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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求归之策

    其实,周梦臣对赵文华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一点点理解的。

    的确,当中有党,派中有派。

    严党之中,其实也有分歧。这很正常。

    周梦臣记得严党之内最大分歧,是新旧严党。或者说少壮派与严党老人之间的矛盾。

    原因很简单,就是严嵩年纪大了。

    所为是严党老人,大体是在夏言倒台之前,就跟随严嵩的老部下,这些大多以江西人为主。而且虽然也谈不上清廉。但也是有分寸的。毕竟当时严嵩还没有战胜夏言,这是太过分的。无疑是夏言的靶子。

    夏言动起手来,可不会客气。

    但是夏言倒台之后。虽然徐阶缓缓崛起,但是从根本上来说,徐阶根本不是严嵩的对手。一直处于的防守状态之中。即便今日主动发难。但是看起来,依然是防守反击。

    所以后续在加入严党之中人,以赵文华等人为首。都是毫不遮掩的捞钱。再加上小阁老的配合。这一派的势力越来越大。毕竟严嵩老了。嘉靖都五十出头了,而今的严嵩都是奔八十的人了。精力衰退也是自然的。

    双方之间未必没有矛盾。

    就好像徐阶一派之中,内里也是分得很清楚的。

    只是周梦臣不明白的是,至于到这种程度吗?即便是内斗也要有一个限制。毕竟,六部尚书在任何一派,都是台柱子级别的存在。

    聂豹也是心学出身。但是周梦臣与他合作的时候,从来是忘掉这一件事情的。

    给自己人拆台到这种程度。至于吗?

    周梦臣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按了下去。反正他不用为严党操心。甚至严党内部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正是周梦臣的喜事。毕竟周梦臣从来不是严党的朋友。他现在关心自己的事情。

    于是,他将自己的疑惑与现状。事无巨细地讲给张居正听。向张居正请教。

    张居正听了沉默了好一阵子。说道:“其实,徐渭说得对。你还是做第二手准备吧。”

    周梦臣说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吧。”

    张居正说道:“在北京,确定你的职位的有三个人。一个是陛下,再有就是首辅与老师。陛下对你的事情自然是可以一言可决的。但是你自己也说了。你恐怕不能让陛下随你之意。就是算你动摇了陛下留你在京的决心。那么其他两人的决心,你怎么办?”

    周梦臣说道:“这么说,严嵩与徐阁老也想让我留在京师

    张居正说道:“是的。老师想让你去兵部。兵部哪里有一点点小问题。而且聂尚书在兵部任上时间也不短了。你在兵部做个侍郎,一旦天下有事,出外挂帅。总理戎机。天下无事,也可以安享富贵。”

    周梦臣冷笑一声,说道:“你师傅真对得起我。”

    徐阶对周梦臣的安置,看似对周梦臣很好。从此周梦臣估计荣华富贵不断,甚至将来退下来的时候,少不了封侯。但是这本质上对武将的安置,不是对文官的安置。徐阶的做法仅仅是看中周梦臣的将领的身份。而忽略了,周梦臣也是进士出身。能在最高权力上进行争夺的。如果按徐阶的安排,将来的周梦臣专精兵事,撑死了一个兵部尚书而已。

    这可不是周梦臣想要的。

    不过,周梦臣也能理解。捡来的孤儿,还想与亲儿子一个待遇。想什么的。

    估计在徐阶在未来的布局,张居正在内阁之中当首辅。周梦臣在外当兵部尚书,让周梦臣成为张居正的得力部下。

    张居正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他眼神微微有一丝躲闪。纵然两人关系亲厚。但是内阁的位置却是有限的。有时候不得不争。不过在张居正看来,这都是小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现在闹翻就太可笑了。

    只是这也是双方内心之中一根刺。会慢慢地成长的。

    张居正说道:“首辅的意思,我不大明白。不过严世蕃的意思,我太明白不过。你在大同做得太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严世蕃早就有了动作,不惜一切代价,推他的人上任大同巡抚。”

    周梦臣眼睛微微一眯,一股杀气弥漫开来。咬着牙说道:“他想得美。我不当这个官,大同也绝对不能落到严世蕃手中。”

    跟随严嵩的老人,还是有一些底线的。但是严党以小阁老上位提拔一些新人,那真是连吃都没有一个吃相。大同没钱也就罢了,他们看不上,而今大同的财政,再天下富裕的府县之中,能排上前十,甚至前五。这样的肥肉。他们岂能放过?

    周梦臣绝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打造的基业给严世蕃做嫁衣。

    为了不发生这样的事情,周梦臣甚至连与严嵩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张居正说道:“还不至于如此,老师是绝对不会允许严嵩得逞的。只是你如果做了什么事情违背圣意,这事情就不好说了。”

    周梦臣明白,张居正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想让你回京。不管是进户部理财,还是去兵部办

    衬聂豹。或者严嵩对周梦臣有什么安排。但是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想让他留在大同,不想在北边生事。

    周梦臣如果一意孤行的话。估计也是要挨板子的。

    周梦臣一时间有些颓废,说道:“真没有办法了吗?”

    张居正说道:“或许有一个办法,但是我想你一定不会用的。”

    周梦臣猛地抬头,说道:“什么办法?”

    张居正说道:“让大同出事。”

    周梦臣立即说道:“不行,这不就成了养贼自重吗?”

    周梦臣在大同的建设,让大同不仅仅成为军事重镇,也成了经济重镇。如此一来大同战略位置就更加重要了。所以一旦大同出了什么事情。朝廷上下处于最妥善的安置,还是会让周梦臣回大同处理的。

    没有别人比周梦臣更合适了。

    但是大同能出什么事情啊?

    不过是与鞑子的战事。周梦臣是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周梦臣想要复套是一回事。但是在周梦臣计划之中,复套之战是一场短平快的战事。是一场蓄谋已久,突然发难,干脆利落结束的战事。

    而今还没有到发动的时候,现在一开战,大同建设的大好局面恐怕就不存在了。

    不知道要额外死伤多少大同百姓。

    而且这样做,是有后遗症的。而且后遗症很大。

    这样的首尾。很能做到天衣无缝。谁也不知道吗?

    不可能。而且对于很多政坛上的人物来说。根本不需要证据。自由心证就行了。从现在开始,即便周梦臣坐拥十几万大军,其实朝廷上层的人都没有怎么怀疑周梦臣有别的心思。对大同镇的一些举措,也仅仅是为了平衡。而没有针对周梦臣本人的事情。

    如果发生了这一件事情,这样的信任还会有吗?

    将来朝廷秋后算账,不知道是何等下场。就比如历史上的李成梁,在年轻的时候在辽东玩这个把戏,但是他李家八千铁骑下场如何,死在朝鲜,死在草原。甚至到了李成梁七十多岁了,儿子都死,还让李成梁担任辽东总兵。让他收拾烂摊子,这固然是因为李家影响力。但也是朝廷从来没有考虑过李家生死。没有想过给李成梁一个安享晚年的机会。

    可以说是遗祸无穷。

    周梦臣做不出来这一件事情。即便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大明虽然在衰败,还没有到末年,只要不想自己当皇帝,这样的事情就少作为好。

第九十三章 严党会议

    周梦臣颤声说道:“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张居正说道:“这事情又回来,除非你能让陛下说话。否则的话------”

    周梦臣心中暗道:“或许只能这个办法了。方叔啊方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银子到你手中,与到宫中都是到了朝廷手中,都一样,都一样。”

    周梦臣岂能不知道一样不一样。到了户部的钱,户部尚书是可以支配的。但是到了宫里的钱,想要弄出来,可就不大好办了。这等于摆了方钝一道。但是周梦臣此刻也顾不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皇帝其实也一样的。以嘉靖的生活水准。与奢侈水平,他一直在缺钱之中。不过,他需要的是大钱。而不是小钱。

    二百万两算是一笔大钱了。

    只是能不能卖皇帝一个网开一面。周梦臣就不知道了。

    毕竟,嘉靖从来不是那种卖官的无能皇帝。二百万两大概能让皇帝龙颜大悦,剩下的事情如何发生。周梦臣就不知道了。

    此刻周梦臣与张居正商议的时候。

    严党那边也开启了秘密会议。

    严嵩坐在上首,双眼微微合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该来都来了。

    吏部尚书万镗,户部尚书方钝,工部尚书欧阳必进。刑部尚书何鳌。这四个尚书都在。其余大小官员,包括严世蕃在内,一共十几个人。都是严党在京的中坚力量,其中刑部侍郎赵文华也在列。

    严世蕃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进来就扯开了衣服,说道:“这地暖怎么这么热啊?”

    而今锅炉暖气已经风靡整个大明了。即便是江南一些达官贵人在冬季也是要用的。只是而今已经是春天,说实话,已经不需要暖气了。奈何严嵩年纪大了,气血不足,畏寒。这才依旧保留。

    只是严世蕃日常娱乐活动太多,大抵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见他的老父亲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听了严世蕃的话,严嵩本来微微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浑浊的眼珠上泛出一丝精光,看向严世蕃。严世蕃浑身一冷,垂手而坐,不敢再说一句话。

    “人都到齐了。”严嵩随即眼睛又变得浑浊起来,声音之中带着那种老人特有的含糊不清,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说道:“事情也该谈谈了。万兄,这事情与你关,你说说吧,这上面的东西,那些是能反

    驳的。那些是不能反驳的。让大家也好有一个准备。”

    万镗缓缓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环顾四周,最后化作一声叹息,说道:“恩相,我万某人当年直言八事,恶得当今天子,在家中闲坐十年。本以为要终老此生,是得了恩相的提拔,才有这吏部天官之位,本想竭尽余生,助恩相一臂之力。而且这情况,却是不行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是我自己行事不谨。让人抓了把柄。也无言面对恩相。面对天下人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拖上几日,给恩相一点反应时间。”

    严嵩叹息一声,说道:“真到了这个地步了。”

    万镗说道:“徐阶这一刀,又快有狠,实在是----”万镗说到这里,站起身上来,向严嵩行了一礼,说道:“下面的会我就不参与了。只是我得恩相照顾这么多年,临行之际,却也有肺腑之言,呈上。”

    严嵩说道:“万兄,请说。”

    万镗说道:“凡是有始有终,此天命也。我万镗而今也马上七十岁了,而恩相又大我几岁,这天下已经不是我们的天下。恩相你也要早做准备。”

    严嵩闭上眼睛,说道:“也罢,你去吧。不过你放心,此事最多不过乡居而已,绝对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将来我老了,回家还要你招待的。”

    万镗说道:“那万某在进贤等候恩相大驾。”随即万镗目光扫过严世蕃,赵文华等几个人,眼睛之中似乎有一丝丝的讥讽。随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万镗年轻的时候,其实也是很有志气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上书言事触怒嘉靖,落得个乡居十年之久。他一辈子,起起落落数次。很多事情,几乎是一眼看得明白。他知道,定然是有人与徐阶那边通了消息。却不知道是谁。

    却也是有怀疑目标的,就是严世蕃这些人。他很久之前,就给严嵩说过,严世蕃等人做得太过了,即便是要钱也是有度的,享受也要低调一点。但是严世蕃从来不在乎,可以严东楼的奢侈无度,整个北京城都出了名了。相传严东楼的女人太多,很多女人困于深闺之中,饥渴难耐,居然当街劫持青年男子。一夜之欢,就让这男子形容枯槁。大病一场。

    万镗也是数次端起长辈的架子训斥严世蕃。

    他疑心就是严世蕃做的,即便不是也是严世蕃的暗示。

    不过,疏不间亲。他即便在严嵩面前告状,也没有什么用处。此刻他心中冷笑道:“我看尔横行到几时。”

    万镗走后,这一场会议气氛有一点点的低落。严党之前,还没有这么大亏。

    严世蕃说道:“父亲,今日之事,如果不还以颜色,天下人如果看我们。”

    严嵩声音依旧是那么迟缓与含糊,说道:“你的意思是?”

    严世蕃说道:“兵部尚书聂豹,拿他开刀。”

    “聂豹在兵部时间长了,我观几次动静,陛下也有换人的打算,再者江南那一摊子事情,区区百十个倭寇弄天下不安,这不是兵部尚书的过错,是谁的过错。”

    “单单是这个恐怕不够吧。”方钝插了一嘴。

    严世蕃冷笑地看着方钝,说道:“不够,还有。欧阳修都能扒灰。聂豹就不能了。只要声势够大,总是能找到破绽的。而且杨博这个山西佬盯着兵部尚书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引他入局,看他怎么办?”

    “倒是方尚书你。而今与周梦臣走得很近,却不知道方尚书有是新打算,是不是一山看着一闪高,觉得我严家棵大树不好了。”

    方钝冷笑说道:“这是陛下的差事,我能做什么?难不成不给陛下办差。”

    严世蕃说道:“是吗?我听说你们叔侄相称?”

    方钝说道:“官场之上,总是逢场作戏,我听说,当年小阁老与周梦臣关系也不错。不知道而今见了吧,当如何称呼?”

