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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难题

    周梦臣打开书信,很明显不是太子妃所写的,而是太子。里面的内容周梦臣也记在心中,将书信重新收好,随即问道:“太子妃没有说什么?”

    李云珍见周梦臣面容有一些严肃,又想了想,说道:“没有了。太子妃一直想得都是生下一个孩子,其余的想得并不多。这有什么事情吗?”

    周梦臣微微一笑,说道:“无事,我们就寝吧。熬夜的话,对孩子不好。”

    两人上床就寝。在床上,李云珍深深睡去,而周梦臣却看着沉睡过去的李云珍,睁大双眼看着床顶,心中暗道:“这事情,真得很难办啊。”

    太子的书信洋洋洒洒说了很多,其实就是一个请求,请求让他帮忙挽回局面。

    什么局面?

    景王的老师,袁炜此刻已经是礼部侍郎了。

    这让太子很是担心。

    之前说过,严世蕃在秘密的支持景王,希望能以换太子的办法,能保住严家两代富贵。而今以京察为核心,严党打杀四方,这种情况下,手中的空缺的职位,不知道有多少。自然可以给景王一些帮助。

    只是给景王礼部侍郎的位置,还是让周梦臣有几分疑惑。

    礼部看似是一个务虚衙门,除却科举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了,其实不然,掌管礼仪在儒家体系之中本来就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而今是嘉靖朝。

    嘉靖一上台就掀起一场大礼仪。而几位大学士,上台之前,都担任过礼部尚书。所以别的时候,礼部尚书是什么样子,周梦臣并不知道,但是在嘉靖朝,礼部尚书就是大学士的先声,只要在礼部尚书上高升一级,十有八九,就是大学士。

    周梦臣不得不承认严党下了血本。

    只是如此挽回这个局面,周梦臣也没有什么办法,将袁炜搞下来?这不大可能。最少周梦臣这几年在中枢的影响力一直在下降,毕竟人走茶凉,周梦城常年在外,这些事情能做好才算是怪事。

    如果不能拿下袁炜。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太子这边增加一个人物,也算是平衡。

    其实,按照大明的体制。这种事情压根就不需要周梦臣操心,因为与以往王朝,太子与皇帝有两套班子不一样,在大明太子与皇帝是共用一套班子的。

    可以说,按道理嘉靖用的几位大学士,也应该承担太子的教育问题,最少要给太子上课。

    大明到了

    嘉靖一朝,有太多的特殊情况了。

    嘉靖一朝整体上阁权。虽然在不同的人手中,有所差别的。但是比起大明的其他皇帝,整体上一直是子啊上升的。嘉靖才不愿意让权力如此大的大臣接触太子。

    嘉靖虽然不觉得自己儿子那么蠢货,敢造自己的反,但是对自己的大臣,对自己手下,这些大狐狸,小狐狸,中狐狸,就不知道了。

    于是。就造成了而今的特殊局面,太子的老师居然没有什么权力,轻轻松松被景王给压过去了。

    周梦臣立即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高拱。太子言语之间,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暗示了。周梦臣心中暗道:“太子已经有几分病急乱投医了。这一件事情,我该要不要办?该不该办?怎么办?”

    周梦臣一层层的思考。第一层思考,就是他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既然皇帝不大喜欢掌权的大臣与太子走得太近。周梦臣也不想触嘉靖的霉头。

    只是太子既然求上门了,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太子对周梦臣有感激之情,周梦臣今日如果不给回应的话,将来的关系也就不知道走到那一步了。

    嘉靖虽然一直在养生,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他的寿命总归是有限的。再加上大明的传承制度,太子是皇帝的不二人选。

    周梦臣必须考虑,今日得罪太子的风险。

    嘉靖代表着现在,而太子代表着未来,虽然要把握现在,但也不能不想想未来。

    想来想去,周梦臣觉得不能不管。

    那么怎么管?

    这就到了具体执行层面了。周梦臣心中思来想去,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办法。说实话,高拱的职位与能力,担任任何一部尚书都是可以的,不过资历有些浅薄,但是当侍郎一级别的官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就好像袁炜一般。袁炜担任礼部侍郎这一件事情上,从资历到程序,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问题是他们这种的任官,从来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即便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周梦臣不不确定自己能给高拱弄一个与礼部侍郎相当的官职,这不由的让周梦臣心中烦闷之极。

    “该怎么办?”周梦臣心中暗道:“这还真是一个难题。”

    既然是难题,就先放放。周梦臣在思索之中,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他刚刚回京,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的。

    第二天一大早,周梦臣就去了丰城侯府,看往丰城侯。他回到京

    师才知道,丰城侯的病情陡然加重,已经到了不能理事的地步了。李儒此刻寸步不离的照看丰城侯。

    或许已经到了丰城侯最后一段时光了。

    周梦臣知道之后,心中也很是差矣。

    在他心中,丰城侯的年纪并不是太大,大体六十多岁,又是武人出身,又没有真正打过什么仗,没有受过战场的煎熬。身体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一直缠绵病榻。

    周梦臣想了想,请李云珍让薛九针出面,与他一起前往。其实如果不是李时珍在河南还没有回来。周梦臣就想带上了李时珍了。

    一行人来到丰城侯府,李儒立即出来迎接。

    双方都是比较亲近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客气,几句寒暄过后,谈起了丰城侯的病情。周梦臣说道:“世叔的请、情况如何?”

    “太医说,也就这几日了。”李儒眼睛都红了,似乎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是撕心裂肺一般。

    周梦臣说道:“丰城侯一脉就要你支撑了,别人可以悲伤,但是你却不能悲伤。”

    李儒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他再怎么说,我知道,却也遮掩不了脸上的悲伤。

    周梦臣说道:“我请来一位郎中,让他给看看,也算是进一分心力。”

    李儒已然不报什么希望了,如果别人带来的郎中,李儒根本不会搭理,毕竟李儒为父亲的病,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几乎将太医院的郎中都请过了,而且还请了不少名医,他已经尽力,谁都告诉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只是周梦臣与李儒关系非同一般,且不提多年的交情,单单说是儿女亲家,就要给几分面子。

    周梦臣一行人来到后面,却见房间之中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丰城侯躺在床上,呼吸声音特别大,却不是那么鼾声,却是一种拖着长音,有气无力的感觉,似乎每一声呼吸,就要用尽全部的力量。

    丰城侯眼睛似乎是闭着的,但又似乎闭不上,留出一丝缝隙,而这一丝缝隙下面,眼珠子一动不动,就好像死了一样,一点点精气神都没有。

    更有一种病人身上,无法形容的味道,即便是房间之中点燃熏香也无法遮挡住。

    周梦臣见状,心中不由感叹,人在死亡面前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丰城侯这一辈子,也算是一个英雄人物,虽然而今的京营的战斗力,未必能比得上正德年间的外四家军,但是京营最少不是花架子,已经有了相当的战斗力,单单凭借这一条,就不能说丰城侯是无能之辈。

第九十一章 真相

    而今如此英雄人物,只剩下一具躯壳,实在是令人感叹。

    薛九针也不多说话,而是给丰城侯诊脉,只是这一诊脉,却让他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周梦臣,再次换手诊了一次,然后又看了看周梦臣,请丫鬟褪丰城侯的衣服。

    一点点的检查丰城侯的身体,时不时动一下身体这个部位,又压一压另外一个部位,总之眼神之间越发凝重起来了。

    周梦臣看着丰城侯的身体,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一边觉得伤感,一边觉得奇怪。

    他觉得薛九针很奇怪。为什么频频看向自己。

    好一阵子,薛九针令丫鬟给丰城侯穿好衣服。来到周梦臣与李儒身前,说道:“老爷子身体已经到了一个不可逆的状况,多则七日,少则三日,已经留不住了。只是-----”

    薛九针又看向周梦臣。

    周梦臣见状心中疑虑,问道:“薛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薛老也算是李云珍的老师,从这里算薛九针也算是周梦臣的师兄。

    薛九针听了周梦臣的话,点点头没有说话。

    周梦臣立即明白,事情有些不对,随即看向李儒。

    李儒一愣,随即屏退左右,到了偏厅之中。

    周梦臣说道:“薛师兄,李世子与我是生死之交,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薛九针叹息一声,说道:“虽然这话,我也没有什么证据。毕竟天下所有的病,我也不是都看过,而且这样的症状,即便是解剖也未必能查出来什么,但是我到底是行医这么多年,过手的病人也有几千人了,是生病,还是中毒,我心中还是有感觉的。我不敢确定,但是七八成,丰城侯是中毒,而且是没有见过的慢性毒药。如果是真的,那么下手的人医术高明之极。叹为观止。”

    李儒听了,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瞪大,几乎在一瞬间定格了,手一点点握紧,随即按捺不住的颤抖从手上传递到身体之上,乃是于声音之中,颤颤巍巍的说道:“你说,父亲是中毒!”

    薛九针叹息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周大人在这里,我是万万不会说这话的,我只能说疑似中毒。没有证据,只有感觉。”

    李儒“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说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周梦臣一愣,知道李儒说的是谁?是京师的勋贵们。或者说勋贵之中的某一个人。

    因为很简单,丰城侯身边是

    谁都能靠近的,不要说下毒,还是长期慢性毒药,可以说,要有这个能力的人,除却锦衣卫东厂之外,也就只有京城这些勋贵们了。

    他们这些地头蛇才有这样的能力。而嘉靖皇帝根本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相反他对壮大京营还是很赞同的。

    更不要说,李儒请了这么多郎中,每一个郎中给李儒说明问题,周梦臣想来有两个原因,第一,有些郎中的医术,的确比不上薛九针,他们是没有看出来猫腻,第二,就是他们看出来了,但是与薛九针一样,其实没有把握,就不多说了,唯恐牵扯进豪门恩怨之中,说不定就不能全身而退了。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豪门一般都会养一些郎中,或者与一些名医就特别的关系。就是为了在寻医的时候,能给与一些方便,丰城侯府也不例外。丰城侯府自己供养的名医,却没有说什么,连怀疑都没有怀疑,这里面就有很多问题了。

    有两个可能,一是薛九针的医术太高,这些供养的名医都看不出来。

    这个可能,周梦臣不觉得行得通,虽然周梦臣觉得,李云珍与薛九针两个人,将来定然是大名鼎鼎的名医,但是很多事情都是需要积累的。、

    周梦臣不觉得现在两个人就天下无敌了。能让侯府供应的名医,都不大可能是浪得虚名的。

    第二个可能,就是有人让他们闭嘴了。

    因为勋贵之间的特殊关系,丰城侯家族供养的名医,很可能也与其他勋贵家族交好,名医是如此之稀缺,总不能让人家只给你一家看病,不许给别人看病吧?

    周梦臣觉得第二种才是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

    丰城侯一心一意刷新京营,。其中涉及的金银数以百万两之多,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勋贵一方有着足够的动机。

    只是到底是谁?周梦臣也说不清楚。

    “啪,啪,啪。”李儒用力的给自己嘴巴,都给足了力气,不过几下而已,就已经满脸肿成猪头了。

    周梦臣一把抓住了李儒的手,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我怎么现在才知道啊?”李儒大声的说道。随即眼泪奔流而出。

    周梦臣也能理解李儒的心情。此刻李儒一定在想,如果他早就发现是中毒,不是生病,或许父亲还有救。但是后悔是没有用处的。

    周梦臣说道:“你清醒一点,你这样怎么能让世叔放心啊?”

    李儒张开嘴巴,似乎有无量的

    痛苦出口中喷出来,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无息的覆盖了李儒的脸。李儒虽然将双手盖在脸上,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商人,或者是绝对自己无颜面对天下人。

    周梦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今日的局面大大出乎了周梦臣预料,他完美没有想到,一次简简单单的探病,居然能遇见这么刺激的时候,从而周梦臣也感到了,丰城侯之前承受的压力。

    在推行军事改革之上,最大的阻力不是下面的卫所,而是寄生在卫所上面的勋贵。

    在他们看来,丰城侯大概是一个叛徒而已。

    周梦臣心中也默默感激,感激丰城侯之前为他在大同做事遮风挡雨,只是如今这个能遮风挡雨的已经不在了。很多事情都要自己面对了。

    “世子。”薛九针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要说的,侯爷的状态已经是弥留了,恐怕到走的时候,也不会醒过来了。我有针法,能让老爷子清醒一会儿,只是一会儿就要走了。”

    李儒声音沉闷,带着几分哭腔,说道:“是薛老的针法?”

