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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曾铣遗产

    粮草,民心,等一系列问题,都不是马芳能解决的。毕竟马芳少年时候根本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他在北京的时候,不过是补了一点课而已。这严重限制了马芳在战场之外的能力。

    周梦臣叹息一声。暗道:“自己有些责备求全了。”说道:“我对军事上不太懂,大同一镇都要依靠你了。你回去之后,将你解决不了的,打仗之外的事情全部写出来,都交给我。”

    “如果这些问题,我给你解决不了,你打仗败了,是我的错。如果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你如果再败了------”

    马芳说道:“末将提头来见。”

    周梦臣说道:“去吧。”

    马芳这才离去。

    周梦臣长叹一声,说道:“好在还有马芳,戚继光足以依靠,否则这大同镇局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渭说道:“这也是大人慧眼识珠。马芳才是十荡十决冲阵之将,戚继光将来可为方面之才。不过,大人也不用着急,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

    周梦臣说道:“什么好消息。”

    徐渭说道:“是关于鞑子的。”

    周梦臣顿时紧张起来,说道:“可是鞑子南下了?”

    这是周梦臣最紧张的地方了。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他需要时间。整顿大同上下,理清内外秩序,收拢民心,主持春耕,一件件事情都需要时间去做。周梦臣最怕的是。鞑子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极,不用大举南下,只需派一两万骑骚扰,就让周梦臣无所适从了。

    恐怕要吃败仗。

    徐渭说道:“自然不是,而是鞑子这两三个月之内,恐怕不会有一兵一卒南下了。辛爱与蒙古各部闹矛盾了,辛爱以萧芹为国师,主持板升事务,甚至有修建城池的意思。想要压服蒙古各部。如此一来,蒙古各部一些守旧派,很不满意一个汉人身居高位。”

    “两边闹的剑拔弩张的。甚至传闻辛爱有封萧芹为王的打算。一时间没有工夫南下。”

    周梦臣起身踱步,片刻说道:“消息可靠吧,会不会是鞑子固然让我们知道的。”

    虽然鞑子打到北京城下,大多是因为仇鸾无能。但是周梦臣也是细细分析过鞑子的战绩的。不得不承认,其实蒙古人之中也是有智谋之士的,周梦臣也不会真的将鞑子视为有勇无谋之辈。

    自然担心这是另外一个隐瞒。

    徐渭说道:“很

    可靠。在下正要给大人介绍一个人。消息就是从他们手中来的。”

    周梦臣说道:“什么人?”

    徐渭说道:“白莲教大同坛香主。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曾公的幕僚。”

    周梦臣一愣,心中暗道:“怪不得。”

    其实,周梦臣看曾铣的战绩。有时间也在想,这太神了,要知道草原上,可不比中原,鞑子宿营的地方,却是很难找到的。特别是曾铣还一次是雪夜突袭。分辨方位就更难了。下雪之后,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如何精准的,不被鞑子发现的情况下,找到鞑子主力是所有胜利的前提。

    这一点,周梦臣怎么都想不明白。特别是他在正式主持军务之后,更是不明白了。

    寻常百姓或许觉得曾铣,能掐会算。只需轻轻一算。就知道了。

    但是周梦臣也这样想过,只是细细推敲,即便周梦臣怎么推敲,综合所有资料,也只能得出,五个或者六个选项。确定鞑子定然在这几处的一处,却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地方?

    而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原来,曾铣居然将眼线打进了白莲教内部。一瞬间,让周梦臣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大明朝廷对白莲教的态度是什么?是异端必须死。也就是蒙古人或许可以谈判,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真灭了蒙古。但是白莲教这些人却是不能赦免。即便隆庆开关谈判之中,也是让俺答先将白莲教上层的人头送来,才有谈判的可能。

    周梦臣作为朝廷命官,似乎双方天然敌对。他也没有想过,打破这种固定思维。而曾铣却已经在做了。

    想想,周梦臣也不由的感叹。果然是国手布局。

    白莲教再怎么蛊惑人心,他们也是汉人。到了草原之上,当二等公民。或许白莲教上层可以得到荣华富贵。他们乐意,但是白莲教的下层穷困的教众能够得到什么?

    如果说,蒙古人对下层百姓要好过大明对下层百姓。周梦臣绝对不相信。

    诚然,大明下层百姓活得并不容易。但是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蒙古人生活的地方,比大同更冷,甚至蒙古人还有冻死人的情况。更不要说汉人了。

    这里面有机会。

    周梦臣甚至感觉,曾铣当初在白莲教中下了一盘大棋,可惜,这一盘棋还没有到收网的时候,下棋的人就不在了。

    周梦臣虽然对曾铣这个故人感到可惜,但是而今这个局面,他依然不肯完全相信来人。他

    问徐渭说道:“这个人可靠吗?”

    徐渭说道:“大人可知道大同兵变?”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自然知道。”

    大同兵变作为大同,是作为嘉靖前期的重要的政治事件,周梦臣又要来大同任职,他岂能不细细研究一番。

    大同兵变前后两次,第一次是嘉靖三年,却是因为巡抚贪污腐败下面的士卒过不下去了,杀了巡抚之后,拥将领朱振为首,向朝廷陈倩。最后朝廷招安不罪,还让朱振为总兵官。到了嘉靖十二年,再次兵变。因为鞑子威胁大增,总兵李瑾决定在天镇堡外围修一道壕沟。限期三日完成。但是当然天气陡然转寒。士卒苦不堪言,请李瑾收回成命。结果李瑾以兵事紧急,不肯。

    于是,几十个士卒冲进中军帐中,将李瑾给杀了。

    如果说,第一次兵变,巡抚贪污军饷,让下面的人活不下去了,颇有几分死有余辜。但是总兵李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李瑾不是无能之辈,他之前在其他镇也任过总兵官,也立有战功。否则他也不会被放在大同这个位置上。只是不同的将领都有不同的风格。李瑾这个将领,在治军风格是比较严酷的。

    所以,他觉得既然军令以下,绝对没有朝令夕改的。不管出现了什么情况。这壕沟都要修好。

    只是他刚刚调任大同。还不知道大同在上一次兵变之后被宽大处理后,已经演变成怎么样的骄兵悍将。所以才被几十个乱兵,一拥而入砍成肉泥。

    这一次上一次兵变时被拥为首领的朱振,再次被拥为首领。

    只是朝廷这一次,没有宽大处理。而是派兵平叛。只是这平叛之中,又闹出很多幺蛾子。当时平叛的大臣被传说要屠城,或者纵兵劫掠了一些地方。让大同城中百姓人人自危,朝廷攻之不下,只能围困。当时鞑子趁机南下,在大同城外,与朝廷打了一仗。让腹背受敌的朝廷大军吃了不小的亏,乱兵甚至决定引鞑子入大同城。这才让大同百姓与之决裂。同时在朝廷做出不屠城的承诺之后,开城投降,折腾了将近一年的大同兵变才算是落下帷幕。

    总之,后人看来,真是你放唱罢,我登台,甚至白莲教未必没有在这里插了一手。反正白莲教在兵变之后,有了很大发展。

    徐渭说道:“此人乃是李瑾之后,他想要为自己祖父平反。臣察其言,观其行,应该骗不了我。从他口中得到的情报,我也一一验证了,大人见上一面不多,他是一把钥匙。”

第八章 白莲内幕

    周梦臣自然明白。这把钥匙,是打开曾铣的遗产。还有打通白莲教内部关系的钥匙。如果真能将白莲教,不,将白莲教一部拉到他这里。周梦臣对鞑子就容易多了。

    周梦臣毕竟不是大明人。可没有对白莲教赶尽杀绝的意思。

    而且周梦臣太清楚,中国人是什么样的人?有用的时候白莲圣母,没有用的邪门歪道。那种真是实心实意的相信白莲降世的人,要么是愚夫愚妇,要么就是白莲教对他们有利。大部分聪明人都假装信而已。

    不信,请看太祖高皇帝。

    被洗脑的都是少数派。

    大同兵变的处理结果。周梦臣依稀记得,李瑾虽然死的冤枉,但是嘉靖对李瑾却深怀恨意。在大同兵变被镇压之后,对李瑾的身后名不了了之。在周梦臣想来,嘉靖定然觉得,我派你去镇守大同的。你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却将一个烂摊子留给个朝廷。本该加刑,不过人已经死了,也就算了。还想要什么身后荫封,呵呵呵。

    周梦臣自己也觉得,这个处理。李瑾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不能说没有道理的。作为大同总兵,被几十个乱兵杀死在军中。总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周梦臣也知道,嘉靖这样的态度对李瑾身后的李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灭顶之灾。

    家道中落,甚至身上有了污点,很多什么都做不成了。别的不说,科举是要报祖宗数代的。一看,你祖父李瑾,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好的印象,都会处处碰壁。古代是比后世更讲出身的时代。后世的政审不过直系三代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李瑾的问题不解决,很多事情他们家族都没有机会。根本不可能与其他在一个起跑线上。

    如果说。李家的人一心一意想给李瑾一个身后名。从来挽回家族的颓势。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是有一点怀疑。

    徐渭立即将人请过来了。

    周梦臣一看,心中暗道:“果然好风采。”

    这个人不过二十多岁,身形修长,自然有一种潇洒的气度。脸色白皙,不像是边塞之人,倒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周梦臣甚至一瞬间琢磨,李瑾不会是南人吧。

    周梦臣说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这个人行了一礼,说道:“投奔白莲已经辱没祖宗。而今是无名五姓之人。”

    周梦臣内

    心之中,也明白。白莲可谓是大明的禁忌所在,这个人与白莲有过勾当,这一辈子都要想当官了。即便是立下大功,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周梦臣说道:“总要有一个名字吧。不如如何称呼?”

    这个人沉思片刻,说道:“那么在下就叫李宽渊吧。”

    周梦臣听了,微微一愣。说道:“如此,阁下似乎与严阁老不睦?”

    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李家不用说了。宽,与,严,一对反义词。嵩者,山之高处。渊者,水之深处。处处与严嵩针锋相对。哪里是不睦,而是隐隐约约隐藏着不共戴天的感觉。

    李宽渊说道:“生我着父母也,知我者曾公也。曾公去后,我本准备就此离去。只是曾公的心血不忍废弃。再加上心有不甘。徐先生一来,我就毛遂自荐,不仅仅是因为大人之名,传遍天下。天下人都以为朝廷边关一柱,也是因为在下在曾公处,也听闻大人为了复套的种种策划,也听闻破俺答当日,大人以自己的功劳为曾公平反。草民这才敢冒死而来。为曾公报答大人之恩德。”

    周梦臣听了,想起了当日复套的种种风波。说道:“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说复套计划可惜了,还是曾铣的死可惜了。不过,周梦臣内心之中也暗暗有警惕之感。说实话,曾铣当日推行复套的时候,有夏言一手支持。局面之盛,一时无二。朝廷支持的力道,未必在而今的周梦臣之下。谁能想到,转瞬之间,天地惊变。此刻周梦臣深刻的感受到了,作为封疆大吏。在大同这个位置上,他最少面对三个战场。一个是朝廷的战船。一个与鞑子的战场。一个就是大同内部的战场。彼此之间相互有关联。

    每一个都不容有失。

    这样的局面,只要想想都有几分心力交瘁。

    周梦臣说道:“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李宽渊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徐渭一眼。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是我心腹,在他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渭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又变得沉寂起来。

    周梦臣敢这样说,并不是徐渭与他的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而是他已经看出了徐渭是什么样的。徐渭的性格更类似于春秋战国的士大夫。士为知己者死。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报复,很多手段都可以用。但是在自己的人品上,却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即便徐渭有一日与周梦臣分道养镳了。徐渭也

    是会保守周梦臣的秘密。倒不是徐渭对周梦臣多忠诚,而是徐渭自己的骄傲,这样的事情他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李宽渊说道:“当初。曾公派出了十几拨人想混进白莲教之中,也唯有我成功。而且得了萧芹的信任。才能委托大同事务。”

    周梦臣有些奇怪说道:“萧芹为什么信任你?”

    李宽渊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说道:“他其实是祖父的幕僚,当年兵乱,他不在中军,逃过一劫。却被乱兵牵连,妻女丧于官军之手。他矢志报仇,投奔的白莲,以他的手腕,不过数年,就成为白莲教的高层人物。最后娶了前教主的女儿,成为了白莲教的新教主。他发现以白莲教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报仇,最后数次出塞,最后投奔俺答,营造板升。”

    周梦臣听了,冷笑一声,说道:“有才无德之辈,他但凡有勇气。当白虹贯日,引鞑子入寇,死伤百姓不可计算。最后说我要报仇?不过借口而已。”

    李宽渊无言以对,其实他对萧芹也是既怜悯,也不满。怜悯他的遭遇。但是却看不惯他的作为。

    周梦臣说道:“说说白莲教内部的情况?白莲教内部真的是铁板一块?”