    “你------”严世蕃有一些无能狂怒地说道。

    方钝作为老臣,可不惯着严世蕃。方钝有今天这个位置,固然有严嵩的提拔。但是也凭借自己的真本事的。即便没有严嵩的提拔,方钝或许做不了户部尚书,但是侍郎什么的却也没有问题。

    他与万镗不一样,万镗是严嵩的嫡系。而方钝没有了严嵩未必不能继续在官场上混。而且大家都是明白人。方钝或许刚刚来的时候不明白,看了万镗的举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了。

    更是鄙视严世蕃。

    “好了。”严嵩忽然大声说道:“到此为止。”

    严嵩一说话,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严嵩语气放缓,略带含糊地说道:“仲敏说得对,我们都是给陛下办事的。陛下的事情,就是第一等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能耽搁了。这是最重要的。主次是要分清楚的。仲敏啊。”

    仲敏就是方钝的字。

    方钝立即起身行礼说道:“恩相。”

    “我听说,户部要有大动作了,是关于钱法的。”严嵩和颜悦色的问道。

第九十四章 严党危机

    方钝立即说道:“这是今日刚刚敲定的事情,我本来今日就要向阁老汇报。只是没有想到。”

    严嵩说道:“你办事我信得过,朝廷最大的问题就是钱的问题,只要钱的问题解决了,下面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你作为户部尚书。这千斤重担在身上,可是不好挑啊。”

    方钝说道:“有阁老扶持,这担子也不难挑。”

    严嵩点点头,说道:“你的事情多,这一件事情你就不要参与了。老老实实给陛下办差。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管。知道吗?”

    方钝低下头不敢与严嵩对视,说道:“属下知道。”

    严嵩面带微笑,说道:“去吧。”

    方钝行礼告辞。

    出了严嵩的暖阁。只觉得里衣都已经湿透了。却不知道是房间里面太热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就在刚刚那几句话之中,严嵩完成了对方钝的敲打。

    严嵩知道方钝与他不是一条心,但是严嵩要看重方钝的理财之能。如果去年没有方钝的临危受命。而今的严嵩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这并不是方钝能够动摇的理由。

    所以严嵩特别强调,就是其他事情不要多管。

    而方钝也明白。他虽然是户部尚书。但是严嵩在户部的影响力是根深蒂固,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消散的。毕竟之前好几任户部尚书都是严嵩的人。严嵩真要发作起来,户部尚书的帽子,分分钟就摘下来了。

    严嵩不让他参与严党核心事务。而方钝老老实实这当他的工具人,双方相安无事。否则的话,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方钝心中暗道:“老狐狸。”却不得不按照严嵩的去做。

    毕竟即便是两败俱伤,也分伤势轻重。严嵩的体量让他即便是受伤也是小伤。而方钝估计就要乖乖地回家了。

    严嵩三言两语打发了方钝,又对严世蕃,说道:“聂豹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严世蕃眼睛一亮,说道:“请父亲放心,不出数日,我让聂豹无言在北京待下去。”

    严嵩说道:“没有什么事情就散了吧。”

    其他人都散去了,严嵩将欧阳必进留了下来。

    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人沉默了好一阵子,严嵩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怎么生了这个一个儿子。”

    欧阳必进说道:“如果你有第二个儿子,我都建议你掐死他算了。其实现在

    也可以。反正也你也有孙子了。”

    严嵩说道:“你这话,就不怕你姐听了。”

    欧阳必进也无奈叹息一声,说道:“慈母多败儿。我算是没法子了。不过万兄,说得对。你都快八十了。也是时候想想怎么退下去了。难不成你真想老死任上?”

    欧阳必进是严嵩的妻弟,两人作风其实不是一个人。欧阳必进在机械上是很有长才的。他对周梦臣的学问,也是很感兴趣的。为人也很清廉朴实。如果不是欧阳必进的姐姐嫁给了严嵩,两人根本扯不开,欧阳毕竟未必与严嵩走在一起。

    另外欧阳必进之所以如此说严世蕃,是因为严世蕃口上无德。欧阳必进是乃是欧阳修的后人。严世蕃身上也流着欧阳家的血脉,居然敢这样说话。欧阳必进当时就生气了。

    严嵩苦笑说道:“我如何不想这一件事情?实在是退要比进还要难。我现在的局面,只要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欧阳必进说道:“咱们陛下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在乎的是活着的严嵩,能为他办事的老臣。一旦有一天,你不成了,你严家上上下下,才是真的万劫不复。严世蕃那些作为,真以为陛下不知道。还是以为徐阶会对你高抬贵手?”

    严嵩陷入沉默之中。

    这就是严党的危机。

    严嵩老了。七十多岁的人了。就算严嵩精力超过常人。此刻也有一些吃不消内阁繁忙的事务了。严嵩很明白嘉靖留着徐阶是做什么的?一方面制衡他,另外一方面就是代替他。等严嵩实在做不下去的时候,徐阶就是新的内阁首辅,嘉靖会另外挑一个制衡徐阶的人。

    这是嘉靖用惯的手段。

    严嵩而今的局面,就是亢龙有悔。已经到了极致,自然会到了衰落的时候了。

    这样的局面,是纵然严嵩有千般本事,万般能耐,也无法抵挡这个趋势。

    而严世蕃也是一个不争气的。如果严世蕃能收敛一点,严嵩还不担心,但是看看严世蕃做的事情,简直是满城风雨,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严世蕃的享受在嘉靖之上,看看史书上,如此猖狂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管不住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今日还弄出这样的事情,严嵩又能怎么办啊?

    严嵩叹息一声,说道:“不说这些事情了。吏部尚书之位,你可有心?”

    欧阳必进说道:“我有没有心,你都要推我上去的。只是

    ,徐阶这个人我知道,他已经打出先手,我就不信他在吏部尚书上没有人选。不会让我们占了便宜。”

    严嵩说道:“不错。徐阶定然是有想法,甚至是有把握的。不过,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不争一争就让给别人。影响太不好了。徐阶是有手段的,他的确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过,这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的。今日不成,将来却是未必了。”

    吏部尚书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大明制度之中,原则上没有侍郎升吏部尚书的前例,也就是想当吏部尚书,必须是先当过别的部门的尚书,或者是都察御史。再次一下,也是南京那边的尚书也行。要知道,进入内阁说需要的资历,也仅仅是侍郎。

    也就是说某部侍郎可以直接升任大学士,当然是排名靠后的。但不能升任吏部尚书。

    这就是吏部尚书,天生比其他尚书高半格存在。

    大明六部尚书再加都察御史,号称七卿。加上南京的。不过十几个人。有这个资历,而今还在京师,又没有担当要任,又是严嵩夹带里面的人。简直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

    想来想去,严嵩还是觉得欧阳必进合适。

    这是铁杆自己人。而且有能力。让一个无能之辈担任吏部尚书,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吏部管官帽子,有太多的厉害纠葛都集中在吏部这里。一般人是处理不了的。

    欧阳必进有过权兵部尚书,与工部尚书的资历。资历已经够了。而且欧阳必进也如万镗一般,下面历练过,甚至还平过乱。能力也是没有问题的。

    欧阳必进说道:“好。这事情我答应了。不过,这都是小事,我刚刚说的才是大事。我可不想见到有一天,我姐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话,别人也不会给你说,但是一辈子活到你我这岁数。黄土都埋了半截了。是时候想想身后事。甚至这个时候想,都有些晚了。”

    严嵩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只是他说自己知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流勇退,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甚至要比逆境之中奋起都难,无他,在逆境之中,人们只有一个选择。但是在此刻,却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一言而天下行。如此权柄,如此声势。谁能说不眷恋。谁能说放下就放下,即便知道这样下去,最终会在不知不觉地走到树倒猕猴散的地步。

    但又不是在眼前?谁不想再等等,再看看。

第九十五章 贿赂皇帝

    周梦臣一觉醒来,只觉得北京城变了。

    一夜风波起。吏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分别被弹劾。礼部尚书也告病了。六部尚书一下子缺少了一半,并且做官到了尚书级别。代表的都不是自己一个人。动一个尚书,下面就要动不少中底层官员。

    所以,北京的官员都在奔走相告,伺机而动。

    一时间,似乎没有人关注朝廷的正事了。

    躁动的官场。让周梦臣嗅到了机会。他之前已经有预料了。只是没有想到,局势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暗道:“如果一来,区区一个大同巡抚留任与否,就是小事了。或许能钻空子。”

    此刻冯保正好来拜访。

    周梦臣心中一动,暗道:“此事或许就在冯保身上了。”

    周梦臣请冯保过来,师徒两人叙过别情。周梦臣问道:“你在宫里情况怎么样?”

    冯保说道:“还与之前一样,又解剖不断的动物,各种各样的,宫中猛兽几乎都杀空了,陛下还让各地上贡,倒是有不少稀罕东西,今日来老师府上,也没有带什么,就带了一些老虎肉,乌龟肉,孔雀肉,已经各种其他动物的肉,让老师尝尝鲜。”

    周梦臣顿时觉得冯保的日子也过得不错。

    周梦臣说道:“客气了。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冯保说道:“师父请讲。”

    周梦臣说道:“我想私下见一下黄大伴。”

    冯保说道:“此事有一点点难度。黄公公在陛下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只有在陛下午休的时候,才有一点点时间。”

    周梦臣说道:“一点点的时间就够了。”

    冯保在宫中的地位是相当不错的。很快就给周梦臣牵线搭桥了。周梦臣拿了他放在家里好多年的入宫腰牌,进入皇宫之中,就在宜春宫附近等候。等到下午时分,黄锦这才姗姗来迟。

    黄锦一到就说道:“长话短说,陛下哪里离不开我。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周梦臣说道:“我一直觉得大同罐头作坊情理不合,我觉得由宫中派人提举,如江南织造,景德镇瓷器厂。如何?”

    黄锦瞳孔微微一缩,说道:“此言当真?”

    周梦臣嘴底有一丝丝的苦涩。如果有可能,周梦臣也不想这样做。只是事到如今,已经不得不为了。两项其害取其轻了。不过周梦臣也是有一些补救的想法,说道:“黄公公,我自然不敢骗你,只是这事情到底与江南织造不大一样。我觉得要掌管这一件事情的公公。还

    是要多培训一点为好。”

    黄锦笑道:“这都依你。你等着,我去向陛下禀报。”

    周梦臣说道:“公公-----”

    黄锦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要回大同的,我自然会给陛下说。只是陛下到底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你且在这里等候便是了。”

    对于黄锦来说,这样被人求着办事的。不是一次两次了。轻车熟路。

    周梦臣只能心怀忐忑的在外面等着。

    黄锦不可能将嘉靖叫醒。所以,只能等嘉靖起来。而周梦臣只能看着日头,品味春日之漫长。

    嘉靖的一场春睡过去之后。起身之后,黄锦小心翼翼地给嘉靖梳着头发。将刚刚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嘉靖。嘉靖听了眉头一挑,说道:“周梦臣而今识趣了。”

    一年有二百万两的进项。这对嘉靖来说,也是一个大数目。

    嘉靖怎么肯让。

    所以,他早就想找个办法将这笔钱的处置权给弄过来。他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他有的是办法,不管这笔钱是在大同还是在户部。甚至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一笔二百万两,毕竟今年户部缺钱缺得厉害,未必不能先将这笔钱,让户部用。毕竟他嘉靖皇帝,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但是来钱的渠道,将来一定是宫里的。

    正如周梦臣自己说的。罐头作坊的经营模式。与宫中在外掌管的产业,如江南织造,景德镇的瓷厂等等相似,而六部之中这样的经营模式少有的。大概也只有军器监。

    嘉靖不觉得罐头作坊能跳出自己的手掌心,无非是将来如何与外廷分润而已。

    当然了,周梦臣自己献上就再好不过了。

    毕竟嘉靖真下手抢自然能抢到的。毕竟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只是到底是要与户部有些争执的。而周梦臣是创始人,他献上之后,岂不是名正言顺。省却他一些手脚。

    只是在嘉靖心中,周梦臣不是这样爱讨好自己的人。

    嘉靖问道:“周梦臣有什么事情吗?”

    黄锦说道:“无非是想回大同。”

    嘉靖轻叹说道:“他就那么想复套?”

    这个话,黄锦可不敢接茬。

    他与周梦臣的交情,说上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这种敏感的话题不敢胡乱插嘴。就当没有听见,细细给嘉靖梳理头发。

    嘉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下午有什么事情?”

    黄锦说道:“今天下午,两位阁老来宫中商议六部人选。然后是孙真人进京为陛下讲经。”

    嘉靖看了

    看日头,说道:“还有一点时间,让周梦臣进来吧。”

    “是。”黄锦说道。

    片刻之后,嘉靖已经梳洗停当了。周梦臣也进来了,行礼过后。嘉靖问道:“你说。宫中的人不适合掌控宫外的产业?需要培训一下?”

    周梦臣说道:“正是。”

    嘉靖说道:“宫中太监掌控宫外产业,有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没有见有什么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说?”