    薛九针点点头,说道:“小的不才,却有先师几分道行。”

    薛已在的时候,与达官贵人关系不错,常常做这样的事情,用针法提一口气,让老人有遗言可以说。在京师还是有名声的,但是在薛已走后,薛已的弟子们却没有这分手段了。

    毕竟,这样的针法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将人先送到鬼门关了。

    李儒向周梦臣行礼,说道:“多谢周兄。”李儒知道,如果不是周梦臣,薛九针也不会跟他说这些话的。

    周梦臣说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都是应该的。”

    李儒说道:“容我洗把脸。”李儒清洗了一下,但是还事洗不下脸上的巴掌印,他索性就不洗了。只是领着周梦臣与薛九针再次来到了丰城侯身前。

    李儒看着丰城侯,又给他擦了擦脸,说道:“请先生用针吧。”

    薛九针叹息一声,亲手解开丰城侯的衣服,然后将一卷针带打开,抽出一根最长的金针,先消毒之后,一针向膻中穴而去,又细又软的金针,好像得到了什么魔法力量的坚持,就好像没有遇见任何阻碍一样,深深的刺入了丰城侯的身体之中。

    这才是开始。

    随即薛九针一连下了不知道多少针,总之将丰城侯浑身插满之后,才算是停手。过了一阵子,薛九针立即拔针,说道:“好了。”

第九十二章 丰城侯之死

    就在薛九针话音刚落,只听丰城侯鼻尖哼了一声,丰城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丰城侯浑浊的眼睛吗,微微转动,好一阵子才缓缓的有了神光,看到了李儒,也看到了李儒脸上的巴掌印,说道:“我儿,你这是----”

    李儒忍着痛楚,说道:“爹,孩儿不孝,刚刚查明,您老人家不是生病,是中毒。孩儿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还请父亲指点迷津。”

    如果有可能,李儒不想告诉丰城侯,让丰城侯以为自己病死了。或许对丰城侯来说,会好受一点。毕竟勋贵一体,喊了多少年了,即便勋贵自己之间有矛盾,也很少有下死手的,即便是下死手,也大多是通过朝堂斗法才行,而不是下毒。

    只是李儒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丰城侯死后的局面。

    如果丰城侯是病死的,李儒还有信心处理好丰城侯的厚实,但是如果丰城侯是别人毒死的,那么李儒就要想一些问题了,下手的是谁?既然已经结了死仇,会不会斩超除根,对手连下毒这种手段,都已经用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到时候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李儒心中没底,而且他了解自己的父亲,丰城侯一辈子英雄,决计不愿意死得糊里糊涂的。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丰城侯叹息一声,说道:“今日是我的死期吧,我儿,周贤侄,我本以为大家都会愿意为朝廷着想,一家家的家资百万,哪里看得上京营一点点收益,而且京营强大了,我们这些勋贵在朝廷上才能挺着腰杆说话不成。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一片好像,居然换来了这个。”

    “谁给我下得毒,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有一点却很清楚,查老人查开国靖难两拨人,新晋的勋贵是没有这个手段的。不过,有一点你们一定要做下去,那就是京营。”

    “记住了吗?京营。”

    “他们这样对我,就是不想我对京营再次改革下去了。我儿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下去,不仅仅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我家,他们既然连这个手段都用出来的,等将来,他们不介意将丰城侯府连根拔起。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否则就是我这个下场。”

    丰城侯在此之前,一直是想用一个比较平和的办法,来推进京营的改造。不想与其他勋贵真正的站在对立面上,因为丰城侯府是勋贵的一员,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清楚,勋贵们的潜势力有多大。

    而今却落得如此下场,让他彻底的改变离开想法。

    李儒泣涕连连。说道:“是。”

    丰城侯说道:“我儿持笔,我来口述遗折。”

    于是,由丰城侯口述,李儒代笔,周梦臣研磨的遗折就写了出来,上面丰城侯叙述他一辈子的功劳,想让他儿子继承爵位,而且不守孝,直接接任他的位子掌管京营。

    说完这些事情,丰城侯最后一点力气也消失不见了。纵横朝堂一辈子的老臣,而今勋贵之中第一人的丰城侯终于离开了人间。

    周梦臣叹息一声,只能先打发人离开。回家告诉夫人,他今天可能回不去了。

    李儒深受打击,无心管事,周梦臣只能帮他招呼一点,当然了,丰城侯府之中有得是管事的人,只要有人掌总,事情就很容易推动下去。

    一直忙得夜深。

    李儒一身孝衣,跪在棺木之前,愣愣的犹如木雕。周梦臣只能跪在身边,说道:“节哀顺变,你而今是丰城侯府的主心骨,老侯爷的仇,还要你去报的。”

    “报仇,我该怎么报仇?”李儒说道:“今天已经打发人去查了,一共打死十三人,还是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下得毒,用得是什么毒物。仇人是谁,我都不清楚,我该怎么报仇啊?”

    周梦臣说道:“老侯爷不是说了,别人最不愿意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做什么?”

    李儒声音有些发抖,说道:“我能成功吗?”

    周梦臣听出了李儒的心结。

    总体上李儒是一个比较平庸的人,不管是能力,心性,还是别的方面,都是比较平庸的,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不行,让下面人来做。

    而丰城侯更是李儒的偶像与丰碑,孩子崇拜父亲。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却不想练丰城侯都栽在这上面了,李儒岂能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够应付?

    周梦臣说道:“有些事情,从来不在于成功不成功。而是必须去做,你也是上过战场的见过生死的人,就那么怕死吗?”

    李儒梗着脖子说道:“谁说的,我不怕。”

    周梦臣说道:“父仇不公戴天,你说你不怕死。那你在怕什么?”

    李儒一愣,心中暗道:“到底在怕什么?”

    “而且你也绝对不是孤军奋战的。”周梦臣说道:“有

    我,有在大同一些兄弟们,还有你丰城侯家族的人。最后什么样子,只有打过才知道。”

    李儒声音沙哑,似乎是哭得太多了,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的牌位,说道:“我明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此刻周梦臣心情也很复杂。

    对军制的改革,一直在周梦臣的计划之中。只是遇见阻力非常大,丰城侯一直按着周梦臣,不想让周梦臣到参与京营之中来,估计越是觉得周梦臣的计划太激进了一些,丰城侯一直在掌握分寸,不想搞出什么太大的事情。

    想要彼此之间妥协一二。达成一个勋贵内部统一的意见。

    很显然,在这一点上,丰城侯显得太过天真了。

    而今丰城侯死了,京营改革这一件事情,对李儒来说,已经不是国事,而是家事了。更加会义无反顾的支持,再加上李儒一直是周梦臣的部下,也习惯听从周梦臣的命令。

    今后,周梦臣能够通过李儒来控制丰城侯家族,乃至一部分勋贵的实力。

    看上去形势对周梦臣是很好的。但是周梦臣一想到丰城侯去了,内心之中,就有一股伤心涌上心头,毕竟,丰城侯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支持了周梦臣。而今这个长辈也不在了。

    很多时候,周梦臣都要靠自己了。

    周梦臣陪着李儒守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来了。来得第一批人,乃是宫中的太监,追赠丰城侯为河朔郡王,封丰国公,令李儒继承丰国公,掌管京营。

    也就是说,丰城侯遗折之中的东西,皇帝都准了,而且给了丰城侯很大的死后哀荣。本来丰城侯追赠国公,就够了。而国公才能追赠郡王。

    而嘉靖给丰城侯封的丰国公并不是追赠,而是实封的,直接让李儒继承,这也是将李儒在大同的很多战功一并赏赐了。

    从此丰城侯家族,就成为丰国公家族了。丰城侯家族可以说卖出了重要的一步。

    只是如此一来,丰城侯的葬礼就要有很大的变动。一个公爵的葬礼与一个侯爵的葬礼是完全不一样的。切不说,丰城侯府中,为了这里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宣旨太监宣过旨之后,就向周梦臣走了过来,说道:“周大人,您在这里啊?今个陛下就特别传令,要见您了,你快进宫吧。”

    周梦臣心中暗道:“莫不是陛下还是惦记着银行里的钱?”虽然心中这样想,但是他一点也不敢耽搁,交代一声,就已经跟着小太监进宫了。

第九十三章 嘉靖之怒

    此刻嘉靖没有在宫中,而是北海钓鱼。周梦臣来了之后,远远的行礼。嘉靖说道:“你是从丰城侯府直接过来的。”

    周梦臣说道:“是。”

    嘉靖说道:“丰城侯可惜了,朕本来觉得,还能多用几年的。”

    周梦臣心中一动,说道:“臣有下情上秉。”

    嘉靖说道:“说。”

    周梦臣没有说,而是看着嘉靖。嘉靖一愣,随即一挥手,身边的侍卫宫女。都推倒了几十步之外,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唯有黄锦还在一边伺候。

    周梦臣也知道,让黄锦离开也不现实,说道:“丰城侯是别人毒死的。”

    嘉靖握着鱼竿的手一紧,说道:“消息可靠吗?”

    周梦臣将昨日薛九针怎么发现丰城侯是中毒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嘉靖听了。

    嘉靖沉默了一阵子,将手中的鱼竿重重的砸进北海之中,说道:“一时间,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的,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嘉靖出奇的愤怒了。

    这股愤怒之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因为一位老臣被人毒杀。更多是对下毒这一件事情的极端愤怒。与以下毒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搅动政治的不满。

    不要忘记,嘉靖是有过水银中毒的,在他看来,丰城侯的死法,就是陶仲文等人对付他的手段,简直就好像烧了嘉靖的尾巴一般,让一有杀人的冲动。

    嘉靖一股怒气不知道从何而出,立即说道:“黄大伴,将这一件事情告诉陆炳,让他不要一天到晚都盯着宫中,却看看着都是一些什么事情。”

    黄锦立即答应一声,随即找了一个小太监去传令了。

    嘉靖发泄一阵子,说道:“传令下去,将丰城侯葬于永陵之侧。这事情就不要对外宣扬了。”

    周梦臣很清楚,让丰城侯葬于永陵之侧,这是嘉靖对丰城侯以及丰城侯家族的补偿。永陵是嘉靖的陵墓。陪葬帝陵是人臣最高荣誉之一。但是大臣被毒死可不是朝廷的荣耀了。

    这一件事情定然是要查的,但是却不能发张旗鼓的查,只能这样处置了。

    周梦臣说道:“臣代丰城侯谢过陛下。”

    嘉靖说道:“算了,只是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周梦臣心中一动,暗道:“或许,而今是一个机会,一个给高拱解决位置的

    机会。周梦臣到底在嘉靖身边时间长了,对嘉靖的一些心思,了解都很明白。在储位上,周梦臣知道一点,那就是嘉靖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易储,这个时空没有,在历史上也是没有。

    想比较来说,嘉靖虽然对太子也就是裕王有种种不满,觉得裕王不类我。但是他对景王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喜爱,可以说,他一对自己的爱,都投入先太子身上了,庄敬太子一去,嘉靖的心都死了半个,对剩下的儿子,也就没有什么心思了。

    估计在嘉靖看来,裕王并不比景王好多少,而景王也不比裕王好多少,都是一流的蠢货。就好像是聪明人无法评价两个傻子之间谁更傻一点一样。

    嘉靖也看不出来,两个儿子到底是谁高明一点。

    既然如此,嘉靖也未必想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易储了。

    其实太子遇见事情之后,最好的办法是去抱自己老爹大腿。但是太子人在局中,难免患得患失。觉得这上面在父皇哪里失分了。那边一点不如景王了,定然惹父皇不高兴了,又是一个失分项。

    却不知道,嘉靖根本不在意。

    甚至袁炜的礼部侍郎,说不定嘉靖都没有怎么在意。毕竟嘉靖对尚书一级的官员十分关注,但是对尚书以下的人关注到了什么程度,周梦臣就不知道了。

    或许而今嘉靖都没有注意到。

    不是,嘉靖变笨了,而是嘉靖对朝廷关注收缩,殆政越来越厉害了。这样的情况下,能保证对朝廷争斗的控制,已经相当了不起了。细节之处,难免就不大用心了。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陛下,臣有一线消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嘉靖说道:“又有什么消息?”

    周梦臣说道:“陛下,太子想将自己的老师,高拱推上台。当然九卿之一,或者说某部侍郎?”

    嘉靖一听事关太子,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黄锦,黄锦虽然脸上保持不变,但是嘉靖看出黄锦身上一些不正常的地方,心中顿时明白了,周梦臣说得是真的,而且黄锦应该有意隐瞒了什么。

    嘉靖说道:“为什么?太子这是等不及了。”

    周梦臣说道:“陛下,不是太子等不及了,而是有些人等不及了,景王的师傅,担任礼部侍郎一事,陛下真不知道吗?”、

    嘉靖微微一愣,说道:“大伴,可有此事?”

    黄锦说道:“是有此事。”

    嘉靖问道:“那么为什么不报上来?”

    黄锦期期艾艾的说道;“陛下,老奴知罪。”

    嘉靖是明知故问,这一点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嘉靖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什么怎么回事?无非是下面人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得罪景王。所以都按下不表,以为什么也不说,就天下太平了。

    一时间,嘉靖有些伤怀,心中暗道:“到底老了。”

    如果他还春秋正盛,下面的人怎么敢这么做?无非,他虽然看上身体很好,但是到底年纪大了,年纪就好像是一个的估值底价,年纪越大,纵然你是皇帝,人家也要给你打个八折的。

    嘉靖一时间看周梦臣也顺眼多了,毕竟,这年头敢给他说真话的人不多了。

    嘉靖说道:“你觉得这一件事情,该怎么办?”、

    周梦臣立即说道:“圣明无过陛下,此等大事,岂是臣能够插嘴的。”

    嘉靖说道:“滑头。”他微微一顿说道:“恐怕你不是听说,这一件事情是太子想让你办的吧。”

    周梦臣一听,脸上微微有一点点变化,顿时将自己的底细露给了嘉靖,让周梦臣不由感叹,暗道:“陛下一直是火眼金睛。”他思忖片刻,说道:“陛下,臣并不是从太子哪里得到的消息,而是太子妃,贱内与太子妃交好,太子妃就告诉贱内,太子知道袁炜担任礼部侍郎之后,就一直惶恐不安,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臣以为太子乃是陛下乃是父子,之所有有这样的局面,是太子有些地方想差了。臣身为臣子,当沟通两宫,让陛下知太子之心。父子得以和睦,兄弟得以两全。”

    嘉靖听了,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有你这见识就好了,孩子们都长大了,我这么当父亲的就不好过了。朕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周卿就不给朕出个主意吗?”