    李宽渊说道:“自然不是,甚至可以说,白莲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白莲教各地的分坛从来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甚至一个不高兴,从白莲教中分出来的,叫什么三阳教,闻香教,乃至于罗教的大有人在。可以说,在萧芹加入之前的白莲教与加入之后的白莲教是完全不同的。”

    周梦臣点点头,他很理解这一点,造反这事情,单单靠白莲教的愚夫愚妇们,是永远做不成的,还是要用这种统治阶级的精英,比如萧芹加入才有会气色。

    不过周梦臣也相信,萧芹或许根本不相信什么白莲圣母之类的东西。

    仅仅是借白莲教之力而已。

    周梦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说道:“白莲教中你有多少人是可以相信的?”

    李宽渊咬咬牙说道:“不知道。”

    周梦臣说道:“不知道?”

    李宽渊说道:“当年我是拉拢了一些人,准备响应复套公举大事,但是曾公一去,人心溃散,早已不复当初了。我也不敢保证当初的人会有什么想法。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我也必须见过大人才会真正的开始活动。这才是我来见大人的原因?”

    周梦臣听了。忍不住有些失望。

第九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任何东西都是有时效性的。

    情报机构也是一样,曾铣而今已经死了好几年了。难不成他埋伏下的暗子,还在傻傻效忠曾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有了眼前这个人。提醒了周梦臣要组建对外情报机构的重要性。而且有了现成的入手根基。已经是一件幸事了。其他的就不要再指望了。、

    周梦臣说道:“既然李先生有意为朝廷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我给李先生年俸千两,如果需要用钱的话。直接向徐先生申请。只要不是超过一万两,我没有不准的。而且如果真有大功于朝廷,李将军的身后名,一力担之。也会为李先生保密,让李先生重头再来。说不定他日在朝廷上还能见到先生。”

    李宽渊听了。猛地行礼说道:“李某谢过大人。请大人放心。有在下在,不敢保证别的事情,鞑子那边的消息,总是要大人第一个知道。大人下车伊始,百事方张。在下就不打扰了。这是在下的信物。如果大人有急事找在下,可令人拿此物到白登山上。告辞。”

    李宽渊说完,就离开了。

    周梦臣说道:“这个人就交给徐先生了。”

    徐渭说道:“请大人放心,不管这里有没有猫腻。在下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错的。”

    周梦臣对这个李宽渊还是不放心。他不知道徐渭为什么相信他。但是在周梦臣这个位置上。多一个心眼总是好的。特别是情报领域,非上智者不可为间,谁知道此人,是不是萧芹派来的暗间。

    不过,这里面的斗智斗勇,不用周梦臣出面。让徐渭办就是了。谁让他引荐过来的。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来了大同也有一段日子了。我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打开局面?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徐渭说道:“而今大同就是一个空架子,将也空,兵也空,粮也空,民也空。大同四州六县十四卫,也唯有南方几个州,尚且有些元气。但是也不能指望南边的府县。毕竟西北百姓的底子,比南方差太多了。大人如果将大同的负担压在那几个州县之上,非闹出乱子不可。”

    “而且留给大人的时间也不多。春耕乃地方官员首重之事,今年天已经有些旱了。如果不抓紧时间推行春耕。那么明年的边事将不可问。大人纵然有陛下的宠信,也难逃牢狱之灾。”

    “留给大人的时间不多了。”

    徐渭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月,最多一个月。一个月不解决眼前所有的问题。大人的下场就注定了。”

    周梦臣听了,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北京城墙完工时间在嘉靖三十年元月低。周梦臣在顺天府卸任到大同上任,用了一个多月。而今是三月了。

    纵然大同地区的维度比较高,春耕的时间稍稍往后面推迟一点。但而今也是正是春耕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春耕,秋天的收成就不用说了。巨大的粮食缺口,足够让周梦臣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问题是,如果这是在内地。休养生息数年未必不行。但是这是在边关,鞑子磨刀霍霍。说不定什么事情,就杀过来。到时候周梦臣根本无法应对。

    为什么上任大同巡抚徐仁简直是逃荒式的离开大同。这就是原因。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他看得出来,徐渭是有办法的。徐渭这番话,虽然说的是实话。但是未必没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别的不说,大同粮食产粮其实并不是太高,如果周梦臣能财大气粗的从北京额外要来百万石粮食,今年粮食颗粒无收也未必不行。

    只是而今北京的粮食缺口才堪堪填平。更不要说陆地运输的惊人消耗。运输到大同一百万石粮食,从北京出发的时候,最少要一百三十万石上下。

    这个方面当然有些天方夜谭了。只是世界上的难题从来不是一把钥匙配一把锁。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不是一个。

    周梦臣看得出来,徐渭是犯了一些名士的毛病。就是显摆。先将问题说的非常严重。然后再兜售自己的解决办法。

    不过,看破不说破。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难道真没有办法?”

    徐渭手中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柄折扇,刷的一些在胸前打开,只见扇面上群山如刀锋,一道细线蜿蜒而来,气势雄厚,犹如龙腾。细细一看,却不是别的。那是一副泼墨大写意。画的正是长城。

    这长城而今就好像徐渭胸中的气势。他说道:“而今只有一个办法。”

    周梦臣问道:“什么办法?”

    徐渭微微抿嘴,瞳孔微微一缩,说道:“杀。”

    周梦臣有些不明白,这个杀,是杀谁?说道:“还请先生解说一二。”

    徐渭说道:“而今大同,各种问题环环相扣。已经成了死结,鞑子在北,民心不在。要得民心。必须广施恩惠。但是大人手

    中有什么本钱,给百姓啊?小惠未遍,民不可用。所以各种问题,都已经锁死了所有能够正常解决办法。而今只能跳出来来看大同的问题。”

    “不能,仅仅将大同的问题,局限于鞑子南下的后遗症。必须从更广更高的角度看问题。”

    “物必自腐,然后虫生。鞑子之乱,不过是虫生。大人要治大同,必须找到何处自腐?”

    周梦臣内心之中有几分恍然。他微微皱眉。他对徐渭想要说什么已经猜出了几分,只是徐渭的想法也太过狂妄了一点。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徐渭说的兴处,猛地起身。说道:“大同乃是九边雄镇,在几十年前,说九边重镇。大同第一,也不为过。然则。因为什么,让大同镇沦落到这个地步,须知在开国之初,大同每年,还想朝廷供应种子粮,最多的时候有几十万石之多,而且却要朝廷协饷百万。其中有粮食七十一万石之多。这里面是为什么?”

    “兼并者谁?”

    “十四卫指挥使以及军官,代王府。他们不过几十个家族,已经将大同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兼并殆尽,让军户沦为赤贫,百姓沦为佃户。大人不要看因为鞑子南下,大同城外有大片大片的荒地,就能招民屯垦,根本不可能。这些荒地都是有主的。”

    “说来可笑,大同土地明明没有开垦完毕,而让大同百姓逃亡关外,谋求生路。丰州滩固然可以垦种,但是说丰州滩的土地要比大同城外的土地好,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同的局面,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就是此二贼为之,御虏无能,敛财无度。乃是大同有今日局面的原因。”

    “既然知道根结所在,剩下就是以利剑斩死结。”

    徐渭目光炯炯的说道:“诛之以收土地,编大同百姓,重建十四卫,以土地为饷银,不费一兵一卒可得十万大军。说不得大同的粮食都能自给了。大人可敢为之。”

    徐渭的言语之中,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周梦臣也听出了徐渭口中的激将之处。但是他更知道这里面的政治风险。

    徐渭说的好听。这分明是对整个大同军政两端的一次大清洗。其中的风险太多了。第一个风险是北京那边是怎么样的?就不说代王是亲王,单单说这十四个卫所的军官,他们也不是没有后台的。

    或许他们后台不硬,但是在生死攸关的事情上,他们也能爆发出极大的能量。

第十章 一路哭,何如一家哭?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现实层面的。

    杀人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纵然说十四个卫所而今都不能打了。但是他们毕竟是带兵的,一旦做事不密,泄露的消息。弄出一座城池投降鞑子,或者引鞑子南下。对周梦臣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都是问题。

    不过,周梦臣并没有发现,他其实更多是思考执行层面上的问题。并没有想过这一件事情,对与不对。

    周梦臣说道:“都是朝廷命官,国家亲藩,岂能无罪而诛?”

    徐渭说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更何况,而今这些人都称不上无罪。”

    周梦臣说道:“哦,他们都有什么事情?”

    徐渭说道:“大同各卫卫所指挥使们,都有依附仇鸾的行径,只是碍于边事紧急,这一件事情不了了之。我在刑部特别看过资料,这些事情还都挂着号的。时间长了被,或许真不了了之。但是而今大人想拿出来用用,也是可以的。再有各家卫所都不堪用,各种问题,可以说是一抓一大把。只要大人用心办,总是能抓到毛病的,更不要说代王一脉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今代王也是刚刚登位的,饶阳王是他的王叔,似乎有夺位的意图。屡屡想过问边事,这可是犯了大忌讳。而且大人不知道,当年大同兵乱,就传闻有乱兵要拥立代王一脉。甚至与鞑子联系的名义,就是代王一脉的名义。此事好像没有深究。而今真抓起来。却足够代王一脉狠狠的喝上一壶了。”

    周梦臣听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大反派。再绞尽脑汁,给政敌编造罪名。这种感觉很不好。

    徐渭见周梦臣犹豫,说道:“大人不留恋京师的繁华,一心外任,就是为了有所作为,立功业于天下间。而今大同局面下,大人如果不料理这些人。纵然有办法能渡过难关,但是今后,今后怎么办?难不成大人每一次想要做事的事情,都与这些人拉拉扯扯一番。大同地面就这些东西。大人欲做大事,兵,人,粮,那一样都不要准备。而今朝廷这个样子。大人指望朝廷源源不断的支持可能吗?”

    “大人不要忘记了曾大人的前车之鉴。各级卫所军官自己无能,但是对自己的利益从来不肯放弃。大人,真要做一番事业,北击鞑子。恐怕他们都未必愿意。”

    “范文正曾说过,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而且而今是最合适做这

    样的事情,大人初来乍到,他们都不会想到大人会陡施雷霆,而且鞑子也将十四卫所打残了。这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大人刚刚出京,陛下圣眷未息,几句陛下暗恼大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大人的。而且各级卫所的后台都京中勋贵。而今大人与京中勋贵关系密切。后遗症也是最小的。否则将来事情有变,会是什么样子,却不是在下所能想到的。”

    “集合李儒,马芳部一万三千人,并召集各路指挥使与其中长官都来大同开会,一举拿下。并同代王府一并处置。”

    “大人在大同的时间越长,与他们交接越多,就越不容易保密。这一件事情就越容易走漏风声。”

    “大人,当断则断。”

    周梦臣依然沉默不言。

    徐渭有徐渭的想法。周梦臣有周梦臣的思路。

    徐渭压抑三十年的建功立业之心,让他有一点点的激进。他的办法不能说不对,但是周梦臣却要更沉稳一点。他身上承担的从来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很多很多其他人的期望。

    周梦臣哪里能那么轻易的下决断。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大同巡抚到任之后,是不是应该与代王见上一面?徐先生,你去给代王府下拜帖。我明日拜访。”

    徐渭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一点点失望,说道:“是。”

    周梦臣说道:“传令召各路参将守备指挥使都来大同。”

    徐渭听了微微一喜,说道:“是。”

    周梦臣而今还没有下定决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先准备。毕竟他即便不想掀起大案,但也是要召见下面各路将领的。毕竟新官上任,总不能连自己的下属都认不全吧。

    代王也很通情达理。

    收到了周梦臣的拜帖。立即让回帖,定下了时间。

    第二日一早,周梦臣就去见代王。

    代王府就是一个缩小版紫禁城。周梦臣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代王年纪并不大,而今才二十多岁上下。恭恭敬敬的迎接周梦臣,也没有让周梦臣行礼什么的。虽然按照规矩,大臣见了亲王那也是要下跪行礼的。只是代王很识时务。

    不过,两人见面说的话没有什么,实际内容。都是客套话。

    藩王与大臣接交是犯忌讳的。只是周梦臣而今是大同之首,代王又在大同之中,两人之间免不了打交道,周梦臣刚刚到任,来这里拜访一下,尽一下礼数就行了。

    真搞得关系很好。

    对代王与周梦臣都没有什么好处。

    两人说着没有内容的废话。代王见时间差不多,谈一刻钟就行了,时间太短,显得招待不周,时间太长,反而让人怀疑他与新任巡抚有什么问题。所以一刻钟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

    代王微微一笑,将茶碗端起,抿了一口。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说道:“周大人在大同有什么事情用得着小王的,尽管来找我。我知道大同地方钱粮匮乏。这样吧,小王这就奏请朝廷,捐献五千两白银。”

    周梦臣说道:“那就谢过王爷了。”

    话说到这里,周梦臣对这个王爷的印象还不错。他也知道,代王捐献给朝廷的钱,最后还是落在大同镇,但是决计不能是代王府直接交给大同巡抚。

    这让周梦臣心中有些犹豫。

    他其实希望代王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这样他下手的时候,就不会有一点点的犹豫。而代王这般通情达理,虽然有几分将他当成来打秋风的人,但是放在藩王之中,已经算是不错了。

    这让他有些犹豫。

    不过,他也读懂了代王端茶送客的意味,客气几句,就要起身离去。忽然外面传来一声狂笑,说道:“周巡抚既然来了,侄儿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这不是很失礼吗?”

    周梦臣一愣。他常年混迹宫廷。知道没有什么地方比宫廷之中更讲规矩了。而今却是什么回事?有人敢这样不讲规矩?