    周梦臣一愣,心中暗道:“苦也,这一下子将人得罪透了。”

    嘉靖对宦官压制得很厉害,所以终嘉靖一朝,没有什么权阉。即便黄锦的权势虽大,放在大明其他时候的权阉,如刘瑾,魏忠贤等人,那还是属弟弟的。太监被压制,不能出外监军,不能出外镇守。唯一例外的也就是周梦臣这里的。

    而且看样子,周梦臣这里也是特殊情况。等什么时候周梦臣离开大同镇。估计监军也会撤了。

    所以太监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外经营产业。

    本来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在嘉靖这里一发挥,就变成有事情了。

    让周梦臣进退两难。说是,也就是将大明的太监都得罪透了,砸饭碗的事情,岂能不得罪人。说不是。那就是周梦臣自打嘴巴,而且在嘉靖这里也留下了胆小怕事的印象。

    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怎么不敢说?”嘉靖语气舒缓,就好像在问今天吃了没有一样。

    周梦臣心中一横,暗道:“最坏的决断,也好过不决断。”周梦臣调整心情,说道:“回陛下没有什么不敢说的。臣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臣的意思是,不仅仅是宫中的人,就是科举出身的人,也不适合提举这方面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人在掌管这些产业的时候,都是要做些培训才是。”

    周梦臣一杆子打开,扩大打击范围,将问题不局限于太监身上,希望能用这种方式,与太监有所缓和。

    只是文官出身的人,根本不想管这些事情。毕竟这次非待儒臣之道?而太监也就这一个出路。到底能不能成功,周梦臣也不知道。

    嘉靖倒是来了兴趣,说道:“此话怎么讲?”

    周梦臣说道:“陛下,劳心者治人,劳身者治于人。只是治人之道,因事不同,因人不同,不能一概而论,陛下熟知治道之优劣,当知臣没有妄言。”

    “不错。”嘉靖来了兴趣。嘉靖的帝王之术,本质上也是一种管理学。他自然理解周梦臣说的。不同事务要有不同的管理方法,说道:“不过,区区一些作坊之事,有什么不同吗?”

第九十六章 六部人选

    周梦臣说道:“在朝廷办事,无非服从上极的命令,每一步都有章程,自己做章程的地方却很少。而且衙门各种账目都是有定数的。不会差上很多。但是在商言商,却不是这样的,一年之间,数目变化太多,今日如此,明日或许就不能如此了。要想看懂账目,也是需要一定的能力的。”

    随即,周梦臣就以罐头作坊为例,为嘉靖详细讲解一番,分工合作,成本控制,质量监督,来往账目,乃至于市场变化,应对策略。等等。

    周梦臣并没有经过商,在这些问题上了解的也很浅薄。但是好歹没有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的。即便是相当然之,也能说了一二三。再加上,在大明这个时代,有政府背景,很多事情都无须多考虑。

    更多是考虑的是,有没有人损公肥私。

    只是这个话题,太敏感。周梦臣没有说。

    嘉靖也不知道有没有仔细听周梦臣。只是等周梦臣说完,就说道:“好。周卿从来有点石成金之能。我今日才知道,这点石成金背后的妙法。你说得对,朕的这些奴才,都太不成器了。奈何有些事情,朕也是离不开他们的。这样吧。周卿就兼个差遣。比如内书房教书。”

    周梦臣顿时感动不妙,立即说道:“臣谢过陛下。只是大同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完。罐头这一件事情,臣仅仅是开了一个头。如果这样交给宫中,臣恐怕将来是有出问题的。臣请陛下开恩。容臣回大同再任三年。到时候回京为陛下效力不迟。”

    嘉靖这个筹码也不可谓不高。

    内书房是什么地方?是教导太监读书的地方。

    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但是凡是在司礼监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内书房出身。而太监不管在削弱,在大明政治版图之中,都是有一席之地的。

    周梦臣现在还年轻,很可能他真正在内阁有一席之地的时候,他在内书房之中学生,就成为了他的得力臂膀。

    虽然,明代对大臣与太监之间关系亲密,有些诟病。但内廷与外廷之间的合作从来是存在的。

    而且一般来说,内书房都是翰林学士教学的。而给让周梦臣与此事,已经是破格了。

    只是周梦臣总是要最后努力一把的。

    嘉靖听了周梦臣的话,并没有说话。一时间宜春宫中一片沉默。

    “陛下,三位阁老到了。”外面一个小太监传话说道。

    嘉靖说道:“传。”随口对周梦臣说道:“你且在这里候着。”

    周梦臣立即行礼。然后退后几步。给几位阁老让开位置。

    片刻之后,三位阁老就进来了。

    除却严嵩与徐阶之外,第三位就是李本。不过这位大学士低调得很。暗中对严嵩低眉顺眼。在大事上唯严嵩之命是从。但依然不怎么得严嵩信任。毕竟每一个大学士都有自立一派的可能。

    即便李本表现得再无辜。严嵩也不可能当他是小绵羊。

    三个人进来之后,都看见了周梦臣。眼神之中都微微有惊讶之色,随即平复,行礼过后。就开始说正事了。

    严嵩说道:“陛下,吏部尚书万镗无端被弹劾,已经上书乞骸骨了。礼部尚书欧阳德此前在衙门昏倒,太医说身子已经不成了。臣已经拟了令侍郎暂代政务。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有兵部尚书聂豹上书自劾。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嘉靖说道:“下诏不许,三位都是朕的肱股之臣。岂能弃朕而去?”

    严嵩立即说道:“陛下宽仁,老臣代三位老臣叩谢天恩。只是国家大事,向来繁重,六部尚书,一日不可无人。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应该考虑备用人选了。”

    嘉靖听了,长叹一声。说道:“这也是老成谋国之言,内阁可有人选?”

    这一番话语其实大多都是套话。

    嘉靖无意大动干戈。如万镗的事情往深里挖,不知道牵制到谁了。所以所有事情在这里就打住了。同时他也为徐阶的所作所为有些恼怒。所以对兵部尚书聂豹的事情,也表现出默许的。

    所以聂豹很识趣的请辞。

    严嵩与徐阶这一番交手,最后结果看似两败俱伤,但是到底伤不伤,不在看谁下位,而是看谁上位。这果子落到谁的盘子里面。

    当然了,体面还是给的。不能下面一请辞,就批准。所以三请三拒,还是要有的。

    只是谁都知道,在他们上书那一刻,就已经成为定局了,下面的不过是走流程而已。

    严嵩看了一眼徐阶说道:“内阁意见不一。”

    嘉靖说道:“哦。两位都有什么人选都说出来吧。”至于可怜的李本,被嘉靖下意思忽略了。

    徐阶说道:“陛下,而今军事日急,兵部事务不可中断,应该在兵部内部增补人选。如兵部侍郎沈良才,久在兵部,上下得所。或嘉靖八年会元唐顺之,也是提天

    下大才,资历足够。”

    严嵩说道:“陛下,这两人臣看来,都不合适,沈良才此人虽然是一员干吏。但是资历浅薄。从无在外将兵的经验。一跃而为大司马,如何让中外将士信服?至于唐顺之,是大才。然则,他两度弃官。而今还在乡居。最大官职不过是兵部主事,这简直开玩笑。”

    徐阶知道这一件事情上,他没有准备。他也没有想到,严嵩的反击这么快这么狠。严世蕃虽然不学无术,但是在政治上还是很有天分的。严世蕃一边大张旗鼓地弹劾聂豹,一边令中间送了一封奏疏给聂豹。

    聂豹一看,知道自己再不辞官,估计一场粪水泼过来,就难以清白了。

    其实聂豹与严嵩之间的关系,不能说好。但也谈不是坏。

    江湖都不是打打杀杀的,其中有多少人情世故。在官场更是如此,聂豹是心学一员不假,是徐阶的老师也不假。而聂豹同样是严嵩的诗友。当年严嵩在江西的时候,彼此少不了唱和。

    这也是聂豹能在兵部尚书位置上一坐好几年的原因。

    到了而今这个地步,聂豹知道自己的位置很难保全了。自然就坡下驴。以小过辞官,好过被打得如万镗那般狼狈。毕竟官场上,真挖坟绝根,谁有称得上清白。而且即便真清白,不是还有莫须有三个字?

    这打了徐阶一个措手不及。徐阶根本找不到替补的人手。毕竟这样的人手不是大白菜。哪里有现成的。而今提的两个人,不过是给两个人镀一层金,就好像某奖项进入候选名单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为他两个人将来的铺路。特别是唐顺之。

    而今江南倭乱。唐顺之在家乡也隐居不下去了。正想起伏。

    徐阶提出这两个人,都是心学门人,也都是徐阶的人。但是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同。不过,这只是开胃菜。徐阶说道:“那只有从现任各地总督之中选了,臣以为杨博为人练达,这两年又多次击败土蛮的进攻。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严嵩嘴角微微一勾,他没有想到徐阶要玩这一手。说道:“巧了,臣也觉得杨博合适。”

    周梦臣听了默默为杨博感到悲哀。

    这是众望所归?不,这是暴风眼。

    杨博的意图太明显了。严嵩想推荐杨博来离间徐党,并有信心将杨博拢到袖中。而徐阶难道真不怀疑杨博吗?不,他只是要让杨博承自己的情。如此一个兵部尚书,让杨博欠了严嵩与徐阶一个一个大人情。

第九十七章 殿前争锋

    严党与徐党之间,势不两立的形势,一旦有事。到时候杨博该怎么选?

    在政争之中是万万不可骑墙的。所以杨博这个兵部尚书位置会很烫屁股,能坐多久,就要看杨博左右逢源的手腕了。

    嘉靖也很明白这一点,嘉靖从来不在乎下面臣子的争斗,只是这个争斗要在自己的控制之下,而不是突然袭击。他甚至还想看看,在兵部杨尚书这里,又会有什么好戏。说道:“既然大人都觉得杨博可以,那就杨博。”

    “陛下英明。”三位大学士齐声说道。

    随即严嵩说道:“陛下,吏部尚书关乎天下之重,臣以为工部尚书欧阳必进乃是老臣。办事妥帖。再合适不过了。”

    徐阶说道:“首辅说得对。只是而今朝廷一下子调整了四个尚书,这动静是不是有一点大了。恐怕百官无所适从,臣以为兵部,吏部,礼部,这三个部门作调整,刑部就先放一放吧。”

    严嵩一时间哑口无言。

    严嵩他最明白嘉靖的心思了。

    嘉靖殆政之心日浓,所以他对下面很矛盾。一方面要下面的人持续争斗,这样他才有安全感,否则一个大权在握的首辅,藏着心思,不知道在做什么?嘉靖反而担心了,两项争斗,他们都有求于嘉靖,嘉靖的地位自然是稳如泰山。

    另外一方面,不想动静闹得太大。闹得太大的话。嘉靖别想清闲。每日都给这两人收拾烂摊子吧。

    其实,就今日的事情,好家伙,一下子弄了六部之中三个尚书,嘉靖内心之中已经觉得烦了。而且不要看动得是三个职位。其实上,三个尚书下面有很多人都会牵连着要动。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各部门也是这样的。

    如果欧阳必进调任的话,刑部这边又要安排。

    在嘉靖看来,又是麻烦事。

    嘉靖说道:“不错。刑部就不要动了。”

    “陛下既然镇之以静。就让吏部侍郎李默为吏部尚书吧。”徐阶说道:“他在吏部日久,熟悉部务,决计不会耽搁正事的。”

    “陛下,吏部天官从来是以尚书进,没有从侍郎进的。这李默资历欠缺。”严嵩说道。

    嘉靖说道:“那阁老可有属意的人选?”

    严嵩心中暗道:“我刚刚属意的人选,已经被你否决了。”但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嘉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李默吧。

    嘉靖之所以如此轻易答应,可不是因为李默是徐阶推荐的。而是李默已经向陛下输诚了。在陆炳的安排之下,李默进了一趟宫,就所有内情和盘托出,将徐阶给卖了一个干干净净的。

    同时,嘉靖也知道李默与严嵩从来是不对付的。

    这也是嘉靖对严嵩与徐阶两人办不好差事的一点点小小的惩罚,看看李默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新玩家。毕竟吏部天官的地位也不是白给的。如果李默真能将吏部上上下下都掌管好,其权力根本不下于任何一个大学士,这是大明体制决定的。甚至只要不是首辅,地位上未必在吏部天官之上。

    当然了,这些事情徐阶而今还是不知道的。徐阶给了嘉靖一个突然袭击,嘉靖而今也会给徐阶一个意外惊喜。李默为了得到嘉靖的眷顾,上任之后,就必须表现出自己的立场。倒是就要问徐阶,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严嵩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迅速缓解了。

    今日这一盘棋走到了现在。在局面上,严嵩是一点也没有赢。兵部上可以说留下一个劫材。算得上胜负未定。但是吏部这里却是落了徐阶的手中。

    就剩下了礼部。

    嘉靖问道:“礼部尚书你们有什么人选?”