    周梦臣听了,后背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嘉靖是什么样的人,周梦臣岂能不知道方面,在别的方面不敢说,在政治平衡上,嘉靖是那一种没有办法的人吗?根本不可能。

    只要脑袋一转,就不知道多少个办法。

    周梦臣可不敢参与进去,可以说只有傻瓜才会参与夺嫡之争,今日周梦臣要说出来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严世蕃这个傻瓜参与景王夺嫡之事,这一件事情嘉靖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岂能不查个清清楚楚的,到时候,嘉靖查出来严世蕃的所作所为,严世蕃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了,即便一时间弄不了,也逃不过将来秋后算账了。

    而周梦臣可没有犯傻,才不想这个时候参与进去。这是在找死。

第九十四章 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事

    周梦臣立即说道:“臣无能,让陛下失望了。”

    嘉靖说道:“我不管是太子找你的,还是太子妃找你的。这一件事情,我来安排。对太子那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心中清楚。”

    周梦臣心中微微一松,虽然这样一来,自己的地位有些尴尬了。乃是嘉靖放在太子那边的传话筒,同时也是嘉靖默许投入太子一方的人,表明上是太子的人,但实际上是嘉靖的人。

    周梦臣虽然觉得对不起太子。毕竟太子与嘉靖最大的区别,其实并不是智力上的,而是性格上的。太子在很多地方上没有办法与嘉靖比,但的确是一个厚道人。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好,而且对自己有恩的人也很好。

    同样的一件事情,周梦臣清楚了宫中水银中毒的隐患。而今的嘉靖,几乎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的。堪称救驾之功。那是因为在嘉靖看来,他是皇帝,下面的是臣子,臣子救驾是应该的。不救驾才是问题。但是太子却心存感激,一直以来对周梦臣另眼相看。

    只是,周梦臣很清楚一件事情,在父子之间做双面间谍。如果结果是好的,那就是沟通父子之间的矛盾了。如果结果不好,那就时候构陷太子。

    不过,周梦臣觉得,结果应该是前者。而今嘉靖最担心的恐怕不是谁当太子,而是担心他的儿子一个也站不住。到时候帝系传承到其他藩王那里。真要是如此,嘉靖恐怕死了,都不能闭上双眼,原因无他。看看他当年对弘治正德一系做的事情,他就不怕别人来个有样学样吗?

    倒不是嘉靖有没有杀子的狠心,而是嘉靖的儿子太少了,成年的也就两个。连孙子都没有。

    而且周梦臣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太子虽然厚道,但是糊弄太子,简直是太容易了,而糊弄嘉靖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嘉靖本来叫周梦臣入宫不是说这些事情的。只是临时遇见了而已。此刻将这两件事情说完了之后,说道:“方钝已经在宫中,你现在过去,就与方钝商议出一个关于银行与铁路的章程出来。报给朕听。朕还有事与你们商量。我不信你没有腹稿,速去速回。”

    周梦臣立即答应一声,心中顿时涌满了想法了。嘉靖对周梦臣还是算是了解的。周梦臣谈不上走一步看三步,但是特别喜欢将很多事情归纳为章程,很多章程都是蓄谋

    已久的。

    周梦臣此刻也是如此。

    王廷相对于变法有一个想法,不要大张旗鼓,但是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而今周梦臣似乎就走着这个路子。

    周梦臣太明白,银行与铁路管理正常的制定,对大明来说是多么重要。毕竟在中国这个国家,大部分事情,都必须朝廷背书。即便户部制定的政策,是最差劲的管理方式,甚至名存实亡。但只要这两件事情,在朝廷这里挂了名字,下面就好办许多了。

    不过,周梦臣还是想制定一个符合大明实际的,银行法与铁路法,或者说银行章程,与铁路章程。

    周梦臣满心思再想如何与方钝谈的时候。

    嘉靖在周梦臣叹息一声,说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朕老了,不中用了。”

    黄锦立即说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嘉靖冷笑一声,说道:“哦。为什么这一件事情,朕是从周梦臣这个听到的,而不是黄大伴-----”

    黄锦一听,心中暗道:“来了。”他在周梦臣告诉嘉靖的时候太子与景王暗斗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以嘉靖之聪明,岂能不知道其中有人做了手脚。立即跪倒在地,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嘉靖说道:“你知道,从朕登基第一日开始,就知道,那些敢在朕面前说该死的人,都在赌朕不敢杀他。黄大伴,你也是这样吗?”

    黄锦此刻浑身冷汗之流,直接嘉靖的目光能洞测肺腑之中。的确,黄锦内心深处未必没有这种侥幸心思,宫中太监这么多,为什么他黄锦能够长盛不衰,不就是因为是安陆旧臣。是嘉靖潜邸故旧。嘉靖信得过。

    黄锦知道嘉靖多疑的性格,想要他相信一个人,是很难很难的。与其相信新人,还不如相信旧人。嘉靖并不是天真的觉得,旧臣就不会背叛他了。而是养着这么多年了。而是这些旧臣一切荣辱都系于嘉靖一身。根底已经定下了。背叛对他们来说收益太小,风险太大。

    黄锦知道杀自己容易,但是找一个能代替自己的人总管宫中,却难了。不像是大学士们,还有很多备选,自从出来那一次宫变。嘉靖差一点被杀死,嘉靖不仅仅对宫女不相信,对太监又何曾相信了?

    这就是为什么,嘉靖即便深居内宫,本来应该用太监来管理天下,但最后对太监的限制,却是终明一朝数一数二的严格。

    只是嘉靖说了这一句话,黄锦顿时不知道,嘉靖是真要杀他,还是在吓唬他。

    黄锦说道:“奴婢,只是担心皇爷伤心,并不是有意隐瞒的。而且皇爷是奴婢的主子,两位小爷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请皇爷恕罪。”

    嘉靖叹息一声,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一种失控的感觉,在嘉靖心头越发明显。

    是的,对朝廷失控,严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打乱嘉靖的安排。对军事的失控,周梦臣平定土默特部,固然是一件大功劳,甚至在青史之上,都为他大涨颜色,但是毕竟是不是他主动推动的。再有而今,身边的人也有了别样的心思。嘉靖哪里不知道,黄锦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嘉靖从来知道,人各有私心。世界上大公无私的人是不存在的。严嵩有私心,严世蕃有私心,徐阶有私心,周梦臣有私心,朝廷上的所有人都有私心,身边的黄锦与陆炳也有私心,看似忠于国家的丰城侯也有私心的。

    但是在此之前,他一直有把握,掌控所有人的心思,不怕有私心。只要此心为他所用就可以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而今才知道,皇帝也做不了快意事。

    这些超出自己掌控的人,嘉靖难道不想换一些听话的。总就是不能的。因为换了黄锦,上来的太监,嘉靖不熟悉。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私心了吗?严嵩固然有不好的地方,严世蕃也是可恶至极,但是严党下台,徐党就好了。

    周梦臣先斩后奏,何曾将朝廷放在眼里,但是真能杀了周梦臣,天下能办事的大臣,有几个胜过周梦臣的。

    除非,嘉靖愿意重新如刚刚登基那会儿,乾纲独断。否则就不能破罐子破摔,甚至他即便是要乾纲独断,为了大局着想,也不能将这些人一古脑换掉。

    只是休息了小二十年,又是修道,而今又是推敲《天演论》。嘉靖早就习惯了这种轻松松散惬意的生活了,让他重新振作起来,谈何容易,嘉靖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到当初那个时候的劲头了。

    人休息的时间长了,真得会废的。

    嘉靖长期倦政的情况下,他对朝政的掌握,一定会变弱的。毕竟权力厌恶真空,而且权力更是贪得无厌。嘉靖让出一点,就会被其他人分食殆尽,步步紧逼。这才是嘉靖而今感到失控的根本。

第九十五章 银行铁路章程

    嘉靖沉默好久,说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义,很多事情我都不放心交给外人来做。我将来万年吉壤,也要你要守着才放心。今日就不饶你一回。不过,太子与景王那边的事情,要事无巨细全部报上来。如果再有今日之事,就休怪我不顾主仆情义了。”

    黄锦这才松了一口气,磕头连连,说道:“奴婢谢陛下恩典,请陛下放心,再也不会出现今日之事了。”

    “那今日之事,你觉得该怎么办?”嘉靖说道。

    黄锦此刻不敢推辞,他与周梦臣是不一样的。周梦臣毕竟是大臣,又有军功伴身,在嘉靖面前,是有拒绝的权力的,但是太监却不一样,太监在皇帝面前是没有说“不”的权力。更不要说。黄锦刚刚还犯了这么大的事情。

    更不敢再触嘉靖的霉头。

    黄锦立即说道:“要不,奴婢给严阁老打个招呼,让袁炜罢官。”

    嘉靖听了,沉吟片刻,说道:“算了,太子那边,也有高拱,张居正,算是成器的。张居正有他的老师管,朕就不管了。你想办法悄无声息的给高拱弄这个职位。与袁炜相当就行了,有人打听,就说周梦臣走了你的门路。”

    嘉靖对两个儿子都不满意。

    对太子不满意,太子有正统加身,对景王居然没有任何手段,简直是没有魄力之极。在嘉靖看来,太子完全可以召见严嵩,狠狠地训斥一番。因为不管严嵩多高的地位,太子依然是君,严嵩是臣。

    严嵩绝对不会跟太子当面顶撞的。

    或许严党会有其他报复,但是太子金身加持,难道怕了严嵩?

    真要是太子有心,将严嵩拉下马。嘉靖甚至乐见其成。当然了,严嵩倒台之后,太子也是要打板子的。毕竟太子只是太子,现在还轮不到他做主。只是太子毕竟是太子,严世蕃那个混蛋,既然敢动太子,也应该付出代价。

    只是太子做了什么?拐弯抹角想将高拱推出去,与袁炜打擂台。根本没有意思太子名分,国之副君,是他最大的政治资本。而仅仅将太子的帽子,当成一个王冠,抱在怀里,生怕别人去抢,却不知道这本身是一柄,天下无双的宝剑。真用好了,嘉靖也没有什么办法。

    而景王这边,嘉靖也不满意。

    景王如果能将严嵩拉上车,嘉靖还高看一眼,而今做得什么,与严世蕃混在一起。根本就是臭棋,

    严世蕃的政治生命系于严嵩,而严嵩而今在内阁正批准奏疏就打起瞌睡的状态。能有几年啊?他是觉得他老子会死在严嵩前面吗?

    严嵩尚且如此,严世蕃更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到时候严世蕃真到了生死绝境,岂能不将他拉出来当背锅的。对大事没有助力,却陷入被严世蕃政治绑架地风险之中。

    十足蠢货。

    本来吧,窥视太子之位,就是景王不该有的心思,好吧,嘉靖可以原谅你的野心,但是不能原谅景王如此愚蠢的操作。

    只是嘉靖两个都看不上,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将来大位总是要传下去的。本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黄锦说的,将袁炜给按下去。让两边都安分几年。但是嘉靖到底还是秉承锻炼两个儿子的意思,既然你们想下场,那就下场吧。

    这个时候多吃一点亏,多积累一点经验。将来也好当皇帝。

    嘉靖还是有些偏向太子。这个安排更多是给太子安排的磨刀石。当然了,如果太子天不假年。景王继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此一来,从今日之后,朝廷政局就越发复杂了。

    当然了,嘉靖不会在乎这些的。

    黄锦自然不敢反驳嘉靖的意思,他立即去安排了。

    黄锦作为宫中大太监,权力其实很大的。但是黄锦自觉收敛,很多事情都不插手,但是真要插手的时候,决定一个尚书还有一些吃力,但是给高拱安排一个与袁炜职位相当的官职,却是很容易的。

    嘉靖之后的安排,周梦臣并不知道。他此刻正与方钝在偏殿之中讨论银行与铁路章程。

    方钝让周梦臣详细介绍了一些银行与铁路,周梦臣一边介绍一边接受方钝的提问。

    好一阵子才说得差不多了。方钝忍不住用手揉着太阳穴,用湖广土话说道:“老嘞,而听你说这么多新东西,时间一长就有一些头晕。”

    周梦臣说道:“那么我们休息一会吧。”

    方钝说道:“休息不得咧,你直接将你拟定的银行与铁路章程,写下来。让我看看,没有犯忌讳的地方,就过了。”

    周梦臣听了,说道:“这不大好吧-----”

    周梦臣觉得这两项章程太过重要了,影响巨大,在历史上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是庄重非常,准备用铁一样的事实与语言来说服方钝。那知道方钝是这个反应。

    方钝说道:“飞熊啊。你还是年轻,

    有些地方你体会不深。陛下为什么要我们在宫里谈,是户部没有地方吗?还是我在户部没有时间谈这个?”