    周梦臣随即看见代王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片刻之后,这个狂笑的人却闯了进来。却见这个人一身郡王服色。年纪在四五十岁上,皮肤松弛,脸上带着黑眼圈,有几分酒色过度的意味。周梦臣看向代王,代王说道:“饶阳王叔,你怎么来了?”

    这个人就是饶阳王,饶阳王哈哈一笑,说道:“我怎么不能来?我不就是担心侄儿你年纪小,不懂事,别人欺负了,这才过来。朝廷的老狐狸都不容易对付的。”

    随即饶阳王转过头说道:“你是周巡抚吧。”

    周梦臣眼睛之中,有一种莫名的意味,说道:“正是区区。”

    饶阳王说道:“正好,你知道为什么你能得了大同巡抚这个职位吗?”

    周梦臣说道:“这到不大清楚?愿闻其详?”

    饶阳王冷笑一声,说道:“大同乃是我代王一脉的大同,你们不过是给我朱家办事的人,徐仁那老东西不将我放在眼里,我一纸诉状告到了北京,才有你来上任。知道该怎么做吗?”

第十一章 代王府家务事

    周梦臣不知道,这饶阳王还上奏弹劾上任巡抚了。不过,知道了也不当回事。

    饶阳王的水平,才是周梦臣了解的藩王平均水平。

    太当自己是一回事。以为自己真是大明王朝的股东。却不想大明王朝之中,根本没有他们的地位。

    周梦臣对于徐仁为何去职不感兴趣,他知道这根本上,是严嵩的运动。因为严嵩就是想用大同这个位置让周梦臣深陷泥泽之中。至于表面上是什么原因,并不重要。

    只是饶阳王从来没有接触过政治中心,自然有自己想当然的一套。

    周梦臣说道:“饶阳王的意思我不明白。饶阳王要我怎么做?”

    饶阳王冷笑一声,说道:“别揣着明白装迷糊。”

    周梦臣不想与饶阳王说话了。向代王行了一礼,说道:“既然代王有客人,本官就告辞了。”

    代王连忙出来送了几步。周梦臣大步离开,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后面代王的争吵之声。

    周梦臣暗道:“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周梦臣一出代王府,见了徐渭。将情况说明。说道:“你查查,饶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渭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明白。”

    也不知道是徐渭的工作效率很快,还是新招的李宽渊很得力,饶阳王与代王之间的恩恩怨怨的,就呈现在周梦臣的眼前。

    此刻周梦臣正在一个个接见大同当地的将领。让马芳在一边陪着。十四个指挥使,九个参将,已经还有千户守备等等。周梦臣不敢说一个个都要过一遍。但是为首的一些将领,周梦臣还是要过一遍的。

    周梦臣觉得徐渭的办法有些太绝对了。

    诚然卫所军队崩溃。大部分卫所军已经不能打仗了,边军体系上有了守备,游击,参将,新的营兵体系,但是本质上,将领都是一批,都是有世职的。这也营兵,也是从卫所之中挑选出来能战之兵而已。

    但是并不能说,这里就没有能打的了。

    周尚文说起来,也是这个体系之中。

    所以,周梦臣不是不重视徐渭的意见。而是觉得徐渭这种一刀切的办法不行。虽然那座庙下面没有冤死鬼,但问题是,杀人容易填补人员缺口不容易。周尚文一系的将领剩下的不多了。周梦臣虽然也有一些旧部,也不能完全掌控大同镇。

    而且周梦臣也不能真正将大同镇上上下下都拿到自己手中。这

    也是犯忌讳的。

    他要从大同当地将领之中,挑选出一些能用能打的将领。为自己所用。

    周梦臣徐渭带了情报过来,就对马芳示意了一下。让马芳稍稍等一会儿。他拿来饶阳王的资料细细一看。冷笑一声,暗道:“这两个人真是绝配。”

    一个跋扈的叔王,一个懦弱的代王。

    代王与饶阳王的故事,是一个简单的叔叔看上了侄子家产的事情。这个故事要先从代王朱桂说起,这一位初代代王,可不是一个好人。甚至骄横不已,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朱桂的事情不是重点的。也就不多说。总之朱桂一番作为之下,让代王一脉的传承,并不是嫡系相传。

    这就是饶阳王的心理基础。觉得你代王也不是嫡脉,凭什么,你是代王,我是饶阳王,为什么不能是我是代王。你是饶阳王吗?

    代王年纪小。父亲死后。饶阳王就借口代王年纪小,插手代王府的事情。其实代王又不是朝廷,又什么大事需要操持。只是饶阳王借口而已,如此一来饶阳王将代王一脉的很多家产都挪到了自己的名下。

    于是饶阳王日富,代王损失惨重。

    周梦臣之所以两个人是绝配。就是因为饶阳王太胆大,而代王太懦弱了。

    朝廷最重上下尊卑,代王既然已经是代王了。那就不会轻易换,即便是想夺位,也应该是在朝廷内部找办法。而不是对代王直接下手,即便是他杀了代王又怎么样?

    难不成北京就会让他当代王,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代王也是的。

    代王虽然年纪小,但是他继承代王位置的时候,也已经成年了。当然了,十几岁,在后世还在上高中,被视为孩子也是应该的。但是这个时代,十几岁真是大人了,不客气的说,嘉靖入北京的时候,也是实际岁,照样将杨廷和给掀翻了。

    代王有大义名分,实在不行,可以向朝廷告状。怎么能让饶阳王欺负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真以为代王藩不是大明的代王藩,而是独立的代国了。

    不过,这两个人的性格,也让周梦臣有了新的想法,毕竟代王藩是亲藩,周梦臣能不对付,还是不要亲手对付了。即便一时间没事,但是时间长了,可就说不准了。

    周梦臣将徐渭叫过来。说道:“这里面的内容你都看过了吧?”

    徐渭说道:“已经看过了。”

    周梦臣说道:“你觉得代王在大同,比邻鞑子,一日三惊,代王想来过的很不舒服吧。

    徐渭听了,心中微微一动。

    周梦臣说道:“我记得国初,有好几次移藩的事情吧。想来咱们这位王爷也是愿意的。”

    徐渭说道:“自然是有的,宁王,韩王,沈王刚刚开始都是封在辽东的。”

    周梦臣说道:“这一件事情,你去与王爷说说,他如果愿意的话,有些事情,我不是不能给他解决了。”

    宗室与宗室也是不一样的。以周梦臣而今的地位与能力,将代王一脉给废了,不是不行,却是要担心反噬。但是他将一郡王给废了,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再加代王迁徙出大同。也能有一样的效果。却不用冒更多的风险了。

    徐渭说道:“属下明白。”

    周梦臣说道:“另外接触一下饶阳王。”

    徐渭点头说道:“是。”

    周梦臣知道,对徐渭这样的聪明人,其实不用解释那么清楚的。很多事情只需提点一下,下面的事情徐渭自己会办,甚至办得要比周梦臣自己动手要好多了。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去办吧。”

    徐渭向周梦臣行礼,举止之间,有一些心服口服的意思。

    周梦臣看了一眼马芳。刚刚他与徐渭说话的事情,并没有避开马芳。马芳很自觉的好像是一块石雕,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周梦臣轻轻一笑,也没有多说。毕竟马芳也是他的心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周梦臣说道:“这些将领也都见过几个了,你觉得如何?”

    马芳说道:“这,这----”他欲言又止。

    周梦臣冷笑说道:“一群酒囊饭袋。难道大同一镇精英都在被周老将军收刮干净了?”

    马芳说道:“周老将军在的时候,爱才如命,大同上下,凡是有勇士,他必召到身边看看。试之以弓马。验之以军令。固然大同精锐皆在老将军旧部之中。而今这些能收拢的,末将都已经收拢到军中了。只是,大同马兵甲天下。除却老将军麾下的人之外,并不是没有一二家英雄人物的。”

    周梦臣说道:“有谁?就在这些人行列之中吗?”

    马芳说道:“大同右卫参将麻禄。”

    周梦臣听了。在下面的名册中一看,找到了麻禄的名字,看看麻禄的资料,却发现与其他将领几乎一样,都是卫所世职出身,并且没有什么显著的战绩,有的只有几次守城的胜利。

    这种胜利,算不了什么。

    周梦臣说道:“让他过来。”

第十二章 麻家

    麻禄是一个四十岁的汉子。一身甲胄很是朴质。让人有一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的感觉。

    见了周梦臣也很是局势。

    周梦臣先问了麻禄一些战守之事。

    一叹到战事,麻禄立即变了,说得头头是道。几乎烂熟于心。

    周梦臣在军事上有些造诣,不敢说多深,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当面欺骗而看不出来。故而,他很快就确定了麻禄的能力。也明白了麻禄为什么不被周尚文看重了。

    因为麻禄更专精于步卒,以火器杀敌,周尚文本质上是骑兵将领,喜欢与鞑子马上对阵。而麻禄却不一样。把他放在骑兵之中,是浪费人才。而且之前与鞑子交战,更多局限于骑兵交锋。

    麻禄的步卒也追之不上。

    周梦臣肯定了麻禄的能力之后,继续问道:“你是大同右卫出身吧?”

    麻禄说道:“末将是大同右卫世袭千户。”

    周梦臣说道:“你觉得而今的卫所怎么样了?”

    麻禄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好,自然是不行的。但说不好。却是揭人之短,也是要招人骂的,于是他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梦臣见状,也没有再问了。向马芳示意了一下。马芳立即请麻禄出去。

    随即马芳进来之后,对周梦臣说道:“大人,这麻禄你觉得怎么样?”

    周梦臣说道:“不错,是老成人。让人守城池,或者负责粮道,也是能让人放心的。不过,麻禄家中是什么样子,有几个儿子,多少家产,麻家在大同右卫算是大家族吗?”

    马芳被周梦臣问问的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东西,他又怎么会知道啊?

    周梦臣之所以问这些,却是准备拉拢以麻禄为首的卫所将领,对大同清理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自然要损伤到这些人的家业。到时候周梦臣准备从另外方面进行补贴。

    至于怎么补贴,有的是办法。

    不过,如果麻家已经是那一种,整个大同右卫都是麻家的了。就不大好办了。只是周梦臣看麻禄的衣着,好像不像。

    麻禄一出来,就有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拥了上来,说道:“爹爹,周大人怎么说啊?”

    这就是麻禄的两个儿子,一个麻锦,一个叫麻贵。

    两个人的身形都很魁梧。看上去是一把好手。

    麻禄沉思片刻说道:“不知道周大人是什么意思?”麻禄为人看上去很老实。但并不意味着麻禄笨,可

    以说,任何一个合格的将领都不会脑袋转不过来弯的。麻禄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了周梦臣言语之下,似乎有些暗潮。

    麻禄的心思,两个儿子却是不知道的。

    老大麻锦还有几分眼色,但是老二麻贵却已经说道:“爹爹,是不是带我们逛大同城,听说大同城中热闹极了。”

    麻禄的思路被儿子打断了。顿时大怒。说道:“玩什么玩,就知道玩,今日的功课完成了吗?回去都给我提石锁去。”

    石锁乃是古代常用的训练武器,乃是将石头雕刻成锁状。让人抓住,按照一定的规则舞动。石锁有不同的力量,五斤,十斤。乃至于更多的。不提麻锦与麻贵逛大同城的心愿落空。只能在军营之中,光着膀子,一遍遍将石锁耍的呼呼作响。

    周梦臣此刻已经将麾下所有将领都列出一个名单。

    那是他以他考察出来,能战或者合格的将领。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周梦臣发现,凡是有能力的将领,他的世职都不是太高的。而那种世袭指挥使的将领,似乎被富贵泡软了,都不会打仗了。周梦臣手中还有另外一个名单,那就是大同出身,在外任将领的军官。

    朝廷从来不想看见地方上铁板一块,所以大同出身去其他九边任职的。而且地方来大同任职,都是常有的事情,比如周尚文是陕西人。赵达是凉州人。

    周梦臣细细思量过,他在这里大清洗的阻力,一方面是大明勋贵那边,这里他能摆平。毕竟丰城侯世子都在这里。周梦臣准备让丰城侯世子李儒动了手。丰城侯岂能不帮助善后。

    其次,就是这些出身大同,却在外地任职的将领。虽然他们在外地任职,但是家业却是在大同的。

    虽然周梦臣不怕他们,但是政治上的事情,从来是将自己的敌人做少,将自己的朋友搞多。周梦臣也在思索有更好的办法,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总之,在下面的将领,还在述职的时候。周梦臣已经将一场大案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如其他时候不一样的是,那时候的周梦臣只能被动承受风暴,而今的周梦臣却是主动掀桌子。

    周梦臣看着手中的名单,心中暗道:“只看代王哪里怎么样了。”

    代王一脉在兼并上,甚至比这几十年更多。如果可以周梦臣想将这一件事情一并根除。

    “大人。”徐渭在外面敲门。

    周梦臣说道:“进来。”

    徐渭推门进来,说道:“大人,代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周梦臣说道:“代王怎么说?”

    徐渭说道:“代王说要见您。”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这样的事情,他不见到我,也是不会答应的。饶阳王那边是怎么样?”