    严嵩说道:“臣举荐南京吏部尚书吴鹏。”

    徐阶说道:“臣举荐翰林院掌院程文德。”

    在这个人选上,严嵩没有准备。而徐阶有准备,很明显,翰林院掌院要比南京吏部尚书要合适一点,无他,翰林学士,礼部,国子监等这些清贵官职,从来是翰林一系的专属。

    不管是严嵩,还是徐阶。都是从这个圈子里走出来的。天然要维护这个圈子的责任。

    当然了,倒不是说这些官职不能是非翰林一系的人当。只是这些人一般都是过路的和尚,是做不了多长时间的。

    程文德也是心学大佬。江右心学一门的代表人物之一。与欧阳德学术地位相差仿佛。也是徐阶在讲学上重要的助手。

    说到讲学,不得不说徐阶的手段了。

    徐阶能与严嵩分庭抗礼这么多年,固然有夏言的遗产。但是夏言的遗产早就被严嵩砍得七七八八了。留下的人不多了。严嵩比徐阶大了二十多岁。在徐阶之前,在内阁已经待了小十年了,不管是人脉还是班底,都比徐阶强。

    而徐阶在当上大学士之前。在京师才三十年,从国子监祭酒到翰林院,然后到礼部尚书

    ,大学士升迁太速,难免底蕴不足。

    那么徐阶能与严嵩抗衡的底牌是什么?

    是心学。

    徐阶另辟蹊径。找到了一个选拔人才,填补班底的办法。那就是讲学。徐阶在政治上谨小慎微,甚至不惜对严嵩卑躬屈膝。但是在另外一件事情,他从来没有放下过,那就是讲学。

    徐阶将自己包装成为心学旗手。在京师讲学,不惜一切代价引心学大佬入京任职,和他们一起在北京讲学。用这个办法从心学之中招揽可用之人才。通过心学这个纽带,将更多的人与徐阶联系在一起。

    正是将自己的人做多的一个办法。

    心学经过几十年传播,风传天下成为天下显学。本身就一次又一次冲击庙堂之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就是大礼仪。没错。张璁的班底之中,有很多王阳明的门徒,甚至有心学大佬,公开表明杨廷和的说法,不近人情。

    在大礼仪之后,心学也有好几位大佬引入朝廷。只可惜,嘉靖一朝的朝政,不管是前期还是后期,都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斗。”

    而且心学一脉后来因为政见与张璁决裂。张璁打压了一批,后来夏言又打压了一批。心学的势力依旧强大,以至于到了夏言后期不得不通过一些手段来拉拢。徐阶回京,未必不是这种拉拢的一部分。

    当然了,徐阶在心学之中地位在他当上大学士之前都不是太高的。聂豹,欧阳德等人都是王阳明的亲传弟子。但不是得王阳明真传的弟子,王畿,钱德洪,徐爱等人才是王阳明最喜爱的弟子。也是学术上的传人,可惜多已经不在了。

    不过,徐阶在成为大学士之后。不出数年成为心学宿老,得到了心学大部分流派的支持。与讲学关系很大,真是将心学拉上了船。徐阶夹带,里面的人才厚实多了,才能与严嵩源源不断的斗下去。

    甚至徐阶这个种模式,开一代之先河,后面被东林党完全继承。最后形成了一个政治联盟,以在野之身干涉朝政。唯一的区别是徐阶种种作为,不过是将心学纳为己用。而东林党时期,在内阁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东林党掌控在手的。

    严嵩比起来就差多了。严嵩年老了,很多事情都是严世蕃负责的。即便徐阶这个办法有多少后患。但是比起严家,事以钱论,政以贿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比如吴鹏,有什么优点,无非是给钱,听话。唯小阁老之命是从而已。

第九十八章 南北之分

    嘉靖对这两个人选都不大满意。

    首先是吴鹏。

    嘉靖没有听过。

    不要小看这个没有听过。嘉靖是殆政。但并不是真不管事。凡是要资格担任尚书一职,都不是刚入官场。少数在官场混迹了二十多年了,结果这么多年,在嘉靖这里没有一点点印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就证明他是一个无能之辈。

    至于程文德,嘉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却不想如了徐阶的心意。

    嘉靖对徐阶这种突然袭击,心中很不爽。怎么会按照徐阶的心思来办。他眼睛一瞟,看见了一边的周梦臣,忽然问道:“周梦臣,你觉得谁更好?”

    周梦臣一愣,立即行礼说道:“陛下,此事不是臣可以进言的。”

    嘉靖说道:“我问你,你说便是了。谁还能挡住你不成?”

    话说的是“谁能挡住你”本意却是,“谁能挡住我”嘉靖真问,谁还敢不回答吗?

    按理说,周梦臣是徐阶的人。应该为徐阶说话。但是他实在不想一位心学出身的人占据高位。特别是礼部之中,用现代的话说,礼部掌管意识形态,心学占据这个位置,不用他们做什么,气学就处于被打压的地步。

    但是周梦臣也不可能投向严嵩,他心中一动,说道:“陛下,朝廷大事臣不敢妄言,但是有一事,臣觉得应该注意一下。”

    嘉靖说道:“何事?”

    周梦臣说道:“而今朝廷重臣之中,南人与北人的差别有些大。”

    嘉靖一听细细琢磨起来。严嵩,江西人。徐阶,松江人。李本,浙江人。新任吏部尚书李默,福建人。刑部尚书浙江人。工部尚书欧阳必进,江西人。户部尚书方钝湖广岳阳人。除却新任的兵部尚书杨博是山西蒲州人之外,全部是南人。

    这比例的确有一些太过分了。

    嘉靖说道:“不错,周卿言之有理。礼部尚书当用北人。”

    嘉靖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周梦臣说得的确对。其实北人在科举上的劣势,让北人在官场上被压制,早就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平衡南北,还是政治正确。放到了台面上,嘉靖就有处理。

    另外一方面,自然是嘉靖对这两人都不满意,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将两个人都给踢走。

    毕竟,程文德与吴鹏都是浙江人。也都是南人。

    嘉靖也不让严嵩与徐阶开口,立即说道:“大伴,移

    屏风过来。”

    黄锦立即答应一声,将方在墙边的屏风移到了嘉靖面前,嘉靖起身在这屏风之上细细观看。

    周梦臣偷眼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写得毛笔字。就知道这就是宋朝皇帝传下来的习惯。就是将得用大臣的名字写在屏风之上。嘉靖早期也有这个习惯,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淡忘了。这屏风也从嘉靖的身后,放到了墙边。

    嘉靖看了半日,说道:“就陕西王用宾吧。”

    陕西王用宾是谁,周梦臣一时间想不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名臣。只是资历够当礼部尚书,又是陕西人。才被选中了。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王用宾谁的人都不是。

    这一场纷争下来。严嵩与徐阶其实谁也没有得到好处。

    只是如今的局面上,却是徐阶站了上风,严嵩心中有一些忧心忡忡。他其实不在乎一个尚书的得失,他在乎的是嘉靖的心思是不是有了新的变化。他的圣眷是不是衰落了。

    但是不管严嵩怎么想,此刻都必须安安分分的行礼道:“陛下圣明,明见万里。臣等远远不如。”

    颂圣过后,徐阶似乎想起来什么了。说道:“陛下,正好周大人也在这里,臣觉得周大人在大同实在是屈才了。不如调入京师,不管是户部,还是兵部都有位置。”

    周梦臣没有想到,徐阶一杆子捅过来了,听起来是为周梦臣着想。但是内里,周梦臣却知道,这是徐阶的不满。

    徐阶觉得要给周梦臣一点点警告。不管周梦臣心中有多少心思,他依然是托庇在徐阶的羽翼之下。周梦臣刚刚看似中立的话,其实严重损伤了徐党一派的利益。

    嘉靖说道:“周卿,你有什么想法?”

    周梦臣轻轻咽了口水,咬着牙说道:“臣------”

    周梦臣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不对,似乎整个宫殿都跳跃起来。随即传来轰轰的声音。这种剩下就好像是喷气飞机低空掠过,不,不是低空掠过,而是从地下掠过。

    这是地震。

    周梦臣下意思想到:“似乎历史上嘉靖没有被地震震死吧?”但是很快就这种想法扔到了一边。无他,这毫无意义,历史在他来那一瞬间,就出现了改变。很多东西都不能尽信历史。

    周梦臣几乎是跳了起来,几步来到了嘉靖身边,说道:“陛下速走。”

    嘉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反应有一点点迟钝。

    周梦臣也顾不得其他了。抓住嘉靖的双手,就将嘉

    靖背在背上,在越发剧烈的摇晃之中,大步走出了宜春宫。

    也是周梦臣上过几次战阵,专门训练过,才能在地震之中站稳。将嘉靖背出宫殿,在外面的石凳上放下。

    这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乎在周梦臣将嘉靖放下的时候,地震就到了尾声。紫禁城的选址是特别讲究的,即便是有地震,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地陷。至于宜春宫也是新修的建筑,虽然强烈的晃动。但是在地震一停,看上去就好像什么没有发生过一样。

    似乎是有惊无险。北京不是地震的核心地带。

    周梦臣见状立即向嘉靖请罪,说道:“事急从权,冒犯陛下,请陛下责罚。”

    嘉靖说道:“何罪之有。你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这个时候,严嵩与徐阶两个老头子在太监的搀扶之下,才从宜春宫之中走了出来。

    严嵩见嘉靖在此,立即挣脱了身边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之上,说道:“陛下安然无恙,老臣就是是也放心了。”说着双眼通红,似乎要流下泪来。

    周梦臣见状,也不得不暗暗佩服。严嵩所作所为,看不出一丝矫揉造作,好像是真情流露。非后世国宝级别的演员,没有这种演技。嘉靖面知道,严嵩有奉承之意,见严嵩如此,心中也是一软,说道:“好了,好了,朕躬安。”

    严嵩立即说道:“老臣失仪,请陛下责罚。”

    “陛下。”徐阶也行礼说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巡视宫中,看皇妃与诸位皇子公主如何?派人巡视全城,看有没有伤亡。臣感觉这一次地震,被北京只是被波及的,还需要问钦天监,到底是何处地震。”

    “对。”嘉靖一下子清醒过来了,说道:“黄大伴,你速去看看太子,景王哪里如何?几位公主如何?”随即嘉靖又转过头来,对着徐阶说道:“朕授你全权,代朕巡视全城,看看受灾情况如何?”

    从这番话中,也看得出来嘉靖的薄情寡义。眼睛之中,只有儿子女儿。至于什么皇妃不皇妃的,根本不在乎。

    黄锦与徐阶立即去办事了。

    片刻之后,各地的消息传来,宫中有一两个奴婢被砸中了,但还不至于死,北京内城与外城虽然有若干房屋受灾,但是倒塌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受伤死亡的人数也不多。总体上来说,这一次地震,北京受灾的情况,并不是太大。

    这种情况让嘉靖已经满朝文武松了一口气。只是一想到这几年的地震,就让他发憷。

第九十九章 大同地震

    嘉靖一朝,是地震的活跃期。

    整个大明到处都有地震。温州,山东,最多的依旧是陕西,山西等地方。去年太原地震,甚至前几年北京还地震过。

    很快钦天监的人到了,不是别人正是杨宏量。杨宏量拜倒在地,说道:“陛下,这一次地震是从西北方向而来。到底是何处地震,还要细细查明。”

    周梦臣听了,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说道:“大同。”

    北京的西北方向也只有大同,再往西北就是鞑子的地盘了。

    嘉靖听了,沉默一会儿,说道:“你立即收拾一下,回大同吧。”

    周梦臣有几分哭笑不得。暗道:“叔大兄真说对了,只有大同有事,我才能回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同有事,是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周梦臣都不知道自己内心之中是何等滋味了。

    一方面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能回大同了。毕竟大同战略地位太过重要,而今地震之中,正需要人能稳定军心民心。这个时候换人,不是一个好选择。他回大同也是顺理成章的。另外一方面。他在大同多年,对大同这一片土地,也是有感情了。而今地震之下,不知道大同有多少损伤。这如何能让人高兴起来。

    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回因为这一件事情离开京师。

    周梦臣立即行礼说道:“臣遵命。”

    不过,虽然周梦臣心急如焚,担心大同出事。但是他也不能立即回大同的。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料理。

    嘉靖对下面太监其实也很不满,特别是在外面经营产业的太监,别的不说,就说当年周梦臣仅仅是另外创立一个永安铺,就能支撑周梦臣做很多事情,在周梦臣离开京师之后,这永安铺归到宫中,立即收益大降。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遁词。但是嘉靖是何等人,信你个鬼。

    只是嘉靖即便用残酷的手段镇压,也不见有什么好转。甚至变得更差劲。最后,嘉靖不得不当做不知道某些事情,只收一点点固定的银两。至于皇店大部分收益,都是被很多太监支配了。

    纵然是嘉靖在有些事情也无可奈何,他只能让写下面分赃的时候,给皇帝多分一点,决计不可能让下面涓滴不剩的全部上缴。

    正因为如此,嘉靖才想让周梦臣从新培养出一些善于经营的宦官,来代替这些老宦官。

    所以,周梦臣内书房教书的差事并没有去

    掉,而是换了地方,有一批小太监,跟着周梦臣去大同接管罐头生意。要周梦臣手把手教他们该怎么经营。并让周梦臣重新制定一个章程,让这些太监不要太过分。

    周梦臣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其实,太监代表着皇帝的权力。乃是皇权的根基所在,只是太过无能了一些。在周梦臣看来,单单是几大皇店,再加上京城附近的皇庄,江南织造等等在外的作坊。年入千万两,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年入数百万两,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如何?