    周梦臣一愣,如果按他的计划表,明日就要去拜访方钝了。他回京之后,既然徐阶约了他。他不管怎么也要走一趟的,丰城侯的丧事,他也是要出席的,如果没有丰城侯这一件意外的时候,他估计在明日,就要与方钝谈这个,即便有了丰城侯这一件事情,他也不过是拖上几日,再谈不迟。

    而且这个时代的工作效率就是这样,一件事情不要说拖几日,就是拖上一个月,也是很正常的。哪里有那么争分夺秒啊?

    完全谈不上耽搁。

    而今在宫里谈事情,周梦臣其实也觉得不对劲,但是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

    方钝说道:“陛下在等着,按你之前的谈法,今天能谈完吗?难不成还想在宫中过夜,老夫可没有这般圣眷。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的,尽快制定出来,他马上要看的。我虽然不知道陛下想什么,但是这章程定然是越快越好了。”

    周梦臣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儿戏了吧。”

    方钝叹息一声,说道:“也算不是上,其实你即便讲了什么银行与铁路,我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其实我不是今天才开始研究,你在陕西搞出这么一出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这东西是什么玩意,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地方不明白。也谈不上有什么意见,如果是别人,今日就是在宫中过夜,也要将事情谈得明明白白的,但是你不一样,今后这户部说不定,就是你来掌管了。我对你,再放心不过了。以你的意思写出章程,我来把把关,看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或许明显不能的地方。就行了。”

    周梦臣心中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失落。如此这两项章程的制定权力,已经在周梦臣手中。周梦臣可以秉承自己的心意,随意书写。只是周梦臣却感到很失落,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项事务在朝廷的地位。

    那就是没有地位。

    想起后世的铁老大何等威风,想起央行是何等霸气,连财政部都不给面子。而今却被视为犄角旮旯的东西。可以随便应付的东西。

    周梦臣心中暗道:“你们会后悔的。”口中却说道:“既然方叔这样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是周梦臣很快写出章程,然后给方钝看来,方钝也没有就内容进行修改,最多是在表达形式上,或者执行上做出一点修改,这事情就办成了。

第九十六章 印花税

    即便如此,一个上午也过去了。

    等中午之后,他们再次见到了嘉靖。

    嘉靖午睡过后,打了一趟拳法,而今精神真好,见周梦臣呈上两叠章程,好几页纸。嘉靖顿时不想看了,对周梦臣说道:“拣重要的说。”

    嘉靖在宫中散步,周梦臣与方钝在后面跟随着。

    周梦臣答应一声,说道:“银行章程,最重要的时候准入门槛,管理章程,如何收税,等等。”

    “首先,在户部之中设银行司,掌管银行国债一事,臣以为当新设一户部侍郎掌管,只是方尚书认为,凡是刚刚开始,就不要弄得那么大,以一户部主事掌管就行了。”

    “想要办银行,必须到京师户部报备,报备掌管人,以及所有的股东。然后银行司办理执照。没有执照私下运行的,一律查没入官。其次,就是必须购买一百万两的无息国债。只有在破产或者面对挤兑的时候,才能取出。”

    周梦臣一开始就没有降低银行门槛的意思。不管是户部办理银行执照。还是缴纳一百万两的保证金。

    本来周梦臣想要的是保证金。但是方钝告诉他,他不可能容忍有一百万两银子放在户部账上,而他不能用。倒不是方钝有超强的掌控欲,而是大明朝廷太穷了。根本不可能不动这一百万两的。所以保证金就变成了国债了。

    周梦臣本来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北洋,民国,乃至新中国的某些时期,承销国债这事情,将银行搞得欲仙欲死。周梦臣就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

    毕竟,周梦臣只准备让大明有七八家银行。每家的资本最少在千万级别。之所以如此,就是为减少政府的工作量。

    周梦臣可知道,大明户部那些官员与吏员,如果不挺高门槛,让银行家数超过一百家以上,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毕竟一个司最多几十个上百个人。对接七八家银行的业务还行,如果对接一百多家,让他们忙死,也做不出效果来。

    “其三,就是对银行征收赋税,我个人觉得分为两种,一种是印花税,凡是银行出局的所有票据,必须在朝廷备案。有朝廷的印章,才能算数,如果没有,那么一旦有了纠纷,到了官府,官府不承认票据的有效性。这一个税,每一分合同,或者支票,收取千分之一。”

    嘉靖根本没有在乎,他不觉得千分之一,能弄出多少钱来

    周梦臣却是知道,这如果真能办好了,是一个非常大的税种。在周梦臣的规划之中,很长一段时间,百姓是接触不到银行业务的。能接触到银行业务的,都是大户人家,一次银行业务,少说要几百两银子,否则根本不值当银行跑一趟。

    就拿一百两银子来说,一次印花税也要一钱银子。

    而一个千万级别的银行,业务到底有多少,周梦臣并不知道。但是他大概知道,黄河银行在赈灾贷款上花了大概三百万两上下,这就是单单这一笔,朝廷就能到手三万两了。

    而且周梦臣怎么都觉得,一家银行业务再查一年也要将自己的本金贷出去一次的。如果这都办不到,岂不是要赔钱了。

    这就给了一个底数,一家千万资本的银行,最少每年也要交十万两。而且周梦臣觉得,如果大明向工业社会转型顺利的话,单单这一项赋税,就有超过农业税的潜力。

    一年两千多万石的粮食,看起来不少。但是折合银子,因为粮价不同,大部分时候也不过一千多万两。而大明整体货币存量,在一两亿两之多,这都是实物货币,也就是银子,加铜钱,加黄金的总和。其实到底有多少,周梦臣也没有估计,因为这是估计不出来的,大明是没有那么统计能力,统计出来大明市场上流通的货币总量。

    周梦臣只是一个估算,误差到底有多少,真有天知道了。

    因为银行支票,等金融工具,将原本的资金放大化了,也就是加了杠杆,也就是银行乘数效应。只是时代不同,这个杠杆也不可能太高。

    如此一来,考虑资金流转速度,以及其他效益。周梦臣觉得,到时候这一项赋税,一年上千万两,也点问题都没有。

    当然了,问题是,怎么将赋税收上来。

    周梦臣想的是理想化的局面,而现实要太多的问题了。比如,这个税那个部门来收,总不能让人家做一次生意来北京一次的,下面要设银行国债司占点?如果要的话,设立多少,是省里有,还是府里有?如此一来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养这些人也是要钱的。

    还有其他一些不好处置的地方。

    不过,周梦臣又不是户部尚书,他管这些做什么?他先敲定章程,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将来在慢慢推行就行了,

    只是周梦臣这分激动,仅仅是他自己激动而已。嘉靖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并不觉得千分之一的税,有什么好收的。

    周梦臣只是接着说道:“再有就是银行的商税,臣以为当以十税一收取。”

    嘉靖听了,微微皱眉,一挥手说道:“无所谓。”

    周梦臣这才松了一口气。本来大部分商税都是三十税一的,但是周梦臣对提高银行的赋税,伤了很多脑筋,一方面固然是祖制问题。另外一方面,周梦臣对金融很陌生,不知道对银行增税对整体经济是好还是不好。但是周梦臣回头一想,只要不将银行当作一个已有的非常完善的事务,而当成一个新兴的事务来看,不求十全十美,只求能向前推进,周梦臣内心之中,就觉得好多了。

    周梦臣说道:“接下来,臣讲一下,国家对银行具体的管理与指导,银行国债司所肩负起监督银行的责任,已经银行的经营范围------”

    嘉靖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这些卿等既然已经商议好了,就无须报给朕听了。只是这银行国债司关系重大。两位可有人选推荐?”

    周梦臣心中自然想过很多人选,最后他只能推荐一个人,他说道:“陛下,臣有一人推荐。”

    嘉靖说道:“何人?”

    周梦臣说道:“翰林编修张四维。”

    嘉靖说道:“此人是何人?”

    周梦臣说道:“张四维乃蒲州人,蒲州张允龄之子。嘉靖三十二年进士,后选入庶吉士,而今已经三年,应该要散馆了。”

    嘉靖一愣,说道:“以子管父,周卿就不怕他们私相授受?损公肥私?”

    周梦臣说道:“臣这样做原因有二,蒲州张家三代富商,家中富贵,堪比公侯,多一些钱,少一些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思,张家想要的是改换门庭成为官宦人家。所以对张四维寄以厚望。宁可损自己家生意,也要支撑张四维。”

    “他们决计不会伤害张四维的仕途。”

    “此其一也。”

    “其二,说实话,银行到底该怎么办?其中账目该怎么查?局势时候该怎么办,税该怎么收最合适。臣也是一团雾水,唯有局内人最清楚,而张四维就是局内人之中,朝廷的人。”

    其实,这才是主要原因。

    如果有可能,周梦臣也不愿意用张四维。倒不是对张四维有什么意见,而是单纯的回避与平衡。回避自然是回避张四维与张家的关系,平衡。自然是不能让晋商在银行这一件事情上,既有先发优势,又掌控银行国债司,岂不是既当选手,又做裁判。

第九十七章 皇家银行

    是的。周梦臣刚刚说得也对。张家宁可为张四维的仕途付出一些经济上的利益,如果砸钱能让张四维步步高升,那么张家早就砸了。

    不,周梦臣有时候也不知道张家砸了没有?毕竟张四维科举排名靠后,却当上庶吉士,要知道庶吉士考试甚至比科举都严格。到底是张四维超长发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周梦臣也不知道。

    所以,张四维主张银行国债司,定然有晋商大力支持,晋商甚至会主动完税。不会在税务上有什么问题。

    但是,周梦臣太清楚一点,掌握经济政策的大权的官僚,想要搞钱,根本不需要从他们经手的钱中去捞,只需在经济政策上进行一些调整就行了。

    周梦臣不相信张四维悟不到。

    毕竟张四维一度成为张居正的副手。在张居正死后,还能担任首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蠢货。

    在古代越久,周梦臣越发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他没有在后世吃了十几年的学校饭,自认为还是努力学习了一段时间,没有现代教育给他的赋能。让他真要与古代人杰比,实在是差太多了。

    但是周梦臣权衡利弊之后,终于选了张四维。

    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第一个方面,给杨博吃定心丸。

    杨博而今已经开始准备丁忧了,周梦臣估计,杨博的丁忧奏疏还在走程序。在这个时候,周梦臣需要给晋商一些表示,以保证双方的合作能够继续下去,毕竟晋商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周梦臣钱袋子。

    对于晋商要一些示好,至于其他问题,等将来再说不迟。

    第二个方面,就是张四维的能力,银行国债司的建立,是一个很有难度的事情,周梦臣自信自己能够做好。但是就好像之前说的一样,周梦臣不可能自己做了全部的事情。而张四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周梦臣提供方案,让张四维去执行。又有晋商的配合,是最妥当的办法。

    毕竟不管将来有多少隐患,周梦臣首先要考虑的是,让这一件事情办成,办成之后,即便有些隐患也是要办法补救的,但是如果这一件事情没有办成,之前设想的再完美,也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

    嘉靖倒是没有想过,周梦臣想过这么多。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张四维的名字。毕竟之前什么进士啊,庶吉士啊。听起来很多,但是进士三年三百多个,庶吉士三年三十多个

    ,积累下来也是相当可观的,如果嘉靖早年,或许还想想看看庶吉士之中,有没有人才。但是而今,嘉靖早就没有兴趣了。

    嘉靖若有所思的想道:“如此说来,张四维倒也合适。”

    周梦臣说道:“圣明无过陛下。”有嘉靖这一卷话,张四维的升官路线就与历史上不一样了,历史上张四维其实也是翰林上熬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成长起来的。而今他三年庶吉士一散馆,就转到了户部担任银行国债司的主事,将来会走向那个方向,就不知道了。

    不过,而今的张四维也算是周梦臣线上的人了。

    周梦臣见嘉靖不说话,知道嘉靖对银行具体章程似乎不太在乎,于是他将话题转到了铁路上,说道:“臣以为铁路。水运,驿传这些都应该合并在一起,在工部下面再设一司,名为交通司.主要掌管,官道,水运,铁路的规划,在铁路修建上,可以分为主线与支线,主线必须朝廷修建,最多可以租给商人运行,但是支线却可以让商人修建,并且自己管理。铁路的收费-----”

    “好了。”嘉靖说道:“你觉得这一件事情交给谁掌管比较好?”