    徐渭听了。脸上有些奇怪的神色,随即将一张礼单放在桌子上。周梦臣拿来一看,上面各种各样的东西,少说有白银千两。

    周梦臣说道:“这是饶阳王给我的,也少了一些吧。”

    周梦臣虽然不收贿赂,但是他也知道官场上的行情,一千两给一个巡抚,的确有一点少。

    徐渭说道:“不是给大人的。而是给我的。他说,只要我能让大人答应,弹劾代王。除此之外,还有大礼。当然了,大人哪里也会有重礼的。据说是最少白银万两。”

    周梦臣听了,忍不住说道:“好大的手笔。”

    徐渭说道:“大人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的意思是?”

    徐渭说道:“自然是给饶阳王吃一颗定心果,让他上表弹劾代王。当然这也不够。朝廷那边自然会派御史下来调查,只是太慢了。”

    周梦臣也知道,饶阳王上奏,朝廷决策。派人来调查,最后出结果,少则数月,多则年余。周梦臣根本等不了。而且周梦臣而今也不愿意惊动北京,只是想让北京来收拾烂摊子。

    因为他思来想去,他这种做法,不管是丰城侯,徐阶都不会同意的。

    倒不是他们没有勇气,就好像是徐渭想到的,与周梦臣想到的是有差别的。而周梦臣想到的与丰城侯想到的,徐阶想到的也是有差别的。位置不同,高度不同,消息自然不同,在意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与其让他知道了派人来阻挡,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

    周梦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拿这个东西让代王看看,想来代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徐渭说道:“大人英明。只是我该怎么去回复饶阳王?”

    周梦臣微微一笑,说道:“难道还要让我教你不成?你说什么我不管,我只要一个结果,那就是让饶阳王越骄狂越放肆越好。如此也好下手。”

    徐渭说道:“属下明白。”

    周梦臣与徐渭商议一番。徐渭这才退了下去。

    周梦臣此刻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吃完上家吃下家。他对这种阴谋手段,并不喜欢。但是不能不用,他心中始终有一个时间表,他心中暗道:“三月已经过去了一半了,能春耕的日子不多了。”

第十三章 代王密会周梦臣

    代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与周梦臣关系亲密。

    所以,这一次周梦臣与代王见面的地方,不在王府之中,而是大同的一处民居之中。

    想来代王一扎根大同一百多年,这样的布置不知道有多少。

    这一次代王与周梦臣之间的交谈,就没有上次那么客气了。

    代王见了周梦臣直接问道:“周大人的那位徐先生,风采绝伦。让小王不得不动心。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那就是周大人刚刚到任就这样煞费苦心,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代王的目光炯炯的看着周梦臣。

    周梦臣知道,代王并不信任周梦臣。

    毕竟这一件事情关系重大,如何让代王相信一个仅仅见了两面的人。

    这一件事情,做得太急了。

    不是周梦臣着急,而是大同百姓更着急。

    周梦臣知道今天不给代王一个可以相信的理由,代王根本不会与他一同行动。

    周梦臣说道:“代王,我自然是有所求的。不是别的,而是饶阳王府的家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代王一脉七成的财富而今都在饶阳王府吧。”

    代王忍不住脸上抽搐了一下。

    饶阳王府的财产,几乎一大半都是代王府的。他此刻岂能平静。不过,代王比较懦弱,但是对钱财的渴望并大。毕竟即便代王的财产被饶阳王侵吞了不少,但是代王的生活质量也不会有一点点的降低。

    钱财对某些人来说,真是身外之物。

    代王说道:“不够。我还打听过你周大人,你是陛下眼中的红人,我代王府在大同偏远之地,就是我代王一脉所有财产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两,岂能入了周大人的法眼?”

    周梦臣轻轻一笑,说道:“代王既然看出来,我就说实话了。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周梦臣向头上指了指。

    代王悚然而惊,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

    周梦臣说道:“这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有说过。”

    代王瘫坐在椅子上,眼睛之中露出惊惧之色。说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陛下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是自言自语的,忽然想起眼前的周梦臣,陡然向前倾身,说道:“周大人,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你能给本王,说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周梦臣自然胡扯。不过,周梦臣这种胡扯却也是有根据的。与其说胡扯,不过是揣摩嘉靖的意思。他轻声说道:“今日之事,我也

    就在这里说说,出了这么门,我是什么都不认的。”

    代王说道:“那是自然。”

    周梦臣说道:“那这一件事情?”

    代王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小万岂敢不从?”

    周梦臣说道:“夏言死了。他留下的几乎所有政策都推翻了,唯一一件事情不仅仅没有推翻,反而大张旗鼓的实行下去了。你知道什么是吗?”

    代王摇摇头。

    代王胆小懦弱,一提嘉靖就把他吓破胆了,他平日里也没有心思关注朝廷上的弯弯绕绕,毕竟藩王们是一群失去权力的人,他们即便再关心政治,也不可能回到朝廷之上。与其那样还不如不关心。

    大多少藩王都是这样的。

    周梦臣说道:“就是朝廷对藩王俸禄的改革。实在是藩王繁衍日多,朝廷已经支持不住了。朝廷钱粮有很大的缺额。”

    代王说道:“难道就这样还不够吗?”

    周梦臣说道:“本来是够的,但是夏言派去调查的人将很多事情都翻了上去。各地藩王横行不法。干预有司,草菅人命。等等,简直是数不胜数。陛下大怒。有了将所有藩王都迁到北京住的意思。”

    “我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而且代王一脉也不干净,当年大同兵变的事情。有一些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吧。”

    代王似乎真不明白,说道:“大同兵变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梦臣默默一算,这代王与他的年纪差不多,大同兵变的时候,估计他在十岁上下。很多内情都是不知道的。周梦臣于是乎添油加醋的将很多流言加工了一二。

    代王听了,陡然站了起来。说道:“我家奉高皇帝之名,镇守大同,不敢说有功于国,但是决计不敢背叛祖宗与鞑子勾勾搭搭的。请大人明鉴。”

    周梦臣说道:“代王息怒。这一件事情,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朝廷怎么想?而且代王可以保证自己。但是代王百年繁衍,难道没有一二落魄不孝之人?”

    代王彻底被周梦臣吓住了。

    他说道:“周大人所言,小王无不顺从。只求大人能保全我代王一脉,迁徙他处,或者干脆迁到北京,也是可以的。”

    周梦臣听了大喜过望,说道:“请王爷放心。您到底是天潢贵胄,身为臣下,也不愿意冒犯。而今也是情非得已。既然代王愿意配合,我也可以给代王一个保证。必然保代王一脉上下平安无事。”

    代王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大人要小

    王做什么?”

    周梦臣说道:“只需做一件事情就行了,出首饶阳王谋反。”

    既然周梦臣已经准备掀起一场大案了,这案子必须要大。不大,不足以牵连进去这么多人。而想来想去,只有谋反这个罪名足够了。

    不过如此一来,大同内外要血流成河了。如果可以周梦臣也不愿意,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今年冬天,大同死的人只会更多。

    生命是无价,十个人性命并不比一个人的性命更高贵,这是和平时代的逻辑。但是这个时代,多数人的性命显然是更重要。

    当然了,周梦臣并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无辜,无非是周梦臣的程序错误。本来是应该先调查,后定罪。他变成了先定罪,后补充罪名。

    周梦臣密会代王回来之后。徐渭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周梦臣问道:“你去见饶阳王有什么进展吗?”

    徐渭说道:“大人请看。”

    周梦臣看着桌子上的两份奏疏。一封弹劾代王十大罪,署名乃是饶阳王,另外一封却是大同巡抚周奏代王不法事,不用说这就是周梦臣的奏疏。墨色尚新,显然是刚刚徐渭写的。

    周梦臣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是?”

    徐渭说道:“大人,我为了取信饶阳王,就替大人代拟一封奏疏。饶阳王看了之后,觉得极好。又请了我代他拟了一封弹劾代王的奏疏。”

    周梦臣细细看了一遍,说道:“果然是好文章,先生不愧为江南文章第一。”

    徐渭的文章自然是质量在线的,即便是胡编乱造的罪名,也写的气势如虹,强词夺理。更重要的是,这两篇文章乃是徐渭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写出来的。这文笔的确是倚马可待。

    徐渭说道:“大人客气了。”

    周梦臣说道:“这么说来饶阳王一点也没有发觉?”

    徐渭说道:“不但没有发觉,还给了属下千两润笔,以及送过大人的各色礼物少说有一万多两银子。而且事成之后,还有万两奉上。”

    周梦臣听了,忽然想到一点,说道:“你说饶阳王哪里有这么多钱?”

    徐渭一听,默默一思索。大同是一个穷地方,即便是最富裕的代王府一脉所有家产加起来也只有几十万之多。如果按比例来看,饶阳王家产在三四十万上下。但问题是,这些大多是不动产,而不是随时能用的金钱。

    也就与丰城侯府差不多。

    只是丰城侯见到几千两银子,都觉得是一笔大钱。饶阳王有些太大方了。

第十四章 大幕张开

    饶阳王有没有问题。周梦臣已经没有心思去查了。

    时间好像是催命鬼一般督促着周梦臣不管不顾的向前狂奔而去。

    代王到位了。

    周梦臣自然要安排其他角色到位。马芳不用说了,马芳从头到尾都打上了周梦臣的烙印。与周梦臣一荣具荣一损具损。周梦城只是给他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这一件事情就这样定了。

    周梦臣需要动员的是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丰城侯世子李儒。

    李儒看着代王的出首文书。

    看着上面的名字,只觉得浑身冒汗。他时不时看着周梦臣,又时不时看着这文书。说道:“周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周梦臣说道:“做什么?代王出首告饶阳王连同仇鸾余孽谋反。我身为大同巡抚,还有副都御史,自然有监察地方的权力,于公于私,我都要好好的调查一番,你说对不对?”

    李儒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说道:“对,对,对。我能不参与吗?”

    李儒可不是代王,他从小在北京长大,对很多事情太明白不过了。一看着名单,他就知道周梦臣根本不是为办案,而是为了办人。虽然他不知道,周梦臣怎么将代王搞进去了。

    不过,这一滩浑水他可不想淌。

    周梦臣说道:“你说行吗?”

    李儒叹息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都将这事情提前告诉我了,我能不参与吗?只是为什么,你总是要告诉我吧。”

    周梦臣说道:“抱歉。这一次牵连你了,我这样做,就是希望叔父在北京为我承担一二。”

    李儒说道:“我知道,我区区一个参将有什么好算计的,我知道你在算计父亲。我问的不是,你为什么算计我。而是你为什么要做这一件事情,你要知道酷吏,从来不是什么好名声。将来,很有可能有人拿这一件事情来对付你。即便你做的天衣无缝。”

    周梦臣早就已经细细思考过了。这样做的后果,他都一一过了一遍。

    他也知道,他的前程必然会受到影响。但是此刻,也顾不上其他了。

    周梦臣叹息一声,说道:“去年一年大同颗粒无收,而今如果还是这样,明年大同恐怕要人相食了。”

    李儒叹息一声,说道:“我做便是了。”

    周梦臣说道;“多谢李兄了。”

    李儒说道:“别多谢我,我父亲定然会与你说这一件事情,到时候你别怨我便是了。”

    周梦臣微微一笑,说道:“

    放心,我会让叔父满意的。”

    如果说,周梦臣与李儒之间的关系,是有友谊居多,其中虽然有一些利益的因素,但是并不是太多。但是周梦臣与丰城侯这对叔侄却多是利益关系了。如果周梦臣没有飞黄腾达,看丰城侯会高看周梦臣一眼。

    所以,只要给丰城侯足够的利益,丰城侯很快就忘记今日的事情。

    什么利益?自然是报答在李儒身上了。

    丰城侯这边搞定了。周梦臣要搞定的另外一个人就是麻禄。

    周梦臣也没有与麻禄废话。说道:“大同军中,有人依附仇鸾,与鞑子有联系,乃是锦衣卫的消息。今日我要你带领人手,亲手捉拿这些人。你可愿意?”