    皇宫主要的经费,还是来自户部的金花银,已经其他赋税,每年要从户部拨上二三百万两之多。

    这里面固然有嘉靖的铺张浪费。但也有太监们在里面如何巧取豪夺。毕竟周梦臣营造应天阁的时候,可是见识过黑成了什么样子。虽然周梦臣并不觉得这会有什么好结果。毕竟这些根植在太监团体深处的弊端,绝非换一批新人,培训培训就能解决的。

    不过,嘉靖有这个想法。周梦臣只能支持。

    除却这些事情之外,周梦臣还要安顿好家里的事情,虽然与徐阶有一些不愉快,但是双方关系而今还是不能断的,闹翻了,对谁都不好。所以,周梦臣还需见徐阶一面,还有丰城侯等数大员。都要见上一面才行。

    周梦臣忙活了一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周梦臣与身边的人一律牵着战马,甚至不只一匹。周梦臣这一次,准备星夜不停,换马不换人,一路飞驰到大同。毕竟周梦臣越想越担心。他不知道大同地震的程度,就意味着有无数可能,万一边墙大面积塌陷,万一军中伤亡惨重。鞑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怎么办?

    毕竟,虽然鞑子也修建了青城。但是真要说起来。仅仅那一点的房屋。真地震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牧民本来就是住帐篷的。

    周梦臣在家门口,再次抱紧了周大同,说道:“你而今已经是男子汉,爹爹在外面打鞑子,家里就要你支撑门户了。知道吗?”

    眼睛溜溜转的周大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看向高头大马,似乎非常感兴趣。

    周梦臣笑了笑,将周大同给李云珍抱着。说道:“我不能留了。你自己保重,有事情请教张叔大,他一定会帮你的,即便他帮不了,也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随即翻身上马,说道:“好好照顾母亲。”转过头来,似乎不敢再看一眼。带着一行百余人,数百匹马。浩浩荡荡的准备出

    城。

    只是北京城繁华之极,即便昨日刚刚地震过。今日依然有不少,马儿根本跑不起来。只能骑着慢慢走。

    还没有出内城。周梦臣忽然听到一阵子哭号之声。

    这哭号之声,没有什么寻常的地方。毕竟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家死了老人,这是在发丧。本来是寻常之事,但是地方却不寻常。

    前文说过,周梦臣住的地方,乃是靠近皇城根的,乃是达官贵人所在,寻常人家根本住不进来这里。这里的宅子都与皇家有关系,不是宫里赐下的宅院。就是勋贵外戚,或者大太监的外宅。

    这里死了人可不寻常。

    周梦臣说道:“派一个人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去打听的人回来了。说道:“大人,却是礼部尚书欧阳大人去了。说是昨日,欧阳老大人本在病榻之上,又受了惊吓。今天就支撑不住,太医与医院的人忙活了一夜,嗯,李家二爷也在,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回天乏术。就在刚刚断气了。而今正在发丧。”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叹息一声。说道:“回去告诉家里,不要失了礼数。”

    “是。”身边的人说道。

    徐渭说道:“大人,而今出城还有一些时间,大人不去祭拜一下吗?”

    周梦臣说道:“徐兄想去,就去吧。但是我就不去了。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徐渭听了,就沉默了。

    这也是周梦臣与徐渭之间的一个重大分歧。徐阶以心学为支柱,组建成一个隶属于他的官僚网络。而徐渭不能说与心学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徐渭也明白,气学与心学之间的在学术上,针锋相对,冰炭不同炉。

    但是徐渭之前一直没有当回事。

    毕竟徐渭是给周梦臣当幕僚的。又不是要为气学学派张目。

    但而今周梦臣将这个选择摆在徐渭的面前。周梦臣并非一点要让徐渭做出选择。只是有些事情却是要一个准备。

    徐渭忽然一笑,说道:“也好,我本山阴野人。虽然仰慕阳明先生,但是兴趣广泛,琴棋书画,醇酒美人,无不喜好。学问本来不纯,也没有求列入心学门墙。只是寄此生与天地间,混一壶酒,与春风同归。大人既然给了我这一壶酒。我也想看看,大人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

    周梦臣轻轻一笑说道:“定不让徐兄失望,到时候会让徐兄看到一个无比壮阔的天下。”

第一百章 救灾

    一路飞奔。数日不下马背。周梦臣来到大同的时候,大腿内侧已经磨破了。一层层血痂叠得相当厚实。让周梦臣行走之间,动作都有一些变形,颇有不便。只是肉身上一点点小小的痛楚。根本不被周梦臣放在心上。

    他一路上所过之处。都能看见地震的痕迹。

    不过这也让他稍稍安心了。

    无他,大同地震对大同的损害是有限的。

    这更多是时代的好处。虽然地震来临之际,很多百姓的房屋都承受不住地震的摧残。毕竟这些房屋,放在后世都能打上危房的标签。奈何,这些房屋都一层建筑,甚至还有很多是茅草房,是那种即便被埋在里面。只是不是运气太差,最多受伤,根本死不了。

    而且而今三月末四月初,天气逐渐转暖。百姓在外面露宿,虽然还有一些困难。但也不至于冻死人。

    这让周梦臣松了一口气。只是他依然有担心。

    他担心的已经不是房屋倒塌,城垣倾颓这样的事情,他估计大同这一次地震,还做不到这个程度。他最担心的是,山崩。

    是的,大同是一块盆地,周围多山。而且大同对外联系的几条道路都是在山谷之中,比如从杀胡口到玉林城这一段路,比如,刚刚连同北京与大同的西山运河。这都是在山谷之中。

    一场地震很可能造成山体滑坡,以及其他次生灾害。与堰塞湖等问题。

    这都是周梦臣担心的。特别是对边墙上的问题。

    大同边墙大部分都是依山而建,平日看起来,就好像一条巨龙在山间盘旋飞腾,好生状况。但是而今想想,都是问题。一场地震下来,很可能原来可以依偎屏障的山势,反而成为了的敌人,本来连贯的防御体系,反而被分割开来。处于军事上不利的地位。

    如此一来,防御工事都要作废了。

    这就给了鞑子可乘之机。

    即便和谈了。周梦臣是一根汗毛都信不过鞑子。不是周梦臣非要灭了辛爱,才肯罢休。实在是双方打了这么多年了,不分出一个胜负。就没有和平可言。在此之间的种种,不过是一场休战而已。

    周梦臣是这样认为的。他估计,辛爱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同城外,杨继盛来迎接周梦臣。周梦臣二话不说,问道:“情况怎么样?”

    杨继盛说道:“损坏房舍近两万间,大量百姓露

    宿。不过因为地震的时候是下午时分。人员伤亡倒是不大。具体数字还没有统计,不过大同府附近,估计只有三百人上下,多是老弱妇孺。很多人不是直接砸死的,而是病死的。”

    周梦臣嘴角微微抽搐,感受着大腿根部火辣辣的疼痛。似乎平日柔软之极的裤子,一下子变得坚硬如铁了。他努力聚集思绪,说道:“军队怎么样?边墙怎么样?鞑子怎么样?”

    杨继盛说道:“军中的事情,本应该李总兵来给你禀报。不过。他而今不在大同城中,几乎在地震当天下午,他就已经到了拒虏堡,提防鞑子。边墙却是不行了,边墙大面积倒塌,到底倒塌了多长,这个还不好说,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统计出来。总之,边墙想要修修补补,已经不成了。至于鞑子。而今没有什么消息。不过,想来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地震的忠心,就在桑干河附近。鞑子哪里要比我们轻多了。”

    周梦臣手中的银子一直是紧巴巴的。重建边墙也是一个大工程。青石,水泥,劳工的费用。周梦臣估计修建一里边墙,最少几千到一万两。毕竟单单运输费用就相当大的。即便周梦臣压缩费用,动用军队,包办整个流程,从青石开采,水泥制造,到劳工。一里的成本依然也少不了。

    大同镇的千里边墙,少说要个几百万两银子。

    再者,周梦臣觉得一旦解决鞑子,大明边墙就要重新规划。而今大明边墙要不要废弃,还是一个问题。也就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心思。只是而今看来,不下功夫也是不行了。

    周梦臣问道:“各地河渠,还有文莺湖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问题。”杨继盛说道:“只是有些地方有了裂缝,不过,并不严重。只要修缮一下,就行了。整体上并没有什么大纰漏。而且现在是春天,春天水少,也出不了大问题,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周梦臣心中暗道:“谢天谢地。”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之一,文莺湖中水位虽然不高。但依然是有水的。万一出了问题。弄出人造洪水。周梦臣的罪过就大了。

    周梦臣说道:“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是哪里?”

    杨继盛说道:“两个工业区。”

    周梦臣本来艰难行进的步伐一顿,说道:“怎么回事?”

    杨继盛说道:“朔州那边倒了几个铁炉,铁水倒在工匠身上。”说

    到这里,杨继盛微微一顿,并没有继续说几个工匠如何,而且叹息一声,说道:“总之,而今朔州全部停产了,据说好些铁炉也不能用了。罐头作坊的建筑有些太急了,地震的时候没有坚持住,随即引起大火,烧死了几百人。另外还有很多库存。”

    周梦臣立即停下脚步,随即往回走。

    杨继盛说道;“周兄,你这是-----”

    周梦臣说道;“我哪里还有心思进城,先去工业区看看。”说话之间,就再次翻身上马。周梦臣身子一落在马上,只觉得就好像无数把小刀,非常认真的在自己的大腿屁股上来来回回的扎,而且务必要全面覆盖,不留死角。

    周梦臣只是嘴上闷哼一声。忍着痛。一拉缰绳就往南边去了。

    行不过数十里,过了夏米庄。就在夏米庄西南不久,周梦臣就来到了工业区,也来到了火场。

    只见这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想来也是。周梦臣即便紧赶慢赶,从北京到大同,也用了四日光景。以杨继盛之能,断然不可能不做处置的。周梦臣看见的就是处置过的场景。

    只见漆黑的火场绵延了数百平方。大批房子都要么被扒开,要么直接被震塌了。

    周梦臣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工业生产之中的危险。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地震受损最大的地方是这两个地方,但是细细想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古代大部分生产生活,没有什么不可中断的。在白天遇见地震之后,都能及时躲闪。即便一些工作不能中断,但是规模都比较小。也不足以造成很大的伤害。唯独这种聚集在一起的生产模式,已经其中不可中断的特性。才有可能酿成灾难。

    当然了,周梦臣也知道,其中还有他自己到底是缺少经验。没有对这方面的事情,进行过多的准备,才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好在,杨继盛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事情,杨继盛早就善过后了。各种处置办法,周梦臣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周梦臣说道:“现在我们做一下分工,大同府所有州县的问题,就交给你了。等一会儿,我立即带人巡边。提防鞑子发难。也看看边墙的损失的情况。估计咱们有的忙活了。”

    杨继盛说道:“明白。”

    周梦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汇总损失的时候,往多里报,越多越好。越严重越好,我这边也会向京师诉苦的。总要让陛下给咱们留一点东西。”

第一百零一章 巡边

    周梦臣此刻感受到了一丝丝江南府县的感觉,别的地方受灾之后,都是发赈灾的。而今他们只求朝廷少拿走一点赋税。还未必能够成功,而今江南被倭寇肆虐。到处用钱,江南百姓还要承受沉重的赋税,并且供应朝廷。

    岂能没有怨念。

    只是现实就是这样,周梦臣只能期盼,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了。要好好叫一下苦,希望能多留下来一些银子。

    杨继盛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也知道大同当务之急,从来是军事。是鞑子。他说道:“你放心便是,其实你回来了,不需要你做什么,只需你的人在这里,这上上下下也都有了主心骨。”

    救灾是一个繁琐的而劳累的工作。有杨继盛的分担。周梦臣无须多过担心,但是巡边却也是一个风险很大的事情。

    周梦臣巡边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向鞑子示威。让鞑子知道,虽然经历了一场地震,大同镇依然不可轻辱。

    只是这分寸就不大好掌握了。

    一定要耀武扬威。毕竟鞑子听不懂其他语言的。只要刀枪能与之对话。展示实力,才能让鞑子打消妄念。但又不能太过耀武扬威。无他,太过了,反而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说不定鞑子会觉得大明外强中干。

    周梦臣从来不怕与鞑子打仗。但问题是,而今大同正在赈灾。再加上被北京吸血,一切存在都不妥当。而今开战,不过再打上一场徒劳无功的胜战而已。如果不能一战而定,这样的战事,周梦臣觉得,并没有什么必要。

    所以怎么震慑鞑子,就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周梦臣决定出塞巡视。

    在大明全盛之时,每到秋天,都会有将领带着一支骑兵在边墙外,进行例行巡视活动,一般来说,要持续几个月。入秋出发,到了快要冬天才能回来。巡视范围一般是边墙外三百里的范围之内。

    因形势不同。有不同的做法。

    如果与鞑子敌对。那么就放火烧荒。如果周围都是亲近自己朝廷的部落。就是震慑各部。并防止有鞑子南下,影响秋收。

    周梦臣决定,他不巡视边墙了。而是出塞。

    于是,他从骑兵之中精益求精,选出万骑。在朔州之战后,虽然有相当一部分能战的骑兵,被马芳带到了京营之中。随即骑兵也开始了大扩军。而今五万骑兵的架子已经搭好了。

    只是人数扩充太多,战斗力难免有所下降。

    不过,精挑细选的骨干,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以说大多数都是打过朔州之战的骑兵。用周益昌,刘浃,麻锦,麻贵。等大小十几员在战事之中锤炼出来的将领护送着巡视草原。

