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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老婆本

    老婆本

    周梦臣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这种事情,不用你操心。”周梦臣忽然止步。说道:“到了。”

    眼前就是一条大街,人烟也稠密起来。周梦臣不用担心李姑娘的安全。也不能一起走了。

    李姑娘眼睛之中忽然有一丝惆怅之意,轻轻行了一礼,说道:“就此别过。”带着丫鬟就汇入大街的人群之中。

    周梦臣依稀听见她与丫鬟之间的对话。

    “小姐,我们以后不要去了,真是好危险的,如果老爷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真笨,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

    周梦臣轻轻一笑,就带着周大壮回家了。

    回家不久之后,黄主薄就过来。母亲下厨做了几个菜。吃过饭之后,黄主薄避开母亲。与周梦臣说道:“我打听过了,县尊的意思,最少五百两。才能免了这一件事情。”

    周梦臣说道:“舅舅,你知道,我家没有这个钱。”

    黄主薄说道:“我知道,只是如此一来,这事情就不好办了,在衙门里面不管办什么事情,没有钱都是不好说事的,县尊明摆着是要钱。恐怕也没有什么办法。”

    周梦臣沉默片刻,忽然一笑,起身行礼,说道:“这些日子,多谢舅舅了。这一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就是养济院吗?我接下来了。”

    黄主薄说道:“你可不要义气用事,这是多少年前的烂摊子了,你又能搞出一个什么名堂?”

    周梦臣说道:“而今局面,要么出钱打点县尊?要么将养济院给办好。且不说我家没有钱,即便是有钱?”周梦臣嘴角也勾出一丝冷笑,说道:“也不愿意给这个县尊。我只需将养济院办的,让县尊挑不出错来便是了。”

    黄主薄苦笑道:“傻孩子,官场之上,从来是说你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哪里有挑不出错的差事,真要挑,不要鸡蛋里面挑骨头,即便是水里也能挑出油来。”

    周梦臣说道:“请舅舅放心,我总是有办法,须知这是武昌城,不是江夏县。”

    黄主薄理解这一句话。

    如果是江夏县,自然是县尊一手遮天。但是武昌城中,各种菩萨不少。只要上面任何一位菩萨发下一句话来。县尊自然不敢动周梦臣。

    只是黄主薄并不觉得周梦臣能做到这一点。他心中暗道:“年轻人都是这样。罢罢,让他去折腾一二吧。我在这里再想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黄主薄也就不多说了。

    周梦臣送走黄主薄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细细的思索。

    他对养济院的事情细细分析。

    最后都落到一个钱上面了。

    养济院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大院子。不管是维持这百余老人孩子的生计,还是对养济院进行最基本的修缮,都是需要钱的。

    而这钱也分为两种。

    一种是应急的钱,看这些老人孩子,连下一顿饭的钱都没有。周梦臣必须马上掏出一笔钱来。否则他们就断炊了。第二,就是养济院长期维持下去的经费,毕竟养活这么多人不可能是锤子买卖。需细水长流。

    遇见而今这位县尊,周梦臣根本不指望,能从江夏县里面搞到钱。

    周梦臣只要自己想办法,为养济院搞一个营生。也好养活这些老老小小的。

    第二笔钱,周梦臣心中也是有些主意的。虽然还没有下决定。但是周梦臣从不怀疑,他一个有现代思维的人,会在古代社会搞不到钱,更不要说他大小也是一个官员。虽然是九品官,但也比寻常百姓高太多了。

    只要不到怀璧其罪的地步,只需关注于赚钱本身便是了。

    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第一笔应急的钱,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了。

    周梦臣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出处了。

    周梦臣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周母,说道:“母亲,有一件事情。孩儿------”

    家里的钱都在周母手中。

    周梦臣想尽取家中的积蓄,只能向母亲开口要钱。

    周母见周梦臣如此,说道:“说吧,什么事情?”

    周梦臣说道:“孩儿需要一笔钱。”

    周母沉吟片刻,说道:“我儿长大了,也是有些应酬了。而且你袭职之后,下面也送过来十几两银子的例钱,这样吧,这一笔钱你拿着吧。记住而今不比当初,要省着点花。”

    这种例钱,就是之前说过的,商户百姓买在打更服役的名额。除非有功名或者官身,大明百姓都少不了服役。而且国初政治清明,对赋役的管理还是比较好的。还在百姓承担范围之内,百姓不觉得的苦。但是而今,赋役制度开始混乱起来,遇到重役,很可能家破人亡。

    所以,他们宁可掏钱,就近服役。

    只是这十几两银子,也是一年例钱。

    也就是说,周梦臣一个月的收入,不论外快的情况下,也就一两银子。还没有李姑娘的零花钱多。加上官府的俸禄,以及其他好处,也不过两三两银子。

    这些钱对一户人家是够的。

    古代的城市与现代的城市是不一样的。

    纵然是武昌城,其实也就是一个大农村而已。周母在家里照样开菜田,并且养了一些鸡。每天的开支并不多。

    只是这十几两银子对周梦臣来说远远不够。

    周梦臣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不够。”

    周母说道:“这都不够?你想要多少钱?”

    十几两银子已经能买一个丫鬟。如果仅仅是零花,甚至周梦臣有什么交际,大抵也都够了。

    周梦臣并不愿意让周母担心,也不愿意将养济院其中的事情让周梦臣知道。他心中乱转,忽然说道:“母亲,我看上去一个女孩子。”

    周母眼睛之中迸发出亮光,说道:“哦,哪里的人,父母是谁?做什么的?我见过吗?-------”母亲的话,就好像连珠炮一般,让周梦臣有些受不了,他说道:“母亲,八字还没有一撇的。真要是有成的希望,我会给您说的,不过,你要给我一些钱,好让我讨好她家里的人。”

    古代与现代是不一样的。

    女孩子本身是没有决定权的。

    所以,真要喜欢一个女孩,要攻克的堡垒,并不是女孩本身,而是女孩子的父兄。

    周母却有一些不相信。

    毕竟一来,周梦臣之前对谈婚论嫁并不热切。这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然有些可疑。

    二来,就是以这个时代的规矩,真要是看上了。正应该拜托父母,找媒婆上门,明媒正娶,才是正常的规矩,哪里有他自己去搞定对方家里的说法。

    这不合规矩。

    周梦臣见周母不相信。他立即说道:“母亲,你不信我,去可以问大壮。”他将大壮叫过来,说道:“大壮,咱们昨天是不是见了一位小姐?”

    周母也看着大壮。

    大壮猛吸一口气,说道:“有,有----”

    有个没完了。

    周母听了,说道:“好好,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周母知道大壮是一个老实孩子,决计不会骗自己的。虽然她对周梦臣说法依旧不大相信,却也说道:“想要多少?”

    周梦臣伸出一个手指,说道:“一百两。”

    周母立即皱眉,说道:“不行,我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只能给你七十两,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的。按理说,你爹去了。这家就该你来当的,除非你娶了媳妇进门,这周家的帐,还是我来管。七十两。爱要不要。”

    周梦臣说道:“要,怎么不要。”

    周母回房之中,打开房间角落里的大木箱子,从箱底拿出一个红布包裹,打开一看却是五两一锭的银子,整整齐齐摆放了二十个。从里面拿出十四个,用红布包住,说道:“好生用吧。”

    周梦臣也知道,这一点积蓄,已经是周家最后一点底蕴了。

    周梦臣说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给拿回来的,而且会拿回来更多。”

    七十两银子,也有好几斤重了。带在身上其实很不方便。一般来说,一个人随身携带也就这么多银子了。再多就要想其他办法了。几百两银子都要用小箱子装了。

    周梦臣也没有自己拿着几十两银子,他觉得沉,而是将这银子放在一个木头匣子里面,让周大壮带在身上。

    但是依旧觉得身上沉甸甸的。

    似乎这银子,依旧在身上,并没有离开。

    他知道,这不是银子的重量,而是一个男子汉的责任。

    他先到钟鼓楼那边,看了一下,看了一下莲花漏运行情况,有看看了日昝。这个是更古老的计时仪器,就是一个圆盘上面有一根木棍,按照相应的倾斜面,放在阳光之下,太阳移动会令影子移动,指向不同的刻度,这刻度就是时间。

    与老百姓看日头,估计时间的原理是一样的。

    只是局限于更大,只能在白天晴朗的时候判断时间。但也是刻漏有效的补充。

    两者相对应,周梦臣确定时间上没有问题,也就放下心来了。就可以去忙养济院的事情了。

第十三章 万事开头难

    万事开头难

    养济院之中。

    赵老头一行人正在勉力打扫最后一个院落。

    将这里的杂草什么的,都清理出去。好给周梦臣一个好印象。

    领导到来之前,打扫卫生,似乎是一个惯例了。

    只是他们打扫了一个上午,也不见周梦臣过来。

    很多人都议论纷纷。几个孩子到赵老头面前,说道:“爷爷,我们饿了。”

    赵老头何尝不饿啊?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喝了一些清水。此刻也是饥肠辘辘。他早就习惯了忍饥挨饿。这本就是他们的常态。只是孩子们比成人更加耐不得饿,赵老头心头也是忐忑,暗自揣摩。昨天那个年轻的官人,是真的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答应的事情,会不会做到?

    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

    此刻赵老头对自己都有一些自我怀疑了。

    他活了五十多岁了,也是见过不知道多少官人,大部分官员,满口仁义,好像是道德君子,但是真要做事的事情,却是一个不要指望?反而昨日那位周官人那样满口应承的,更像是一种敷衍。

    只是他也只能将这种揣测放在心里。

    看着身边一个个充满希冀的眼睛。他又能说些什么?

    他只能说道:“再等等。周大人一会就来了。”

    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

    一行人都以为是周梦臣来,翘首以盼。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怎么,周世兄还没有来吗?”

    不是别人,正是李姑娘。

    赵老头有些失望,却不敢挂在脸上,说道:“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

    李姑娘微微皱眉,有些失望,心中暗道:“还以为他是一个好人,不想是一吹牛皮的。”不知道怎么的内心之中有一股烦躁之意。似乎周梦臣的形象在内心深处破裂开来。

    李姑娘与众人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等到日头都上来了,阳光也变得毒辣起来,李姑娘没好气的说道:“算了,不等了。”

    “这等谁的?”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还有一阵清脆的铃铛之声。

    却见周梦臣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了,而是领着两辆马车,还有车把式一并而来的,而车上面都一包包的东西,都是粮食。

    而这清脆的铃铛之声,就是牲口脖子上挂得铃铛。

    周梦臣也没有等李姑娘等人说话。就说道:“快来帮忙。”

    一行人如梦初醒,立即上前,虽然他们一个个饥肠辘辘,但是此刻不要知道从什么地方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会功夫,就将两大车粮食给卸完了。

    周梦臣让大壮打开一袋粮食。

    李姑娘立即皱眉说道:“这是什么味道?这粮食有问题吧?这是人吃的东西?”

    周梦臣说道:“这粮仓清理出来的陈粮,有些年头了。”周梦臣伸出手,抓了一把,闻了闻,说道:“是不大好闻,但是勉强能吃。就先将就几日吧。”

    粮食也是保质期的,当然了,粮食保存多长时间,这是与粮食的保存环境有关的,比如隋朝的粮仓就建的非常好,唐代吃了好多年隋朝的粮食。但是大部分粮仓,都是十年陈粮不如土。一般来说,放过三年的粮食就算是陈粮,会陆陆续续的清出的。

    卖出陈粮,购入新粮,是一个粮仓最基本的工作。

    但是而今大明的吏治,粮仓的小吏很难不上下其手的。

    周梦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买陈粮的。

    周梦臣今日一大早出门,就是去看各处粮店,但是一问粮食价格,却是太高了。四五百文一石,甚至有些精米,要一两银子一石。周梦臣总共有七十两银子。这七十两银子养一百多张口,还有保留下一些,作为启动资金。

    自然是能省一点,就省下来一点。

    所以周梦臣就问什么粮食最便宜,经人指点,自然去了粮仓,再加上周梦臣也是官府中人。与粮仓的人套套近乎,攀攀交情,并请了一顿酒菜,总共用了四两银子,卖来了这十五石陈粮。

    当然了,这些陈粮在粮仓的账册之上,是完全不存在的。

    说实话,这粮食陈是陈了点,里面还有一些碎石头。但是淘洗干净,煮饭的时候,多煮一会儿,还是能够果腹的。

    对于这种粮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李姑娘皱眉。对这个粮食十分不满意。她从小不敢说锦衣玉食,但也是家境殷实,是李先生的掌上明珠。每月的零花钱都比周梦臣赚得多,虽然也怜悯这些人,但有些事情,却真不是她能理解的。

    在她看来,这粮食就不是人吃的。

    赵老头却跪下来说道:“多谢老爷活命之恩,多谢老爷活命之恩,-------”

    翻来覆去的说,大有感激不尽的感觉。

    对于这些吃过苦的人来说,活着从来是最大的渴望,只要能活着什么都行,每日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得一餐则生,弗得则死。他们在乎的从来只是有东西吃,至于这粮食有没有霉味,里面有没有石头砂砾,从来不是问题所在。

    周梦臣说道:“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做饭的。先让大家吃上一顿饱的。”

    赵老头立即照顾人开始煮饭,大大小小的孩子,一个个欢呼雀跃,去养济院的残垣断壁之中去寻找木材了。过来烧火。一副好生热闹的场景。

    李姑娘忽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

    她心中暗道:“或许,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人心理想些什么?”

    这些人准备的饭很简单,不过是一碗米饭,再加上自己种的一些菜蔬,少盐,少油,盖因盐是要钱的。而油水这东西,在这个时代更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寻常人一年到头都没有沾染荤腥,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在人没有油水补充的情况之下,吃饭就吃的特别的多。

    周梦臣看着心中不由往下沉。

    百余老老少少整整吃下半石大米。

    一石大米,大概在九十二公斤上下。也就是平均下来,每一个人吃下了一市斤大米。而且一些半大孩子吃的更猛。

    这仅仅是一顿饭而已。

    即便早晚餐不吃这么多,一天一石米,估计也是有的。如此一来,十五石米,只能维持半个月左右。

    赵老头似乎看出了周梦臣的担心,说道:“请老爷放心,今天是老爷让吃一顿饱饭,今后绝对不会这样了。以后每天数斤米下锅与野菜一并煮成粥,就足够果腹了,我们吃不了多少的。吃不了多少的。”

    似乎唯恐因为他们吃的多,就不去管他们了。

    周梦臣听了之后有些心酸,说道:“你放心,这一点消耗,是吃不穷朝廷的。”周梦臣心中暗道:“却能吃穷我。”

    不过,总体上来说,却让周梦臣松了一口气,这一批低价粮食能支持半个月,下一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了。但是就粮食来说,支撑一两个月是可以的。

    这给周梦臣足够的缓冲时间。

    让众人吃过饭之后,周梦臣坐在石桌一旁,开始登记造册。

    他将每一个人都叫过来,询问姓名,籍贯,能力,年龄,等等。

    其中他还发现一些人才,比如这个赵老头,大名赵九。居然识文断字。

    只是周梦臣写过一百人之后,却发现后面的人有增无减,他甚至认出来了。这个人刚刚并没有在吃饭的人之中。

    周梦臣顿时问赵老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老头哇的一声,跪在地面之上,说道:“大老爷,我们是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家里遭灾。养不活家小,小老儿只能将粮食留给家里,我自己一个人出来逃荒,这也是没有办法,请大老爷,求大老爷赏一口饭吃。”

    一个人跪下来,后面就有不少跪了下来。一个个磕头如捣蒜。

    让周梦臣头大无比。

    看着赵老头,赵老头也是无奈说道:“老爷,你今天让他们吃饱饭的事情,传了出去。拦都拦不住。要不,我派找几个人,将这些人打出去?”