    周梦臣说道:“潘季驯。”

    嘉靖说道:“那就是他了。”语气之中,浓浓的敷衍味道,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得出来。嘉靖对铁路不感兴趣。他知道铁路重要,但是在他心中,铁路并没有钱重要。

    周梦臣面对这个局面,也是无奈,其实交通司的建立,已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调整了,因为驿传这一块,是在兵部的,也就是兵部分出一些职能到了工部手中,如此一来工部的实力就要大增了。

    安排潘季驯也是周梦臣能选中的,又是自己夹带里面的人。

    潘季驯的能力没有的说,他能建立西山运河,就可以看出来潘季驯不仅仅能力出众。而且并反对新技术的普及,甚至潘季驯有一种技术流的感觉。他本身在工部就任过职。又到运河上任职,转了一圈回来,执掌一个重要的部门,也算是升迁了。

    周梦臣已经想过很多话,用来解释潘季驯的才华与能力。奈何嘉靖连问都没有问。

    嘉靖说道:“我今日其实想问一件事情,而今西北都有一座银行了,北京想来也是需要银行的。皇家有些钱财,放在库房之中,也不是办法。我想办一座银行,却不知道从何着手,还请周卿指点一二。”

    周梦臣微微一愣,他瞬间想

    通了一切问题。

    为什么嘉靖这么着急要银行章程,而不在乎银行章程具体内容是什么?

    无他,嘉靖想从银行这个产业之中捞钱,但是他到底是皇帝。不能乱来,之前黄河银行可以说是特例。嘉靖的银行也可以是特例,但是将来就不大好办了,不利于维护朝廷权威,所以,他干脆,让下面人加点急,将银行章程给搞出来。

    他自然不在乎这银行章程之中有什么,不管有什么,还能管到嘉靖头上吗?

    至于铁路章程,根本就是顺带的。

    嘉靖一心一意,其实只想搞钱。而不是为朝廷理财。

    可以说,北京作为大明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大明北方的经济中心。不说放贷什么的。单单南北货款异地存取,就是大有可为之。单单凭借北京的地理优势与政治优势。搞出一个大银行并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嘉靖这个要求,周梦臣却不好拒绝。周梦臣思来想去,说道:“陛下,想办银行自然没有不行的。只是此事如果由陛下抛头露面的话,实在是有伤国体,外人知道了,也伤害陛下清誉。”

    这年头虽然对经商有了极大宽容,甚至一些士大夫也不会讳言经商,但是皇帝毕竟不是一般人。皇帝经商失分太多了。万历皇帝仅仅因为矿税一事,就搞得天下鼎沸。文官对自己极大宽容,对皇帝却要有严格的道德要求,却是非常讽刺的。

    嘉靖点点头,说道:“这一件事情,我也想好了。朕自然不会出面。让宫中的人出面即可。”

    周梦臣一听,心中暗道:“大事不妙啊。”

    太监们都是什么货色。周梦臣不知道吗?都是黑眼睛见不得白银子,骨子就有一股贪婪的味道,好像银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一样。只能多不能少,但是完金融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是克制贪婪之心。

    且不说太监们没有什么学识,根本玩不转这一套,即便有人能玩转这一套体系,在宫中的氛围的影响之下,也是既贪婪不要命,又觉得老子是宫里的人,除却皇帝谁也不在乎的无法无天的劲。

    让他管理银行,简直是一场灾难的开始。因为以周梦臣的观察,北京最多的贷款项目是什么?不是别的,就是官贷。也就是新任官员当官之后,无人赴任,先借了高利贷,然后上任捞钱,还给高利贷主。

    这样的贷款可以搞吗?当然不可以,但是在太监手中,却是未必不可以。

第九十八章 天子爱家私

    “陛下,此事关系重大,千头万绪。很多事情都没有定下来。黄河银行而今也是一个特例。将来未必没有反复,臣认为陛下还是再等等吧。”周梦臣说道:“总要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好让陛下下场。毕竟内库的钱来得也不容易。”

    嘉靖一听就明白,虽然周梦臣每一个字说太监们,但是其实这种情绪是对太监们去的。

    嘉靖心中不由一叹,他其实也知道。虽然有很多人为大明太监洗白,但是事实上,太监们从来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团体,或许有少数太监,基因突变一般得很有能力,但那是非常少数的。

    就好像鹿鼎记中韦小宝判断谁有能力的时候,用了一个朴素的办法,谁不拍马屁,大抵是有能力的。

    嘉靖也有一个同样的感悟,那就是越有能力,越好用的臣子,大体是不好控制的。越好控制的臣子,大体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能力也有不足。

    这也是一个事实。

    但凡有能力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自己的脾气。自己的想法。高级人才都不是牵线木偶。这也是为什么嘉靖一直用严嵩的原因,他不知道严嵩的能力其实不大行吗?

    在嘉靖看来,严嵩最大的竞争力就在于,他虽然能力不大行,但是也在水准之上。决计不是那种一无是处的大臣。但是严嵩百分百恭顺,让嘉靖很满意,满足嘉靖坐后宫,用最少的力气,掌握天下大事。

    太监们也是一样的。真要有能力的太监,那也是有地位的。比如郑和太监。即便仁宗宣宗,对郑和也是比较客气的。很多时候,更多是将郑和当成大臣来看,而不是太监。

    这也是对郑和能力与影响力的尊重。

    而今嘉靖看来,满宫的太监,也就三五个能用。真要放出去管钱,他还不大放心的。

    嘉靖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也对,这样吧,这个张四维不是有能力吗。就让张四维负责组建银行。”

    周梦臣说道:“那银行国债司?”

    嘉靖说道:“一并兼着吧,反正刚刚开始应该没有什么事情,等将来事多了,再让张四维去掉兼职就行了,对了,你传话给丰国公,让他挑选成器的勋贵子弟,跟着张四维办事,好好学学。”

    周梦臣知道,嘉靖不选择太监作为银行主管群体之后,就决定从勋贵之中选人手,毕竟勋贵们再不成器,但也是与国同休的。在对嘉靖的忠诚上,不会

    出什么问题。

    让丰国公,也就是李儒选人。其实也是对丰城侯之死一些补偿。同样透露一个现实,那就是对丰城侯之死,嘉靖更希望冷处理。

    嘉靖虽然愤怒于如此卑劣的手段谋害国家大臣。但是嘉靖更不想将这一件事情闹开,弄得沸沸扬扬,大失颜面,毕竟勋贵的体面,有时候也是大明皇室的体面。自然需要李儒闭嘴了。

    周梦臣心中暗道:“张四维今后,要简在帝心了。”

    如果之前,周梦臣对这一件事情的感觉还不清晰的话,但是此刻却很清晰了。无他,而今能管理银行事务的专业人才,并不多,即便是黄河银行那边还有很多缺口。张四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就要掌管这一家银行了。

    如果做好,能给嘉靖带来源源不断的钱财。嘉靖岂能不重视。

    或许,嘉靖信一任宠臣,就要出炉了。

    皇帝就是这样,有一代一代的宠臣。而周梦臣如果不是从宠臣的角色中跳了出来,成为重臣之中的一员,从嘉靖二十三到现在,十几年的事情,也到了色衰而爱迟的地步了。

    嘉靖说到这个地步了,周梦臣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自然是没有了。

    周梦臣与方钝对视一眼,就答应下来了。

    随即嘉靖说道:“你下去之后,去见一下张四维,然后让他来见朕。”

    关乎朝廷的重要官员,嘉靖不大在乎。但是关于嘉靖自己的私房钱。嘉靖却是在乎的。之所以让周梦臣先见见张四维,是不想张四维一问三不知。让他清楚情况之后,才能在召见的时候,将事情说明白。

    如此,周梦臣与方钝就退了下来。

    走在宫中,方钝叹息一声说道:“九重无公事,天子爱家私。”

    周梦臣听了,立即说道:“大人慎言,这是在宫中。”

    方钝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了。”只是如此一来,方钝再也没有说话的欲望了。

    嘉靖对方钝的使用,就看得出来,嘉靖没有犯糊涂,最少在财政这个专业领域之中,选了一个专业人才,方钝一辈子混户部,或许不能开源,但是节流这一件事情做得非常出色。

    方钝其实也秉承一种报效君王的心态在做事。但是今日嘉靖做得事情太让人失望了。

    朝廷有多大的财政缺口,以至于赈灾款都不够用了。各地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再向户部伸手要钱的。方钝毕竟只是一个人才,一个合格的户部尚

    书,又不是神仙,从什么地方点石成金啊?

    结果宫中有钱,这也罢了。毕竟嘉靖宫中一直有钱,方钝是知道的。

    甚至方钝对这一件事情,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觉得,虽然朝廷财政局面这么困难,但是这并不是最困难的局面,所以内库之中有一定的积蓄,作为大明朝廷的压舱石,是对的。

    所以,方钝在很多事情上,即便缺钱,也不轻易向嘉靖开口,甚至即便开口,也尽可能压缩数量。

    方钝这样做,是他下意思将宫中的钱,也在自己的统筹范围之内的。是整个朝廷最危机时候的备用金。

    然后,嘉靖皇帝却宁可将这笔钱拿出去放贷。

    一旦嘉靖这样做了,真要天下有了什么大事,需要一笔急款,方钝又去哪里搞啊?要知道搞钱,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让方钝太失望了。

    周梦臣唯恐方钝再说出什么失言的话语,只能沉闷的与方钝一起走出了宫门。

    周梦臣说道:“我这就去见张四维。方叔一起吗?”

    方钝有些意兴阑珊。说道:“你的人,我就不看了。”

    周梦臣说道:“正因为是我的人,方叔才要看看。不要让我先入为主,误了朝廷大事。毕竟这银行国债,可是重中之重,今后朝廷用钱,或许大部分都要从这里出了。”

    方钝微微一动,说道:“贤侄的意思是?”

    周梦臣说道:“陛下之所以不愿意给户部拨款。其实那是因为一旦给了户部,根本就不想要要回来了,是一个填不满无底洞。但是钱不在宫中,就有很多说头了。比如国债。”

    方钝说道:“那还不是要利息?”

    周梦臣说道:“只有利息而已。”

    方钝说道:“哪里会,只有利息-----”说到半截。方钝一下子愣住了。他脑海之中,迅速转过一个弯,钱是内库的钱,内库的钱就是朝廷的钱。户部用朝廷的钱,哪里需要还的。不就是这笔钱挂了一个国债的名声而已。而且他又不是要当一辈子户部尚书,说起来他在户部也好几年了。最多两三年,他就要下去,或者换一个职位了。没有让一个人一直做户部尚书的意思。

    这些事情吗,就能丢给将来的户部尚书了。至于将来户部尚书如何处置这些债务。关他方某人什么事情。要知道他方某人上任户部的时候,那也是临危受命,给前任接了一个大大的烂摊子。后面的尚书们,岂能独善其身?

第九十九章 张四维

    这就是皇帝无法对抗整个体制原因,皇帝仅仅是一个人,哪怕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也是一个人而已。估计等嘉靖发现,他内库银两成为永远不可能从户部要回来的国债。而且国债利息也不会太高的。每年他只能吃一点点利息的时候。他估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甚至杀人都解决不了问题。

    因为没钱就是没钱,就好像数学题一般,不会就是不会。不会因为一拼命就会了。也不会一拼命就有钱了。

    一瞬间方钝对银行非常感兴趣了。

    方钝说道:“咱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派人叫张四维过来便是。难不成我们还去请他?”

    周梦臣也知道,古代重视体统。方钝一个尚书,周梦臣而今虽然卸了三省总督的官衔,但是身上还有一个户部侍郎。更不要说一些散官了。

    张四维而今仅仅是一个六品官,而且是刚刚庶吉士散馆的时候升的,算是后生小辈。自然没有他们两个人纡尊降贵拜访张四维的意思。

    周梦臣也就打发一个人去请张四维,他们两人在一座酒楼小酌片刻。顺便联络一下感情,听方钝说起了一些湖广的后起之秀。

    如果在京师按照地域划分党派的话,那么方钝就是楚党领袖。当然了,而今的大明还不到这个地步,虽然严嵩也是很多江西的人的领袖。但是大部分让官员虽然按照地域有本能的抱团行为,但是在政治派系上,更多是政见的不同。作风的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嘉靖之后,能有张居正改革的原因。因为大部分官员虽然腐败堕落了。但是依然有大部分官员对大明朝忠心耿耿,也就是人心未散。

    而在万历年间却完全不是那回事了。即便号称道德上最高尚的东林党,对大明有多少忠心,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所以才有了,什么楚党,齐党,等地方党派与东林党之争。

    那时候已经没有是非,只有利益了。

    周梦臣在与方钝说话之间,也暗暗记下好几个人名,说不定将来用得着。毕竟其他大佬,从来不缺少人手,甚至可以说,不知道有多少人上杆子拜访,求提拔的。但是周梦臣分明感觉自己太缺人,趋炎附势的人,从来不会少。但是可靠的人,却太少太少了。

    周梦臣只能从同年,气学,旧部,等几个圈子里面找。而今周梦臣觉得,他似乎对同乡这个

    圈子下力气太小了一点。

    方钝似乎带着几分酒意说道:“贤侄啊。我们湖广人在朝廷之中,也就是你了。我在户部尚书,根本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当时让我当户部尚书的时候,很多人都不觉得我能做多久,就是让我顶罪。谁都没有想到,我能u坐好几年,这自然有陛下的厚爱。只是烫手山芋就是烫手山芋,不管我抱住多长时间都是烫手山芋。”