    至于李儒,戚继光,麻禄等大小将领都按兵在边墙上驻守。

    一方面准备随时接应,另外一方面也要抓紧时间修缮边墙。

    不需要修缮太好。最少要打通各部之间的联系,让整个边墙形成一个整体。纵然没有地势。但是缓急之间,也能完成军队集结。大不了与鞑子野战便是了。反正朔州之战过后,大同镇上上下下,从骑兵到步卒,都一点不害怕与鞑子打仗,甚至还有一丝丝跃跃欲试。毕竟大同军官团们都明白,只要打仗,才有他们的荣华富贵。

    周梦臣先到玉林城。

    地震之后,玉林到杀胡口的道路短暂的中断过一阵子,也影响了货物流通。以至于玉林关口的贸易也中断了。

    周梦臣到来之后,很快督促下面人再次大大方方的开关贸易。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在玉林数日之后,就提万骑东行。

    前文说过,玉林城是距离青城最近的一座城池,本质上,是大同边墙的一处突出部。从玉林城直接东行,其实并不是沿着边墙行进,而是在边墙以北百余里的地方行军。

    这一片区域。算是两不管的地方。

    在大明强盛的时候,这些地方都是大明牧民,或者开垦的土地的。但是随着鞑子强盛,大明的实际控制线都缩到了边墙以南。边墙成为了最前线。鞑子一度在边墙外放牧。

    嚣张之极。

    而且辛爱大败之余,自然退出了临近边墙的土地。

    而明军也不能对这些土地实行有效地管理。而且大同还缺人,也不会让百姓出塞开垦。即便放百姓出塞开垦。百姓也未必肯。

    这一片地区就是大明的军事辐射区。

    周梦臣本以为是无人区。但是细细巡视才发现,是有人的。而且是蒙古人。

    一些零碎的蒙古部落,大多以家庭为单位,一家十几个,都是从蒙古那边逃过来的。一来躲避蒙古大部落的压迫。二来也是贪恋这里的水草丰盛。周梦臣索性,将这蒙古人编户,安置在边墙之外。分给盐巴,粮食都生活物资。唯一的任务,就是为边墙提供预警。

    就这样周梦臣前后收拢了数百人。捏合成一个部落,给了一个百户所的编制。

    其实,

    大明的卫所制度,与成吉思汗所创的蒙古制度,是有一定的承袭关系的。千户本来就是蒙古军队的名词。而大明军队之中本来就有大量蒙古人存在,做到这一点毫不费力。

    甚至这才是大明军队的完整形态。以军户的形式对草原进行一定的统治。

    当然了,这都是附带的好处。

    周梦臣时时刻刻都在观察鞑子的动静,正如鞑子时时刻刻都在观察出塞大军的动静。

    鞑子似乎表现的很平静,只有少数斥候远远地看着大军,甚至还派出一些人代表归化王犒劳军队,似乎辛爱真认命了,想要老老实实的当大明归化王。只是周梦臣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人。

    这只能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辛爱经过这几年的磨炼。在政治上已经很成熟了。

    再也不是当初刚刚登基的时候,也不会意气用事了。

    正如周梦臣所料,其实就在他以为斥候之中,辛爱带着赵全,张惠等汉人文臣,还本部人系列将领,大概不足百人,就在周梦臣万骑北边十几里的地方,遥遥的眺望大明骑兵。

    辛爱久久不肯放下望远镜,似乎能过这望远镜看到的不是大明大军,而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绝色美人一般。

    “大汗,这里危险。”赵全说道:“还是回去吧。”

    辛爱说道:“而今我即便是去周梦臣军中,周梦臣也当以礼相待。怕什么?”

    辛爱转过头来,看着身边不足百人的队伍,这都是整个土默特部的中坚力量。辛爱说道:“我今日带大家过来,就是让你们看看,大明亡我之心不死。大同一场地震。周梦臣第一件事情,不是赈灾,而是巡边,这是为什么?”

    “不要以为通商,手中有钱了,日子好过了,就忘记了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的仇人是谁?一旦我们松懈了。大同军很可能出现在青城。数十年来,双方血仇难解。纵然你们不记得父兄之仇,但是明人会忘记吗?”

    通商一件事情,对于辛爱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地方在于,通商带来了巨大的经济价值,去年一年输入草原的粮食超过了百万石。这是一个大数目。而今今年的交易量能够更大。而辛爱利用通商的便利,在以前所未见的速度恢复着元气。甚至利用掌控通商渠道的权力,有意无意打压其他各部。将权力向自己手中集中。

    辛爱觉得,不出数年,他手中的实力就能尽复旧观了。

    只是让辛爱不满的情况,同样出现了。

第一百零二章 吴廷翰病危

    让辛爱不满的地方就是。很多蒙古贵族吃饱之后,饱食思淫-欲。不想打仗了,甚至还有一些蒙古贵族贪恋汉人的享受,连最即便的弓马骑射也不想练了。这些人更是有意无意之间,宣扬想要长长久久太平下去。

    这让辛爱愤怒之极。

    辛爱太明白不过了。土默特部之所以有而今地位。不是因为土默特部有什么亲近大明的地方,而是手中握有十万铁骑。有这一支大军在,大明就要对他。另眼相看。即便低头称臣,也与其他部落不同。

    所以,武力是他们唯一的支持与底牌。这个世界只能用实力说话。放下手中的刀枪,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或许真正躺平对大部分蒙古人有好处,但是对辛爱等蒙古贵族就是噩梦的开始。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行。

    辛爱带着这些窥视周梦臣军,就是了确认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辛爱身后的众将,不管心里怎么想。都齐声说道:“请大汗放心,我等一日不敢忘父兄之仇。”、

    辛爱点点头,他举起望远镜再次看了一会儿,说道:“撤吧。”

    他虽然说得语气很大。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真被带进了周梦臣军中,周梦臣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无非是请嘉靖在北京修建一座王府,让辛爱去住而已。

    辛爱心中暗道:“本来以为周梦臣会调离大同巡抚。奈何总就是没有离开。而今大同兴盛一日胜过一日,我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今后恐怕不是大同一镇的对手,有些计划不得不执行了。”

    且不说辛爱的计划是什么。

    但说周梦臣巡边进行了一个多月。

    总体上来说,没有发一矢,是一场和平的巡视。

    回到大同之后。杨继盛已经将大同地震的伤害抚平了。

    毕竟大同地震对百姓的伤害,还比不上旱灾。地震死伤都在第一时间,而旱灾的死伤,却是无尽绝望之中饿死。古代百姓承受能力之强,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

    周梦臣除却看到一些地震之中损害的房屋,还没有来得及修缮外,很多事情都尽复旧观了。

    当然了,重修边墙这一件事情,也是迫在眉睫了。历尽沧桑的边墙在这一次地震大面积倾颓。已经到了不修缮不行的地步了。

    秉承周梦臣将损失往大里报的原则。杨继盛在给朝廷的奏疏之中,更是将修缮千里边墙之事,写得刻不容缓。于是,朝廷商议过决

    定,让大同截留百万两。当然了,这不是百万两也是要先铸造成为银币,再下拨给大同的。

    也就是朝廷还要拔一层皮。

    当然了,这仅仅是今年。明年就要如周梦臣与方钝商议的来。

    另外新任兵部尚书杨博,也帮了周梦臣一把。要周梦臣拟定一个时间表,在任期之内,修缮好边墙。看似强人所难。让人修缮边墙,还不给拨款。但实际上,确定了周梦臣留在大同。

    无他,对于想要来摘桃子的人来说,有完善的边墙和没有完善的边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此一来,周梦臣才算是真正将心放在肚子里了。

    不知道担心突然被调走了。

    大同边墙一千里左右,但是如果加固重点地区,很多地方不是一道边墙,而是数道边墙。总计长度有一千五百里甚至更长一点。完全修缮也是一个大工程。周梦臣最少修上两三年。这个时间对周梦臣很重要。

    周梦臣也明白,到了这个地步,他与大同之间,终究要分别的。

    这两三年,就是他最后的时间。

    周梦臣必须抓紧时间。

    他心中有很多计划要做。只是他回到了大同,就听见了一个噩耗。

    吴廷翰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周梦臣大怒,对吴国赏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国赏满眼通红,几十岁的人此刻有几分孩子气,说道:“是父亲不让说,说你公务繁忙。他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惊动太多人。只是----,只是----”

    周梦臣叹息一声,不用吴国赏说,他也知道了。

    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明明是很小的伤风感冒。也能发展成要人命的大病。而今吴廷翰的状况明显是这样。

    周梦臣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去见吴廷翰。希望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在周梦臣来到大同书院的时候。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在这里等候了,大多数是大同书院的学生。

    吴廷翰在大同书院的时候。不仅仅将心思放在修书上,也将一部分心思放在教授弟子之上。大同书院最大的短板,就是在儒学方面的。不管周梦臣怎么解释。周梦臣的气学其实对科举,并没有什么帮助。

    而科举是大明士大夫想要进取的必修一课。

    而吴廷翰作为一个大儒,以他的学问与能力来说,八股对他来说,是基本功而已。所以他在大同用心教授弟子,特别是有意于科举的弟子。顺便

    将气学思想,无缝衔接入四书五经之中。让人感觉,似乎真四书五经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更是招徕了很多学生。以前很多不在大同书院读书的大同学子,也纷纷投入门下。

    比如大同李家的子弟,大同李翰臣正德年间中进士,最后在山东副使上卸任。在家养老。也算是大同之中少有的书香门第。也是无奈,终明一朝,大同只有七十九名进士。须知,大明三年一科,每科三百上下浮动。进士少说有两三万人之多。很多在江南名声显赫大家族,父子祖孙叔侄相承一家都有十几个乃至更多进士。大同一个府,却只有七十九。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越发后期,科举的名额越被南方人占据。

    物以稀为贵。正因为如此,李家老爷的进士功名就越发值钱了。

    周梦臣刚刚到大同的时候,手段酷烈了一些,难免令当地士绅胆寒。毕竟虽然及世袭军职家族或许在南方上不了台面,根本不被士大夫家族看在眼里。但这是大同。还是有地位的。自然与士大夫家族有联姻。

    好在李老爷子总就是文官出身。家族里面也读书为业,并没有让子弟从军的意思。与军中有瓜葛,但是瓜葛不大。才在周梦臣的屠刀之下,逃过一劫。

    这几年李家上上下下安静的好像不存在一般。

    而今吴廷翰到来之后,李家老爷亲自上门,最后折服在吴廷翰的学问之下。不客气地说,南方的教育差距。已经非常悬殊了。吴廷翰虽然也称得上大儒,但真放在南方,只能说学问上有独特之处。却未必真能胜得过一大批人。

    否则吴廷翰也不会这么多年,被欧阳德等人压制的郁郁不得志。

    但是吴廷翰到了大同,却王炸级别的。李翰臣老爷子也是进士出身,当了一辈子官,最后以山东副使致仕,这就说明李老爷子一辈子都是在当地方官,最后退休的时候,一般是挂一个高一点的职务退休。也算好听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挂上巡抚,布政使这样的官职。可见他定然是三甲出身。估计排名与周梦臣排名相差不大。

    甚至可以说,李翰臣的进士或许都有一些侥幸。

    不过,李老爷子在大同士绅的地位却是毋庸置疑的。有了李老爷子对吴廷翰的推崇。士大夫们也纷纷将子弟送进了大同书院,可以说在吴廷翰手中,大同书院与大同文化圈已经划上了等号。

    所以,听说吴廷翰病危。很多听闻名声的读书人都不约而同地到来。

第一百零三章 小学问

    “让一让。”吴国赏在前面开路。

    一群人都让开一条道路。

    即便如此,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也让周梦臣有些感叹。

    不知道为什么,大同人对周梦臣是又敬又畏,又爱戴又害怕。这就让大同百姓信服周梦臣的同时,也不敢多亲近。毕竟周梦臣身上除却父母官之外,还有一个覆军杀将的将帅身份。周梦臣手上也沾满鲜血,不管是鞑子的还是大明的。

    而吴廷翰却不一样。作为一个一心一意扑在气学上的大儒,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多尖锐的气场。有周梦臣在后背书,让上上下下不敢懈怠,再加上吴廷翰学问之高,大同上下望其项背的也寥寥无几。而吴廷翰教授弟子从不藏私。

    自然让大同读书人奉之师。

    却是周梦臣羡慕不来的。

    周梦臣好容易来到了吴廷翰的病房之中,却见吴廷翰半倚在这枕头之上,整个人深深埋入被褥之中。而围绕在床榻之前的都是年轻学子。正在向吴廷翰请教问题。

    周梦臣见状不由皱眉。说道:“师兄,你好好休息。这个时候就不要费神了。”

    吴廷翰见周梦臣来了,眼前一亮,挣扎地想起身。却根本起不来。周梦臣给吴廷翰盖盖被褥,说道:“师兄,躺着便是了。”