    周梦臣看着这些人,青壮很少,倒不是说乞丐之中没有青壮。显然是赵老头事先有所安排,来得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个个可怜兮兮的,可说这些人,都是乞讨都抢不过其他乞丐的人。

    这些人正好符合朝廷养济院的标准。

    周梦臣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咬牙,说道:“好。都收下了。不过仅限于今日,今日之内,没有登记造册的人,就不在养济院之列,谁求情也没有用。”倒不是周梦臣铁石心肠,而是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少事情。

    人如果再多,周梦臣是根本撑不住这个摊子了。

    赵老头大喜过望,说道:“老爷慈悲。老天爷一定保佑老爷,公侯万代。”

    周梦臣冷哼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每多一个人,周梦臣心里就沉一分。

    一连登记了四百多人。这才算是结束了。

    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养济院的房子大多坍塌了。只有一部分在赵老头,赵九的管理之下,还能住人。是决计住不下这四百多人的。所以另外一笔开支,是避免不了的。

    不是别的,就是修缮房屋的开支。

    这一笔开支,周梦臣是有开列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多出这么多人。

第十四章 花钱如流水

    花钱如流水

    周梦臣并没有想要将整个养济院给全部修缮出来。但是要清理出来一个两小院子,还是必要的。只是而今,周梦臣对修缮的费用的估计要更多一些。

    周梦臣对赵九说道:“而今养济院重建,是朝廷的德政,也是你的机会,我现在缺人手,你可愿意做吏员?”

    赵九自然是千肯万肯,于跪下行礼,被周梦臣一把抓住,说道:“你而今是吏员了,不用如此。今后在我手下办事,哪里能一直这样,多费事啊。”

    赵九虽然没有跪下去,但是依然好像站不直,双腿微微曲着,好像是随时准备跪下去,说道:“老爷,说的是。老爷说的是。”

    周梦臣说道:“而今有这几件事情要交代给你。”

    “人生在世,无非吃穿住行。”

    “吃的暂时解决了,你也不担心了。穿着而今先将就一下,反正距离冬天还有一阵子。行也不担心,你们也用不着出行,唯独这个住,却不能将就了,虽然而今天气暖和,但是这种露天睡觉,可是会得病的。”

    “染了疫病,可是大事。”

    “所以,这两排房子之中,看看能修缮,就好好像修缮,不能修缮的,就在推倒重建。”

    赵九说道:“老爷说的是。”

    周梦臣说道:“之前,你说自己是老木匠,这样活计,需要多少钱?”

    周梦臣问木匠修缮房屋的事情,似乎有些问错人了,其实不然,因为古代房子与现代房子是不一样的,中国古代的房子都是木制的,很多造房子的事情,木匠出力,要比泥瓦匠要多太多了。

    甚至可以说木匠负责整个房子的框架,梁柱。承重。而泥瓦匠干的更多是苦力活。

    赵九盘算一阵子,说道:“回老爷的话,用不了多少钱,这养济院废墟之中,砖瓦木料都不少,只是被左邻右舍给捡去了不少,这才需要补充一些材料。只要老爷买一些木料,老朽就能带着这些人就这些房子给修缮出来。”

    “只要有趁手的工具就行。”

    周梦臣听了,算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估一个价。”

    赵九盘算了一下,张开手掌,说道:“五两。”

    周梦臣说道:“好。”随即一伸手,从周大壮哪里要来一锭银子,递给了赵九,说道:“这是五两银子,这一件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周梦臣之所以如此大方的将五两银子给赵九,也是因为周梦臣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

    赵九本身在这些人之中,有很高的威信。再者周梦臣自信给不了赵九前程。一个胥吏,在周梦臣是万万看不上的,但是对于赵九这样的老头,却大不一样。只能能上了朝廷的名册,不管是不是胥吏,都算是吃上皇粮的。

    对底层百姓来说,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另外,周梦臣也看重赵九的人品。

    赵九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之下,依旧收留了这么多孩子。而且赵九是木匠,也就说,他虽然年老了,但是如果单单是自己养活自己的话,是可以的。毕竟这是武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活计,赵九打零工是可以吃饱饭的。

    但是他却选择了这一条路。

    或许,从小在养济院之中长大的赵九,早就将养济院当成了自己的家。

    也将当年养济院所做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信念。

    周梦臣本身就需要一个帮他料理养济院内部事宜的人。

    周梦臣没有心思一直在养济院之中处理杂事。但是这些事情,又不能没有人处理,怎么看赵九都是合适的人选。如果他有问题,周梦臣宁肯他现在出问题,五两银子,虽然不少,周梦臣现在手头虽然紧,但也没有多放在眼里。

    赵九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这一锭银子,说道:“请老爷放心,我一定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周梦臣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先修好墙,不能让人随便出入,不过要在西南方向给我留一个角门。”

    周梦臣其实不在乎多走一些路,但是他担心李姑娘。如果走到正门,是要走一段小巷的。

    忙完这一切之后,周梦臣看了看天色之后,就回家了,他临走之前,问周大壮道:“李小姐?”

    周大壮说道:“走--了。”

    “哦。”周梦臣似乎随意说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周梦臣就来了。

    赵九已经安排吃饭,准备开工了。

    正如赵九所言,他们吃的饭,就是野菜粥,将陈米与不知道什么野菜的混合在一起,即便如此,也很稀。捞出一碗,能看见大片大片的野菜叶子,却没有多少米。只是为了省粮食。

    周梦臣看了,对赵九说道:“修缮房子这几天,都吃干的吧。”让人干活总要让人吃饱吧。

    只是如此一来,粮食就不大够用了。

    周梦臣不得不再次采买一批粮食。

    当周梦臣再次回来的时候,周梦臣的眼睛余光再次看见了李姑娘,她带着丫鬟正在给这些人医治。

    养济院之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劳作的。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有这样那样的病症。她也在忙忙碌碌的。周梦臣也只能忙里偷闲,远远的看着李姑娘,一边为这些人诊脉,一边被小丫鬟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

    周梦臣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而李姑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转头来看。只是两人的目光交错而过,谁也没有发现。

    那就是劳力不足。这是周梦臣最头疼的事情。

    数日养济院之中有四五百人,但是小半是老人,大半是孩子,其中似乎女人很少。在正常的情况下,女人的寿命是男人高。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不一样,因为如果以后世的标准来说,整个大明很少有寿终正寝的人。

    各种意外而死,被杀死,饿死,最大还是病死。特别是百姓在长期各种负面状态之下,更容易得病而死。

    所以这种优势表现的并不明显,特别是最底层。

    如果说普通百姓,还能有基本的保障。但是流落在外的乞丐流民之中,女人身体力量都不如人,很难活下来,而小姑娘也是可以当商品卖的,而小男孩却未必有人愿意要了。

    这也是落到养济院之中的老人孩子之中,女人很少。

    而老人又少于孩子。

    因为很多大明百姓是活不到成为老人的那一天的。在解放前,人均寿命才三十多岁了。

    养济院之中最多都是孩子,而且是七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

    太小的根本活不了,再大一些就能当一个大人来用了。

    所以,这养济院人数不少,一些老人如赵九一般,一些经验也算丰富。但是没有多少能干体力活的。

    这个办法倒是能用钱来解决。

    只是周梦臣将他手中这些钱,当成了本钱。能少动一些,就少动一些。

    周梦臣观察了好一阵子,却发现,这些房屋很多都是基本框架还在,梁柱还算齐全。如果连梁柱都倒了,也就没有什么修缮的价值,不如推倒重建,最需要的反而是从下面将各种砖瓦提上了房子的劳作。

    周梦臣找来赵九。片刻之间,就花出一副草图,不是别的,就是各种滑轮组。

    赵九说自己的手艺好,周梦臣之前,还有一些怀疑。但是此刻,却见识了。只要清楚周梦臣要做什么,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随着木制滑轮,并不如周梦臣在后世见过的滑轮好用。但是也便利多了。

    架起滑轮组之后,从下面再往房上提物料就简单多了。

    虽然这一支施工队,大多数是老人与孩子,但也勉强能运作了。

    只是周梦臣在心中一核算,这一两天之内,周梦臣已经花去了十几两银子。再加上之后,陆陆续续要花出去的,他手中只剩下五十两的本钱。

    “要想办法赚钱了。”周梦臣心中暗道。

    周梦臣也就不在养济院这里看着了。

    而是去想办法赚钱。

    周梦臣觉得内心之中有无数的赚钱办法,只是不管什么办法,都要基于大明社会现实才行,不然就是空中楼阁。他清醒过来,已经有三年了,只是这三年之中,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为父亲守孝,从书本之中,已经旁人的言语之中,去了解这个时代。

    这固然增加了周梦臣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但是这些资料都是二手资料。

    周梦臣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看一看,这武昌雄城,仔细观察武昌城中的商业环境,分析商业流程,看看到底哪里蕴含着可以利用的机会,找到商机。

    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眼前的困境,还是为了周家,为了自己的义务。身为人子,不要说大富大贵。但也不能让母亲再为钱操心。就从养济院这里开始。

    武昌城很大。

    有九个城门。

    城中各地都有繁华的集市。包括周梦臣家门外面的五里长街。

    只是熟悉的地方,有很多东西,就难以发现。所以周梦臣并没有现在从家门口开始,而是先从城外。

    也就是黄鹄矶开始。

    这是久负盛名的长江内港,与南京燕子矶,岳阳城陵矶,并称的长江三大名矶之一,也是大名鼎鼎风景名胜之地,也就是黄鹤楼所在之地。对周梦臣来说也不是太陌生。

    应该说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陌生。

第十五章 玻璃梦碎

    玻璃梦碎

    说起来,或许有人不相信。

    武昌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

    这是因为武昌城内固然有消费能力,毕竟城中有各级衙门,还有楚王一大家子,楚王府,以及各级郡王府。但是总体来说,武昌城内的消费能力是相当之有限的。

    这个年代的城市,不能与后世的大都市相比。

    武昌的繁华更依赖于他的地理位置,水道连通半个天下。自然是天下商品的汇集地。

    这样一来,大量商品其实并没有要进入武昌城的需要。反而就在武昌城外,黄鹄矶,金沙洲,鹦鹉洲等地,完成交易即可。

    这里反而成为整个武昌商业最活跃的地方。

    如果说,在武昌城中的长街,不过是为武昌城中百姓服务,而黄鹄矶,金沙洲,鹦鹉洲等地的商业,就是为整个天下而服务的。两者之间谁上谁下,自然是一目了然。

    周梦臣出了武昌城,没有去别的地方,先去了黄鹤楼。

    黄鹤楼虽然是一等一的名胜,但是在古代却是一个随便游览的地方,当然了。一般百姓会很自觉的不会在这个地方来的。

    只是黄鹤楼名胜很大,但是登上去之后,才有一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感觉。

    虽然后世一直说,中国古代建筑,又多好多好,但是现代建筑技术发展,的确是一日千里,除非研究这古建筑的人员,用不一般的视角,看出这些古建筑不一样的美感。其余的人只会感觉,古代建筑,其实一般般。

    的确,三层黄鹤楼是比周家的钟鼓楼要好上不少,但是与后世电视剧之中仿古建筑一比,就不是那么光彩照人了。

    当然了,黄鹤楼的名声也不是白给的。

    这里在黄鹄山最西端,突出江岸,再次凭栏眺望,真是揽长风而邀星月,游大江而身欲飞。真是观景的绝佳去处。正所谓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当然了,不同的人眼中,对这个风景有不同的看法,周梦臣对这美景并没有是看法,毕竟熟悉的地方没有美景,这里三年之间,他已经来过数次了,刚刚开始的惊喜早就不在了。

    周梦臣现在在做一件事情。

    那就是数船。

    一会功夫,他已经看见大大小小百余艘船只了。

    周梦臣心中暗道:“航运业一定赚钱,只是这钱却不可能落在我手上。”

    武昌上接汉水,下通洞庭,连接长江,可以说是四通八达之所在,天生的九省通衢。对于武昌来说,如果航运不赚钱,就等于武昌城不存在。

    可惜啊,这不是周梦臣可以染指的。

    航运业是这个时代资金密集,武力密集,权力密集型产业。南北货运自然是赚钱,但也压钱,一船货没有几百上千两,根本不值当跑一趟。周梦臣手中那五十两银子,根本行不通。

    至于武力密集与权力密集更不用说了。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

    在后世还有车匪路霸,在古代环境之中,只会更严重,所以敢押送货物的,都是能打的,说不定手上常常沾血。至于权力密集更不要说了。

    别的不说,就那武昌府这一块。

    货物进出武昌城,要经过牙行。不然不准买卖,而武昌府的牙行,其实就是楚王家的产业。至于长江上的船,虽然一个个都没有写名字,但是真有一些后台没有势力人出没,不过长江之中多了一件惨案,长江之鱼,多了一分牙祭而已。

    想要赚到钱,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难事。

    即便是周梦臣脑袋里面有很多后世的成果,似乎每一个拿出来,都能大把的赚钱。但是更难的一件事情,就是如果能保住自己的赚的钱。

    区区一个九品官。

    武昌城中,能捏死周梦臣的人,就已经车载斗量了。

    连武昌城中,排不上号的一个小县令,都是周梦臣的心头大患。所以赚大钱,对周梦臣来,是祸不是福。

    在种种条件限制之下。

    周梦臣也忍不住头疼,该从什么角度下手。

    周梦臣下了黄鹤楼,走在黄鹄矶码头之上,看着两侧的店铺。周梦臣首先排除一些大店,无他,这些店铺是做批发生意的。毕竟这里是南北要冲,很多运货的人,不可从北京一古脑运到桂林。

