稷者,厚无所往也。故曰: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惧死。为国要在择将,为将要在爱兵。”
说起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韩忠彦点点头道:“何为养士?为将又如何爱兵呢?是解衣推食吗?”
解衣推食那一套对如今大宋的城市兵油子们没啥用,那都是忽悠朴实乡兵的把戏。
“解衣推食当然是要的,”武好文说,“不过光有解衣推食还不够,必须行屯田之法,乡军之策,使兵农合一。所以大哥在沧州买田百万亩去安置几百家骑士,不如安置一万家乡兵。”
“靠一百亩田就想养乡兵了?”武好古苦笑着摇摇头,“现在一个禁军上兵年入五十余缗,若是折成沧州一带旱田的租子,至少也要二百余亩吧?这还是不纳田税且是风调雨顺的时候才能收到的。
而且禁军上兵收入的五十余缗全是自家花用的粮饷,器械、军服等等并不在内。而乡兵是要自备不少东西的,只给百亩如何够用?”
武好文想了想,“那就两百亩,这样也能安置5000家了。”
“两百亩倒是勉强能养一户乡兵了,”武好古点点头,“只是维持不了太久啊,唐朝的例子,二哥儿总该知道吧?”
按照唐朝时候的均田制,十八岁以上的中男和丁男,每人受口分田八十亩,永业田二十亩,老男受口分田四十亩。也就是说,一家如果只有一个男丁,也会有100亩土地。但是只有一个男丁的家庭理论上是不会被抽。和均田制配合的府兵制规定六户抽一丁,先抽富户。
也就是说,服役的府兵家庭拥有的土地至少有200多亩,其中属于府兵本人的100亩理论上是免税的。如果府兵家庭拥有的土地普遍少于200亩,府兵制度就难免要走向瓦解了。
不过200亩田就能维持府兵是唐朝初期的状况,唐初的工商业不发达,庄园经济仍然是主流,老百姓不像宋朝人有那么多赚钱的路子。
而且唐初的科举制度只是个形式,取士数量是个为数或两位数的,根本不能和宋朝一榜正奏名就四五百(到徽宗朝甚至多达八百多)的盛况相比。所以民间的地主富农想要提升自己的阶级,就得当兵打仗立功。就是官员勋贵的子弟要当官,通常也是先当内府卫士(相当于近卫军)。
所以那时国家可以用很低的成本维持庞大的兵力,而且兵士的质量还不错——如果大宋的士子们都习武当兵了,宋军的战斗力自然也就上去了。
可是现在的北宋末年,用200亩旱地维持的乡兵,战斗力是不会太高的。
武好古叹了口气,道:“二哥儿,你认为如今的5000乡兵能对抗六七百铁骑吗?”
武好文想了想,说:“这就要看将领了,所以用兵首要选将……”
这就没法论了!
在冷兵器时代,5000乡兵的战斗力肯定是比不上600具装甲骑的。至于将领运用的因素,变数太多,谁说的清楚?
韩忠彦嗯咳了一声,打断了自己女婿的长篇大论,“乡兵是不易维持,若无豪族庇护,易为人所侵,若为士族所用,则会形成势力。
若是乡兵容易维持,唐朝也不会有安史之乱了,也就没有我朝了。相比之下,拥有1500亩土地的殿前御马直骑士还是比较容易维持和控制的。”
一平方公里土地够多了,可以开展农牧轮作——就是将土地分成三个区,按照冬谷类—春谷类—牧草类的顺序轮换。而且那么多平原上的土地要耕种,就必须用马耕了,这样也容易维持马群。
而且,殿前武士(骑士)的数量毕竟不多,又在御前服役,容易得到官身和赏赐,拥有的庄园也就不会被豪强所侵,自然就容易维持了。
“崇道,”韩忠彦又说,“朝廷把100万拨给你和施知州了,可得好生运用,无论如何都要购置到70万亩土地。还有,这事儿朝堂上可有许多人盯着,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武好古道:“相公放心,下官明白。”
……
曾布挥了挥手,让书房里面伺候的书僮和女使离开,只留下了自己儿子曾纡和来访的纪忆。
“说吧,”曾布看着纪忆,“你有何良策?”