    “这几年弄得我身心俱疲,每年都觉得在打仗。每天一睁眼,想得就是朝廷有多大缺口。从什么地方弄钱。我这户部尚书是长久不了的。一来,将来总有我堵不上的窟窿。二来,我这样下去,焉能长久。”

    方钝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头上拉下来一绺头发,他感叹道:“我在上任之前,虽然也有白发,但是白发之中却也夹杂一些黑发,这几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头上一根黑发都没有了。头发为血气之表,气血将枯,我奈之何啊?将来我不在了。咱们湖广人在北京背不背你欺负,就要看你了,还有叔大了。”

    周梦臣见方钝说得沉闷,就说道:“方叔,说什么丧气话。严阁老还不言老,方叔就言老了。”

    方钝哈哈一笑,真有几分醉意。说道:“严阁老是骑虎难下。”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敲门之声,却是张四维到了。

    周梦臣一见张四维,只觉得光彩照人,别误会,不是张四维长相太好看。虽然说,大明进士,不可能有一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但是也不是每一个进士都长得如周梦臣张居正那样漂亮。

    张四维只能说不丑。只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张四维知道是周梦臣与方钝两个人要见他,他自然不敢怠慢,不管是周梦臣还是方钝,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特别是杨博丁忧在即,很多事情也给他们通过风了。

    而今从政治派系上,张四维也算是周梦臣的人。自然更不敢怠慢了。

    所以匆匆而来,连衣服都没有换。

    而让周梦臣惊叹的正是这一身衣服,张四维这一身衣服看似简单,但是名贵非常,周梦臣目测,他这一身衣服加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玉佩,吊坠。发簪等等东西加在一起,少数千两上下。

    这才是累世富贵的底气。

    甚至在周梦臣看来,张四维比一些勋贵家的公子,都更像富贵出身。毕竟除却少数勋贵之外,一些勋贵家里的出息也不是太多,再加

    上孩子多,具体到某一个公子,就未必有张四维这么富有了。

    张四维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豁达的态度。让周梦臣不得不承认,这位而今算是大明顶级的富二代了。

    在张四维行礼之后。周梦臣让张四维落座,让酒家重新布置了酒席。说道:“这一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张四维说道:“大人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周梦臣说道:“用不着你万死不辞。”随即周梦臣将关于组建银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张四维听了,心中有几分躁动,心中好像有一头猛兽在呐喊道:“我一定要得到这个机会。”

    如果按照官场惯例,张四维需要在翰林院最少养望十年,才有资历真正参与进朝政之中。张四维也准备这样吧,但是而今这一件事情,能让他直接有机会接触到皇帝,他岂能不喜出望外。

    张四维立即起身,说道:“多谢大人推荐,大人再造之恩,今生都还不完了。下官敬您一杯酒。”

    周梦臣饮过,挥手让张四维坐下来,说道:“这一件事情,务必万无一失。否则在陛下面前出了问题,我想保你都保不住。”

    张四维说道:“请大人放心,这一件事情我一定做好。”

    周梦臣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张四维已经准备从家里大批量叫人了。将从事黄河银行,有实践经验的一批人抽出来一部分,倒是张四维直接让他们办事就行了,打造这个银行的根基。可以说,别人做这一件事情,即便谈不上地狱难度,但是放到张四维身上,根本不用多操心,是简单不能再简单的简单模式。

    张四维听了周梦臣的话,本想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心中一动。觉得实话实说,似乎显得自己太无能了。而且似乎也感觉,周梦臣并不是真要询问这方面的事情。心中一动,立即明白过来。于是他说道:“下官才疏学浅,承担如此重任,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很明显张四维赌对了。周梦臣明显对这个银行的一些事情,是很感兴趣的。说道:“指点迷津不至于,你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户部的银行国债司,这需要你细细的打磨条例,慢慢来不要走着急。而另一个却是银行,毕竟黄河银行经营了半年,很多事情都有了章程,你去取经便是了。不过,要注意这个银行,与黄河银行的不同之处。”

第一百章 朝廷的银行

    张四维身体前倾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道:“愿闻其详。”

    周梦臣说道:“这个银行虽然是内库出钱的,但是本质上,这个银行是国家的,有一些事务,给商人做,有些不放心,但是给你做去是可以的。”

    张四维说道:“比如?”

    周梦臣说道:“比如,地方赋税入京,户部拨银下去,需要大费周章,耗费不少,如果你能做到在各省都有点的话,未必不能直接通过银行来走。”

    周梦臣此言一出,张四维还没有什么反应,方钝已经说了。方钝说道:“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拉我来,原来在这里等着我的。”

    周梦臣说道:“方叔,你只是这个办法好不好。”

    这也是周梦臣想要对大明财政体系改革一个小小的项目。而今大明没有进行一条鞭法,各地还在征收实物税,如果都换成了银子,周梦臣恨不得让整个大明赋税都从银行走账。

    如此一来,极大地降低了成本。

    别的不说,押送赋税入京是需要人的。而今只需几个人带着银行存单就行了。为各级工程款通过银行下拨,也省去了下面层层分肥,减少管理层次。

    当然了,该贪污的人,还有可能贪污。但是这样一来,自然是能减少户部成本的。

    方钝更是明白这一点,一下子对这个还没有建立起来的银行顺眼多了。的确,如果这个银行后面多是晋商。方钝还不敢这样做,毕竟赋税是国家重中之重,万一银行这里出了问题算谁的?而这个银行却不一样。随时是皇帝的。但是也是国家的。

    毕竟皇帝与朝廷虽然有很多分歧与矛盾,但是在整体上,看他们依然是一体的。

    其实,周梦臣一直想让户部能有一家银行,所谓的政策银行。因为大明铸币的混乱,经济政策几乎虚无的情况,而今明朝根本没有建立央行的必要,甚至即便建立央行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周梦臣对银行国债司的设计,其实就是央行的前身。周梦臣如果有机会当政的话,那么央行一定会从户部分出来,成为与户部分庭抗礼的衙门。

    只是而今什么事情都不好办。毕竟嘉靖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愿。

    周梦臣也只能顺着嘉靖来。

    方钝沉吟片刻,说道:“可以试行一二。”

    张四维听了,大喜过望,说道:“那就多谢方大人了。”

    张四维

    毕竟是门里出身,虽然没有怎么管过银行,但是对银行的原理,乃至于经商也是有一些自己的认知的。在他看来,银行最大的难题有两个,一个是钱,一个信用。

    钱很重要,但是信用也很重要。

    不要看黄河银行开展如此顺利,就以为谁都能如此顺利,恰恰相反。这种顺利建立在晋商,一不差钱,二来,晋商数百年建立起的信用之上,甚至从某种意义上,不过是一个整合而已。

    多年之后,晋商搞出票号什么的。可见晋商之中,并不是没有做这种生意,不过还没有探索出这些模式而已。

    而今张四维建立这个银行,钱自然不是问题。内库之中少说有几百万两,虽然未必会都给他,但是也是一笔很大的钱。而信用就不好说了。

    皇帝自然不可能抛头露面的。甚至这个银行不能有一点点与皇家沾边的地方。想要取信于人。就麻烦了。而今却不一样了,既然户部款项都能走这个银行,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银行的背景,一定很深很深。

    可以说,信用一下子就立足了,更不要说,过手银子也未必不能用的。银行自然是钱越多越好了。

    周梦臣随即就对户部什么样的业务能交给银行来办,什么样的业务不能交给银行来办,在周梦臣看来,如果银行有利息的话,户部太仓银不是不能转到银行银库之中的。

    让方钝听了大感兴趣。

    后来张四维只能听了,反而是周梦臣与方钝两个人在说。

    一个执掌大明财政数年,对大明财政了如指掌。一个对银行未来在国家金融体系之中的地位明明白白。两人商议之下,自然想出很多妙处,如何提高效率,让户部对银子利用率更高。

    最后方钝长叹一声,说道:“想得很好,可惜我是看不到了。能不能看到,就要看你了。”

    周梦臣自然明白方钝的意思。

    按照他们两个人的意思,那是对户部进行大手术才行。几乎等于推倒重建了。

    只是方钝虽然掌控财政大权,但是他想要做什么,还是要遵从嘉靖的财政政策。嘉靖的财政政策是什么?嘉靖很明显是维持政策。只要能让大明朝廷往前走,各种开支不短缺,就行了。至于是账面上有大量结余,还是拆东墙补西墙,那不是嘉靖感兴趣的事情。

    嘉靖一日不改变这个想法,方钝即便是户部尚书,又能做些什么啊?

    周梦臣又与张四维聊了聊银行,于是打发张四维走了,

    让他明日去宫门求见。随后问方钝,说道:“方叔,你看着张四维如何?”

    方钝说道:“杨博培养的后起之秀,自然不错。才堪大用,看来这一次事情不用太担心了。只是----”

    周梦臣说道:“只是什么?”

    方钝说道:“只是我觉得,他和你不是一路人。”

    周梦臣听了微微一笑,他其实也能感觉到。不仅仅是张四维一个人,而是随着他地位越来越高,需要的人手越来越多,他越发不能保证下面人思想的纯洁性了。

    他甚至理解徐阶对他什么感受,徐阶不知道周梦臣与他其实有很大的政治分歧,根本不是一路人。但是该用还是要用的。

    毕竟,现在不能保证,就不必谈将来了。

    周梦臣虽然杨博联合了,但是两人之间利益有重合的地方,但也有相悖的地方。而今周梦臣要大力推广工业,不介意给别人分食一些利益,但是将来未必没有因为形式转换,有了新的需求。

    但是周梦臣而今的做法与徐阶一样,不管将来如此,现在能为我所用,就用。将来再说将来的事情。

    周梦臣说道:“至少我们现在走在一条路上。”

    方钝哈哈一笑,说道:“你明白就好。”

    第二日,最大的新闻就是一个无名小辈,叫做张四维居然见到了陛下,整整谈了一个时辰。随即这个张四维就被调入户部,新设了一个衙门。叫做银行国债司。

    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一边议论张四维是何许人也,一方面议论这个银行国债司到底是管什么的。

    同时这样的消息,也传到了严世蕃的耳朵之中。

    而严世蕃的渠道,比一般贩夫走卒要灵通的多,基本上,什么银行章程,铁路章程,乃至于周梦臣与嘉靖说的一些话语,都在严世蕃手中。

    严世蕃看了之后,坐立不安。好一阵子才沉住气。问外面的人,道;“老爷子回来了吗?”

    严嵩常年在西苑值班,甚至在西苑的时间,要比在家里的时间还长。之前严世蕃在宫中行走,见父亲一面倒是容易,但是上一次,因为京察之事,严世蕃做得太过,惹得严嵩生气,已经不让严世蕃进宫了。

    严世蕃想见严嵩,也只能在家里等着,等严嵩回家。

    “下面来报,老爷刚刚出宫。已经快到家了。”一个仆役说道。

    严世蕃陡然起身,一振衣服,大步走出,很显然去接严嵩了。

第一百零一章 父子之间

    严嵩在院子里下了轿子,立即有两个美貌丫鬟左右搀扶着严嵩,严嵩这才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了房间之中。严世蕃从一边过来,一挥手让一个丫鬟退开,他搀扶着严嵩。一步步走着,他感受到自己身上承受着力道。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声,老爷子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

    是的,严嵩之前走路,谈不上健步如飞,但也不至于这样。而今严嵩在宫中行走,已经坚持一个人,但是一回家,必然要两个丫鬟搀扶着。

    严嵩毕竟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啊。

    严世蕃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也不是没心没肺之人,说道:“爹,既然内阁事务繁忙,你就让我进宫吧,不然你自己小心累坏了身子。”

    严世蕃小阁老的名字,可不是白来的。

    虽然严嵩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内阁的繁重的工作量已经不是严嵩能够承担的。而严嵩也不放心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来办。因为内阁之中掌控政务多少,就代表着掌控权力有多少。这一点是万万不能让人的。也不能交给不信任的人。

    想来想去,严嵩只能想到严世蕃了。

    毕竟是父子至亲。而这样的模式很难说好与不好。严嵩老奸巨猾,即便老了,但是给出意见依旧是狠辣之极,而严世蕃虽然被这样那样的诟病,但是在政争之上,似乎有无师自通的天分,在执行力上也是可以的。只是严世蕃不完全按照严嵩的意思来办。

    比如京察这一件事情,如果由严嵩一手来安排,绝对不会这样收场的。

    这也让严嵩恼怒非常,狠狠训斥了严世蕃一顿。

    严嵩听了严世蕃的话。冷哼一声,说熬:“让你来办,你岂不是将我给气死了。”

    严世蕃说道:“父亲,你不让我进宫,你也不是要被人气死了。周梦臣回京之后,我一直想给他一个教训,你一直拦着。今日好了,别人出招了。”

    严嵩终于坐在椅子上,立即有一个小丫鬟跪在地面上,将严嵩的脚放在自己的胸脯上,半楼的胸脯在严嵩的老脚下变化姿态,显得柔软非常。另外两个丫鬟从两侧给严嵩捶背。

    严嵩闭上眼睛,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什么招。”

    严世蕃说道:“银行啊。”

    严嵩没有睁开眼睛,说道:“银行这一件事情,且等等。”

    严世蕃说道:“等什么等,这能等吗?而今谁都知道

    ,跟着周梦臣能赚大钱。下面很多人都人心不稳了。我派人查了黄河银行,那赚钱简直就好像喝水一般。我们决计不能坐视不理。”

    严嵩说道:“为什么不能?如果此事不成,周梦臣在陛下面前就没有那么高的宠信了,到时候再收拾他不迟。”

    “怎么可能?”严世蕃说道:“我看周梦臣这一次,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反而我们要出问题,下面的人都是一些什么人,你不知道,我能不知道吗?都是一个个要钱鬼。不给好处,谁给你本事,而今你给下面的,没有对方多,外面这些人依然未必有了。他们甚至会反戈一击。事情就不妙了。”

    每一个大臣都有一些理念。而这些理念也吸引了他们的党徒们。

    徐阶的理念是什么?一,保守的理念,希望对大明朝政进行小小的修缮,最好能修缮到成化弘治年间就行了。对于大规模变革心存疑虑,甚至反对的意思。

    二,就是心学的圈子。

    三,就是有且只有他一个人能对抗严嵩。严嵩做了多少恶事,有多少人想对付严嵩,都聚集在徐阶身边。这也包括了周梦臣。

    徐阶大部分党羽,虽然有特殊关系。但相当大一部分都觉得徐阶能够拨乱反正。

    而严嵩这边的理念是什么?