    所以一般都是层层转运。

    一般商人都是做两地之间的转运而已。

    这些大店,一批货动则百两以上,周梦臣囊中的五十两银子。什么也做不了。

    周梦臣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就知道他大概选错地方了。虽然武昌城外繁华胜于城中,但是这不是他这一点本钱能够参与进去的。只是来了城外,也不好不看完就直接回去,于是他在鹦鹉洲,金沙洲上面,也逛了一遍。

    什么江南的丝绸,北方的皮草,南方红木,本地的粮食,等等各种各样的商品都看了一个遍。周梦臣没有找到商业机会,但是慢慢想明白了,他不适合,大规模生产性的生意,比如说织布。

    他倒是能改良织布机。

    他家里就有周母的织布机。如何改良,周梦臣闭着眼睛都能设计出几个方案来。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生产。即便做出来,献上去,不过是一个三瓜两枣的赏赐。甚至没有赏赐。就被人仿制了。

    被人仿制也不要紧。

    周梦臣也没有想过要垄断,毕竟大规模垄断布业,根本就是找死。

    只是他现在要钱没有钱,要人没有人。就手中这一点点小钱钱,根本做不起布坊来。

    “不能大规模生产的,大概是奢侈品了。”周梦臣暗道:“要不,试试用玻璃。”

    玻璃是穿越人士发财致富的不二法门。

    虽然周梦臣前世并没有研究过怎么造玻璃。但是周梦臣并觉得这能难倒他。

    已知,玻璃主要成分是石英砂,制造方法是加热,虽然这里要加热多少度,周梦臣没有印象了,不过想来多做几次实验,总是能搞定的,五十两的实验经费是完全可以的。似乎在玻璃颜色提纯上,有些小问题。

    不过,周梦臣也没有想要后世那种纯净的玻璃,不过是搞一些玻璃工艺品而已。

    也没有想过赚大钱,只要能维持养济院的就行了。

    周梦臣暗暗点头,以拳击掌:“计划通。”、

    随即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亮光,他不由的看了过去,却看见一个摊位上,有一个簪子。

    簪子,是明代女性很常见的饰品,出现在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他忽然发现,这个簪子的材质是熟悉。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捏了起来。这手感,这质地,这光泽,虽然做工有些不大好,但是周梦臣可以确定这是玻璃。

    周梦臣一时间无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他内心之中,十万个曹尼玛。

    “公子,要吗?一根只要十文钱?”摊主打量了周梦臣衣着说道。

    周梦臣下意思重复道:“十文钱?”

    周梦臣心中暗道:“罢罢罢,如果玻璃价格高一点,或许还有赚头。”

    摊主似乎觉得周梦臣在讨价还价,说道:“要不,五文钱?”

    周梦臣迅速从摊主的语气之中,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远远不是底价。一瞬间周梦臣心丧欲死。轻轻放下,转身就走。

    “公子,一文钱也可以的。”

    周梦臣留意四周,最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在明代玻璃器已经非常普及了,虽然纯净的玻璃尚且没有,但是普通玻璃器根本不值钱。而且普及的方向,却是越来越便宜。越来越不值钱。

    乃是因为成色一直不好,表现出浑浊的感觉。达官贵人们一个个放弃用玻璃做饰品。而百姓也不大乐意用,毕竟真是日常用品的话,玻璃并不比陶瓷要好。即便后世玻璃器那么多,有多少家庭用玻璃碗的?

    周梦臣暗道:“除非我能弄出纯净的玻璃,用来做镜子,恐怕没有多少竞争力。”

    他很明白自己的能力,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与物资,他并不是搞不出纯净的玻璃。毕竟有原理,有步骤,实验狗从不怕泡实验室。

    但是他也知道,材料实验是最麻烦的。

    特别是在这个所有原材料都要自己手搓的情况之下,各种杂质,估计能将人给逼疯。

    即便一切熬过去了。等镜子造出来了。

    养济院里面的人也饿死完了。

    周梦臣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走。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再呆下去了。周梦臣在城外转了一天。

    几乎是兴高采烈出门去,垂头丧气回家来。

    周母也有一些奇怪,问周大壮说道:“他怎么了?”

    周大壮翻着无辜的眼睛,根本不用说话,就用身体表现出,“不知道”这三个字。

    周母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这孩子,这几日,越来越怪了,不行,我要打听一下,他这些天,每天只是到钟鼓楼上看一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要了那么多钱,不会是学坏了吧?”

    周梦臣的行为,引起了周母极大的担心。只是周梦臣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赚钱大计上面了。

第十六章 棋盘街

    棋盘街

    A计划不行,还有B计划。

    周梦臣沉思一晚上。第二天再次出门,按照昨天的路线,先到钟鼓楼,然后去了养济院。钟鼓楼都是熟手,周梦臣检查了一下莲花漏,没有问题。至于养济院那边,还是进行房屋修缮。

    别的不说,围墙已经一点点重修砌好了。

    单单从外面看,虽然看墙体有新有旧,但是都像回事。

    周梦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接下来没有去城外,而是径直去了棋盘街。

    全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棋盘街。

    都是因为街道的布局,形似棋盘而得名的。

    而武昌城中的棋盘街,却是靠近府学孔庙,附近的读书人最多。颇有后世大学城的概念。周梦臣来到棋盘街之后,就看见路上,有不知道多少读书人走动,似乎空气都变得斯文起来了。

    不过,周梦臣到这里来,不是来感受这里的斯文气,而是来看看文化产业行不行。

    不错,就是写小说。

    此刻他不是一个人,他是曹雪芹,蒲松龄,金庸,古龙,梁羽生,琼瑶,亦舒,三毛附体。

    在他看来,他固然需要给养济院一个长久的营生,但是更需要一笔快钱,用来养活这些人,否则单单靠这五十两,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情。毕竟已经不是一百多张口,而是四五百张嘴了。

    如果用一笔快钱。

    周梦臣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想别的。

    他想到了,似乎可以通过文化产业来赚钱。

    于是,他来到了整个武昌城中书店最多的棋盘街。

    只是一进棋盘街的书店,周梦臣就看见大量的各种科举程文,特别是王鏊的。是这么多年来这莘莘学子学习的范本。那种感觉,就好像进入一家书店之中,琳琅满目的都是复习资料,非复习资料仅仅占据了一个非常小地方一般无二。

    似乎人性多少年都没有变化。这种熟悉感,古今如一。

    周梦臣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什么话本,问道:“掌柜,可有话本?”

    “有。”掌柜招呼一声,从下面翻出不少话本来。

    大体上有唐宋的,什么莺莺传,长生殿,李娃,霍小玉云云。这是女频。什么隋乱遗文,南北宋平话,五代平话,更少不了,三国志平话。这是男频历史小说,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神奇志怪,神仙方术的小说。或许是仙侠小说的历史渊源。

    几十本下来,周梦臣翻开一番。微微皱眉,说道:“好像都不是时人的?难道没有时人的话本吗?”

    “有。”掌柜拿出两本来。

    周梦臣拿来一看,一本是《武穆王精忠录》,一本是《开国英烈传》。

    掌柜说道:“前一本,乃是江南名家删减而成,后一本是,本朝武定侯思慕先人召集门客,反复敲定而成的,都是新书。”

    周梦臣看了,心中凉了半截。

    前一本他只是翻开看看,就知道这一本是大抵是岳飞传的前身。而后一本更是大名鼎鼎,武定侯为了给先人脸上贴金,而编纂出来的。将很多其他人的功劳填到了武定侯郭英头上了。

    周梦臣说道:“难道没有新书?”

    掌柜先是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公子是要这个,有。有。”

    随即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面掏出一本书来,白净书皮,一字未落。

    周梦臣有些不明就里,打开一看,居然有画。是画册。周梦臣翻开的一页,是一个房子面前有一颗树,树上有一个秋千。秋千下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人在秋千之上,一个人在秋千之下。

    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周梦臣眼睛扫过,立即合上,只是这画不知道是谁画的,房子与树也就不说,关键是人,玉体横陈,眉飞色舞,媚色欲流,似露非露,果然是好画工,不,果然是好艺术。

    只是这不是周梦臣想要的。

    他猛地合住册子。却听掌柜说道:“这可是唐伯虎的避火图,天下一绝。”

    避火图就是春宫图。

    相传火神是一位待字闺中的小姐,她平日穿黄衣服,则无事,她一旦不高兴穿红衣服,就会失火。

    而她见到春宫图,就会含羞而去。所以称春宫图为避火图。甚至还在很多地方暗藏,比如藏书阁之中。

    周梦臣说道:“掌柜,难道你们这里没有人供稿?”

    掌柜有些不大明白。

    周梦臣好一阵子解释,掌柜他才明白,他笑着说道:“公子,你是不明白我们这一行,我们的书里面最赚钱的从来不是什么小说话本,这都是闲人消遣用的,真正赚钱的,就这些八股程文。”

    “这些才是最赚钱的。”

    周梦臣说道:“我看你们后面就印刷作坊吗?为什么不印一些小说?难道没有买?”

    掌柜说道:“自然是有的。否则我店里也不会有这些了,只是我们一般都是选哪种流传广的来印刷。这样即便剩下来了,也不愁卖,我们小本生意,一般不用新书,或许江南那边有吧,但是在武昌这里,还真没有听说过。”

    周梦臣顿时明白了,书店运行逻辑。

    在这个没有版权的世界之中,书店最赚钱的从来是教育产业,即便后世教科书印刷,也是一块很肥的肥肉。而且大明的八股教材,多少年都没有变更,所以印刷这一类书籍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顾忌。

    即便印多出来了,也可以慢慢买。

    小说话本这里利润点本来就不多。而且小说试错成本很高,一旦印刷了一些卖不出去了,那真是砸进去了,是赔真金白银的。

    利润不高,损失可能很大。

    谁会印那些无名小卒的书。

    所以,这些书店都喜欢印刷流传甚广的小说话本。或者说当代已经是名家的人。就好像是唐伯虎。

    周梦臣心中暗道:“计划B失败了。”

    掌柜不明白周梦臣的失落,只是问道:“公子,这唐伯虎的话要不要?”

    周梦臣犹豫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掌柜说道:“唐伯虎真迹,一两银子。”

    周梦臣还想充实一下自己业余生活,一听这个价格,顿时放下来了,说道:“一看就是套印的,居然还要一两银子,想钱想疯了。”他周某人已经到了心中自然无码的地步,怎么会为这种书掏钱的。甩袖离去。

    春宫图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周梦臣走在大街之上,心中暗道:“即便金庸老爷子重生于此,也不可能靠写书短时间内发家致富啊!”

    要么是流传甚广的作品,要么是名家。

    前者,直接从市面上收集各个版本,修订删减一番,就能出自己的版本,这就是古代很多是版本不同,内容就会有出入的原因。作者即便没有死,也是赚不到钱的。而后者,一般所谓的名家。是两种名家。

    一种就是本来写过很好的小说,已经成名的人。

    另外一种,就是并不是写话本出名,但是在其他方面都大有文名,或者有一个进士身份。

    这些或许能收一些钱。

    周梦臣一样也不是。

    周梦臣眉头紧皱,周大壮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本来阴沉的天气,也好像周梦臣的心情一样,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周梦臣距离家里还是有一段距离,只能临时找了一个酒家躲雨。

    这不是饭点,酒家里面本来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因为这一场雨,顿时变得热闹起来了。

    周梦臣走的时间长了,也有一点饿了,就点了一些点心,要了两杯热茶,与周大壮吃着。

    周大壮是一个闷嘴葫芦,有些语迟,也不常说话。周梦臣就听着店中客人说话。这些人很多都是附近的街坊。彼此都很熟悉,一说起来家长里短什么的,就兴趣十足。

    周梦臣忽然听到了一个人说道:“而今什么时辰了?”

    却没有一个人能回答。

    有的人说辰时了,有的人说巳时了。甚至有人说已经午时了。

    辰时是七点到九点,巳时是指九点到是十一点,而午时就是十一点到一点,好家伙相差一个上午。

    白天的时候,百姓都是通过看日头判断时间的,而今大雨倾盆,天色昏沉,如何能判断出准确的时间,只能按照个人印象来说了。虽然城中有钟鼓楼,但是平日也没有人真正时时刻刻注意钟鼓楼的动静。

    特别是在雨声之中。

    一群人居然以这个话题争吵起来,互不相让。

    周梦臣心中暗笑:“真是闲着,如果有表的话,这都不是问题。”周梦臣灵光一闪,心中暗道:“这不是正适合的商机?”

    虽然大部分百姓对精确计时并不是太需要的,但是有很多地方还是需要的,即便是为了应付这种天气。再者,周梦臣对大明最熟悉的东西,就是钟鼓楼中的东西了。以燕肃的莲花漏为蓝本,设计一套占地比较小的,可以放在家里的,又比较精准的刻漏,对周梦臣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妙的是,周梦臣就是负责授时的阴阳官,在这方面是周梦臣的权力范围之内。

第十七章 设计

    设计

    周梦臣一拍桌面,说道:“我想到了。”

    一时间酒店之中,雅雀无声,都看着周梦臣了。就好像是看着一个傻子。连周大壮看周梦臣的眼光,也大有不同,似乎再说,别人都说我有毛病,而今看来,你也差不多啊?