“下官可以让武好古在北沧州买不到足够的田土。”纪忆回答道,“只要他买不到田,就没有办法安置那么多骑士,殿前御马直也是二三百人的一个指挥,甭想再扩大了。”
曾布捋着胡须,笑眯眯看着纪忆,“若是殿前御马直搞不成了,枢密院兵学司也关张了,来日北伐燕云怎么打?”
官场沉浮数十载的曾布深知搅局容易办事难的道理!而要在政争中取胜,光会搅局是不行,还得给出办法。否则你搅了旧党的局,却拿不出办法,最后肯定会被官家一脚踢去海州养老的。
旧党之前混那么惨,还不是因为给不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相公,来日的北伐,自然得靠殿前军和西军了。”纪忆当然是有办法的,“只是不能搞这种豪强骑士,这么个搞法太费地皮了,500家就得75万亩,5000家还不得750万亩?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土地?”
土地当然有了!光是群牧监的地就不止这个数了。另外,三易回河还“冲没了”好几千万亩土地——土地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不在官府的账册上了。
所以挖掘一下潜力,一万家御前武士还是有的……只是曾布、安焘、章楶这些人都不赞成搞这种“封建骑兵”。因为殿前武士数量要真达到了一万家,那可就不是吸西军的血了,西军哪有那么多精锐?要凑那么多人,就只能将大量的开封将门勋贵的庶流子弟封建化了。
到时候五千将门勋贵家的具装甲骑就常驻在开封左近,这还是文治天下的大宋朝吗?这不是唐初的贵族子弟充当内府卫士的一套吗?
这唐初……可没有以文御武这回事儿!
纪忆接着说:“要想提升殿前诸班的实力,就必须恢复祖宗广选天下精锐入殿前诸班直的办法。”
“广选天下精锐?有吗?”曾布摇摇头,现在早不是开国的时候了,天下英雄早就“五经勤向窗前读”了,连武进士考试都得骑在站立的马上射箭,哪儿还有精锐给你选?
再说了,有精锐也不来开封府当兵啊!殿前司给人家什么好处?你给1500亩土地吗?你给官身吗?什么都不给,就是几缗钱的月俸,怎么会精锐傻乎乎的跑来?在地方当个土豪劣绅赚不到这几缗钱吗?要知道,地方上的几缗钱可比在开封府禁花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纪忆说,“按照从九品官员的俸禄给,一年144缗,再加上赏赐和杂项,一年给个200缗总行了。”
“给那么多?”曾布眉头皱得紧紧的,“养多少殿前诸班直?”
“至少要养5万战兵,再加上西军的5万精锐,有10万战兵就能打一打燕云了。”
纪忆算了算,“不算官人的开销,一年有1000万缗人事费就够了。”
“1000万?”曾布连连摇头,“哪儿来那么多钱?”
“怎么会没有钱?”纪忆笑道,“一个都亭驿就卖了200多万……一年卖掉4块这样的地不就有1000万了?”
还可以这样?曾布按了按额头,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想到这个法子。
“另外,”纪忆又说,“现在有50万禁军,真正能打的不过5万西军。剩下的45万,养着徒费钱粮,若是裁撤10万20万的,不就有钱养殿前诸班直了?”
“裁撤10万到20万禁军?”曾布想了想,“怎么裁?莫不会闹出事端吧?”
“多阙少补不就行了?”纪忆笑道,“殿前诸班直也不可能一年就增加到5万人吧?一年能选出几千就不错了,禁军一年裁撤个万余,能闹出甚事端?”
“这倒是个法子。”曾布点点头,“忆之,老府会安排你越次入对,你再将扩编殿前诸班直的建议写成对策,到时候献给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