    是没有理念。

    没错,但凡严嵩有自己的理念。他有怎么可能对嘉靖言听计从?或者说严嵩唯一的理念,就是想掌控权力,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什么国家,朝廷都是附带的。在此之间,谁挡了严嵩的路,都会遭受极大地打击。

    这样的严嵩麾下的严党有什么好货色。严世蕃太清楚了,相当一部分都是惧怕严嵩,才投入门下,这些人都是明哲保身,摇旗呐喊可以。真要冲锋陷阵,根本不行。

    还有一些,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来的。

    驱动这些人,一定要有好处。要么是政治上的好处,要么是庇护他们作恶的好处。等等。可以说不给好处,谁跟着他们干啊。

    这也是为什么严世蕃显得很没有分寸,有时候也不是严世蕃没有分寸,而是面对下面这些官员,他们见了好处哪里又不收的道理,想让他们面对嘴边的肉,说什么顾全大局,适可而止,根本不可能做到。

    虽然政争之中,钱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并非钱就一文不值了。严世蕃想来,周梦臣手中有这么多钱,随便砸一些,就足够很多人反水了。

    严嵩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语气平淡的简直好像问吃了吗?道:“那又如何?”

    严世蕃大怒道:“老爷子你懂不懂,倒是我们就被动了。你就不管吗?我早就说了,周梦臣一定要拿下来,徐阶一心想让周梦臣去江南,就趁着现在,给他打发了。江南绝对不能让出去,没有了江南的钱财,严党就无法维持了。”

    严嵩淡淡说道:“天下官员都是朝廷官员,哪里来的什么严党,徐党的。又哪里有什么维持不下去,与维持下去的。”

    严世蕃说道:“老爷子,你可不能犯糊涂了,没有这些人。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错。”严嵩忽然睁开眼睛,说道:“而是你们没有我,什么也做不了。严世蕃,你想怎么死,你自己去做,上吊也好,自刎也好,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拉着严家上下一起死。”

    “你不是厉害吗?这江南一定要让陛下拿走,你们那些狐朋狗友,该杀杀,该走走。放心,我会动手,留给徐阶出气便是了。”

    严嵩语气也慢慢缓和了一点,说出了他们两人最根本的矛盾,严嵩说道:“陛下是何等人,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不管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决定一切的在宫中,不是在宫外。”

    严嵩很清楚一点,他的荣华富贵,他的一切都是来者嘉靖,他对嘉靖无条件的服从,甚至可以说是谄媚。谁那种嘉靖要他老婆,他只会说,老婆子颜色不好了。不如陛下看看儿媳如何?

    决计不会说一个“不”字。这也是严嵩一直能荣宠不衰的原因。太合心意,又能办事的人。实在太少了一些。

    严嵩对严世蕃对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一味追求在朝廷上的优势,反而失了陛下之心这一件事情,深恶痛绝。简直觉得不可原谅,典型的因小失大。

    所以,他要挽回局面。怎么挽回。就是认打认罚,将儿子赶出皇宫,不能在内阁行走。又准备壮士断腕,宁肯让自己损失大批量所谓的严党,也要挽回圣心。

    他已经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而今严世蕃对严嵩的观念一点也不认同。为什么会是这样?

    倒不是严世蕃愚笨到,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做主。而是严世蕃很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严嵩其实是有圣眷的,嘉靖心中,严嵩也是有分量的。但是严世蕃没有。不仅仅没有,严世蕃还通过一些事情,了解到嘉靖不仅仅对他没有圣眷,甚至还有一些厌恶。

第一百零二章 逆子

    虽然是父子之间,立场也不是完全一致的。

    严嵩拥有一些东西,不是严世蕃所拥有的。但是严嵩所拥有的东西,却是严世蕃可以拿来用的。这让严世蕃本质上在大明朝廷上,是一个不入流的东西,非进士出身,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六部尚书位置了。甚至次一级的侍郎也没有他的分。

    如果将大明朝廷上按照权力来排序的话,即便是排到二百多名以外,也没有严世蕃的名字。

    但是事实上,严世蕃而今手中握着严嵩给他的权力,他能调动势力,参与的政治事件,都是大明最顶层的争斗。严世蕃迷恋这种感觉,甚至觉得,这些不是父亲的,而是自己的。

    是绝对不想失去这些的。

    而严嵩已经年近八十,时日无多。

    严世蕃比周梦臣大上一些,而今不过四十上下,他还有大把的时光。他绝对不舍得因为严嵩年龄到线,而失去手中的权力。权力对严世蕃来说,就好像是鸦-片一般。他觉得不能失去。一旦失去权力,他就觉得生不如死,一想到之前,在他面前俯首帖耳的大臣们,在将来俯视,甚至鄙视地看着他。他就觉得浑身发抖,喘不过气来。

    严嵩一切秉承皇帝的心思办事。自然能得到皇帝的宠信。而严世蕃却不能,严世蕃想要拥有大明的权力,只能有非常手段。不能走正途。

    不管是皇帝,还是最高领导人。对于百姓来说,都是有一种神秘的神圣感,但是对于他们身边的人来说,却没有这种神圣感。

    说起来严世蕃距离嘉靖并不遥远。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多。但是严嵩所有政务,严世蕃都有参与,嘉靖下达的所有指示,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是严世蕃对接的。甚至随着严嵩的身体不行了,这个数量就越来越多。

    不管怎么否定严世蕃,严世蕃都是一个聪明人。他的聪明与嘉靖的聪明,相得益彰,都是有术而无道。

    在手段上极其高明。但是原则上,或者指导方向上,都有这样那样的偏差。

    严世蕃将嘉靖对朝廷布局的意图,是分析的透透的,吃得死死的。他其实也看出来,嘉靖殆政对外朝控制越发薄弱的趋势。可以说,正因为严世蕃看出这个趋势之后,才在今年京察大大出手,一时间横扫京师,唯严独尊。

    严世蕃追求的是,严家永保富贵,最少在他严世蕃一辈子都要而今这种局面,而

    不是灰溜溜的回乡下过苦日子。

    那么怎么才能让严世蕃永远保住而今的权力,即便是在严嵩去世之后,也不改变吗?

    那就要改变之前对嘉靖的态度,要让嘉靖看到,这天下没有严家不行,没有严党不行,没有严世蕃不行,天子大事,祭由朱氏,政由严家。只有这样严家才能永保富贵。

    可以说,嘉靖对严世蕃的厌恶,不是没有缘由的。严世蕃一辈子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太顺利,让他有一种无法无天的狂妄。

    严世蕃说道:“老爷子这不行的。这样一来,谁还听我们的。”

    严嵩看着严世蕃说道:“官场不仅仅有进,还要思退。”

    “思退?”严世蕃狂笑一声。带着几分疯癫说道:“老爷子,你这样,还不如让我死。您就不能为我想想吗?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您老在朝廷上得罪了多少人?等什么时候,陛下厌弃您了。我们家是什么下场?是徐阶会放过您,还是周梦臣会放过您,你是忘了夏言,还是忘了曾铣了?你也想让我家如同夏家一样吗?”

    严嵩看着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心中一阵痛楚,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而今会变成这个模样。难道他不明白?以他的能力如何能掌控朝廷,他那种掌控外朝来胁迫嘉靖的手段,根本就是寻死之道,而且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大明体制就注定了一件事情,皇帝是可以不讲道理的。

    再者严嵩也有自知之明。大明朝廷之上,能不能架空皇帝,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却不是他严嵩能做到的。原因很简单,想要架空皇帝,必须能将士林势力团结在身边。但是严嵩很明白,他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并不得人心,他严某人在士林之中的名声,谈不上臭不可闻,但也绝不好听。根基不一样,能做的事情就不一样。清流的力量看似很虚,但其实也是很强大的,这代表了操纵舆论的力量。

    而严世蕃做法就非常矛盾。因为他代表严党做事的时候,其实是假借皇权行事,所以严世蕃很鄙视清流,绝对是一群无用文人,仅仅会犬吠而已,另外一方面他因为对皇帝的了解,同样鄙视皇帝,觉得不过如此,我上也行。

    如此狂妄之下,才想掌控外朝来胁迫内廷。

    严嵩从严世蕃的语气之中,已经听出来严世蕃的意志之坚决,是难以说服的。严嵩忍着心头的痛楚,说道:“我真后悔,将你带到北京

    来,我应该学徐阶,将儿子丢在老家。”

    “是。”严世蕃昂着头,说道:“你怎么不后悔,将我生出来,当时就弄死我,不是没有这么多麻烦了?你怎么不干脆进宫。这样不是可以后顾无忧的服侍你的陛下。”

    严嵩大怒,脸色通红,却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喘不上来气。严嵩再也没有与严世蕃说话的意思,从牙缝之中崩出一个字:“滚。”

    严世蕃一甩衣袖,真的走了。

    严嵩更怒,说道:“回来。”

    严世蕃没有回来,只能背对着严嵩,说道:“还有什么事吗?”

    严嵩语气带着几分深沉,说道:“不管你怎么想,周梦臣,现在不能动,你动他,我就动你。”

    严世蕃听出来,老爷子是认真的。内心之中顿时觉得好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忽然不敢顶嘴了。说道:“知道了。”随即匆匆而去。

    严嵩闭上眼睛享受着丫鬟的伺候,忽然叫来一个管事的。向这个几个丫鬟一指,管事会意,立即有几个大汉过来,捂住了几个丫鬟的嘴,带了下去。今后谁也没有在严府看见过这几个人。另外有几个丫鬟过来伺候。穿着一样的衣服,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对严嵩来说,寻常事儿,谁叫他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根本不知道他挂在心上。

    严嵩此刻内心之中很不是滋味,心中暗道:“是我一辈子做坏事太多,老天爷注定要我断子绝孙吗?”

    严嵩自然知道,严世蕃这些作为都是徒劳无功,甚至让严家加速灭亡。但是他其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他自然明白,嘉靖是何等样人,说刻薄寡恩算是轻的,严嵩有用一日,一日对严家恩宠有加。甚至严家做得一些出格的事情,也可以原谅的。但是一旦严家无用,嘉靖对严家的一切恩宠都会收回的。

    到时候严家怎么办?严世蕃怎么办?

    严嵩也没有办法。

    命运不过是起承转合,成住败空。谁真能长久。谁也不能?严嵩能保住自己荣宠一生,就已经很不错了。又怎么能管得了自己死后的事情。

    只是又怎么能真不挂念?

    严嵩从来不是善茬。如果不是他儿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严嵩将骨头都扬灰了。但是作为一个父亲,谁又能真的对自己儿子下得去手啊?在政争之中,计谋百出的严嵩,此刻面对他必然到来的命运,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第一百零三章 北人岂堪南战?

    “啪”严世蕃将一个花瓶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之上,据说是宋代官窑精品,就这样四分五裂了。严世蕃还觉得不解恨,随即将一个砚台砸了出去,重重地砸在门框之上。随即碎成数块。

    一个正要进门的仆役吓了一跳,随即不敢往前走了。只是在门口说道:“老爷,吴尚书来了。”

    严世蕃说道:“收拾一下。快请。”随即对门外说道:“快请。”

    等吴尚书来到这里的时候,严世蕃房间里面,已经恢复原状,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吴尚书不是别人,正是吴鹏。

    吴鹏原本是工部尚书。而今已经是吏部尚书了。大学士吕本在京察之后,也算是功成名就。他作为大学士,也不可以长期掌管部务。而且吕本在这一次京察之中,也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让吕本在内阁之中,也不至于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

    所以,他留下这个吏部尚书,就是严党了。

    最后这个最听话的工部尚书吴鹏,就成为新的吏部尚书了。其中严世蕃做了不少的事情。

    吴鹏年纪也不小了,头发花白,但是见了严世蕃也是恭恭敬敬的,一口一个小阁老。

    严世蕃自然也要给几分脸面,毕竟吏部尚书身份非同一般了。

    两人坐下品茶,吴鹏才说道:“不知道,小阁老这一次相召,有什么事情?”