    周梦臣讪讪坐下来。

    心中就开始琢磨起来。等雨稍停。立即回钟鼓楼中。

    周梦臣来到莲花漏面前,细细端详。不一会儿,就做出了分析。暗道:“这个难度并不是太大的。”

    莲花漏最大的问题,是太大了。

    整个一个莲花漏要用四五个水箱,还有一大朵铜莲花,上面插着四十八根浮箭。很占地方。

    如果让百姓使用,即便是大户人家用,也有一些太大了。

    所以要缩小一些。

    这在原理之上,并不需要什么更新,只是需要设计上有所改进便行了。所需要的原材料,无非是贵重木材与一些铜铁之类。不需要让材料上搞出一些新花样。

    而且古人的房子,一般都比后世的房子空间大多了,空间利用率不需要那么高。所以这个刻漏也不需要极限的压缩空间,定位就如同一件大家具就一般,就好像西方钟表刚刚传入的时候一样,一个钟表,就是一个大柜子就行了。

    不过,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周梦臣操心。

    刻漏用水,水是它们工作的重要媒介。刻漏里面的水量多少,直接关乎这个刻漏能运行多长时间。或者在多长时间之内保持精准。这需要细细思量。

    虽然有些问题,但是周梦臣有信心搞定。

    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销售问题了。

    这毕竟是一个新东西。未必那么容易打开市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先放放再说。

    于是周梦臣派人从养济院找来两个木匠,让周大壮还有钟鼓楼上面的人,给他打下手。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设计与制造之中。

    一切都要从最基础的开始,测水速。

    如果有人来看,就发现,钟鼓楼二楼之中,摆着不知道多少木头架子,木头架子上面都有一个漫流的水箱,丝丝缕缕的水,从上面流下来,保持相对稳定的速度,周梦臣一个人做着。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相当让人看不懂的事情。

    对于周母来说,更是觉得稀奇古怪。

    周母心中越发不明白自己儿子。只是他倒是弄明白。之前儿子都去了哪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养济院。

    周母叫上大壮,趁着周梦臣忙于造刻漏的时候。要他带自己去养济院看看。

    周大壮自然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愿。于是就几文钱雇了一辆马车,向西北方向而去。直到城墙脚下,才下了车。打开角落里面的角门,就进入了养济院的大院子。

    此刻的养济院大变样子。

    之前倾颓的墙壁一个个又立了起来。

    本来荒草萋萋的院子,也变得整齐起来。大部分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了。要么从里面分拣出能够吃的东西,作为野菜添进野菜粥中。要么就是喂养了几头家畜。不知道赵九从什么地方找来的。

    有了这些鸡鸭,院落里面变得更有人气了。

    其余倾颓的房子,赵九本这能不浪费,就不浪费的原则。将这些房子都分解成为了原材料。只留下一个地基而已。其余的要么作为修缮房子的材料,要么作为烧火的柴火。都被清理干净了。

    不过,有一个隐患也慢慢浮现出来了。

    那就是燃料。

    之前做饭都是从院子里面找些柴火,但是当时人不多。尚可维持。但是而今人多了起来,所要消耗的就多了起来。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一样都要用钱,那一样不花钱。

    几百人的日子,几十两银子是绝对不够的。甚至赵九已经开始着手,将整个院子里面所有平坦的角落,都开辟出菜田稻田。当然了,养济院院子虽然大,但是真如此种田的话,也种不了多少东西。

    只是对于穷日子过惯的人。

    自然是能多一分,就多一分,能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

    之前赵九就在养济院之中开荒种菜。只是势单力薄,只能种一小块,而今人多了,自然要将能种的都种上。

    周母看着这里的样子,却感觉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说道:“这些地方料理的不错。”

    周大壮只是沉默。

    赵九远远的迎过来了,远远的看见了周母,还有周母身边周大壮。问道:“这位是?”

    周大壮的声音瓮声瓮气道:“老夫人。”

    赵九一听,立即变得热情起来,说道:“周老夫人。”

    周母说道:“你是这里的管事吗?”

    赵九点头哈腰说道:“是。”

    周母说道:“听说飞熊而今管得这里?”

    赵九说道:“是,是,我们都是周大人的下属。”

    周母得到的消息,也仅仅是周梦臣分管养济院,这里面情况内情还不清楚,并不知道这里一切,其实都花得周家自己的钱。所以周母也没有在意这些,说道:“带我转转吧。”

    赵九说道:“是,是。老夫人这边走。”

    赵九在前引路,一边引路一边给周母介绍。这里房间与人。

    周母忽然看见一个女孩。面容很是清丽,在给很多人诊脉。而且不仅仅是在诊脉,甚至有些事情处理不了的,也会向她询问。

    周母问道:“她是谁?”

    赵九立即配着笑,说道:“这是李家小姐,她心地善良,之前常来这里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免费医治。这几天多了好些人,都有老病根,她不仅仅给医治,还从家里拿出来很多药材,我们这些人都很感激。”

    周母说道:“你说她姓李?可是李家医馆的?”

    赵九说道:“老朽不大清楚,应该是吧。”

    周母微微皱眉,此刻周母立即联想到了周梦臣给他说的那个女孩子。只是李家的女儿不适合当周家的儿媳妇。

    并不是说双方家里有什么仇怨,而是门第。

    周梦臣对李家了解不多,但是周母作为老一辈人,更明白李家的家业如何。

    李言闻李先生乃是武昌城中首屈一指的名医,即便是巡抚衙门,乃至楚王府也是座上客。曾经在太医院任职过,据说两个儿子都尝试过读书进去,只是大儿子不行,已经放弃了,也算学医接管家业,小儿子比大儿子有出息,已经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前途无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进京折桂。

    这样的门第,他们周家是高攀不起的。

    或许周梦臣的父亲在的时候,家底厚实一些,尚且有些可能。但是而今周家的家底太薄了,根本连提亲都不大够格。所谓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李家纵然不高嫁,也没有不会轻易下嫁的。

    周母在暗中看李姑娘的时候。

    李姑娘身边的丫鬟也小心翼翼的推推李姑娘说道:“小姐,你看那边?似乎是周家老夫人?”

    说起来,两家相距不远,也算是街坊。周父病的时候,周母也多次出入李家。这边有些印象也很正常。只是周梦臣作为外男,却很少能进李家内院,一般都在外面,故而李姑娘与周梦臣之间,反而没有晃过几面。

    李姑娘立即停下手上的活计,看了过去。不知道脸怎么的就红了,她微微咬牙。说道:“走,去打个招呼。”

    李姑娘过来行礼,说道:“老夫人。”

    周母心思暗藏,满脸都笑开了花,抓住李姑娘的手,说道:“没有想到你在这里,走,陪我走走。”

    “是。”李姑娘与周母在养济院之中走了一圈,一阵言语,看上去笑语盈盈,宾主尽欢这才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周母暗道:“姑娘是好姑娘,可惜了。我家没有这个福分,须想办法断了这个念想,否则将来儿子只会更伤心,也与李家脸面上不好看,有些事情,我家是不能做出来的。”

    在这种男女关系不对等的时代,其实如果坏了一个女孩的名声,不管门第多高,名声一坏,就没有人要了。

    如果周梦臣这样做,能逼得李家不得不嫁的。

    只是周母是厚道人,周家从来家风不错,怎么肯做这样的事情。周母心中细细思量,怎么让李姑娘从今之后,就不要来养济院之中了,从此两人再也不要见面的好。这一件事情,她准备好好的跟周梦臣唠叨唠叨。

    此刻李姑娘也在回家的路上,她身边的丫鬟小环说道:“小姐,周家老夫人对你极好,似乎是在看儿媳。”

    李姑娘说道:“呸,我撕烂你的嘴,这种话,是能随随便便说的吗?”随即李姑娘悠悠一叹,说道:“周世兄是一个好人,但你们小姐我这一辈子,不求如意郎君,但求能够悬壶济世,成为一代名医。”

    “可是,周公子不是说了吗?小姐想当鲍姑,先要找到葛洪才是。”小环说道:“这周公子是不是小姐的葛洪?”

    李姑娘伸手在小环头上轻轻一拍,说道:“胡说八道,不能再说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句话,在李姑娘的心中深深的扎下了根。

    谁是我的葛洪?

第十八章 造刻漏

    造刻漏

    周母与李姑娘之间的见面。以及周母的其他心思,周梦臣自己不知道。

    他此刻已经完成了,最初的数据采集。将整个图纸给画了出来。

    周梦臣设计的刻漏,是模仿了座钟的设计,分为三部分,下面是一个接水箱,中间一部分乃是连接器,最上面有一个供水箱。

    整个设计其实就是燕肃莲花漏的翻版。供水箱,就不用多说了。自然是一个装满水的箱子。

    供水箱下面有滴漏。但是下面有小平水箱。是用来平衡水速的,每一个平水箱只有一个小碗大小。最下面的平水箱,是有一个缺口,可以一直保持相对匀速的漫溢。

    这也是用刻漏计时的关键。

    而下面的接水箱也是一个连通器。其中在外侧有一个浮板。等下面水多了,自然会将浮板给抬了起来。而浮板之上,标有十二个时辰的刻度。

    也就是说,接水箱的深度表现为时辰的刻度。连接器在接水箱上,支撑着供水箱。中间有夹板,后面自然是刻漏流水的空间。而前面,却是留有显露浮板的地方,当下面浮力增加,就能将这浮板从下顶上来,浮板上的刻度与外面的刻度对上,用来表示时间。这个原理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

    最大的问题,就是计算。

    必须精准的计算出来,将误差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这对周梦臣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制作精度了。

    这东西虽然不是是高精密的仪器,但也决计不能大差不差的乱来。这就要制作着毕竟精准的。

    这个精度还决定了,这个刻漏的尺寸。

    如果刻漏精度高一点,那么就能保证水滴下落的速度可以慢一点,这样一来,两个水箱,就能小一点。否则只能大一点了。

    毕竟周梦臣必须保证这个刻漏能运作十二个时辰。

    如果精度太差,这个刻漏就只能越做越大,失去了家用,或者大厅陈设的意义。

    他这个项目,就算吹了。

    周梦臣卷起设计图,二话不说,就准备去养济院,看看赵九的手艺能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周梦臣从钟鼓楼上面下来,正好撞见周母。

    周母说道:“飞熊,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梦臣说道:“娘,我这里有事,你等会儿再说。”一边说,一边三步并成两步,带着一卷图纸,奔向养济院。周母想说话都来不及。

    周梦臣来到养济院的时候,发现养济院的修缮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只是周梦臣也无心关注这些,而是找来赵九,说道:“说到你的手艺如何?”

    赵九说道:“小老儿也不敢自夸,小老儿的手艺还过得去,老爷要打什么东西?尽管找我便是了。”

    周梦臣说道:“你能打造多小的东西?”

    赵九想了想,去将一个孩子手中的一个小玩意拿来,请周梦臣看。说道:“这是这两日抽空给娃娃们做得。”

    周梦臣一看,却是一个小木球。

    木球这东西看简单,但是最见功底。周梦臣将木球放在一个平整的石板之上,双手一转,却见圆球在原地打转,远远看了就好像是没有旋转一般。

    周梦臣也知道,这种办法测量圆度,其实很不靠谱。但是手边什么仪器都没有,也是无可奈何的。看上去这个木球做得很精准。

    如果说有车床什么的,做一个圆球并不是太难的。但是周梦臣知道赵九有什么工具,无非斧刨锯尺之类的传统一些木匠工具,用这些东西,能造出一个如此精细的木球,这就能见赵九的手艺如何了。

    这个手艺决计够打造这个刻漏。

    周梦臣随即收起木球,将自己设计图铺到青石板上了。

    周梦臣为了防止赵九看不明白,画得很是详细,设计图纸都有十几张,将大部分细节都画了出来。三视图,透视图,全部都有。

    周梦臣觉得再也没有他这么好的甲方了。

    他如此如此解释一番,赵九听得连连点头。周梦臣说道:“都明白了吧。”

    赵九连连点头,说道:“明白了。明白了。”

    周梦臣说道:“这样吧,你先用旧木料做出一个样品,我再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没有?”

    设计出来的产品与实物不同的事情,周梦臣也见多了。

    他要先看看有什么毛病没有。

    至于真正卖出的时候,也是需要好木料的,毕竟这个水漏其实也带有几分奢侈品的意味,毕竟只有有钱的人家,才会愿意为了看时间弄一个家具,并且也只有有钱人才有专人维护水漏,保持时间的精准。

    所以周梦臣也要考虑一下木材外表如何。

    此刻周梦臣已经想到了一些后续卖点。

    只是赵九一直没有动手,站在哪里坐立不安。

    周梦臣有些奇怪的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嘻嘻。”一声轻笑传到了周梦臣的耳朵之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姑娘已经周梦臣身后了,她笑道:“周世兄,赵主事是一点也没有听懂?”

    赵九被周梦臣口头封为养济院的负责人,头上就多了一个所谓主事的官衔。

    周梦臣在技术上是比较专注的,一旦忙起技术问题的时候,其他事情都会下意思忽略掉。比如而今,周梦臣都不知道李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周梦臣听了李姑娘的话,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严肃的对赵九说道:“你没有听懂吗?”

    赵九期期艾艾的说道:“是,有一点不明白。”

    赵九在任何官员面前是没有自信的。所以在周梦臣面前,根本不敢说出一个“不”字。所以,他即便没有听懂,但是他也不敢对周梦臣说自己不明白。他本想等周梦臣走了之后,再细细的琢磨。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

    似乎要在这里看着他做。

    所以他才一时间没辙了。

    周梦臣脸色有些发黑,他最讨厌这种人,不懂不丢人,不懂装懂最令人难受,因为最后弄出一个烂摊子,也是他来收拾。他说道:“下一次说清楚,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要不懂装懂。说吧,哪里不明白?”

    赵九期期艾艾说道:“这------”

    似乎周梦臣一顿训斥,令赵九更不敢说话了。

    周梦臣说道:“好吧,你是这也不明白,那也不明白。我再给你讲一遍。仔细听。”

    这一次,周梦臣从三视图与透视图讲起。

    “左视图--------,懂了吗?”

    “懂了。”

    “右视图-------,懂了吗?”

    “懂了。”

    “正视图--------,懂了吗?”

    “懂了。”

    周梦臣说的嘴巴都干了,喝了一口水,说道:“现在,这个设计图看懂了吗?”