    麻禄听出了其中不寻常的地方,但是更知道,周梦臣秘密召见自己。他根本没有退路可言。他如果说不字,估计就会成为仇鸾余孽的一员。他立即说道:“大有令,末将无不从命。”

    周梦臣说道:“这是名单。”随即将一张纸递给了麻禄。

    麻禄结果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明武将方面,一个副总兵,四个参将,十四个指挥使。文官方面两个兵备道,一个知府,三个知县。藩王那边,还有一个饶阳王。几乎是一下子将大同一半官员给打断了。

    武将与勋贵这边就不用说了。

    至于文官那些人,真是仇鸾余孽。或者不应该是说仇鸾余孽,而是严嵩的党羽。

    周梦臣既然动手,自然顺手就严嵩的人给弄进去,不如此,不足以报严嵩将他弄到这里的好意。

    当然了,周梦臣也知道,有严嵩在,他这番举动,大抵是无用之功,他这里将人给弄出去,严嵩在京师也是会将人给弄出来的。不过,他们想在当地任职却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周梦臣也能强徐阶对多派些自己人过来。

    麻禄看着头皮发麻。

    他知道今日他做下这样的事情,就是将一些人彻底给得罪死了。

    周梦臣拍着麻禄的肩膀说道:“好自为之,这个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

    的确,周梦臣之所以选麻禄办这一件事情,就是要用麻禄。在用之前,自然要让麻禄交上一份投名状。让他没有左右摇摆的空间。一般人,周梦臣还看不上的。

    只有麻禄有没有明白周梦臣这一份苦心,却是不知道了。

    不过,周梦臣定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就在周梦臣进入大同的第七日。

    周梦臣传令在巡抚衙门,召见大同文武官员。

    于是,各路人马在约定时间之前,就陆陆续续的来道巡抚衙门。

    虽然周梦臣已经做了安排,但是巡抚衙门的正堂还是有一点小。

    毕竟单单文官四个兵备道,一个知府,四个知州,六个知县,武将,一个总兵,一个副总兵,七个参将,十四个指挥使。还有六个游击,三十二个守备。文官还能坐下来,武将只能在院子里面找位置了。

    人多嘈杂。

    一时间巡抚衙门之中热闹之极。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文官那边还能保持矜持。低声说话。而武将那边,很多人都已经扯着嗓门说了。而且这些武将一个个都是大嗓门,所谓之声如洪钟是也。在房间中说话,他们觉得自己是正常说话,但是别人感觉,他们似乎想用音浪将房顶掀翻。

    这应该是一种职业病。

    无他,在战阵之上,虽然有旗帜,金鼓作为指挥工具。但是还有一个指挥工具一直被人忽略,那就是嗓子。不仅仅是战阵指挥上,就是平日训练之中,军官将领们都是扯着嗓门喊。

    似乎没有一个大嗓门都不是一个好将军。

    所以,这些武将们自以为的正常说话,却传得整个院子哪里都是。

    “我听说,这位周巡抚乃是周老将军的儿子。”

    “狗屁,周老将军三个儿子我都认识,老大老二都折在曹家庄一战了,老三而今在陕西守孝的。怎么可能啊?我倒是知道,他是这周老将军的族弟。”

    “看上去不像啊?”

    “怎么不像。周巡抚家里辈分大。”

    “真的吗?”

    一时间,周梦臣已经被确定是周尚文的族弟。不过这样一来,也让周梦臣在他们这里多了一些威严。

    “周大人到。”

    下面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人高喊道。

    于是,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位置,安安静静,一点噪声都没有了。

    周梦臣在亲卫的护卫之下,从后面走到了主位上,缓缓的坐下。

    随即下面的文武一并起身,齐声说道:“我等拜见巡抚大人。”

    周梦臣手轻轻一摆,说道:“坐。”

    哗啦啦下面的坐了下来,一时间他们都偷看这位新来的巡抚大人,却没有发现,似乎本应该列坐的好几个人都没有在,比如大同总兵马芳,大同右路参将麻禄,京营参将李儒,等等十几个人上下。

    周梦臣说道:“今日是我第一次召见诸位,商议大同局面。望诸位精诚报国,不负朝廷之望。”

第十五章 白虎堂上

    兵者,金也。为西方白虎。

    故而用兵之处,多以白虎应之,商议的地方叫作白虎堂,出兵的旗帜打白虎旗云云。

    约定成俗。

    其实越是军队之中,就越是迷信。

    诚然,而今周梦臣的大堂,没有明晃晃地写着白虎节堂。但是在下面将领私下也称呼上,也是这个名字。或者说在将士们心中的白虎堂,并不是某一个地方,而是主帅掌杀伐之事的正堂。

    而大同巡抚主要任务就是军事。

    这里正是大同的白虎堂。

    此刻,周梦臣坐在上首,言语之间,很是轻缓。只是有些人已经微微感到一些不对劲了。这氛围不对。

    周梦臣的客气话,还在继续,说道:“大同可谓兵戈过后,百废待兴。本官身负陛下重托,要重建塞上强镇。这千头万绪,当从何着手?”周梦臣虽然在问,但是显然没有想过问眼前这些人,说道:“有人说,要整兵经武,有人说,要休养生息。这都对,但也都不对。大同之所以有今日之局面,就在于逆贼仇鸾,暗通俺答,辜负圣恩,置天下安危于不顾,故而我来这之前,严阁老叮嘱过了,要我除恶务尽。这就是我在大同的首要大事,斩奸除恶,除恶----务尽。”

    随着周梦臣最后四个字的强音落下来。

    下面的文官武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杀气这么大。

    听周梦臣的话音,今日不拿三五位大员开刀,是过不去了。、

    当然了,在不同层面上,所谓的大员也不同,在朝廷上讲,非尚书级别的大佬不能当之。但是在大同这里,必然参将,知府,兵备道这样的人才行。

    就在所有人都在暗暗祈祷,这事情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推敲周梦臣的目标到底是谁的时候。

    周梦臣也解开了谜底。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你来读。”

    徐渭躬身行了一礼,随即拿着一封文书,站在前面大声朗读道:“大同副总兵郭都,前番作战不利,贿赂仇鸾,又从仇鸾蹂躏百姓,罪不可赦,当庭拿下。”

    这为大同副总兵,已经是大同军方仅仅在马芳之下的第二号人物。这些罪名,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郭某人世职出身,也没有打什么仗,倒是熬资历到了而今的地位,更是属于卫所体系之中的利益相关一方。

    周尚文在的时候,将他当吉祥物。

    仇鸾来了,自然是百般勒索。为了保住权位,这位郭副总兵,自然什么都肯做。从仇鸾之命,如同圣旨。

    但是说他是仇鸾的党羽却是有些过分了。

    官场之上,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墙头草。不管是在中央还是在地方。那边风大往那边倒,在周尚文在的时候,郭副总兵也是这样奉承周老将军的,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其实周老将军,未必比仇鸾好伺候。

    毕竟仇鸾那边只要钱到位,什么事情都好说。而周老将军,很多什么未必是钱能解决的。

    所以,周梦臣一声令下,这郭某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当场僵直。好一阵子才跪倒在地上,说道:“大人明鉴,我冤枉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仇鸾那奸贼逼我的。大人明鉴。”

    一时间磕头如捣蒜。

    如果是以政治清理,排除异己的角度来看。周梦臣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但是周梦臣这一次重点打击的就是卫所体系,这样说吧,凡是侵占大同十四卫大量土地的官员,统统都在清理之列。其实上,本质上,周梦臣而今做的与孙传庭在陕西组建秦军时候做的一模一样。号称府库空空如也,赤地千里的陕西,被孙传庭一清理卫所的田亩,立即有钱组建十万秦军与李自成大战。

    真要说起来,关中虽然土地比大同要好,但问题是关中的卫所哪里有大同的多。要知道大同可是边镇,真要说起来,大同下辖的土地,一半以上都是卫所的。剩下的一点,才是四州六县。

    虽然是一样的事情,但是朝廷形势不一样,做的人也不一样。所以效果当然也不一样了。

    周梦臣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根本没有理会。只是闭目养神,好像木雕一般。

    而徐渭更是一口气读了下去,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好像是徐渭这一辈子写过的最好的文章。不,在徐渭看来,这就是他一辈子写过最好的文章。徐渭的文采很好,说是天下第一有些过,但是江南第二,就没有人敢当江南第一。

    但在徐渭的内心深处,写多少文章都是空的,而唯有建功立业,才是实在的。

    今日这一件事情,虽然周梦臣主导。但是很多大小细节,乃至于今日的安排,都是徐渭一手操办的,可不是一篇比任何文章都要好的好文章。虽然这文章是要见血的。

    随即一个个参将,游击被点名之后。

    整个气氛就更加压抑了。

    这种压

    抑并不是周梦臣的威严所致,而是暗潮汹涌的对抗。

    连郭都都不喊冤了。

    郭都刚刚开始以为是拿下自己。自己挡了周梦臣的路,而今却发现不是。这清洗幅度太大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是那么有耐心的。

    一个守备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在拿下之列。顿时大怒,从门口的椅子上跳了起来,说道:“周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辛辛苦苦在前面杀鞑子,你一字文书,就要了老子命,老子不服。”

    徐渭的声音被打断了。

    周梦臣冷笑一声,说道:“不服,宣大是北京门户。宣大的责任就是阻挡任何想要靠近北京的敌人,大同更是对抗鞑子的第一线,去年,你让陛下亲城头,与鞑子大战。君辱臣死,大同上下,所有将领,个个该死。去岁,宣大京畿死亡百姓,数以万计,他们一个个都服死吗?你有什么可以说不服的?”

    这守备恼羞成怒,二话不说,冲了上来。

    这就是边境的政治生态。当年总兵李瑾,不就是一个没有防备,被几十个乱兵冲进军帐之中。乱刀砍死。周梦臣岂能没有准备,而且他看得分明。那就在这个守备前面所有将领,有一个算一个,根本没有起身阻挡的意思。

    似乎乐意看见,周梦臣这个大同巡抚死在他们面前。

    不过,周梦臣见状,反而安心。既然你死我活,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就在这个守备冲到周梦臣身前的时候,一个少年将领一脚踹了出来。几乎一个招架,就将这个守备按倒在地面之上。反手拔出一柄短刀,一刀下去,鲜血飞溅,随后面不改色的将人头送到周梦臣案前。

    周梦臣说道:“挂出去,问问谁还有意见?”

    周梦臣也是爱才之人,他在动手之前,其实已经过了一遍。如果真有那种能打的,即便是单单是冲阵之将,周梦臣也都酌情做了安置。毕竟他也是要用人的。但是真列入他名单之中,大多都是尸餐素位,对敌无能,残民有度的家伙。

    不过,麻禄的儿子的身手倒也不错。

    周梦臣为了与麻禄建立起互信,此刻已经让麻禄的两个儿子,麻锦与麻贵担任自己的亲兵。此刻杀人的正是麻锦。看麻锦的身手,麻禄堪称教子有方。

    麻锦立即答应一声,说道:“是。”随即将这个守备人头挂在门前,又有人将尸体给拖了出去,提了清水来洗地。

    各种动作一气呵成。

第十六章 开刀

    周梦臣鼻子微微一动,对于突然来的血腥味,有一些不是适应。不知道是不是洗地的人疏忽了。反正有一滴血,留在案几上的一个角落上,红红的好像是一滴油漆,又好像是一颗珍珠。

    只是这一颗珍珠在渐渐的变黑。

    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随着麻锦动手,已经隐藏的亲卫,纷纷站了出来,甲片铿锵做响。虽然没有将每一个念叨名字的人按在地上,但是一旦有妄动,恐怕就是当头一刀。

    徐渭咳嗽了一声,说道:“大同知府赵时春,贪赃枉法,与仇鸾沆瀣一气,残民害国-----”

    本来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大同知府,为之一愣,说道:“周大人,我是严阁老的人。你敢动我?”

    周梦臣心中微微一叹,似乎越往下面。各种斗争就越发赤裸裸的。

    在中枢的时候,这样的话,不过私下说说,谁敢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不用别人动手,严嵩自己就让下面人好看。但是在这里,却恨不得贴在脑门上,最好金光闪闪的,让每一个人都看见。

    周梦臣一摆手,说道:“请赵大人去与严阁老谈便是了。”

    随着周梦臣一摆手,雪亮的刀刃就落在赵时春的脖子上了。

    他个文官,哪里见过如此局面。顿时脸色苍白,瘫软在椅子之上,似乎连呼吸都通畅了。

    徐渭一口气将人名念完,大概有四五十人大名单。大明在大同文官官员,几乎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一点,都被一扫而空。

    周梦臣目光扫过所有人。看得出来武将之中,还有很多人不服气。

    的确,不服气。

    周梦臣很明白,这里不是朝堂之上,朝堂之上,这个局面都是尘埃落定了。但是而今却差了一点。毕竟周梦臣下手的都是身家相当富有的,或许他们本人带兵打仗不同。但不能说他们就没有一点反抗能力了。恰恰相反,他们的家丁还是很能打的。毕竟家丁私兵。甚至与朝廷谈判的筹码。他们岂能不在上面下功夫。

    忽然未免传来这铁靴踩在石板上的声音。

    院门打开。麻禄大步走了过来,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血脚印。分外醒目。

    他来到了大堂之上,单膝跪倒,抱拳行礼,说道:“禀报大人,各逆贼的家丁,已经被控制了,其中负隅顽抗者一百三十七人,都已经斩首,挂首辕门。”

    周梦臣说道:“好。麻将军辛苦了

    ,正好本镇副总兵出缺,本官有上表保你为副总兵。”

    麻禄说道:“末将多谢大人提携。”

    “麻禄你这个小人。你居然助纣为虐,我们不会放过你的。周梦臣你不会以为,控制了这里,杀了几个家丁,上上下下都能听你的吧。你也太小看我等,你如果杀一二人,立立威,也就罢。你居然敢如此做。你就看着吧,你定然会将性命留在大同。”

    副总并郭都此刻已经绝望了。这一番话中,带着几分疯狂。

    周梦臣说道:“你说的对,但是你没有发现吗?马芳去哪里了?”

    郭都一愣,说道:“你难道赶尽杀绝?”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就想将我周某人的性命留在大同了。你觉得我不知道吗?还是觉得,我心慈手软?杀不得人吗?”

    郭都一愣,颤颤巍巍的指着周梦臣,说道:“你是一个疯子。疯子,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这样做啊?”