    严世蕃本来想通过吴鹏,狙击周梦臣下江南的任命。只是被严嵩否定了。他内心中固然一肚子气,但是还是不敢违逆严嵩的意思。所以,将更改了想法,说道:“你知道周梦臣回京了。”

    吴鹏说道:“自然知道。天下名将吗?即将去江南。”

    果然,正式任命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周梦臣未来的去向,已经不是秘密了。

    严世蕃说道:“吴尚书可曾知道,江南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赵文华想来没有少给尚书好处吧。”

    吴鹏自然知道。严党大部分钱财都是来自江南。而这些钱财,不仅仅是严党的向心力,还是严党之间矛盾的弥合剂。

    吴鹏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是脸上一点不露。

    说实话,吴鹏并不是什么廉洁奉公之人,该拿的钱一点也不少拿,甚至有不少黑料被严世蕃抓在手中,这也是他对严世蕃这么客气的原因之一。但是吴鹏更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对于做到尚书的人来说,钱仅仅是一个小问题了。

    吴鹏如果仅仅是为了钱,也不会投靠严党。他要的是在官场之上再进一步。

    这才是严党能给吴鹏的。

    吴鹏而今作为吏部天官,在严党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他岂能没有更进一步的野望,比如入阁成为大学士。严阁老是老了。但是他吴鹏还在年富力强,严阁老不应该考虑一下?

    这也是吴鹏纡尊降贵对严世蕃如此客气的另外一个原因。

    在吴鹏看来,严嵩而今是到了思退的地步了。不如让他接替严嵩的地位,还能庇护严家。如此一来岂不皆大欢喜。在这一件事情上,严世蕃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然要客客气气的提防他坏事。

    只是严世蕃如果知道吴鹏这个想法,估计弄死吴鹏的心都有了。因为严世蕃从来不想让渡权力给别人。吴鹏一上位之后,严世蕃岂能有今日的权力与地位。这是严世蕃绝对不能接受的。

    只是对于严世蕃动则拿钱说事,吴鹏心中还是很不舒服,一点都不体面,钱自然是要拿的。但是话却不能这样说的。

    吴鹏说道:“小阁老,不是我说的,实在是赵文华办的差事不行,居然让区区五十个倭寇冒犯南京,惊动孝陵。天下震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保不了他,让他降职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周梦臣去江南,不仅仅是宫里的意思,甚至很多人也都有这个想法,江南太乱了。很多人都不想看江南乱下去了,周梦臣是众望所归。”

    说起来江南倭乱变得严重起来,也有两三年了。两三年之间,一连换了数任总督,结果越来越乱。不仅仅让嘉靖失望,连江南士绅也苦不堪言啊。谁都想尽快结束,这没有必要的战争。

    这个时候,周梦臣就落入很多人眼中了。论帅臣。大部分人都觉得周梦臣是天下第一,既然如此,他们就希望朝廷派最厉害的帅臣过去平定倭乱。

    所以,严嵩不想拦着。固然有嘉靖平衡朝局,已经将这一块权力扔给徐阶了。另外一方面未必不是觉得,江南已经成为一个烫手山芋。不让周梦臣去,还是有可能的。但是不让周梦臣去,还要在短时间之内,将江南的事情处理好,严嵩就没有信心了。

    如果拦住了周梦臣。派去的其他大臣,比如赵文华与胡宗宪的组合,能将江南平定下来也就好了。如果不能的话,就等于在给周梦臣养望。让天下人觉得,周公不出,不足以收

    拾局面。

    而且后者,是大概率事件,因为做事是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周梦臣毕竟有军功在身,有这么多人支持,稍稍有一些挫折,还是能够承受的。这是周梦臣名声与底气,但是其他人就不一样,当很多人觉得这个人选并不是最好的人选的时候,稍稍有一点挫折,哪怕不伤及根本,朝野内外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果然不行,能不能换人?

    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这样,说你行,你就行,大家都觉得你不行,你行也不行。

    严世蕃说道:“老爷子也说了,拦不住就不要拦了。只是,周梦臣在塞外打了一些战事。精通塞外风物,这一点,就是我也很佩服的。但是江南水乡,又是另外一个局面。北人岂堪南战?吴兄,你谁对吧。”

    吴鹏听了,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飘忽,说道:“这样做不好吧?”

    严世蕃的言下之意,吴鹏听明白了。就是即便连通倭寇,也要将周梦臣的一世英名败在江南。吴鹏倒不是,对周梦臣有多少善意,政争本来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吴鹏对这一件事情,最大的感觉是风险。

    通倭可是重罪。

    这样做是要担风险的。而且对严党大有好处,对吴鹏有什么直接的好处吗?未必。他吴鹏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严世蕃也看得出来吴鹏的心思,说道:“这一件事情,自然是我亲自处置,不过,在江南一些官员的安排上。”

    吴鹏说道:“请小阁老放心,只有小阁老给了名单。我都给小阁老安排的妥妥当当。没有一点问题。”

    严世蕃说道:“好,我会将这一件事情告诉父亲。让父亲知道吴尚书的功劳。”这个时候,严世蕃还很娴熟的拉起严嵩的虎皮。毕竟严世蕃自己对一部尚书,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的。但是严嵩却是有的。

    吴鹏也很受用,说道:“为阁老办事,那是应该的。”

    严世蕃叮嘱一番,亲自送吴鹏出门,随后,又召见了严党几个要员,商议此事。将在北京狙击周梦臣的任命,改变成要让周梦臣一世英名栽在江南。

    而这一件事情,又不能不让赵文华配合。

    于是,严世蕃思量许久,给赵文华写了一封书信。比起与其他官员的关系,严世蕃与赵文华的关系比较亲近,而赵文华更是严世蕃的义子之一。与严家一荣具荣,一损俱损。

    所以,再给赵文华的书信之中,严世蕃敢说几句真心话。

第一百零四章 布局江南

    严世蕃沉思很久,对这一次与严嵩的冲突,心中反思了很久。

    终于落笔了。

    严世蕃将自己与严嵩的冲突含糊过去,但是却提出最近政局变幻的新思路,总结是两个方向,一个是总览百官。二是争夺圣意。

    总览百官,自然是在朝廷之上,争夺各个位置,从而争夺更大的控制权。第二,也是严世蕃反思重要问题,那就是一定要争夺圣意,让嘉靖改变心意,才能让严党进一步发展。

    但是怎么争夺圣意?

    严世蕃心中,也是思量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圈定三个字:“神仙药。”

    是的,严世蕃此刻有些怀念,陶仲文与邵元节在的时候。那时候,嘉靖有什么想法,严世蕃都能通过两个人在嘉靖那边做一些打探。甚至能够通过两个人左右嘉靖的想法。

    在两人被飞升之后。不仅仅严世蕃,连严嵩都觉得不舒服。

    严世蕃想来想去,还是希望嘉靖回到原来的情况。而且他并不觉得没有希望。

    在他看来,嘉靖对道教与道家的尊信,已经到了骨髓之中了,这一辈子都不要想有太大的改变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嘉靖在被道士坑得这么惨,对道教也没有太大的打击。两个罪魁祸首,被飞升。外人还以为是真神仙。对天师教最大的惩罚,也不过是不许继承天师之位,其余的处置,就没有了。

    在如此情况下,嘉靖也保全了道门的颜面。否则这事情传开了。对道门是何等样的打击。当然了,嘉靖更多是想保全自己的颜面。而不是其他。

    而且从此之后,嘉靖就不信道门了吗?

    不。嘉靖只是从天师改到全真。这几年各地全真大兴,甚至建立好多新道观,北京全真门庭白云观更是兴旺无比,甚至相传,嘉靖曾经微服来此上香,供奉长春真人。

    可见,嘉靖对道教宠信从来没有变过。而今在宫中,还是有道士行走的。代表人物,就是孙玄清。

    不过,孙玄清还真算是有道全真。在宫中仅仅教授嘉靖养生之道。或谈论玄理。除此之外,一言不发,出宫就回白云观,对外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如此一来,却让嘉靖更放心了。

    毕竟经过陶仲文,邵元节两人之后,嘉靖崇道归崇道,但是对道士们,却谈不上信任了。

    有这个根基在,就有机会。有空隙。

    而且严

    世蕃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宫里的秘密。比如嘉靖有些力不从心了。

    对,嘉靖即便再养生,也不可能逆转时间。他毕竟渐渐上了年纪,虽然身体保养很好,但是身体状况依然在一点点地衰老,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很明显。这让嘉靖有一些苦恼。

    通过太医们倒是弄了一些调养的药物,但是那个太医敢给嘉靖开虎狼之药不要命了。其实道门金丹,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助兴之用。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皇帝,其实也知道金丹未必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喜欢吃一样。

    男人吗,都是那样。好色不要命。

    严嵩觉得经过金丹之事,那么有金石之属的丹药自然不能用了。那是找死。但是道门丹药之中,仅仅有金石之属的丹药吗?未必吧。即便没有,就不能重新研制一颗。

    严嵩在对赵文华的书信之中,固然交代他,想办法提前布局,等周梦臣一到,就给周梦臣一个狠的,最后下车伊始,就来一场大败。

    这是近期的大事,而让赵文华竭尽江南人力物力,想办法搞出能取信于嘉靖的神仙之药,在长远看来,却是大事之中的大事。所以浓墨重彩的交代。

    就在严党正在对江南之事进行布局的时候。同样在为江南布局的人,还有徐阶。

    周梦臣提前上门投帖按照约定时间,等门拜访徐阶。

    徐阶更是大开门户,在门口迎接周梦臣。热情非常。

    周梦臣知道,这是徐阶而今的日子不好过。一时间的失败不算什么,但是徐阶如果不能尽快挽回局面。人心就散了。那时候,徐阶这边就不好办了。所以,江南对周梦臣来说很重要。毕竟两江一带文化鼎盛,比西北强上太多了。周梦臣能让气学在两江站稳脚跟,将来大有可期。

    所以,周梦臣也对徐阶非常客气。毕竟徐阶就是松江人,即便而今徐阶陷入困境之中,徐阶的潜势力也不是周梦臣能比的。毕竟是仅次于严嵩的大佬。在困境之中的势力,也是比周梦臣强太多了。

    周梦臣并不知道,严世蕃在布局对付他。但是有一点却是知道的,江南作为大明的钱袋子。江南的政争也是最激烈的。控制江南,在财政上的发言权就大增,更不要说江南文化鼎盛,有太多的退位的大佬了。

    这些大佬很多人,还能对朝政造成影响怠慢不得。更不要说江南还有一个南京,南京养老的尚书们,是有资历随时补位北京的尚书。

    所以,对江南控制与争夺,一直是朝廷上一直是一个重要的题目。

    而今处于,严党与徐党交锋最前线,更是如此了。

    严党将江南拿下,扫清徐阶最后的一些影响力,徐阶一时间还能有些折腾。但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原因很简单,固然投奔徐阶的人,未必全部是政治投机者。但是下面看上面大佬开战,有胜有负也就罢。如从一个失败到另外一个失败。时间长了。谁来跟你?

    虽然大家都满怀热血,但却不想被严党杀全家。

    而徐党只要在江南站稳脚跟,即便北京有些失利,也不是没有卷土重来的本钱。

    这样的局面之下,江南的政争空前的白热化。周梦臣不会觉得,自己到了江南,就是河清海晏,等着他去接手的吧?不,那定然是一场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在这个时候,徐阶对周梦臣一些事情不满意,此刻也要表现出亲密无间。周梦臣对徐阶一些地方不舒服,但也表现出恭敬与顺从。不是彼此关系有多好,而是彼此有需要。

    于是,就出现这个模样。

    徐阶将这麾下十几个人青年才俊,都来陪客。而张居正仅仅是其中之一。似乎一副将周梦臣纳入徐党核心,甚至是继承人的意图。而周梦臣,也是毕恭毕敬,一口一个晚辈,甚至还跟着张居正叫了几声老师。一副对老前辈濡慕之极的样子。

    只是背后徐阶暗骂:“小狐狸。”

    周梦臣低头喝茶的时候,也忍不住嘀咕一声:“老狐狸。”

    当然了,彼此之间对今日这一场聚会,都很满意的。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谈。但是态度是谈判的先决条件,如果彼此之间都拿着架子,那就连具体谈什么的必要都没有了。

    一场欢宴之后。终于进入正题之中了。

    此刻就没有那么多人了。只有周梦臣与徐阶,地点就在徐阶的书房之中。

    一壶龙井茶,冉冉飘香。

    徐阶先开口了,说道:“我看过你银行与铁路章程,果然是天下点金圣手,所作所为,发前人所未发,即便是青史之上,我大明理财之臣,也是非你莫属,恐怕无人能与你并列。”

    周梦臣说道:“阁老谬赞。晚辈不过是有一愚之得而已。”

    徐阶说道:“我还没有老眼昏花。岂能看不出其中妙处。我觉得等张四维那边理清头绪之后,第一项业务,就是北京到通州的铁路。你觉得如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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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二千年前,孔子出世,照耀万古!二千年后,周子出世,为百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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