    赵九虽然很想说懂,但是面对周梦臣严肃的目光,也只能期期艾艾的说道:“不---懂。听起好像都明白,但是合起来,就不大明白了。”

    周梦臣一时间气愤的想要打人。

    觉得这些简简单单的东西,他怎么就听不懂了。

    周梦臣显然忽略了什么。

    很多知识都是有前置知识的。这些设计图在很多现代人看来很简单,即便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被稍稍指点一二,也是能看明白七七八八的,这是因为义务教育的普及,几乎所有人的人都是学过几何的。

    有这个底子在。大多数人都能一点都透的。

    但是赵九却是没有读过书,识字也是自己学的。在没有基础知识的情况之下,自然是有很多的东西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赵九也不敢问。

    有些东西,就好像是空气与水一般,拥有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重要,只有在失去之后,才知道有多重要。

    “周世兄,要不让我教赵主事吧。”李姑娘说道。

    周梦臣有些无奈,他此刻觉得脑门有些疼,他宁肯去找人打上一架,也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只能说道:“那就有劳李姑娘了。”

    李姑娘为人聪慧,她听周梦臣讲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听懂是怎么回事了。她与赵九接触的时间比较长,更知道,该怎么讲才能让赵九明白。于是她根本不与赵九多说话,而是找了一些纸张,素手轻折,不一会功夫,具有折出了周梦臣设计出来的刻漏。

    这分心灵手巧,让周梦臣大为惊叹。

    而赵九更是一看就懂。

    赵九固然是因为年纪大了,接受新事物太慢,但并非真是笨的无可救药,真要太笨,也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木匠。他知道不大能理解周梦臣的表达方式。此刻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了,立即下手。

    只是要做一个样品,也没有选什么好木料,而是用最轻的桐木,三下五除二的将一个刻漏打造出来了。

    虽然外面还有一些毛刺与细节,还没有打磨收尾,但是大体上与周梦臣要求的一般无二。

    赵九让周梦臣看。

    周梦看细细看了,说道:“还好有进展,只是这个样子。只是这里面是有些问题的。”周梦臣也学聪明了,他不直接给赵九说,而是让赵姑娘转达。

第十九章 水钟

    水钟

    有一些地方,李姑娘本身也不是能够完全理解周梦臣的设计。

    自然是有一些偏差的。

    特别是关键位置,是负责平衡水流的位置。李姑娘与赵九都不能很好的理解。周梦臣只能详细讲解一二,虽然费了一些口舌,但是李姑娘要比赵九聪明太多了。有她在中间转述,也让周梦臣省了不少麻烦。

    用了将近一天时间,第一个样品已经造了出来。

    不过是因陋就简,一些破烂木材打造出来的,也没有刷漆,暴漏出木材原来的颜色,因为木料的不同,看上去很不协调。不过周梦臣并不在乎这个。

    剩下的就是实验了。

    看看造出来的这个东西,能不能与他预想的一样。

    周梦臣先是就地插上一根木棍,并在地面之上简单的划出刻度。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日晷。

    用来确定时间。

    周梦臣为父亲守孝三年的沉寂,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最少在将古代天文学的一些东西,以及周家家传的学问,都研究透了。当然了,有一些不符合周梦臣价值观的东西,比如说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之外,其他的周梦臣学的比他父亲好好。

    这种立杆计时的本事,原理上非常简单。但是实践之上,却需要考虑太阳运行的位置,计算相对高度,然后得出不同时间日影的相对位置。

    当然了,如果现算是有些麻烦的。

    但是对于古代从事天文的人来说,这几乎是背下来的参数了。

    之后,周梦臣就对比两者之间的误差。

    一直等到日暮时分,这个刻漏并没有出现明显的误差。

    周梦臣让赵九看着,他与李姑娘各自回家休息。

    第二次再次来到这里。

    周梦臣详细对比之后,心中暗暗一叹,道:“最后一两个时辰,时间还是有一些不稳定。”

    当供水箱的水少到一定程度的时间,水流的速度就会变得不稳定起来。这个问题,周梦臣一时间没有办法解决。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大水箱,保持相对水位。比如莲花漏就是这样的,所以莲花漏精准的同时,占地位置非常大。

    不过还好,周梦臣一开始的设计目标,就是保持一日之内稳定计时。而不是如莲花漏一般,数日之内都没有问题。

    这给周梦臣减少了很大的设计负荷。

    周梦臣又增加了一些余量。并为整个刻漏增加了一个底座。毕竟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水都在供水箱之中,也就是在最上面,这样的情况之下,难免有一些头重脚轻,于是周梦臣给他增加了一些配重。用以保持重心的稳定。

    到了这个里,整个设计就已经完成了。

    其他的修改,也都是边边角角的不影响他的作用。

    如此,就要转入生产之中。

    周梦臣暗道:“其实我这个东西,就是富贵人家装点门面的家具,必须用好木料。”周梦臣赵九问道:“市面之上什么木料最好?”

    这问到了赵九的专业领域了,说道:“市面上最好的木材,就是楠木了,最好的金丝楠木,那是贡品,有价无市,除非是皇家谁也不敢用,即便用了,也只敢做寿材,不敢做其他的。市面上流通的楠木,就是普通楠木,但依旧有非常抢手,很多时间都买不到。”

    周梦臣说道:“就这个刻漏,如果用楠木,需要多少钱?”

    赵九目测一番,说道:“用楠木的话,最少要五两银子的材料。”

    周梦臣大吃一惊,说道:“五两银子?这么贵?”

    赵九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楠木就这价格。小老儿也没有什么办法。”

    周梦臣沉吟片刻,一咬牙说道:“就去买楠木,用楠木来打造。”

    周梦臣对这个价格,固然感到肉疼。如果用楠木的话,他手中的钱最多打造几架而已。而且这楠木太贵了,五两的原材料,再加上人工,周梦臣最少要将价格定在十两以上才能有维持养济院的可能。

    毕竟楠木刻漏不是谁都能卖得起的。

    就如周梦臣家里,如果花十两卖一个这个东西,周母非气炸不可。

    虽然武昌城中达官贵人从来不少,但是总体数量并不多。

    周梦臣估计真正能大量卖出去的,还是武昌城中的商户。这些人是用不起楠木的。

    只是取其上,得其中,取其中,得其下。周梦臣必须让他们看到了最贵的,次一等的才好卖而已。

    而且昂贵的成本,也确定了,这个刻漏只能采取订购制。

    赵九的手艺是相当之不错的。

    三五日便打造好了。

    却见整个刻漏高二米出头,上下稍大,中间稍稍收窄一些。赵九极尽所能,在刻漏之上雕刻了不少吉祥的花纹,特别是中间的连接器上面,更是被赵九安排上一个小小的机关。

    周梦臣本来只是想开出一个小窗户,等下面浮板漂浮上来,浮板上的刻度,就正好在这个小窗户中显露出来,而赵九却在连接器上面做了挂上一个小钟,当浮板上移,就会推动机簧,随即就有小人将小种给敲中。

    发出清脆的敲钟之声。

    这个设计,周梦臣都没有想到。

    如此一来,这个刻漏在外在形式之上,已经很接近后世的座种了。

    当然了,周梦臣也知道,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原理。不过,周梦臣也明白,这种原始的刻漏很容易被仿制,等用这个捞了第一桶金之后。周梦臣就准备琢磨开始造真正的钟表。当然了,周梦臣小时候拆过手表,但是对最古老的座钟到底是什么结构,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不过,周梦臣觉得自己最大金手指,就是拥有完整的科研思维,并且知道什么东西是可以造出来,什么东西是不可以造出来的,这就够了。

    其他的不过是笨功夫。

    做科研最大的可怕之处,就是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最后的结果,是为人类排除了一条可能性,也算是有贡献。但却不是任何一个科研人员想要的结果。

    “最好,培养一群学生当科研狗。”周梦臣暗道:“我也可以过,每天端着茶杯,来实验室,转上一圈,看看数据,骂骂人的日子。”

    当年的秃顶主任的样子,在周梦臣的脑海之中晃过。

    周梦臣收回自己的遐想,说道:“将这个搬到我家里去。”既然产品已经造好了,就要开始最惊险的一跳了,怎么将这东西卖出去,周梦臣心中也有了想法。

    “我也要一台。”李姑娘说道:“就这个楠木的。”

    周梦臣说道:“李姑娘既然想要,就为他打造一个吧。就收了原材料钱。”

    赵九说道:“是。”

    李姑娘眉头一挑,说道:“怎么?周世兄以为我没有钱吗?”

    周梦臣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周梦臣看来,这个刻漏的正是打造成功,李姑娘是有功劳的。如果不是周梦臣的资金链太紧张了,一旦订购的人多了,周梦臣脸原材料都未必能买得起。所以只能要一点成本钱,否则送一台给李姑娘也不是不行。

    李姑娘说道:“如此便好,十两银子,我不站你便宜。”

    李姑娘其实并不是要这个刻漏。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周梦臣造这个是做什么的。知道之后,就一直忧心。她担心周梦臣的计划有没有可能成功。在她看来,大部分人都不会花这个冤枉钱,即便是用比较便宜的木头,比如榆木等硬木,也要在两三两银子左右。

    虽然李家家境不错。但是家教很好,李姑娘手中零花钱不少,但是全部用来买药材,给人看病上了。再她的消费层级之中,是不可能理解这么贵的东西,该怎么卖出去。

    李姑娘只能用这个办法,来支持一下周梦臣的事业。

    不过,她说大话的同时,也暗暗头疼。大哥已经成亲了,老向他要钱不好,二哥倒是对她大方,但是早就被他要干净了。这一次估计要向父亲要了,只是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李姑娘只觉得身上微微发痒,回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竹笋炒肉。

    “不,我已经是大姑娘了,爹爹不会打我的。”李姑娘心中暗道:“最多饿几顿饭。不怕的。”想到这里,她忽然感觉有些饿了。决定回去之后,就要大吃一顿。要在饿肚子之前,做好准备。

    李姑娘放下自己的心思,岔开话题,不想让周梦臣多问这个问题,于是说道:“这个名字,就叫刻漏,似乎不大好,应该起一个新名字。”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的确,天下各种各样的刻漏不少。应该起一个名字。”

    刻漏是一类东西的名字,比如燕肃莲花漏,也是刻漏之一,不能作为单个产品的名字。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这是水力驱动,又能发声报时,就叫做水钟吧。”

    周梦臣不过是将座钟的名字,改了一个字而已。

    如此周梦臣在大明年间第一个作品就此问世了。

    并且有了第一个订单。

第二十章 第一单

    第一单

    食不言寝不语。

    李家的家风很严。

    李姑娘在外面的时候,还有几分放肆之意,但是在家里却是乖乖女。

    不敢有一点不规矩的地方。

    李家一家人。

    李闻言,李姑娘的大哥二哥,以及李母,还有李大哥妻子,一家人在一个方桌吃饭。

    这是一张八仙桌,上面有六盘菜,荤素都有。每一个人手边都有一碗米。

    李闻言一个人独占一边,大哥与大嫂站一边,李母与李姑娘两人在一边。李二哥坐在父亲的对面。

    所有人都在吃饭,但是听不到一声咀嚼的声音,以及筷子碰到碗盘的声音。只是偶尔有椅子挪动,筷子碰撞的声音。

    李闻言看所有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说道:“吃饱了。”

    顿时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李闻言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自然有佣人来收拾东西不去提。

    李姑娘咬着牙,小心翼翼的跟在父亲的身后。

    李闻言见状,板着脸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李姑娘一双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死死的拧着手帕,说道:“爹爹,能不能给我一点钱?”

    李闻言说道:“多少?”

    李姑娘说道:“就十两。”

    李闻言本来板着的脸,立即就黑了,语调向上跑,说道:“就十两?”

    李姑娘浑身一哆嗦,自然听出了老爹口中的不善之意,咬着牙不改口说道:“就----就十两。”

    李闻言说道:“李云珍,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一个大姑娘家的天天往外面跑,说什么行医,你行的什么医,从来没有见你从外面拿来一文钱的诊金,该天天王外面倒贴钱,这也罢了,现在居然和我要这么多钱?你倒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

    李姑娘也就是李云珍,说道:“我没有做事?我就是在行医。”

    李闻言说道:“喘咳息促,吐稀涎,脉数洪,右大于左,喉哑,当如何?”

    李姑娘沉吟片刻,说道:“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凡饮属阴邪,非温不化,故而饮病当温者,十有八九,然当清者,亦有一二,这如此可以得出,呼吸急促,病在上焦,涎稀,非劳伤之病,火邪之病,咳嗽无痰,也不会喉哑。右脉大于左脉,是肺病。此内家饮邪隔据这,心气壅塞,肺气不能下达,音出于肺,当用麻杏石甘汤。”

    李姑娘一听闻医学上的问题,顿时全神贯注起来,又对麻杏石甘汤之中,药物增减一一说明。

    毕竟李闻言给他的信息量太少了,还有很多不能判断。中医讲究对症下药,可以一病一治。这种大而概括的说法,只能给出一个总体的方案,具体如果这个病人还有其他方面的表征,也应该在药方之中,加以增删。

    李闻言听了,内心之中火气去了大半,心中暗道:“如果是儿子多好啊?”

    李闻言的二个儿子之中,长子为人本分,中规中矩。在医学与科举之上,都没有天分。科举不成不说,大概一辈子在医术上也不会有多高的成就。不过守家还是可以的。二儿子天资不错,科举上早早中了秀才,虽然上一科没有中举人,李闻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举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考的。

    他只盼二儿子能够金榜题名,改换门庭。也就不强求他学医了,虽然二儿子对学医上的天分胜过了老大,甚至胜过自己。但是能读书进举,谁让儿子当医生啊。

    只是如此一来,他身医术就没有人传承。这也是他遗憾的事情。他李家也算是世代行医了,虽然不能说是神医世家,但在武昌城中,也是有些名头的。

    如果他的三女儿是一个男儿,他就能将一身医术传下来,只是她偏偏是一个女人。李闻言太明白,一个女子做郎中会遇见什么事情了。他坚决反对李云珍当医生,如果自己在家里学一些医术,当成消遣即可,但是出外行医是万万不行的。

    对李云珍去给穷苦百姓看病,甚至倒贴药钱的事情,李闻言也是知道的。

    一来这是家风。李闻言秉承医德,真要有人没有钱来到李家医馆门前,李闻言也是会救的,甚至还倒贴药钱。不过给达官贵人看病的时候,就会稍稍加一点钱。只是很少去主动义诊而已。

    二来,也是对女儿的一丝歉疚。对于阻拦她当郎中一丝愧疚。只是叮嘱女儿不许出武昌城。

    毕竟武昌城还是省会,在城中,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至于城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姑娘将心中说想到的各种情况一一列举完毕,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您以为如何?”

    李言闻咳嗽一声,没有说话。李云珍的根底还是很扎实的,思虑也很周全。这种空对空的考究,即便是李言闻自己大抵也会这样说。所以李云珍的答案,让李言闻挑不出错来,当然了,这并不代表李云珍的医术,就已经超过了李言闻,行医总就要看上手下功夫的。

    李言闻不想鼓励李云珍,岔开话题说道:“说说吧,十两银子用来做什么的。”

    李云珍一五一十的将水钟给说了,最后说道:“这水钟的设计,女儿还有功劳的。”

    “有功劳。”李言闻说道:“这么说,你说这水钟是周家的那个小子造的,你说你有功劳,也就是说你与周家那个小子一起造的?”

    李云珍一听,暗叫不好,她说漏嘴了。

    一时间还没有想到,该如何补救。

    李言闻已然大怒,说道:“你说你去行医,我也不说什么了,居然与陌生男子在一起?你还有没有一点自重了?”