    周梦臣是所作所为完全出乎了郭都的预料之外,在他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大明卫所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也不是没有过整顿,勋贵大臣出外镇守,御史言官在外清军,可以说怎么办法都用了。

    都没有什么用处。

    郭都觉得周梦臣今日也不过立威,清洗,安排自己人。这样的事情,他还是能理解的。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动作这么大,这是一举要改变大同镇上上下下,一百多年形成的格局。

    不仅仅是与大同诸卫的军官为敌,也是与天下卫所出身的官员为敌。这种人虽然打不了什么仗了,但是毕竟是与大同朝廷共生的武将体系,上至勋贵,下到某处看城门的百户巡检之流,可谓无处不在。

    周梦臣他怎么敢?怎么敢?

    周梦臣冷笑一声,不屑回到郭都的问题,说道:“统统拿下。三日之后,请王命旗牌,明正典刑。”

    周梦臣不是不能直接杀了。他也要看看下面的执行情况。如果马芳的行动不爽利,或者出了什么问题。周梦臣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同时周梦臣还想看看,这些人的关系网到底有多少。

    毕竟以大同到北京的距离,即便是给他三日时间,也不过堪堪将消息传到北京而已。根本不可能将消息立即传回来。

    就在这里,周梦臣这个动手的时候。

    饶阳王府这里也同步动手了。

    刚刚将弹劾代王的奏疏反复斟酌之后,送到北京的时候饶阳王。

    还在幻想,他一举拿下代王,从此代替代王成为新一任代王,倒是大同内外就是他的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

    他的大门被人硬生生推开了。

    无数甲士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李儒。

    周梦臣虽然将李儒拉下水了,但是李儒还是不肯对付那些卫所军官。无他,勋贵与各地卫所之间的关系,那可是千丝万缕的。说不得某一个卫所军官弯弯绕绕就是某勋贵的亲戚。

    李儒动手的话,将来见面有些尴尬。

    虽然对藩王动手,其实比对卫所军官动手,更加犯忌讳。但是李儒后台硬,而且饶阳王不过是一个郡王而已。李儒不怕这一点点忌讳,与其想卫所军官动手,回京之后,被京师的叔叔伯伯说道。他倒是宁可得罪一个藩王宗室。

    饶阳王一愣,顿时大怒,说道;“大胆,你们是什么?居然敢闯王府。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儒说道:“饶阳王,你的事发了。巡抚大人命我来拿你,你要是束手就擒,你我都好看一些。否则动起了刀兵,这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饶阳王一愣,眼神有些飘忽,说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我是代王藩,纵然出了什么事情,也要宗人府下令,你岂能动手?”

    李儒说道:“不错,你说的不错。如果在北京,我真要去宗人府请令,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吧,那就是各藩亲王,对各藩宗室是有管辖权的。宗人府的文书,可以稍后再补。有代王诏令就可以了。”

    饶阳王一愣。

    他这才想起这一点。

    大明宗室管理,其实与大家族各房一样。大明皇帝是族长,管理所有宗室。而各地宗室也要从属于各藩的藩主。就好像大家族每一个房的话事人一般。

    所以,要处置饶阳王。自然是要宗人府的文书。没有宗人府的文书,谁也不能动手。唯独自己家的藩主例外。

    代王要拿下饶阳王,在朝廷程序上是没有问题的。当然了,饶阳王定罪的事情,却不能让代王来办。

    饶阳王一直欺负自己的侄子,就好像捏面团一般,此刻才想起,其实每藩藩主,也就是亲王,对本支族人,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只是这被饶阳王一直以来下意思忽略了。

    李儒可不管饶阳王怎么想。今日的事情很多,李儒也不是光这里的任务。他一挥手,身后的士卒就冲了过去。

    一时间将饶阳王控制住了。

第十七章 收尾

    只是李儒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举措,居然动起了手。

    而且李儒的手下,居然不是对手,一连被杀了好几个人。

    李儒顿时大怒。

    李儒带来的京营,都是亲兵,训练的更多是操纵火器,这种斗室之间,短兵相接。却并不是他们所擅长的。

    不过,再不擅长。李儒这边人多,再加上新兵之中缺少能打的。但是李儒身边却是不缺少的。丰城侯好歹是领过兵的,身边有一些身手过硬的人手,也是理所当然。

    片刻之后,几个人被拖了过来。

    身上不知道被砍了几刀,浑身冒血,只剩下一口气了,就好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李儒的眼前。

    不等李儒说话,李儒身边一个家将说道:“世子,是鞑子。”

    李儒一愣,说道:“你确定。”

    这个家将说道:“小的做过夜不收去草原上,鞑子那一股臭味,绝对不会忘记的,世子不信,可以看他们的腿,内侧有老茧,是骑马骑得。还有手上,脚上,牙齿都有痕迹------”

    因为蒙古人与汉人生活习惯的不同,都体现在很多身体细节上了。比如他们身上,常常有牲口上的味道,这是因为常年与牲口在一起的形成的,洗澡根本洗不掉。

    只是李儒没有心思,去上一节分辨蒙古人的课,只要确定这个人是蒙古人就行了。

    李儒说道:“饶阳王,你不说,说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饶阳王期期艾艾的说道:“我府上有几个蒙古人有什么问题?朝廷还用鞑将的。”

    李儒说道:“这是没有错。但是他们为什么要顽抗啊?”

    饶阳王欺压侄子的时候,有十足的战斗力。但此刻在李儒面前,几乎崩溃,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做些生意吗?谁都在做,又不是我家一个人。”

    这家将在李儒面前耳语几句。

    李儒听了微微一愣。说道:“饶阳王何必与我废话,等到了北京,去与宗人府的人说吧。”随即向这个家将一示意。这个家将上前,每一个鞑子都踹了一脚。这三个人顿时口吐鲜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李儒明白,周梦臣要对付的仅仅是饶阳王。他才不肯扩大化的。事情也如这饶阳王所言,走私的事情,谁都在做。不过仇鸾做的最大而已,而仇鸾死了。这个市场也不会空缺的。自然是有了新的进场者。

    饶阳王就是其中之一,想来

    觉得自己的宗室的特权,被人查到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而且却成为他板上钉钉里通外国的证据。

    但是查下来,还不知道到谁的,说不定一条线直接到了北京。所以到此为止是最好不过了。

    李儒处置了饶阳王立即回巡抚衙门。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梦臣。

    周梦臣也想将走私的事情好好查查。但是也知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而今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情要好好的收尾的。

    衡量一个人有没有能力,很重要的事情,不是他能搞出多大的事情,而是不管搞出多大的事情,都能将这一件事情妥妥当当的收尾。而今周梦臣面对的就是这个局面。

    而今整个大同城已经依附于大同城内的卫所,已经被周梦臣完全掌控了。而大同南边几个州县,根本不是这一次清洗的重点。所以周梦臣并不担心,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沿着长城一线的几个卫所。都是摆在对抗鞑子的第一线。

    这里有什么问题,那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大同右卫。

    大同右卫与玉林卫同城,是距离丰州滩最近的卫所。可以说交锋的最前沿了。

    周梦臣将饶阳王的事情始末派徐渭去告诉代王,并让代王做好准备,接待京中的御史调查。剩下的事情,就等马芳的消息了。

    这也是周梦臣最讨厌,但不得不做的事情了。

    这时代的消息交流太慢了。根本不可能做到及时反馈,周梦臣只能祈祷马芳能万无一失。

    此刻在大同右卫之中。

    忽然一行百余骑冲进了城门,来到了大同右卫指挥使衙门。

    马芳当仁不让的将正位给抢了。立即让人召集两卫的所有留守的军官。

    片刻之后,该来都来了。

    马芳说道:“郭都犯法。已经被巡抚大人拿下了,巡抚下令,立即查抄,郭府,王府,刘府,等十三家府邸。违者杀无赦。”

    “你说我爹怎么了?”一个军官如同晴天霹雳,厉声问道。

    马芳淡淡一笑,说道:“这位是郭舍人吧,你还是舍人,这里没有说话的份,。而且以郭副总兵的罪名,你也牵连在内,这个更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郭都的儿子眼睛一扫外面,一咬牙说道:“奸臣做乱,家父满腹忠诚。却落到这个下场,既然如此君不正,臣投外国,杀了马芳,做投名状,好在北边夺个富贵。”

    郭都

    就要动手。

    却不想,马芳比郭都动手更快。

    说实话,让马芳做些精细话,马芳不是不能做,但是战场上的厮杀,更合马芳的胃口。几乎在郭都动手的同时,马芳已经一跃而起,两三下,就将郭都一刀枭首。

    不过,杀死郭都的儿子,并不是终结。

    马芳要株连的那十几个家族,都是在这里绵延百年大家族,可以说渗透到了整个大同右卫的方方面面。这边一动手,即便郭都死了,依然有大量家丁裹挟着士卒冲了过来。

    马芳冲出指挥使衙门,翻身上马,微微一翻手上的长刀,将上面的血水甩干净。随即令身边的发了一枚花炮。随即在大同右卫的长街之上。往复厮杀。

    不过冲了三个回合,杀了百余人。这些人就崩溃了。

    如果他们真有一支能在狭窄地形逼住骑兵的精锐战兵,周梦臣都不将他们放在这个名单中了。

    没错,周梦臣就是欺软怕硬。真正能打的将领,甚至只要是合格一点的将领,周梦臣都没有怎么动,虽然之后一系列的安排调整,是少不了的。但是最少没有论死的待遇。

    所以,他们一腔血勇之气散尽。很快就萎缩不敢上前了。

    此刻大同右卫的四个城门被斩落,又有千余骑冲了进来。

    马芳对得这些士卒厉声喝道:“朝廷诛贼,而今如此对抗朝廷,到底是朝廷的兵,还是郭家的兵?”

    片刻之后,不知道那一个士卒先放下了手中刀,随即叮叮当当,不知道多少兵器都被丢在地面之上,大片大片的士卒跪倒在地,说道:“我等乃是朝廷的士卒。之前误听贼人之言,请马将军见谅。”

    马芳心中冷哼一声,他岂能不知道这些士卒的想法。真要是将马芳给宰了,可不是而如今这个说辞了。

    说实话,大明对底层士卒的待遇,让这些士卒对朝廷有多少忠心也是难说的很,大明中后期的无数次兵变,就说明了一切。

    不过,马芳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自然干脆利落的受降,并从没有从贼围攻官军之中,挑选出来几个人,让他们领着降兵,杀进十几年的府邸之中。

    抄家是一个油水极多的差事。同样也是一个投名状。

    这一批人吃了郭家等家族的油水,今后的政治立场就不用说了。最少这些家族不可能在大同右卫复起了。

    虽然这其中有很多惨剧,不是周梦臣所想要的。但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不是周梦臣所能更改的。

第十八章 战果

    三日的功夫,各地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了周梦臣手中。

    这让周梦臣大大松了一口气。

    随即周梦臣按照原计划,在大同长街上,请了王命旗牌,将副总兵郭都之下,一口气杀了几十名将领。

    当然了,这三天之内,周梦臣也没有闲着。他在收集这些人的罪名。

    不过,周梦臣也小看了这些人的嚣张。周梦臣根本不用怎么查,只需将他们的家中的账册一汇总就行了。吃空饷,走私,侵占屯田,等等,这几条罪名,都是明晃晃的,显眼的不能再显眼了。

    既然如此,周梦臣对一口气杀了几十个将领,心中还是有些恍惚的。

    周梦臣恍惚的不是杀着几十个人。毕竟这十几个人每一个人都罪有应得。前面说的还是经济上的罪名,如果在战争上的罪名,更不要说多少了。单单是鞑子越过大同镇直接到到北京城下,在周梦臣看来,大同镇所有将领,就应该被清洗掉。

    但是周梦臣知道,这一场风波。死掉的不仅仅是这几十个人。

    林林总总,在这一场风波之中死掉的人已经过千人了。今后还有人会因周梦臣的作为而失去性命。

    周梦臣于心之中,未必没有不忍之处。

    周梦臣敢肯定,而今定然有人在内心之中恨周梦臣入骨,甚至有日思夜想的想杀自己而后快的人。此刻才真正明白,要做事情的人,为什么不是谤满天下,誉满天下,因为他而今也在走在这一条路上。

    只是周梦臣心中连这种愁思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想。

    他立即汇总各方查抄的田产,粮食,金银等等。

    周梦臣微微一盘算,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银两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两。其中一半就是来自饶阳王的贡献,也就是原本是代王一脉的产业。

    不过银两虽然多,但是粮食并没有多少。

    这也让周梦臣更加忧虑。

    这充分说明了周梦臣之前的判断。那就是如果今年不能恢复农业生产的。那么在今年冬天,到明年春天之前,大同会有一场大饥荒。

    很多人或许不知道,其实很多百姓很少能吃多少粮食,在夏天秋天的时候,还能有野菜,还有其他东西充饥。虽然依然饿肚子,还有办法活下去。但是入冬之后,天寒地冻,这个时候没有粮食,真是一个死字。

    而今连这些大户人家都没有多少存粮,也说明了,整个大同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乃至于官宦人家的粮道储

    备,都不多了。

    不过。周梦臣最大的收获,不是粮食,不是金银,而是土地。

    到底有多少?