    “好。”吴廷翰说道:“不要怪他们。我一把年纪了,即便而今立刻死了,也不为夭折。我气学弟子,从不信鬼神,我这臭皮囊,乃是气聚而成,而今也到气散的时候。无非早晚而已。倒是大同学士嗷嗷待哺。有意求学,没有名师。我自然要指点一二。这是我的主意。凡是人死万事空,总要趁着这一口气没有散多做一些事情。”

    周梦臣说道:“师兄何须说丧气话,我这就派人去北京请名医,你也知道我那妻兄,在北京惠民医院坐诊,医术得薛院正的真传,定然能治好师兄。”

    “咳咳咳。”吴廷翰开始猛烈的咳嗽。整个人就好像电击一般,如同烧红的大虾,从船上翻了起来,原本虚弱地起身都难的身体,似乎一下子透支了体力。整个人都要翻转下来。

    周梦臣立即搀扶住。

    却见咳嗽之中的吴廷翰。脸色布满病态的红润。随即一声声咳嗽,这病态的红润也维持不下去了。只是下毫无血色的苍白,这苍白之中,还有一丝丝灰色,似乎生命走到尽头的颜色。

    吴廷翰身边的又是拍背。又是拿痰盂

    ,又是叫郎中。好一阵忙活。最后吴廷翰才缓过劲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感又多了几分。

    吴廷翰摆摆手,似乎身体的元气已经撑不住声带了吧,声音又低了几分。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周大人有话说。”

    包括吴国赏在内,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间中,只剩下吴廷翰与周梦臣,还有挥洒不去的药味,血味,病人的味道,以及其他的味道。

    “我其实一直在等你。”吴廷翰说道:“我最担心的时候,不能等你回来见我。好在而今不担心了。你将我书柜最上面的一本书拿过来。”

    周梦臣立即拿过来。一看书名:赫然写着:《小学问》这三个字。

    周梦臣顿时有一些哭笑不得,他这位师兄一生辈子与心学怼上了。

    周梦臣不看都知道,这一本书,就是他与师兄合著的《气学探源》。而今改了一个名字而已。只是这个名字,一般人看来,或许不明就里。但是周梦臣一看,就再明白不过了。

    就是对着王阳明而去的。

    王阳明写过一本《大学问》。说是心学入门之台阶。直指心学之根本。

    而这一本书自然是气学根本理念的重新诠释,还有周梦臣提炼出来逻辑思想,与科学方法-论等等。可以说是周氏气学之门径。真正能将这一本书吃透了,就领悟了什么是科学思想。

    吴廷翰说道:“原来的名字,我一直觉得不好。想来想去,就改成这个名字了。你觉得如何?”

    周梦臣说道:“还是师兄起的名字好。”

    的确,排除与王阳明打擂台之外。这个名字,的确比《气学探源》好。小学问,又自谦之意。比起各种科学理念,这又是非常基础的东西,称之为“小。”也是合适的。

    并不是任何东西,都能称之为学问的。即便这个“小学问。”带上学问两字,就自然有其严肃性。

    吴廷翰说道:“你看看,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我最后修订一次。”

    周梦臣打开之后,看着熟悉的文字。缓缓地读了下去。

    这一本书,周梦臣不是第一次看,甚至不知道多少次看了。

    周梦臣与吴廷翰都有将这一本编成气学一脉的根本典籍。追求的就是一字不可易的效果。大体意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已经增删不知道多少次,无比求微言大义。

    这一本书,没有用一问一答的语录体,而是本身就是一篇大文章。

    大体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理念。从万物皆气开始说起,一路推导出,理在气中,将气学的根本理念串在一起。逻辑环环相扣,论证周梦臣经过反复推敲。绝对没有问题。第二部分,却是见科学实验的理念。将数学引如各种实验之中。总之,这一部分,主要说的实践,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来解决具体的问题。

    整本书不仅仅有吴廷翰的心血,也有周梦臣的心血。

    不过篇幅并不是太大。放在后世,不过一个小册子而已。

    周梦臣看完之后,说道:“师兄的文章,自然是极好的。”

    吴廷翰轻轻一笑,似乎笑得太急,又咳嗽两声,不过没有刚刚的严重。片刻之后,才缓了过来,他说道:“你知道,我改名叫小学问,不仅仅是为了心学,而是我发现这其中有一个极大的缺陷。只能称之为小学问。”

    周梦臣说道:“师兄请讲?”

    吴廷翰说道:“天下当是什么样子的?如何治好这个天下?”

    周梦臣一愣,说道:“师兄,这个题目也太大了。”

    吴廷翰说道:“不大。我儒门之学,与佛老不同之处在什么地方?就是儒门之学,是入世之学,夫子周游天下,是为一个官?不,夫子想要的挽救衰世。这是我儒家与其他学问根本不同。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什么最后一句是为万世开太平?这是我儒门学子最根本的信念。”

    “这是真正的大学问。这一本书之中,无一言及此。不过,我知道,你心中是有丘壑的。你在大同的种种,我都看在眼中。你不愿意写在书中,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去问。不过,气学要胜过心学,这一点大学问,是绝对不能缺少的。”

    周梦臣心中有一丝丝的震撼。

    的确,儒学是最关注现实世界的学问了。不关注现实世界的儒家,都是死的。就好像是清代的儒学,只能在故纸堆之中去寻个对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而明代的儒学还是非常有生命力的,无数大儒看到了理学的弊端。纷纷提出自己的学说,而王阳明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一个。

    但是即便是王阳明,在提出心学的时候,也是想要让心学来解决现实问题的。解决很多读书人理学坚硬腐化等问题。只是王阳明也没有想到,他的理念会走向另外的方向而已。

    气学也必然要走这样一条。

    因为儒学本身就是与政治紧密连接的。

第一百零四章 大学问

    在儒学中,对自然界的研究重要吗?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

    性善与性恶重要吗?也不重要。

    但是以天人合一为基础的儒学理论,自然界的变化映射在政治上的变化,就很重要了。

    性善与性恶为基础的,发展出来的不同手段。就是法家与儒家区分所在,就太重要了。

    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之间,是有相互影响的。但是在儒家这里,这种相互影响就变得特别重要。这也是儒学的本质,是统治之学,是道德之学,政治之学。更关心于人。关心社会。

    所以,关于阐述统治,或者统治关系的学说,就是大学问。而不关于这些的学说,即便是再精妙,也是小学问。

    周梦臣想起了什么。说道:“师兄,心学的政治主张是什么?我似乎没有注意过。”

    吴廷翰冷笑一声,说道:“而今自然没有人说,不过是怕徐阶气死王阳明而已。”

    周梦臣一愣,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答案。在他看来,徐阶是心学大功臣。怎么在吴廷翰的口中,却不是这样的。吴廷翰看出了周梦臣疑惑,淡淡说道;“王阳明一代英杰,能文能武。但是一辈子没有登上大明权力顶峰。你觉得王阳明没有遗憾吗?”

    周梦臣说道:“阳明公,或许不在意这件事。”

    吴廷翰笑道:“王阳明的徒子徒孙,都将王阳明给神化了。却不知道,王阳明也是人。那一个读书人,没有想过,为帝王师,于天下之间施展自己的才华?王阳明从小想当圣人,而圣人都还想出仕,他岂能不想?不过,时局昏暗,王阳明一股傲气,不肯同流合污。当时刘瑾用事,李东阳为大学士碍于时势,阴事之。李东阳乃王阳明的座师,然王阳明不肯从,以至于刘瑾发难,流放贵州,仕途不行,方有心学。王阳明创立心学之初,就是觉得官场之上,人人都有数张面孔,对下面是一张,对上面又是另外的模样,王阳明觉得此乃理学之偏颇。乃创心学以纠理学之偏。”

    “大而言之,就是对官员有更高的道德要求。要求官员近人情,有人味。讲良心。”

    “具体的话,就是反对翰林内阁体制。”

    “本朝制度,内阁阁员都是从翰林院而出的。由翰林而内阁,几乎自成一体,与其他官员从来不相干。而王阳

    明当初任性,以二甲第七居然没有入翰林院。所以,他立功虽大,但一辈子无缘内阁,甚至内阁某些人为了保全利禄,打压王阳明。以至于王阳明封伯。几乎绝了上进之途。”

    “所以,王阳明与王阳明的弟子们都是反对,翰林内阁制度。认为内阁权重,权侵六部。朝廷之弊都在内阁之上,应当解散内阁,以国朝故事,分任七卿以掌国事,定然匡扶正道。解朝廷之急。”

    “嘉靖初年,有好些心学弟子投身政治之中,甚至本能入翰林院,却不入,就是秉承王阳明之念。并且屡次上奏,对内阁大权进行限制,大礼仪之初,张文忠势单力孤,引心学门人入局,结果也是因为这一件事情,恶了张文忠,张文忠更是几乎将心学门人罢免一空。如驺守益,徐阶,唐顺之,等心学门人大多被此事牵连。”

    周梦臣听了,心中有些苦涩。

    他进京的时候,感觉北京没有多少心学氛围,以为心学对北京没有什么影响力。而今才明白。气学是除却王廷相之后,没有什么得力的干将与大官。而心学不是,而是心学刚刚遭受了一番打压。

    更让周梦臣的无语的是,即便是被朝廷打压过的心学,在北京的影响力也比气学多了几个数量级。

    两个学派的差距,真是不可以道计。心学天下显学的名声,绝非白来的。

    也明白了为什么说,如果王阳明还活着为什么会看不惯徐阶。就是徐阶完全违背了王阳明的政治理念。因为徐阶本身就是翰林内阁体系的受益者。如果没有这个体系,徐阶何以入内阁。同样徐阶将张居正安排在翰林院之中,并将张居正当成自己的衣钵传人,可见徐阶也没有想过继续攻击或者废除这一体制。

    从这个角度来看,徐阶到底是一个政客。政客都是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拿来用,对自己没有用的东西,都是选择性忽视。

    “你觉得心学的大学问如何?”吴廷翰强打精神问道。

    周梦臣沉吟了片刻说道:“太虚了。教化如何是万能的。天下间就没有恶人了。不过也能理解。阳明公身处下僚,有志不得张。谈论朝政,非但无益,反而有害,只能泛泛而论。不过。管他对翰林内阁制度的看法,也是大有见地的。正中时弊。”

    其实,王阳明对内阁体制的一些看法,一点都没有错。

    内阁成为明朝后期的基本制度

    ,但是内阁制度有先天缺陷。存在着职权不清,首辅权力过大。没有具体明确的权力规定。既可以无穷的,又能是无穷小。看似面面俱到,其实是面面不到。

    之所以有这个原因,就是因为内阁制度,本身与大明体制都存在冲突的。大明体制好也罢,坏也罢。都是太祖皇帝一手一脚打磨出来的。不需要怀疑太祖皇帝的政治才华。虽然在太祖皇帝体制之中,存在皇帝工作量太大的问题。但内部的分工与制衡,其实是做得很好,否则清代即便沿用。

    但是内阁制度却不是太祖皇帝所创。是成祖皇帝所创。本来不是一个临时机构,一点一点地加强。最后在正德去世,新皇没有登基的空当之中,杨廷和假借皇权,做出一系列大事,改易正德之政,将内阁大权推上一个新的高峰,这也是杨廷和能与嘉靖掰手腕的底气。

    从这个过程来看,就能看出来,内阁的权力是内阁人员一步步扩张,与皇帝一步步让权而来的。并没有做过整体性的规划。

    具体的来说,六部不是内阁的下属,彼此之间没有隶属关系。内阁的权力是为皇帝票拟,没有任何权力干涉具体政务。但是他们又能借票拟之权,做任何他们想做事情。

    而且内阁之中又没有具体分工。所以内阁之权大多集中在内阁首辅之中,甚至有些内阁大学士混得还不如下面的尚书了。比如大学士李本。他出现了多少次,但是不过挂名而已。就是因为他的权力已经严嵩与徐阶瓜分殆尽。他就是做冷板凳的。

    而正因为这个原因,内阁权力都是内阁人员自己夺的,才让内阁之中纷争不断。

    总之,明代内阁体系并不是后世成熟的内阁体系,里面有太多漏洞与弊端。而在嘉靖皇帝这里还好,但是到万历朝的时候,掀起了激烈党争,很多人都觉得,这是内阁体制不全的原因。甚至原因就是部阁之争,也就是掌握行政大权,在大明律之中,也掌握决策大权。毕竟大明体制就是以七卿,也就是六部尚书加上都察御史为首的七个人作为领导核心的。并没有内阁的事情。

    “只是------”周梦臣叹息一声,说道:“请君试问东流水,何日才能复西归?天下大事,都有一定之规,而今大明体制也是如此,内阁纵然有千般不好。但是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已经是覆水难收,根本不可能回到从前。只能向前继续走下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大儒

    内阁的存在有必然原因的。已经是大明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根本不可能打回原形。是的,取消内阁,重启明朝前期的七卿论政的模式,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这如果真是一个好办法的话,内阁就不会存在。

    不过,内阁之弊。的确要修改。

    内阁弊政的根本原因,是皇帝不肯放弃权力,一点权力也不想放弃。内阁都是借皇帝的权力来用。但是没有权力,就没有责任。这种不正常的模式,自然会扭曲了正常地工作关系。产生太多不正常的矛盾。

    或许这在皇帝心中,都是可以付出代价。

    这就有些难办了。

    “心学什么想法,我并不是太在乎的,反正徐阶一出,心学的想法就是徐阶的想法了。”吴廷翰变得更虚弱了。继续强撑着说道:“倒是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给我说说?我知道,或许有些不能宣之于众的地方。但是我老头子不过是将这些话带到地下。就不能给我说说吗?好让我安心。”

    周梦臣内心之中的想法,自然是建设一个工业化的大明,现代化的大明。

    至于将来的大明到底有没有皇帝的位置,也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周梦臣担心自己的想法与大明的现实有冲突,在事情没有做成之前,自然不敢多说,可以数周梦臣是做十分事,但是面对而今的吴廷翰。周梦臣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周梦臣一边酝酿着该怎么说,一边低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纠正而今大明积弊。大明二百年天下。很多弊端陈陈相因。已经到了不改不行了。如军制,财政制度,部分官职,吏治等等----”

    周梦臣正待细说,却看出了吴廷翰眼中并不是太感兴趣。

    的确,清楚积弊。如果真正做到,定然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但是奈何对于一个大儒来说,却并不重要。无他,真正厉害的大儒,他们提出的一些思想是有前瞻性的。比如战国时期,已经很多大家提出天下将定于一。这个概念成为后来无数人努力的方向。最后到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实现了不过政治还是文化,都定于一的现实。比如东汉以来,无数大儒对土地的思考,都成为了府兵制的思想来源,而府兵制作为一项基本制度,更是终结了南北朝数百年的战乱,与隋唐盛世

    吴廷翰想听到的时候,周梦臣对未来想法?