    “周世兄,不是陌生男子。”李云珍都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勇气,居然说了一句。

    李言闻本来就已经很生气,听了这话,顿时大怒,对那个周家小子,更为恼怒,说道:“你回你房间去,从今之后,不能踏出房间半步。”

    李云珍说道:“女儿回去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我已经以李家的名义答应下来了。”

    李言闻冷哼一声,说道:“放心,李家的声誉我自然会维护,决计不会失信于人,只是你------”李言闻甩手而去了。

    李言闻回到书房之中,心中一阵气闷。好久才长出一口气,暗道:“女大不中留啊。”

    一时间李言闻也操心起自己女儿的亲事了,只是周梦臣的名字,在他心中过了一圈,就被否定了。

    倒不是完全是因为周家比不上李家。

    李言闻对于周家的人品家风,都还是认可的,他与周父也算是老朋友,老街坊了。对周梦臣了解不多,但想来这种老户出来的人,即便差劲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对周家世袭阴阳官有些芥蒂。

    周家这个九品阴阳训士,说好也好。

    子子孙孙都有一口饭吃。

    说坏也坏,几乎不可能有什么升迁的可能。

    也就说,周梦臣而今是九品官,等他熬了几十年之后致仕,也会是九品官。

    完全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而今李家的门庭就已经高过周家了,如果没有意外,这将来还会是如此。他实在看不出来,周梦臣能给自己女儿一个怎么样的未来。

    谁家的女儿还不是一个宝贝疙瘩。

    李言闻如此否定周梦臣,也在情理之中。

    他想了想,让老大过来,将这一件事情给他说了。道:“你在帐上支十两银子,去将东西搬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一个什么东西。”

    李家大郎到了养济院,周梦臣并没有在这里。也没有废话,付了银子,找了一辆马车,将东西带走了。

    回来之后,李云珍指挥家里人将东西弄好,加好水。果然,在水流滴滴答答声之中,整个水钟就开始正式运转了起来。到了半刻钟的时候,上门就会响起一声钟响。

    前两次将李言闻吓了一大跳。围绕了着这个水钟转了好几圈,心中暗道:“这周梦臣还颇具巧思,这东西或许真值十两银子。

    李言闻随即下令,将这东西从后院搬出来,放在李家医馆大厅之中。

    周梦臣与李家大郎擦肩而过。

    回到养济院之后,只是听说李家派人来将东西拉走了,也付过钱了。也算是周梦臣的生意开张了。

    只是周梦臣一番折腾之下,各种木材,油漆还有别的什么的,总共花了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养济院人多,粮食消耗大,周梦臣又亲自去了一趟粮仓,这才卖了十来石陈粮,如此一来二去,周梦臣口袋之中的银子,就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此刻周梦臣手头的银子,已经不过十两上下,也不用周大壮带着了,他踹在怀里都不觉得沉了。

    即便有了李家这第一笔帐,周梦臣估计养济院也支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暗道:“时不我待。我要抓紧时间了。”他看着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拜帖,上面写道:“冯世叔在上,小侄周梦臣敬拜。”

第二十一章 冯立的爱护

    冯立的爱护

    冯家就在棋盘街。

    冯立乃是府学教授,虽然算学即便是府学之中,也是一个很冷清的科目,毕竟科举不考这里,冯立作为府学教授在府学之中的地位,就好像那些高考之中不考的副科老师的地位,好在冯立自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让他教八股文,也是能够胜任的。

    只是冯立对数学单纯是喜爱而已。

    再加上出身官宦世家。叔父也在北京任职,他年纪也大了,反而不在乎一些虚名了。

    反正对于冯家来说,其实也不在乎冯立在官府领的那一点俸禄。其实这也是大部分明代官员的常态。官府发的那一点点粮食,只能让人不饿死而已。

    周梦臣整理衣服,随即轻轻的敲门,等门开,将拜帖奉上。站在门口等候。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却是冯立迎了出来,说道:“飞熊,你可让我好等啊?”

    周梦臣万万没有想到,冯立真将他当做子侄辈了。

    一般来说,主人迎接客人,迎接到什么地方,都是有讲究,很少有迎到门口,真有如此,要么就是地位远高于主人,自然要出门欢迎,要么就是非常亲近的人。而冯立自然将周梦臣列为后者了。

    周梦臣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即行礼说道:“小侄拜见冯世叔。”

    冯立一把抓住了周梦臣,说道:“周贤侄,让我好等啊。”

    的确,冯立等周梦臣等了好一阵子了。

    这是一个学渣对学霸的期盼。

    当日周梦臣给冯立讲解了如何解上元积年。冯立觉得自己的听懂了。

    但是回家之后,第二天起来,再看同样一道题,却发现似乎不认识了。

    主要是冯立没有经过现代的数学训练,当时顺着周梦臣的思路走,似乎想明白了。但是只要忘记中间一个环节,他就拼凑不起来了。于是他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有意重新去问周梦臣的。

    但是他做长辈的也不会直接去拜访晚辈。

    他就一边召集府学之中的精英,一起商议,一边等周梦臣来拜访他。

    只是府学之中并非没有人才,但是这些人才都没有太大的心思放在算学之中,时间一长也就剩下一两个人了。

    冯立将周梦臣拉进来,为这两个人介绍道:“这就我给你们提过的武昌算学第一的周飞熊。”

    周梦臣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见过两位,冯世叔实在是缪赞。如此称号,如何敢当。”

    冯立说道:“我说你当得起,就当得起,这位是荆州张叔大。”

    周梦臣见此人似乎二十岁上下,面容姣好,甚至有几分女相,只是气质沉稳,决计不会让人联想到女人身上。一身青衣很是素净。有的人的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只有用衣服才能衬托他们,但是有的人却不一样,即便是简简单单的衣服,穿在他们身上,就会有别样的感觉。

    而这位张叔大就是这样的人。

    张叔大与周梦臣见礼之后。

    冯立又给周梦臣介绍道:“这位是北京李子文。”

    周梦臣看过去,也觉得这个人不是寻常人。

    只见这李子文相貌之中带着英气勃勃。一身也是青衣,很是素净。但是与张叔大的不同,张叔大真是市面之上的寻常衣服而已,但是李子文一身衣服,周梦臣单单用眼睛看,就能看出这衣服料子不一般。

    在衣服各处收口处,也有一些简单素净的图案。看似简单却余味悠长,在腰间更是有一条玉带,没有什么太大的花样,只是一颗玉,却应该是和田玉,更不要说腰间坠下的一个玉佩,却是卧虎型。

    这是很少人佩戴的。

    毕竟大部分人即便带玉佩,都一些寓意比较好的图案。而虎型很难说好与不好。

    不过,周梦臣自然也知道分寸,不该问的不问。只是含笑面对而已。

    一番寒暄过后。

    冯立二话不说,将当时周梦臣计算上元积年的手稿拿了出来,说道:“来来,贤侄,再给我讲解一下。”

    说实话,冯立理解不了上元积年的解法,一部分也是因为周梦臣的手稿。

    这仅仅是草稿而已。

    周梦臣当时计算的时候,只考虑自己的计算,根本没有在乎别人看懂看不懂。各种缩写,跳步骤,省略等等。而今周梦臣自己来看,也要稍稍费一点神,才能明白。

    周梦臣自然是当仁不让。给三个人讲解一番。

    这三个人都是聪明人,奈何周梦臣与他们之间,相隔了一个现代的数学体系。冯立,张叔大,李子文三个人纷纷提问,一时间变成了数学研讨会了。

    不仅仅讨论,这一道题,还将秦九韶的书拿了出来,一一分析讲解。

    说实话,这让真伤了周梦臣一些脑细胞。

    一方面数学这东西,真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对于那些欠缺基础的人,你很难让他们明白,毕竟很多前提与预设,在这里你这个都是不言而喻,可以直接省略的,但在听着那里,却不是这样。

    你也很难知道,对方到底是缺少了那一步不理解。

    而且这秦九韶作为宋元数学,乃至中国古代数学高峰之一,也是有些难度。

    整整一个下午。

    周梦臣说的口干舌燥的。这才算是告以段落了。

    周梦臣这才有时间说自己的事情,说道:“冯世叔,前番刚刚接任,事务繁忙,那日您在县衙的照顾,还没有答谢。”

    冯立微微一笑,说道:“这算不了什么。我并不是照顾你,而是为国家爱惜人才。”他微微一叹,说道:“当今之世,算道日衰,自从河北紫金山一派凋零殆尽之后,后世之人,尽然连宋元之算书,都不能解,更不要说追思先贤。一个个都读什么八股文章,脑袋都读傻了,真正经世济民之学,非算学不可。我深夜思之,未尝不痛彻心扉。恨自己资质不足,不能挽此局面,见你小小年纪,在算学上就有如此之造诣。实在是难能可贵,我大明胜鞑元之处,有百千端,唯独算学之道,一言难尽,以此术胜前人者,我见之后生晚辈之中,也就你有此刻能了。我自然能竭尽全力,提携一程,你也不必念我如何,只愿你知我心意,将来不要敝帚自珍。见有资质的后生晚辈,当竭力教之,如今日我对你一般。”

    周梦臣听了,心中有几分感动,说道:“请世叔放心,我之算学,凡是愿意来求教者,当如今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恐其学之不尽,决计不会隐而不宣。若违此言,则天厌之。”

    这一句话,周梦臣说的是真心实意。

    毕竟在他的知识体系之中,从来没有说多一些基本的知识有保密的可能。

    特别是在数学之上。

    却不知道,很多古代的学问,就好像秦九韶的算学一般,仅仅以手抄本的形式,在少数人的手中流传,不知道有多少东西,都跟随着先人进入坟墓之中了。

    冯立说道:“好,你有此心就好。还有关于推进你去钦天监之事,你也考虑一下,我固然不能直接推进你去钦天监,但是在国子监之中,还是有几分关系的,却可以推进你以阴阳生的名义,进入国子监学习。修满四年,就可以进入钦天监任职了,以你之能,不出数年,就能脱颖而出。”

    “怎么样考虑一下?”

    所谓国子监阴阳生,就是专门为钦天监培养人才的学院,除却读四书五经之外,还要研究天文历法。毕业之后,入钦天监任职。

    只是而今国子监本身就不行了,在成化年间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开始卖监生名额,国子监学风日下,滥竽充数者多,有真才实学者少,而阴阳生教育体系更是沦落与一般科学教育相差不多。

    一般来说,都是钦天监内部人员的子弟,走一个过场到钦天监任职而已。

    早已形同虚设了。

    只是,即便如此,这一条路要走通,也是要撘进人情的。

    在也可见冯立对周梦臣的欣赏。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多谢冯世叔,只是门户单薄,先父除我之外,别无子嗣,家母所能依赖者,唯有我而已,父母在不远游,况这一身绿袍虽小,但也是祖上之心血,不忍弃之。”

    周梦臣所言大半是真的。

    除却这些之外,还有养济院一摊子事情,他也走不开。

    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始有终。

    这里的局面刚刚铺开,怎么能这个时候走,只有在一切走入正轨之后,周梦臣才能做其他的选择。国子监阴阳生,未必不是一条路子。当然了,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是有一丝谨慎的。

    这毕竟不是现代。

    而是大明。

    而今周梦臣所见,虽然有一些勾心斗角,但总体上来说,还是温情脉脉之下的勾心斗角。这是周梦臣生活在武昌,乃是湖广省城之中,才有这般太平光景,并不是古代真实的样子。

    周梦臣对武昌城外一些地方,心存戒惧。也不能说是害怕,而是不了解不明白的地方,不敢轻易涉足。

第二十二章 宴宾客

    宴宾客

    在现代很多失败之后,不过是穷困潦倒而已。

    不会真要了人命。

    而在古代却不一样,一次失败,很可能真会让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周梦臣不敢轻掷。

    冯立说道:“不说这个了,你年纪尚轻,是有时间蛰伏一段时间,就好像是张叔大一般,嘉靖十五年的时候,当时的巡抚顾大人,与我叔父一并看了他的卷子,真是文文采飞扬,只是顾大人却没有让他中举人,就是要压一压他,少年人风头太盛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今天关于算学的讨论之中,张叔大话很少,但是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虽然有少年的相貌,但是周梦臣感觉好像长了一个中年人的思想,这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

    张叔大听了冯立的话,微微一笑,说道:“顾大人与冯大人教诲之恩,我今生不忘。”

    周梦臣心中暗自嘀咕,暗道:“这个人的经历怎么有一点点熟悉,似乎听过。”不过,他心中也不过一闪而过,没有细想,毕竟他此次来的目的并不单纯。他说道:“不管怎么说,冯世叔的提携之恩,飞熊没齿难忘,也知道冯世叔品行高洁,用俗物来答谢,恐污了冯世叔清净,就在寒舍设宴,请冯世叔一叙。而今我周家虽然家世不高,但是也是十二代人承袭阴阳官,家中还是有一些算学藏书,如果冯世叔有意的话,也可以过府一观。”

    冯立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毕竟他说的大公无私,但是内心之中,真一点私心都没有吗?却也未必。周梦臣算学如此突出,今后纵然不能科举入仕,但很有可能成为一代算学大家,与这样的人自然要多多结交,也算是人脉的一部分。

    但听周家的算学藏书,忍不住眉头一挑,食指大动。说道:“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吧,就今天吧,叔大,子文,一起?”

    周梦臣从冯立的话语之中,听出来一丝尊敬之意,似乎冯立与这两个人并不是简单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张叔大与李子文点头,一行四人,就这样离开冯家去了周家。

    周梦臣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第一步计划完成了。

    并不是周梦臣不想上门推销,而是遇见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情。、

    对于很多文人士大夫来说,他们都是耻于言利的,直接上门推销,这种事情,不仅仅效果不好,也会破坏周梦臣与冯立的关系。所以这一件事情,不能那么直接,必须绕一两个圈子。

    而第一步,就是周梦臣就他正在做的事情。将冯立引到家中。

    家中已经做了布置。

    只是唯一有一点出乎预料之外的,却是周梦臣也没有想到,冯立会这么爽利,立即就来。

    一行人到了周梦臣的家中,在冯立的带领之下,与周母见礼。

    周母见礼之后,就下去安排饭菜了。

    冯立将面子给周梦臣给足了,让周梦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所谓登堂拜母,就是今日的行为,表示两家为通家之好,不避女眷,如果之前,周梦臣称呼冯立为冯世叔,还有几分虚,但是经历过这一件事情,却是真的了。

    只是他们来的太过突然,家里准备不多。

    还好周家在这里也是生活了十几代的老户了,周母出门,东边借一点,西边借一点,再加家里的鸡杀了两只,再加上家里本来就有的鱼,也就所谓武昌鱼,才算将食材弄齐了。不过,人手太少还是有些忙不过来,周母不得不请了几个邻居来帮忙。

    这才张罗起来。

    周梦臣这陪着客人,先是参看了一下钟鼓楼。从下面的莲花漏与三楼的景色,虽然不武昌城最高的制高点,但是在钟鼓楼上观景,也别有一番滋味。

    等他们下来之后,虽然有些急就章。但是一桌酒菜算是做好了。

    冯立夹着一块鸡肉,忽然说道:“断尾雄鸡本畏烹,年来听法伴修行。还须却置莲花漏,老怯风霜恐不鸣。这一只鸡,是我们进门的时候,看见那一只吗?”