    现在周梦臣还没有汇总的数字。

    但是可以这样说,大同整个地形来说,是一个盆地。所有耕地都沿着桑干河以及支流分布。除却南边桑干河南边的府县之外,整个桑干河北岸,都应该问。那些土地不在周梦臣的账册上,不应该问,那些土地在周梦臣账册之上。

    周梦臣估计,最少在四十万顷以上。

    具体多少,却需要勘察统计一番了。

    看到这个数字,周梦臣只觉得好笑。

    因为周梦臣来之前,兵部看到的数字是两万八千顷屯田。要知道大同北部,几乎都是卫所屯田。而两万八千顷土地是什么概念,反正周梦臣扩建的北京外城,也就是后世的北京三环内,也不过八千顷上下而已。

    可以说两万八千顷这个数字,连后世大同市区都不够。

    在开国之初,大同镇,或者说是山西行都司,一年向朝廷缴纳五十万石上下,这是在养活全军之余,给朝廷的数字,而今的大同镇未必有国初的兵额,却需要北京每年供应七十一万石粮食。

    这里面一进一去,到底有多少问题。

    不问自知。

    这也是为什么,成祖能北伐纵横万里,而今朝廷连大规模出塞都不行了,不敢说成祖每一次北伐都是用得边镇的粮食,最少前两次根本没有怎么调用南边的粮食,边关的粮食就够用。但是而今大同吃的粮食,从北京运来,而北京也不是产粮食的地方。是从江南运来的。

    这么长的粮道,边关向前走一步,都是极大的负担。

    周梦臣心中暗道:“有了这个田亩数,我定然能过关了。”

    周梦臣太知道嘉靖是什么样的人了,嘉靖即便对周梦臣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先斩后奏,擅权所为。定然会不满意,但是见这个成绩,还是会容忍一二的。

    不过,周梦臣更知道,这不是一个结束。

    而是一个开始。

    周梦臣弄出这么大案子,就是为了做事了。

    他立即向朝廷写了,两封奏疏,一封是公开的奏疏。写了饶阳王与郭副总兵谋反案,而另外一封奏疏,是密揭。直接写给嘉靖。其中周梦臣一五一十的说出了大同的困境,甚至毫不掩饰对饶阳王与郭副总兵的案子执行之中的不合适的地方。并指出,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不这样做,明年大同大饥荒,大同镇的实力不要说

    恢复了,恐怕还有进一步衰落。到时候大同镇不可能对鞑子南下有一点点的阻挠停滞作用。如此一来,鞑子进攻内三关,与山西镇雁门关一线就方便多了。

    山西镇与京师就成为第一线。

    虽然有一点点危言耸听的意思,但是周梦臣说的都是实话。

    看在这个上面,嘉靖也不会动他的。

    只要稳住了嘉靖,周梦臣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问题。

    这两封奏疏之后,周梦臣又写了好多封私信一一发出去之后。立即将北京的事情放在脑后了。

    他立即令人张贴告示,凡是大同百姓,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之前有过什么罪过,此刻通通不问,可以在大同府重新落籍,并分田授地,借贷牛种。只是要为朝廷当兵杀鞑子。

    其实,周梦臣十四个卫所的官员一扫而空,但是架子还留了下来。这些愿意授田的百姓,都会重新编入这十四个卫所之中。

    无他,此刻周梦臣才知道大同到底有多少兵马。

    马芳部万人,李儒部三千人。只有各路参将的人马少则数百,多则千余。至于卫所根本就是一个空架子,周梦臣择精壮一核算,达到周梦臣标准的士卒,也就是可以与鞑子野战的人马,不过三万上下。

    至于都是各种屯田兵,或者年纪大的老兵,守城还能胜任,更多都做不了了。

    所以填补军额,也是周梦臣必须要做的事情。周梦臣准备将十四个卫所全部填满,就有七万多人,再加上原本的五万兵额,这就有十二万之多。如果真有这么多军队,周梦臣就不用别的镇了,他自己就出塞与鞑子掰掰手腕。

    只是军籍在北方名声太坏了。

    弄得人人都不敢入军籍,因为一旦入军籍,那可不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子孙后代的的事情。

    周梦臣在这个问题上,耍了一个小花枪。

    倒不是周梦臣想骗他们,而是他此刻不能对卫所制度进行太大的改革。毕竟,他刚刚弄出这样一场大事,北京那边还不知道怎么看他的。此刻正是要低调的时候。

    将来打上几个胜仗,再动手不迟。

    就在周梦臣编户授田,并重新统计各部士卒,更开始不惜一切代价推行春耕的时候。毕竟而今三月末了。再不春耕估计就来不及了。

    周梦臣的奏疏与各方在大同的消息源源不断的汇总到了京师。

    周梦臣的胆大妄为,也呈现在京师诸位大佬的眼前。让诸位大佬一个个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周梦臣了。

第十九章 风波

    徐阶一下朝,就将张居正叫了过来。问道:“你可接到周梦臣的书信?”

    张居正眼睛有一些闪烁说道:“刚刚收到。”

    徐阶说道:“那你已经知道,周梦臣在大同做了什么事情了?”

    张居正说道:“也是刚刚知道了。”

    徐阶脸色有些阴沉,说道:“那你有没有问他,他到底想做什么?王命旗牌是这么用的?”

    的确,王命旗牌就是大明的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斩杀临阵退缩的将领,而不是用在这一件事情上。周梦臣即便有副都御史的头衔,但是这一件事情,是彻彻底底的擅权。

    就看上面想不想追究而已。

    如果想追究的话。此刻立即从都察院派人,将周梦臣监送京师,从朝廷法度上,也说不出来话。

    一句话,周梦臣做得太放肆了。

    这让徐阶不明白。周梦臣在京师,看上去行事也很有法度,怎么这一出去,就不管不顾了。连自己的前程都不想要了。

    张居正对周梦臣的初衷,也是很赞同的。他也赞成清丈土地,清理隐田,只有这样朝廷的财政才能维持下去,否则今后每况愈下,是可以预见的。只是张居正不赞同周梦臣的手段。

    怎么说,太简单,太粗暴。

    真正的高手应该在不声不响之间,就将事情给办了。所谓之润物细无声,或者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政治上,将事情搞得大鸣大放,本质上就是一个双输的结果。

    在今日之前,很多人都估计周梦臣可能在三十多岁进入内阁。但是而今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估计周梦臣大概一辈子都别想回京了。

    就周梦臣做的事情,已经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强大之极的地方人,就是所有的卫所军官,乃至于勋贵们。或许一时间,他们拿周梦臣没有办法。但是想扯周梦臣后腿,不让周梦臣更上一步,却是有的是办法。

    只是张居正与周梦臣之间的交情,让张居正忍不住在徐阶面前说好话。张居正说道:“老师也是知道的,大同是何等之局面。不用如此雷霆手段,恐怕今明两年,烽火还会动京师,到时候我等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徐阶叹息一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是周梦臣难道不知道,严嵩在死死盯着他。他露出这个大一个破绽,我恐怕护不住他。”

    张居正说道:“老师过

    滤了。而今大同如此局面,如果周梦臣不早做准备,鞑子南下,御虏不利,严嵩也不会放过他。倒是周梦臣才是万劫不复。今日他才上任不到一个月,再加上陛下与周梦臣的约定,我想陛下也不会朝令夕改。”

    徐阶说道:“我担心的是这个?我担心的是将来。而今大同上下,已经是周梦臣的一言堂了,而大同距离京师才多远了。”

    张居正忽然一震,说道:“老师担心陛下担心周梦臣的忠诚?周梦臣可是陛下一手提拔出来的。”

    徐阶说道:“一手提拔又如何?如果大同军军威复振,却只知周梦臣,不知朝廷,陛下会怎么想?”

    张居正说道:“当初周尚文老将军,不是也手握雄兵,各部视之如父祖?”

    徐阶说道:“不一样,周尚文手握仅仅是兵,而且是客兵。而今周梦臣手中的可不只是兵了。今日陛下大概不会怀疑,但是天长地久,又有严嵩在侧?陛下的心思偏执多变。当年曾铣在御前,陛下也是倚为长城。不也是怀疑曾铣忠于夏言,而不忠于他吗?”

    张居正一愣。

    徐阶说道:“人这一辈子,很长,为官一辈子也很长。善始不是本事,善终才是本事,你不要学周梦臣,他走的路太凶太险。有朝一日,他的人头挂在城门之上,与仇鸾并列,我一点也不奇怪。今日之事,我会帮他。至于能到什么程度,就看他造化了。”

    张居正一边点头受教,心却暗道:“周梦臣做事有些莽撞,自然是真的。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老师就是思虑太深了,思愈多而行愈少。才与严嵩交锋之中,组建落了下风。”

    张居正却不知道,历史上夏言之后的首辅,除却李春芳几个临时过度的首辅之外,一直到张居正,也只有徐阶得了善终。

    徐阶今日这话,也是他一辈子心得体会,可惜张居正却不是徐阶这样的人,或许能明白其中道理,却万万难以遵行的。

    徐阶这里的动静,也同样在丰城侯府这里。

    丰城侯此刻正面对身边各家勋贵的群情激奋。

    成国公说道:“李叔,不是我不给面子,实在是今日之事,不给一个说法,我即便是回去也不好交代。好几个女子正那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这周梦臣,是不是压根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还是觉得区区一点钱财,就可以糊弄了我们。”

    “对啊。”东宁伯说道:“今日之事,各地可都看着的。如果我们一点

    没有表示,今后在使唤人的时候,未必能使唤动了。李兄,你到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贤侄是不是在里面掺了一手。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那几家对丰城侯府怠慢了?每年的年礼不够,还是其他方面得罪了贤侄,说出来我等定然为贤侄主持公道,让他们好看。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就弄成这个样子,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丰城侯看着这局面,内心之中无数抱怨不知道向谁发,心中暗道:“我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算计,得,算我小看周某人。”

    此刻丰城侯左右为难。

    一方面,他作为勋贵的一员,也是要为何勋贵的集体利益。

    勋贵的集体利益在什么地方?一个是与朝廷上层的密切关系。另外一个就是全国各地卫所的支持,或者说孝敬。毕竟勋贵与卫所一体两面,打断骨头连着筋。

    另外一方面,丰城侯作为勋贵之中比较杰出的一员,深刻的认识到了,勋贵的两个根基都不靠谱。与上层的关系,嘉靖是一个什么人,仇鸾,郭勋多得宠,转眼就被处死了。而卫所如果能打仗,各家勋贵也不至于大多是闲置。

    要知道在开国之处,都是勋爵才能挂总兵印,勋贵挂上总兵印,再将上征某将军,当时的权力,就相当与而今的总督,甚至三司衙门不过是总兵下面的文吏而已。几乎所有大部分勋贵都有差遣,出外办差,坐镇京营,侍从宫廷,都有勋贵的身影。

    但是而今,却都落在家里吃灰。

    不是国家不需要可战之将,而是勋贵与卫所体系一起腐败了,不堪战了。

    丰城侯也没有想过重振勋贵,这个题目太大,但是他一直想的就是维系家门不坠。想办法给儿子刷战功。这个能带着儿子刷战功的人,非周梦臣不可。

    一个是集体利益。一个是丰城侯的利益。

    丰城侯知道怎么选?丰城侯而今在位上,根本不在乎各地卫所那一点点孝敬与影响力。只是很多勋贵闲置很久了,除却这一点点的影响力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今日丰城侯要护住周梦臣,今后在这个圈子里就不好混了。

    他在的时候还好,他一旦不在了。估计各家的情分也就薄了。

    毕竟勋贵与国同休,这也让他们考虑问题的时候,不仅仅想当前,还要想以后。

    只是而今丰城侯也没有什么选择了。更让他心中恨恨不已,毕竟儿子在人手上,暗道:“周梦臣,怎么这么恶毒?”

第二十章 御前

    不管丰城侯内心之中,是怎么吐槽周梦臣的不地道。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只有说道:“诸位,诸位,这里面定然是有误会的。周梦臣对我一项恭顺,别的不说,水泥作坊这口肥肉,他可没有独享。家家都有分润,说起来,大同地面上的人是我们的老关系,难道这周梦臣就算我们新关系吗?稍安毋躁,稍安勿躁。我这就去信给周梦臣,让他定然给大家一个交代怎么样?”

    东宁伯听了,说道:“老李,你这是什么话?一口气灭十几家满门,好威风,好煞气。这还要什么交代?还要什么稍安勿躁?怎么等周梦臣杀上门来,是不是还要从长计议?”