    周梦臣说道:“师兄见过蒸汽机吗?我准备大力推广蒸汽机,而今的蒸汽机还不够先进。将来的蒸汽机能代替人做很多事情。比如将铁路铺设到所有的官道,然所有船只不管海上的河里的船只都用蒸汽动力,即便再远的地方,到北京也不过半个月的光景。甚至蒸汽机能代替人打井耕田。”

    “这才是蒸汽机一项。未来气学弟子只要研究下去,总就有更多地发现。都能直接作用百姓日用,衣食住行。会大大减轻百姓的负担,争取让全天下每一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每一个人都能终老天年,不必担心冻饿而死。朝廷更是因为物资的丰富,可以北逐鞑虏,重定成祖时的版图,再下西洋,重定南洋。”

    吴廷翰眼睛炯炯有神,说道:“这真能做到吗?”

    周梦臣说道:“能。荀子云:制天道而用之,就是而今要做的事情。仓廪实而知礼仪,道德君子们如果解决不了吃穿的问题。什么都是空话。是毫无意义。但是我坚信只能我们能洞测这个世界的真理。真正地做到制天道而用之,定然能做到这一点的。而且很多事情我都在做了。如果我有朝一日,能身登首辅,十年,只需十年,我要天下大变。”

    吴廷翰说道:“恨不能让老天再借我二十年,看看你描述的世界。”

    周梦臣双眼微红,说道:“师兄----”他说不下去了,唯恐说下去,会流下泪来。毕竟他与吴廷翰名义上是师兄弟,但实际上是师徒。也就是吴廷翰将气学传授给周梦臣,给了周梦臣科学与儒学结合地最佳载体。

    从来不是没有感情的。

    吴廷翰说道:“莫做小儿态,有你在,气学大兴有日,我即便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你给我太多惊奇了。王阳明走得是由内圣而外王之道,甚至从宋儒而来,就是这个路子。甚至我与师傅,也没有脱这个范畴。脱不开理学的架子。其实也是在内圣之道上打转转。听你的话我才明白,我错了,气学是气学,心学是心学。”

    “心学发端之处,就是内圣之道。而气学之道却不是,你这个路子另辟蹊径,由外王而内圣。发前人所未发。只是你要谨记一件事情,夫子的学问,就一个仁字,这也是儒学之根本。理学纲常太硬,失了仁心。成了礼教吃人。而你也记住这一点,万万不可忘记一个

    ‘仁’字,否则就堕入异端一流。”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学问之道,薪火相传。但是一件事情,你觉得是自己的事情,他始终是自己的事情,你觉得是气学一脉的事情,那就要告诉弟子们,人生太多意外,我也想你能登台阁之地,执掌九重。但是扪心自问,你有十足的把握吗?你如果觉得这一件事情,是天下人之事,你自己毫无私心,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天下人。我大明从不以言杀人。而今即便是以言杀人又怎么样?我辈儒者,为天下请命,甘受刀斧。为人当思,所谋不忠,所思无误,当畏惧天命,畏惧自己的学问是否有错,除此之外,尚有何畏?”

    “我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想得太多,反而成了负担。我走之后,你就是王门气学的执掌。当细思之,有人需要三思而后行,有人需要行而后思。你到属于那一类。”

    周梦臣听了,忍不住流出泪来。

    有时候,觉得有一个长辈絮絮叨叨的叮嘱,实在是非常厌烦的事情。但是真到了某一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来叮嘱你,嘱咐你。才会知道当初的教诲与叮嘱是多么的珍贵。

    从今日之后,不管是学术上,还是在官场。周梦臣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周梦臣说道:“小弟知道了。”

    吴廷翰说道:“我床头有一个匣子,你拿来吧。”

    周梦臣立即去找,拿过来之后打开。吴廷翰说道;“这里面有几十封书信。有给陕西韩师叔,江西罗师叔,还有天南地北各地气学大家的。你照着写一封书信,并将《小学问》这一般与这书信一并送过去报丧。我气学一脉不如心学,气学内部也捏不到一起去。但是好歹是同气相合,彼此之间都是有交情的。这也是我最后能帮助你的了。”

    这一张关系网,对周梦臣来说,价值千金。

    无他,周梦臣根基太过浅薄了。气学虽然已经衰弱了。但是到底是曾经与心学正面交锋,罗钦顺与王廷相都与王阳明辩驳过。结果是双方谁也不能说服谁,当然了,从学术成就上来说,这两位都是王阳明的手下败将。

    但问题是,手下败将厉害不厉害,那是要看是谁的手下败将了。寻常人当王阳明的手下败将的资格都没有。

    并不是谁都能将自己的名字与王阳明相提并论的。

第一百零六章 离丧

    这些人留下的关系网,是外人很难进入的圈子。别的不说,周梦臣只要能将这些人整合在一起,就是一个能在大明儒学史上有一席之地的新气学学派。

    当然了,周梦臣也知道,这并不是好做的。

    毕竟,即便气学内部之中,也是有思想分歧的,王廷相与罗钦顺作为气学大佬。彼此之间,也不是完全相通的,否则吴廷翰这一脉,就不会自称王门气学。而不是气学了。

    吴廷翰说道:“最下面一封书信,却是给欧阳德的。毕竟是与他辩驳了一辈子,还是有些不甘心,走之前,总要难他一难。”

    周梦臣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兄,欧阳德已经不在了。”随即周梦臣将京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吴廷翰听到新任礼部尚书微微一愣,说道:“你说的是陕西王用宾?”

    周梦臣说道:“正是。”

    吴廷翰哈哈一笑,说道:“我没有想到,我临行之际,还能听到这个好消息。王兄是你韩师叔的弟子。我没有见过,但是通过书信。你不信看看下面,这匣子里就有他的书信。不过,王兄也没有想到他有一日能作为礼部尚书吧。”

    周梦臣一愣,翻了一下书信,果然看见王用宾的书信。周梦臣依旧不敢相信地问道:“王师兄,是气学弟子。”

    吴廷翰说道:“准确地来说,是关学弟子。心学大兴于东南,各地虽有流传。但是在西北却是关学的天下。关学在张横渠之后,流传数百年,代代都有大儒。不过,关学与气学有香火情。在一些观点上还是有相近之处。不过,关学到底是关学,与气学还是不一样的。你如果你有一日能将关学拉入气学之中。将是极大地助力。”

    周梦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个巧合了。

    想想也是,即便嘉靖仅仅要求一个符合要求的大臣,这样的人选,也定然不是寻常人等。毕竟单单熬这个资历就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整个大明这样的人选,最多不过几十个人而已。再排除南方人。选中气学一派的人,并不是小概率事件。

    只是这一件事情。对周梦臣是极大的利好。

    一时间,六部之中有三个尚书都与周梦臣有交情,礼部尚书王用宾。户部尚书方钝,兵部尚书杨博。周梦臣在朝廷之中的关系网以另外的方式巩固了。是脱离徐阶的关系。

    这是周梦臣地位上任的必然,但是来得也太快了一点。

    即便有这一件好事的激励。吴廷翰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在不知不觉之中睡了过去。

    周梦臣见状,立即检查了一下吴廷翰的呼吸,又为吴廷翰压了压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吴廷翰心思一去,身体就坚持不下了。每况愈下。不过三五日功夫,就是醒得少,睡得多,嗯,也不能说睡得多,是一种昏迷的状态,似睡非睡。一连数日,知道最后一日,才算清醒了一些。

    吴廷翰最后交代,他不用回来家安葬了。他就葬在大同。

    原因无他,在无为气学并不占主流,而在这里气学却已经是主流了。他心安之处,并不是家乡,而是气学啊。

    周梦臣为吴廷翰发丧,在这大同办丧礼,大同士林几乎都到了这里。丧礼很是宏大。而吴国赏也决定在大同置办产业,从此在大同落户,不再回无为了。

    不过,这一场葬礼之中。有一个必须周梦臣接待的特殊客人。甚至周梦臣也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拱。

    虽然说高拱与王门的密切关系,吴廷翰的丧礼他来出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事情并不能这么算。原因很简单,古代交通不便,而尸体也不可以长久停灵,区区数日时间,很难从外地赶回来。

    一般人都是不去的。

    或者说即便去,也赶不上葬礼的。

    而高拱身在北京,虽然比较近,但是即便得到消息之后,立即去大同。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高拱而今在太子身边,虽然是一个毕竟闲的差事,但也不是一个能够随便离开的岗位。

    所以高拱定然要请假。没有太子的允许,高拱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来到这里的。

    周梦臣一开始就知道,高拱这一次过来,定然有很深的政治意味。只是他一时间猜不透为什么。

    在他看来,而今的太子就是历史上的裕王。但是与裕王一直没有确定地位不同,太子被册封那一瞬间,他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这样的情况下,太子的地位很稳定才是,根本不需要冒险拉拢大臣。

    当今嘉靖皇帝是一个疑心很重的皇帝,太子这样做,是大忌。

    只是不管怎么说,周梦臣都要好好地接待高拱,一方面是高拱本身的足够周梦臣看重,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在太子。

    周梦臣的政治生命很长,足够他活到太子当政。总不好提前得罪了。

    于是在吴廷翰的丧礼过后。周梦臣亲自接

    待高拱。两人在巡抚衙门内院喝茶。打起了机锋。

    最后还是高拱忍不住了,说道:“高拱这一次前来固然是为了吴师兄的葬礼,却也是奉了太子之命走一趟大同。”

    周梦臣说道:“太子需要在大同做什么?在下一定配合。”

    高拱说道:“太子在大同什么也不想做,他派我来的唯一目的是见您,周兄,我都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了。你就不要装傻了。”

    周梦臣知道不说点不行了。他说道:“我这不是打机锋。太子春秋日长,何须如此着急?”

    高拱说道:“不是太子着急,而是别人着急,如果不是周兄从北京走得太快了。太子定然要亲自见周兄一面的。周兄毕竟离开北京有一点久了,一些事情,周兄并不知道。”

    周梦臣说道:“何事?”

    高拱说道:“严世蕃与景王有接触?”

    周梦臣一愣,他知道景王没有出京,还留在北京。不过也正常,嘉靖而今一直担心他水银中毒的事情,会遗传给子女,更多担心自己的儿子寿命不长。故而将景王留在京师做一个备选。甚至给了景王一些特权。在教育上,也不将景王当寻常藩王教育。

    这算是太子的后备。

    但是想来也仅此而已了。

    只要太子自己保重身体,不短命。景王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严世蕃为什么与景王接触?就不担心,太子上位之后算账吗?

    周梦臣问道:“严世蕃是一等一的聪明人。他这是为什么?难道不知道储位已定?”

    高拱说道:“严世蕃就太聪明了。谁都知道高拱而今七十多了,天下间或许有八十岁的首辅?但是焉能有九十岁,乃至百岁的首辅?严嵩去位是必然,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如此一来,严世蕃当何以自处?”

    周梦臣说道:“他连进士都不是,还怎么自处,无非奉严嵩回乡养老而已。”

    高拱淡淡一笑,说道:“真的如此吗?”

    周梦臣有一些尴尬。

    哪里能如此啊?

    夏言是怎么死的?夏言都没有得到回乡养老的待遇,严嵩怎么可能用?你做了初一,不要别人做十五?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周梦臣或许不会亲自出手。毕竟这样做有些败人品。但是绝对会默许或者鼓励某些人对严嵩下手。

    或许严嵩死得早,但算严世蕃绝对好不了。甚至生不如死。这不仅仅是因为政敌的报复,还有严世蕃这些年孽的反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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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二千年前,孔子出世,照耀万古!二千年后,周子出世,为百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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