    周梦臣说道:“正是。”

    冯立说道:“你周家的院子,虽然坐落在武昌城中,但是院落后面就蛇山。颇有一番野趣,正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再加上钟鼓楼钟声长鸣,苏东坡的诗,用在这里,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周梦臣心中暗道:“原来这是苏东坡的诗。”他以为这诗是冯立作的,刚刚还想拍上几记马屁,一时间不知道从何拍起,这才顿了一下。否则这一下就露怯了。

    这也没有办法。

    周梦臣这三年熟悉大明,但是与真正融入士大夫生活之中,却还是差了十年修行。否则别人说的什么话,他就不大明白。

    “不过,”冯立语气一转折说道:“这一餐乃是老夫人下厨吧。虽然老夫人厨艺高超,但是修身齐家乃是男儿之责,总就不能一直如此,大丈夫在世,当上荣父母,下荫子孙,令尊起的名字,可是大有深意,飞熊当甚思之。”

    周梦臣虽然对于一些诗句,不大熟悉,但是这话里的意思还是能听出来。

    是委婉的劝说,周梦臣接受他的建议去国子监。毕竟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不管什么才能,都只要在体制内,才能发挥出来。这是中国古代大多数时候的现状。

    周梦臣也颇有感悟。

    其实周家之前也是有两三个佣人的,但是周父一场大病,将家底给败空了,这才纷纷辞退。而周母年纪其实也不大,才四五十岁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已经要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周梦臣对自己这一辈子要做什么,还有些犹疑不定,但是对于不能给母亲更好的生活,甚至还比不上周父当初没有生病的时候。

    这一点,周梦臣是有些惭愧的。特别是他的作为,非但没有让周家富裕起来,反而陷入更多的亏空之中,周家而今大所有现钱大概只有三十多两了。

    周梦臣说道:“世叔教训的是。”

    不过,周梦臣惭愧归惭愧。但是对自己的决定,并没有一点后悔,他即便去北京,也要先将家里安顿好。周梦臣做事,有自己的步骤,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句所动。

    冯立也仅仅是点到为止,就不再多言了。

    酒足饭饱之后,周梦臣请冯立三人到了书房,看着周家书房之中,几架子书,还有大量的天文档案,这都是在寻常地方,乃至藏书家那里也是很难看到的。很多都是冯立没有见过的。冯立见了这些书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周梦臣暗道:“我这一次计划有些失误。”周梦臣没有想到冯立对算学如此之痴迷。

    如果周梦臣再想办法插手,今日剩下的时间,又变成了数学学习班了。

    好在这个时候,一声清脆的钟声想起。

    就在几人耳边,冯立立即转过身去看见了静悄悄的站在角落里面的大柜子,已经柜子上面显露的时间。

    冯立走上前去,大感兴趣,问道:“这是什么?”

    周梦臣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解释道:“这是小侄按莲花漏之理,造出来的新刻漏,最大优点,就是占地面积小,还可以放在室内。世叔说算学乃是经世济用之学,诚斯言也,侄儿就在研制新刻漏,就以算学而行的。”

    冯立听了之后,大感兴趣,说道:“哦,怎么做的。”

    周梦臣将怎么定量分析,收集数据,建立数学模型,再根据这个模型,确定最符合自己的需要是水流,已经制造这个水流数需要各部件的尺寸,然后再以这个一切为核心,装进这个三个可以分开又可以组合在一起的箱子里面。

    其他的都是细节了。

    “好。”一直不说话张叔大,忽然开口说道:“周兄的作为,几乎是开一代之先河。在下佩服之致。”

    之前说过,中国古代数学最讲实用,甚至在明代之后,更是如此,为了方便学习,很多东西都口诀化了。让人容易理解。就好像我们经常说的:“三下五除二”就是珠算口诀,也是从明代传下来的。

    但是最讲实用的中国数学,都是被动的用数学解决一系列行政,工程,水利,清丈方面的问题。从来没有如周梦臣一般,一开就是数学为工具,为尺度,来指导一件事情,直到最后完成。

    张叔大队数学的兴趣,其实并不大。他只是觉得为政之人,有些事情不可或缺,最少不能被下面人给骗了,正好他与冯家关系密切,于是与冯立走动就频繁起来了。他以敏锐的嗅觉感受到这个模式有极大的影响力。

    至于有多大的影响力,一时间张叔大,也不能讲明白。

    不过,他对周梦臣刮目相看了。

    无他,在此之前,在他看来,周梦臣不过是一个算学方面的专才。这样的人固然是人才,但对于他也没有什么大用。

    但是而今却不一样了。

    单单周梦臣这个模式,就证明周梦臣的才华,决计不仅仅是在算学方面,这个模式其实能推广到很多地方。

第二十三章 冯世叔

    冯世叔

    冯立并没有张叔大这么高的敏感度,不过,他秉承一个数学家热情,也对这个刻漏特别感兴趣。

    一方面,冯立对如果周梦臣这种直接在制造源头就引入数学概念,很感兴趣。之前不能说没有。毕竟造什么东西,也都会测量尺寸,但是与周梦臣这样做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那仅仅是造一个已经有的器物。而周梦臣这种办法却是无中生有,完全是根据数学推演的。冯立在一直主张算学是实用之学,但是他所谓的实学之学,也是解决很多具体的数学问题,比如说清丈田亩,赋税征收,工程建设,粮食运输,等等。这是冯立完美没有听说过的应用方面。

    他自然是感兴趣了。

    另外一个方面,却是这个时代数学家的常态。

    天文与数学不分家。

    几乎上所有古代数学家是能与天文学家划上等号的。杰出的天文学家,一定是一个杰出的数学家,而杰出的数学家,也一定会努力解决一些天文学上的问题,盖因所有数学的应用领域之中,也唯有天文方面上的数学问题,乃是古代数学应用的最高峰。

    但凡想在数学上有所有建树的数学家,都想在天文学上有所发挥。

    这也是为什么,明代严禁民间私习天文,却会导致数学水平一落千丈的原因。

    冯立这个数学家是有水分的。明代本来就是数学的低谷期,而冯立在数学上的建树,也不过是在武昌城中有一点点名声而已。但是要说冯立对天文学没有想法,却是错了。

    只是天文学并不是谁都能够搞的。

    周梦臣家中的钟鼓楼其实也有一些观星台的特征。毕竟阴阳官记载灾异之一,也天上各种天象。比如十三年前,哈雷彗星的出没。

    冯立也有观星的习惯。

    虽然这个时代,观星不需要一些光学仪器,或者不能说不需要,而是没有。但是一些计量时间的工具却是有的,否则怎么记载什么时候忽然出现的彗星,或者流星雨。

    所以冯立对刻漏是有需求的。

    冯立绕着这个刻漏转了几个圈,忽然说道:“贤侄,可否拆开看看?”

    周梦臣眉头微微一挑,心中一喜,心中暗道:“已经成了。”周梦臣知道他已经打开了上流社会的渠道。

    大明上流社会是那些人?

    如果是在北京,自然是勋贵,皇室,百官。但是在武昌这个地方,也就是楚王一系,还有当地士大夫,也就是读书人。冯立看似身份不高,却正好是圈子里面的人。有了冯立这个一个客户之后。

    还怕没有下面的客户吗?

    周梦臣立即说道:“世叔有言,侄儿敢不从命。”立即将周大壮叫过来,他们两个一起动手,将整个水钟大卸八块,周梦臣更是一点点给冯立讲解其中各项原理与数据,有了实物对比,比之前空讲,要容易理解多了。

    冯立说道:“这个东西不错,贤侄出个价钱,让人送到我府上。”

    周梦臣立即说道:“小侄哪里敢要世叔的钱,既然世叔喜欢,就当是小侄一点点的心意。”

    冯立轻轻一笑,说道:“如果是别人,我就收了,反正不值几个钱,但是你我就不能收了。你称我一声世叔,我总要照顾你一二吧。这样吧,你去府上,让管家支百两。”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了。

    一方面感激冯立的照顾,一方面觉得这与他的计划不符。

    冯立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不值一百两的,只是看好周梦臣,见周梦臣家境并不富裕,借此照顾一二。但是对于周梦臣来说,有一百两固然好,但是他的本意,却是想将这刻漏作为一种商品卖出去的。

    诚然,武昌城中有钱人是不少,有很多人不拿一百两白银当成一回事。但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的,大多数人全家的家当未必有一百两。即便士林中人,也不是谁都能痛快的拿出一百两白银的。

    如果他收了冯立一百两,也就无形之中将这个刻漏的定价,定为一百两银子,如此一来,整个武昌城中能卖得起的人,又会有多少个啊?

    周梦臣说道:“谢过叔父,但是这水钟,实在不值这么多?”

    冯立说道:“怎么现在不认我这个世叔了?”

    一句话将周梦臣噎着不知道怎么说了。

    礼记有言:“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长辈要给小辈东西,即便不好意思接受,也不能不接受,否则就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周梦臣既然叫冯立为世叔,当做长辈。就不能随便拒绝长辈的赏赐。

    “冯先生,我觉得你是误会周兄了。”张叔大说道:“冯先生有所不知,周兄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差事。恐怕他今日请冯先生来,也是有所求于先生。”

    冯立听了,有些疑惑,说道:“哦,飞熊在县衙还有什么差事?”

    张叔大说道:“我听说,周兄而今也掌管养济院,但是吴县令却没有给周兄一分钱。恐怕养济院而今的钱粮都是周兄自己垫的,周兄今日造出来这些东西,恐怕就是想让先生帮忙找些出路,还让他能补贴养济院。”

    冯立听了,转过头问周梦臣说道:“可有此事?”

    周梦臣疑惑的看着张叔大,心中暗道:“这些事情,张叔大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梦臣做的事情,虽然不能说隐秘万分,但也没有大鸣大放,他很疑惑是怎么传到了张叔大的耳朵之中。只是而今冯立垂问,他也不敢怠慢,心怀忐忑,却也只好说实话了。于是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

    冯立皱眉训斥道:“我当时说推荐你去钦天监,就没有这些破事了。这吴某人------”冯立冷哼一声,表示对这个眼睛之中只有钱的吴县令不屑。

    周梦臣说道:“世叔说的是,只是周家十几代的经营,不可从我而绝。”

    周梦臣再次抬出孝道这个招牌。

    此刻周梦臣有一阵担心涌上心头,他担心冯立会不高兴,会不会弄巧成拙,将事情给搞砸了。

    冯立语气严厉,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虽然而今有很多人经商家产数万,但这不是正道,一个县令就能让其大出血,乃至于家破人亡,唯有报效君王,走仕途,才是堂皇正道,你有此巧思,正应该上报家国,下报父母,岂能因为区区铜臭,而误入歧途?”

    周梦臣心中暗道:“完了,恐怕冯立不肯帮忙了。”语气之中,失落与沮丧有些遮掩不住,道:“世叔说的是。”既然如此周梦臣也不能得罪冯立,心中却再想其他办法了。

    不管是做实验,还是做别的事情,失败从来是多数的,成功反而是少数的。周梦臣的心态很好,此路不通,再找别的就行了。

    却不想冯立语气一转,说道:“念你年少无知,也是为了正事,济贫惜弱,也是儒者本分,这样吧,你这水钟,我就不给你钱了。”冯立转过头对李子文,说道:“子文,你觉得这东西如何?”

    李子文闻弦音而知雅意,他对周梦臣算学之道,也是有几分佩服的,也不在乎一点点小钱钱,说道:“不错,只是外面的雕工差了一些,外面素了一点。木材的材料次了一些。这样吧,我家出木材,你只需做出一个胚子。给你十两银子,我会让管家安排的。”

    周梦臣虽然不知道李子文是一个什么身份,但是能看得出来,这李子文是三人之中最为豪富的一个。从冯立对李子文的态度来看,似乎李子文的身份还在冯立之上。冯立如此推荐,想来李子文买了的效果,要胜过冯立。

    虽然少了一些,但是即便有一个,对周梦臣来说,就是极大的利好。

    虽然周梦臣觉他选的材料,雕工,都是最好的了,放到后世,这赵九的雕工,即便算不上国宝级别的,但也是大师傅级别的,也不知道李子文的眼光怎么这么高。但他毫无异议,毕竟顾客就是上帝。

    周梦臣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说道:“多谢李兄照顾。”

    冯立说道:“记着我说的话,收收心,不要管那么些有的没的,好好读书,等时机到了,我想办法推荐你去钦天监的。”

    此刻周梦臣对冯立的确是真心真意的。

    之前周梦臣对世叔这个称呼,也就是一个拉近关系的说法而已,根本不是太在乎的。客套话而已,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冯立真能做到这一步,虽然是屡屡训斥他,但是冯立的心意,却是一揽无余。

    是真正将他当成了晚辈了。

    而人与人的相处,从来是将心换心的,冯立如此。也让周梦臣真正将他当成了自己的长辈,真真正正的冯世叔了。

    周梦臣行礼说道:“侄儿明白,即便不能去钦天监,因为不会在学问上有一丝懈怠的。”周梦臣决定将一些后世的数学原理整理一二,送给冯立作为礼物,想来这对冯立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第二十四章 幸福的烦恼

    幸福的烦恼

    “五百两。”一个一身锦衣的中年人,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气质站在周梦臣面前,随手让人拿出一个小箱子,箱子里面,有十个五十两银锭,也就是五百两银子。他对周梦臣还算客气说道:“总共打造五十个胚子。木料我让人运过来的,上好的紫檀木。”

    周梦臣咽了咽口水,说道:“需要五十个吗?”

    这中年人说道:“那是自然了,两个正厅,四个偏厅,老爷的签押房,书房,卧室,少爷书房,卧室,几个姨娘的房间,可以客房,最好还在准备几个备用的,可不就是五十个了,这还是武昌这边的,如果效果好的话。到了北京那边需要的更多。”

    周梦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吧,土豪的世界,周梦臣不配知晓。

    单单听听需要数量,就知道李家的府邸之大。如果不是李子文姓李,周梦臣都觉得,李子文是楚王一系的郡王了。

    不过,如此一来,周梦臣对李子文的身份也就有所猜测了。

    周梦臣问道:“这五十个一时间打造不了?”

    “无妨。”李家管家说道:“十日之后,我会让人来取一批,之后慢慢打造便是了,你是少爷朋友。家里面不会催的。”

    甚至如果不是周梦臣是李子文的朋友。在李家管家看来,这一笔钱就不用花。只要卖上一个,就能一比一复刻。或许不如原版话,但是花不了多少钱,这个生意本来就是人情生意,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否则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家老爷虽然不是宰相,但是给个大学士也不换的。

    周梦臣收了钱,将李家管家送走了。

    “怎么样?李家的出手大方吧。”周梦臣还沉醉于一下子收入五百两银子不能自拔之中,却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立即抬起头来,一看居然是张叔大。

    周梦臣说道:“张兄,你怎么来了?”