    “好了,焦叔不要说了。李叔说的也不错。咱们不能前脚吃了周家的好处,后脚就要翻脸。总要曲不在我才是。”英国公说道。虽然英国公而今年岁尚小。但是不管怎么说,英国公一直是北京勋贵之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英国公说道:“既然李叔就为周梦臣说话了,小侄岂能不给面子。我们等着周梦臣交代。”

    英国公在交代之上,落了两个重音。

    丰城侯立即说道:“那是自然。”他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时效性的。

    而今朝廷对周梦臣这般行事,还是悬而未决。这个时候,勋贵们加入表达意见,即便嘉靖也未必能忽略这些人合力。在这种云谲波诡的政治风波之中,一点点的外力,就有可能让局面完全调转。

    而丰城侯拖了一下,等朝廷那边有了决策,不管是好是坏。勋贵们再想向周梦臣发难,就要好好思量,寻找机会了。

    其实英国公未必不知道丰城侯的打算。只是一来,卫所毕竟衰弱了,大同一镇卫所军官,即便还在,也没有多大的力量。在英国公看来,即便是吹的再大,也是一个可以交换的筹码。二来,丰城侯而今在京营执掌大权,就实权来说,英国公未必胜过,风头正劲。这个时候与丰城侯闹翻,也是得不偿失。

    只是如此一来,丰城侯与各家勋贵之间的矛盾就一点点种下了。

    丰城侯是一心一意的重振京营,但是有些勋贵就未必这样想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丰城侯也感到与之前的友人,渐行渐远了。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丰城侯好容易将这些人打发走了。他心中暗道:“周梦臣啊周梦臣,能帮你的都帮了。今日就要看,御前

    的情形了。”

    玉熙宫中。

    嘉靖正抱着霜眉。就如同抱着一团雪。这只猫儿安静的趴在嘉靖的怀里,时不时的用脑袋蹭着嘉靖的手中。嘉靖却没有怎么在意。他一边抱着霜眉,一边看着一张图纸。

    嘉靖问道:“这就是宜春宫?”

    黄锦指挥着小太监,小心翼翼的将一卷图纸展开。上面有一座宫殿的图纸。却是一副细腻到极致的工笔图,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一座三层宫殿,跃然纸上。与宫中的风格一致。

    宜春宫,乃是秦之离宫。嘉靖用此名作为新宫殿的名字。

    对于嘉靖来说,玉熙宫是在太简陋了一些,虽然一直修修补补的。但问题是,玉熙宫结构受限。仅仅是两层而已,根本不足够让嘉靖使唤。

    其实建立新宫殿的想法,在去年乃至之前已经有了。

    只是经历了太子公主皇后之丧,嘉靖没有心思在这上面下心思。而今去年最危机的情况过去,而今朝廷的情况,似乎渐渐好起来了。嘉靖自然起了别的心思

    只是嘉靖一边撸猫,一边摇摇头说道:“这个样式有些太老了。不是而今京中流行多开窗户,整面玻璃,号称琉璃阁?宫中不能弱于外面,周梦臣那个弟子,是叫徐杲是吧?让他来办这个事情。”

    黄锦说道:“陛下英明,奴婢这就去办。”

    嘉靖放下霜眉,立即有小太监来轻轻的抱起来。嘉靖问道:“东厂那边,大同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黄锦说道:“陛下,大同那边已经查清楚了,被诛杀的四十三员将领,罪名上或许有些出入,但是庸劣之将,基本有些功劳,也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的确是不堪用之极。”

    嘉靖冷笑说道:“只是即便是狗,也是朕的狗。周梦臣是什么意思?黄锦,你是在为周梦臣说话吗?”

    黄锦说道:“奴婢不敢,只能周大人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人,他对陛下的忠心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这样不为自己留余地,不就是为了陛下吗?奴婢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从正统以来,朝廷上下不知道派出了多少人去清理屯田,其中不乏名臣,但都是什么结果,哪里有周大人这一次多,一口气清理出五十万顷,自己没有留一分一毫,敢实心用事如此。奴婢真还没有见过。”

    嘉靖听了,沉默了一阵子。

    他觉得周梦臣冒犯了自己的权威,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黄锦说的对,即便他派出的宫中的太监,也不可能如此全

    心全意的做到这个地步。

    嘉靖内心之中,也有一丝迷茫。

    他自觉看人很准,周梦臣刚刚到京师的时候,所求为何?嘉靖一眼就能看出来,无非是汲汲于功名富贵,想要在世间崭露头角。正因为嘉靖自觉能把握住周梦臣,这才与周梦臣有了一段君臣之间,亲密无间的情分。

    但而今的周梦臣,到底在想什么?

    这让嘉靖一时间有一种不认识周梦臣的感觉。

    嘉靖问道:“内阁还在外面求见?”

    黄锦说道:“刚刚已经在外面了,奴婢怕打扰了陛下的雅兴,就没有敢说。”

    嘉靖说道:“荒唐,你一个奴婢,岂敢擅自做主?速速去请两位阁老进来。”

    嘉靖言语之中,虽然有几分怒气,但却是虚的。黄锦更是明白。他连忙点头认罪,随即急匆匆的出去了。片刻之后,黄锦就将严嵩与徐阶给请了过来。

    而今的内阁在张治去世之后,也是有所变动的。但是可惜,内阁的主要矛盾已经形成了,就是严嵩与徐阶之间,其余的大学士都是一个摆色,不甘心当摆色的人,会先被两人拿下来。

    所以向陛下汇报的差事。也多是两个人过来。

    两人行礼过后。

    严嵩说道:“陛下,而今有三件大事,都是兵事,一是张岳平定了苗乱。二是,沐国公攻克元江。再有就是大同的事情。”

    嘉靖听了,说道:“张岳也不容易,内阁的意思是?”

    贵州苗乱可以说一直都有的,从大明开始一直闹到灭亡。屡降屡叛。嘉靖对这里的乱子,早就没有什么敏感度。倒是张岳也是一位老臣,他本应该担任兵部侍郎,但是恶了严嵩,仅仅在兵部视事三日,就被严嵩一杆子捅到了贵州的穷山恶水之中。

    张岳在得不到中央的支持下,用了三年时间,终于将贵州的乱子给按下去了。

    当然了,这不是张岳无能。毕竟贵州穷山恶水,想要平定,都要翻山越岭钻山沟打仗,准备工作自然要时间长一点。

    徐阶听了嘉靖的问话,说道:“陛下的说的极是,张岳也不容易。听说,他都生病,臣以为应该将张岳调入京师修养一段时间,再者,九边正是用得着人的时候。”

    严嵩说道:“陛下,徐阁老的意思也是极对的,但是却有一点轻重不分了。苗乱之生,也是有各种原因,苗人不负王化,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是地方官员鱼肉百姓也是原因之一。”

第二十一章 嘉靖定调

    “而今最重要的是,不是张岳一个人如何,而是天下如何?北方的乱子已经够大了。而且臣也听说了,南边倭寇也闹起来,刚刚攻陷一个百户所。如果将张岳调离贵州,他前脚就走,后脚贵州又乱起来,该当如何?”

    严嵩说到这里,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只能再苦张大人几年了,张大人在贵州清正廉洁,颇得夷民之爱戴,有张大人在贵州一日,贵州一日没有乱事,臣意加张大人湖广,贵州,四川总督,兵部尚书衔,封妻荫子。就苦张大人在贵州多待几年吧。”

    徐阶一听,严嵩哪里是让张岳在贵州多待几年,而是分明是让张岳老死贵州算了。张岳虽然比严嵩小好几岁,但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算算还能有几年?特别对于嘉靖来说,西南没有乱事,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嘉靖说道:“好,就按严阁老的意思办吧。黄锦,从宫中挑几样,像样的东西,给张大人送去,朕不会辜负老臣的。”

    话虽然如此说,估计嘉靖再也没有将张岳从贵州调回来的意思了。

    严嵩说道:“陛下英明。”

    嘉靖说道;“沐家在云南还很是得力的,不过,国家设立土司,不列郡县,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让他心中有数。”

    其实嘉靖并不知道,这一次沐家之所以平定元江土司其实有很复杂的内情,这个内情就是缅甸的崛起。缅甸这个国家正在一点点雄起,已经在元江土司上与大明暗暗掰了一下手腕。

    却被黔国公给打下去了。

    不过,嘉靖的考虑也不能说不对。而今的大明朝廷,哪里有心思去想缅甸的事情。如果云南打起大仗,对朝廷来说,更不是好事。只是如此一来,沐家对缅甸试探的怀柔,恐怕不会得到好处,反而鼓励了缅甸的野心。

    缅甸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实力不足。下一场战事,就在二十年之后了。

    严嵩说道:“陛下明见万里。”

    嘉靖说道:“大同的事情怎么说?”

    严嵩说道;“陛下,臣以为周大人还是没有做过地方官,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被人一冒犯,就大怒,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周大人也是朝廷重臣,上任不到三个月,总不能治罪。以老臣的意思,让周大人回京。陛下问问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在派一两个地方经验丰富的人选做周大人的副手。如此,既能照顾周大人的面子,也不会误了朝廷大事,陛下以为如何?

    严嵩说的每一句话,听上去似乎都是好意。但是根本上,严嵩都在强调一件事情,那就是周梦臣不能胜任地方巡抚之责。

    至于让周梦臣回京,派人暂代政务,分明是问罪的前奏。

    毕竟,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情况,一旦离任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回不去的。总不能大同巡抚这么重要的位置,空悬两三个月吗?

    其实就是免职了。

    之所以不说免职,主要是给嘉靖的面子。毕竟嘉靖对周梦臣说的话,可是很多人都听见了。估计按严嵩打算,周梦臣只能成为在北京的大同巡抚,即便是搞不掉让周梦臣。等周梦臣真将一切说清楚了,再回到大同巡抚官职上,严嵩派来帮助周梦臣的官员,就已经成气候了。

    徐阶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总不好轻易下结论。臣以为当派御史去查证一番。然后再做定论。”

    徐阶话音刚刚落,嘉靖说道:“就这样吧。内阁选一个人选去大同看看,看看大同到底是什么情况。”

    严嵩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嘉靖如此反应。将准备说的话,都咽到肚子里面了。

    片刻之后,严嵩与徐阶一路谈笑风生回到了内阁值房之中。

    严世蕃见严嵩回来了,立即问道:“父亲,张岳这老匹夫怎么处置?”

    严嵩淡淡一笑,说道;“老死边荒。”

    严世蕃立即恭维道:“父亲宝刀不老。”

    严嵩说道:“他张惠安在江西做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

    这也是一件旧事,是严嵩将张岳恨之入骨的原因,在嘉靖二十一年,嘉靖赐严嵩第于江西。结果当时,张岳在江西赈灾,因为为严嵩修建宅邸,地方上需要收刮五百两银子。

    张岳上书,言:“江西之民已极矣。”请罢此事。

    这一下将严嵩弄得下不来台。

    严嵩其实对老家还是不错的。但是他的老家虽然是江西,但江西又不仅仅是分宜。严阁老对其他地方自然是毫不留情。但是外人看来,却是严嵩是江西人,对自己的家乡还横征暴敛,这就有一点太说不过去了。

    对严嵩的名誉影响极大。

    当时严嵩就恨上了张岳,不过,张岳也是地方封疆大吏,不是寻常人。严嵩折腾下来,也不过是远窜而已。让他一辈子在外面当封疆大吏。

    严世蕃说道:“那周梦臣?周梦臣什么下场?”

    严嵩说道:“有圣意在,动

    不了他。”

    严世蕃说道:“父亲,你就是太手软了,又圣意在又怎么样?我们父子捏一个大同巡抚,还不是手到擒来。”

    严嵩皱眉说道:“庆儿,你要记住,陛下才是大明之主,这一点万万不能混淆。一点也不可以的,陛下想做的事情,我们可以加倍的做,将我们的事情也一并做了,陛下不在意的事情,我们可以悄悄的做了。但是陛下禁止做的事情,我们万万不能做。这才是我严家在朝廷立足的根本。”

    “你要记牢。”

    这些对严世蕃来说,根本是老生常谈。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在严嵩面前,只能规规矩矩的说道:“是。”

    严嵩轻轻一笑,说道:“不过,你也放心,周梦臣在外立天大的功劳,也不过又一张岳而已。我严某人在朝一日,他周梦臣,就在地方折腾吧。”

    严嵩非常自信,似乎周梦臣前程,就在他轻描淡写之中敲定了。

    此刻,徐阶也在与张居正商议。

    张居正说道:“老师,如此一来,严嵩还是不敢违逆陛下的意思。”

    徐阶说道:“未必,严嵩狡诈非常,焉知他没有其他伏手,总之,严嵩每一个决定,都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居然将这个御史的人选,交给了我。叔大,你觉得派谁去好?”

    张居正说道:“御史之中,我们的人不多。不过,这事情也算是兵部的,却可以从兵部调人,加御史衔去调查此事。我建议是老师在国子监的得意门生。”

    徐阶一听,说道:“你说的是淑山?”

    张居正说道:“正是。他去大同,周兄定然万无一失。其实我也是想让淑山出京,淑山秉性刚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我担心再在京师待下去,恐怕----”

    徐阶听了。不用张居正说完,他就知道了。

    淑山就是杨继盛。

    杨继盛已经在徐阶面前有好几次表示要面君直谏,弹劾严嵩。

    徐阶想拦,根本拦不住了。

    杨继盛甚至说,他知道这个时候弹劾严嵩,未必能够成功。但是不能因为不成功,就不弹劾了。他之所以要弹劾严嵩,就是让严嵩知道,天下还有正气在,以是激励天下正人君子,除此小人,也是为北京下死伤的无数百姓报仇雪恨。

    话说到这份上了,徐阶也担心,那一天杨继盛就撇来他这个老师,擅自行动了。

    但是不管杨继盛怎么撇清,他们这一分师徒关系是撇不开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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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二千年前,孔子出世,照耀万古!二千年后,周子出世,为百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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