    张叔大还是一身素净的白衣,一身普通的衣服,却让他穿着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似乎什么衣服能穿在张叔大的身上完全是这一件衣服的幸运。

    张叔大说道:“你没有注意吗?府学后门就正对着凤凰山,与你这养济院也不过一两里而已,我每天都会上凤凰山上读书,今日偷闲,来你这个看看而已。”

    周梦臣细细想想,苦笑说道:“我真没有发现。”

    武昌城内的布置,是围绕着蛇山修建的,在蛇山以南,大抵是楚王府,以及这楚王一系的郡王府邸。而蛇山以北,却是大量的衙门。府学衙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府学与养济院不一样,养济院是被逼得角落之中,只能将门户开在凤凰山下,交通不便。但是府学占地规模很大,他们的正门,就在棋盘街上,而后门却在这一带。

    周梦臣不常去,所以也不大清楚。

    周梦臣心中一个疑惑解开了。

    那就是张叔大是怎么知道,周梦臣在养济院的所做所为的。

    的确如此。

    或许其他读书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张叔大不是这样的人。

    张叔大不是不读书,而是读书极好。同时他也不是长舌妇,对一些传闻八卦,也没有多大的兴起,但是涉及到了官府政务,官员作为等事情,张叔大却十分留心。在这方面,敏感度很高。

    正是这方面敏感,让张叔大第一个猜出了周梦臣的用意。

    当然了,如果不是周梦臣这种对算学的运用新方向,引起了张叔大的注意,张叔大也不会随意说话了,就当不知道而已。

    献丑不如藏拙,这个道理对张叔大来说,是有血一般的教训。

    周梦臣将话题拉回正题,说道:“李家的手笔,真大,这不一下子五百两银子。”

    张叔大说道:“那是自然,丰城侯府的手笔岂能不大吗?”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说道:“真是丰城侯李家?”

    对于,李家周梦臣也是有所猜测的。

    湖广巡抚,湖广总兵官,湖广布政使,湖广按察使,等等一系列高官之中,姓李的只有湖广总兵,更重要的是这个湖广总兵官的籍贯就是北京。乃是丰城侯李熙。

    丰城侯一脉乃是靖难功臣,已经传承六代,可以说是世代簪缨之家。而且在这个时代,勋贵一脉渐次凋零,都成为寄禄之辈,早就没有什么用处,特别是在勋贵之中代表人物,原武英侯后又加封为诩国公的郭勋下狱论死之后,勋贵之中更没有什么人才了。

    而丰城侯李熙而今还能在外掌管实权,已经是勋贵之中少有的实权人物了。

    对周梦臣来说,大明中枢的风云变幻还是太过遥远了。不管勋贵的处境而今如何的窘迫。但是丰城侯这三个字,依旧是周梦臣不敢想象的名头。

    张叔大说道:“正是,李子文单名一个儒字,乃至丰城侯之独子,冯先生的话,他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周梦臣心中更感激冯立的,让丰城侯府给面子。这一面子之大,绝对不是区区十两银子可以弥补的。

    周梦臣心中一动,说道:“叔大兄,你被冯世叔看重,似乎不在丰城侯世子之下,却不知道叔大兄又是何等人物?”

    张叔大哈哈一笑,说道:“周兄不要想差了,我区区军户出身,不过有幸得了举人功名,曾经还有一个神童薄名而已。哪里算什么人物?无非是被冯先生的叔父,冯大人,与前湖广巡抚顾提携一二,让冯先生照顾我而已。以周兄的说法,周兄被冯先生照顾,视如子侄,却不知道是何等人物?”

    周梦臣听了,也哈哈一笑。

    随即周梦臣说道:“不能与叔大兄说话了,那人钱财,总要做一些事情的。”

    张叔大听了,轻轻一笑说道:“正好,我也看看周兄是如何做事的。”

    这个其实才是张叔大来的目的。虽然不能说张叔大无利不起早,但是两人交情,还没有好到彼此之间来往无忌的地步,张叔大对当初周梦臣以数字为基准做事的办法,很感兴趣,之前听周梦臣讲解过的,但是言语之间总就是有些浅薄的。

    自然要亲自看看,才能有说启发。

    周梦臣见张叔大要留下来,客气了几句,也就不在意了。

    周梦臣也不觉得自己一些办法,有什么特异之处,这仅仅是后世最寻常的,乃至于常识一般的办法了。

    周梦臣让周大壮双手捧着五百两银子,自己带着赵九去看了李家送过来的木料,清一色的南洋紫檀。周梦臣轻轻一敲,有金石之声。这是紫檀之中最上好的一种,比起周梦臣所用的楠木,不知道好到什么地步了。

    毕竟,在古代很多时候,真正的好东西都是买不到的。

    赵九看着这些木料,就好像裸体女人一般,很不得将整个身体都爬在上面,似乎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木料。对周梦臣说道:“老爷,这一批料子,五百两就下不来,即便有人出一千两,我也不会觉得太多。实在是好东西。”

    周梦臣说道:“虽然是好东西,也是大难题,这五十个水钟,要你做恐怕是做不来的。”

    赵九说道:“自然是做不来的,不过木匠还是好找的,毕竟李家不要我们做一些精细的活,只要给他们留一些余量就行了。这也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

    周梦臣点点头,说道:“你说如果十日之内完成,需要多少木匠?”

    虽然丰城侯府没有说催促的事情,但是周梦臣也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管。真给人拖着。所以他决定在十日之后,一次性将所有的单子都给清掉。

    赵九说道:“五十个。”

    周梦臣听了,微微皱眉,依托县衙路子,增加木匠,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周梦臣依然觉得有些不大对,说道:“也就是说,平均一个木匠,十日才能造好一个?之前好像不是这个速度?”

    赵九之前造出了两台,大概有了十几日。其中还有各种修改。

    赵九说道:“回禀老爷,木料不同,这紫檀木要比楠木硬多了,而且这些送来的木料,要先打成木板,这一点是最费工夫的。”

    周梦臣围绕着李家送过来的木料看了看。这些木料都是合抱的原木,似乎是从南洋运过来的在。并没有经过粗加工,打成木板什么的。因为李家人说了,他们的要求,所有木板的纹理都要完整,不能出现拼接的。

    所以,给周梦臣的直接是原木状态。

    周梦臣看到这些木材,就想起了后世是怎么样对原木进行粗加工的,虽然一些电动工具,周梦臣而今是造不出来的,但是却根据原理,搞一些不用电的其他工具,比如说木工车床之类。

    定然能提高处理原木的效率。

    毕竟周梦臣已经预见到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将来会有大批订单来袭,周梦臣要未雨绸缪。现在可以用加人来解决问题,未来却未必了,更不要说,增加的熟练木匠,就不要工钱了吗?

第二十五章 木工车床

    木工车床

    既然发现了问题,就解决问题。

    周梦臣一遇见技术问题,就变得专注起来。

    将其他事情都放在一边了。于是也就忘记了还有张叔大在场,写了一封书信,让周大壮送到黄主薄那边,让黄主薄帮忙找一些手艺差不多的木匠。

    前文也说了,木匠在古代是一个非常普遍的技术。几乎每一个人农村的壮丁都会上两手,其中自然也有手艺好的,县衙有什么也要做一些事情,需要征用,黄主薄自然知道谁的手艺好,谁的手艺不好。

    找木匠的事情,就这样安排好了。

    周梦臣与赵九细细商谈一番,了解了一些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就设计出第一代木工车床。

    只是周梦臣限制这个时代的水平,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坐锯。

    只有动力系统比较复杂,是一个类似于自行车链条结构。

    让人用脚蹬驱动圆锯。

    只要固定好,即便是对木匠手艺一窍不通的人,也能完成木材初步处理。

    只是这里面也有不少的问题。

    周梦臣之所以选择这样做,是因为这都是这个时代的成熟技术,周梦臣并没有做什么创见,而是进行了一次系统的整合而已。

    固定齿轮的运用,实在太早了。

    最少在宋代天文仪器杰作水运天象仪,就有非常多的运用,至于链条驱动。

    在很多水车之中都是有运用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到古代发明自行车并不是不可能。只是会遇见材料学的问题。

    没有轻便的材料,即便基于原理造出来,也不是什么人能骑动的,并没有多少实用性。

    周梦臣再次画好了图纸,不过很多东西,都不是赵九这边能够搞定的,一些零部件,需要用铁,甚至用铜。

    此刻周梦臣忽然想起来了,说道:“李姑娘这几日没有来吗?”

    赵九说道:“没有来。上一次李家大郎来过之后,就没有来过了,须是李姑娘年纪大,要谈婚事了。”

    周梦臣之所以想起问李姑娘,却是因为他的图纸,李姑娘是能看懂的。更重要的是,李姑娘能够解释给这些人听,如果让周梦臣自己解释,思维都不在一条线上。

    不是说不能解释,而是要多费口舌了。

    不过,此刻周梦臣听了李姑娘要成亲的事情,心中一阵烦躁,从情理上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

    虽然在周梦臣看来,李姑娘才十几岁,正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华,后世大概在上高中,结婚是有些太早了。

    但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的确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不比小时候,不能随意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周梦臣感到不舒服。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内心之中其他的情绪压制下去,专注于工作之中。

    说道:“我好吧,我跑一趟吧。”

    张叔大说道:“我陪周兄吧。”张叔大顺手将周梦臣的图纸拿了出来。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张叔大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又有数学基础,看懂这图纸并不是什么问题。

    可以说周梦臣从计算到设计,最后形成图纸,都被张叔大看在眼里,张叔大可以算是博文广识,见多识广,天下第一等的工匠,张叔大是见过的,在数学上有专长的人,张叔大也是见过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同周梦臣一般。本来寻常的东西。并不复杂的道理,在周梦臣的手中,似乎化腐朽为神奇。

    这让张叔大对周梦臣越发好奇。

    张叔大表明之上平静如潭水,但是内心之中早已有了波澜,暗道:“周梦臣之所为,似乎暗合阳明先生,行知合一直理,似乎又暗合泰州学派之中,日常即工夫。日用即道理。似乎却有不同。”

    一时间张叔大也弄出清楚。

    这也是人与人的不同的。

    寻常人只能看见表现,就是周梦臣造了一个新奇的工具,而张叔大这样的人才关注,周梦臣说做这些事情后面的逻辑与理论。

    周梦臣所做的虽然简单,但其实却包含了很多后世科学逻辑与演绎。

    这才张叔大着迷的地方。

    所以张叔大主动提出帮忙。并且推荐了一处去处,却是湖广总兵府下辖的军匠。

    虽然有明一代,官造粗陋,但是这个时代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也是在官府之中,之所以造不出来好东西,并不是他们没有能力将好东西给造出来。而是大明体制之中种种弊端,不能将经费用到实处。自然也不可能造出好东西了。

    而这些工匠为达官贵人私人打造东西的时候,却是非常卖力了。甚至寻常人都找不到这里。

    即便周梦臣有一个官身,但是江夏县与军方不是一个体系之中,周梦臣区区一个小官,怎么可能找上去。

    也只有张叔大的关系,周梦臣才有资格登门。

    不得不承认,军方的工匠高手比赵九厉害多了。用了一日功夫,就造出了周梦臣想要东西。

    只是整整花了二十五两银子。

    东西不多,只是比较复杂精密,当然这也难不倒这些大匠们,只是需要加钱而已。

    周梦臣微微牙疼。不过现在有钱了,并不是太在乎的。

    唯一让他无可奈何的是,他感觉这个圆锯虽然外面用了钢材,但是钢的质量并不是太高。

    估计高强度锯木的话,更换的频率会比较多,而且每一个锯都不便宜,一个锯片要一两多。

    锯片消耗速度还是未知的,如果消耗太快,估计还比不上多增加几个工匠的人工。

    毕竟一个木匠,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上下,这还是大工,至于一些学徒,管饭给几百铜板,也就算得上仁厚了。

    周梦臣叫了一辆马车,将这些东西拉了回去。

    在养济院之中,先是打造了一张木床当工作台。就开始组装了。这时候周梦臣干脆自己下手。

    好一阵子,周梦臣弄得自己很是狼狈,才将东西组装好,上了油。

    周梦臣叫道:“大壮上来。”

    周梦臣设计的脚蹬机构,并不是后世自行车脚蹬,而是如同水车一般。前面有一个木杆,下面一个滚轮,只要蹬起来,就会带动一侧的齿轮,经历齿轮传动与放大之后,将力量通过链条传导到圆锯上面。而且为了保持速度,周梦臣设计让两个人的空位。

    周大壮力气很大。

    他上起之后,刚刚几下,还有几分沉重。不过一会儿功夫,圆锯就开始缓慢的转动起来,慢慢的越来越快,直到圆锯外面的锯齿,就变成道道虚光,就好像没有一样。

    也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周梦臣一声令下,几个人帮手之下,将棵原木放在车面之上,固定好之后,缓缓的推动。与圆锯接触。

    一瞬间嗡声大作,木屑飞扬。

    周大壮这边也觉得吃力起来。

    还好张叔大立即上去,帮了一把力气,才能这一项工程继续下去。

    片刻之间,整个原木就从中间给裁开了。

    “这------”赵九有几分目瞪口呆,说道:“这么快?”

    周梦臣却暗自摇摇头,暗道:“这么慢。”

    速度慢了,就容易将锯卡在木头之中,更容易损坏锯齿。周梦臣即便进行了精密的计算,以求最大化的转化力量。

    但是依旧弄成这样不上不下。

    周梦臣心中暗道:“如果有一台电机,不,一台蒸汽机就好了。”

    不管怎么说,勉强能用。

    周梦臣问赵九道:“按这个效率,十日,不,八日之内,能不能将五十台造好?”

    赵九说道:“时间还是不大够,大概一十二日就够了。”

    周梦臣算了算,说道:“这样吧,人我也给你了。你先造出十台,给总兵府送过去。不能让丰城侯那边等久了,剩下的也能慢慢来。”

    “是。”赵九说道。

    周梦臣长出一口气,说道:“那就抓紧时间吧。”

    赵九如何下去安排,自然不用提了。周梦臣心中暗道:“我现在缺人手。”

    整个水钟制造过程,周梦臣可以不用多管,让赵九来管。但是一些商业交接与往来,周梦臣却要亲自接手。

    还有一些账目计算。

    周梦臣不耐烦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可用的人手。只能将这一件事情记下来。

    慢慢从街坊邻居之中找个合适的人。

    周梦臣起身准备回去,却将张叔大愣愣的站在哪里,一时间有几分失魂落魄。

    这让周梦臣大为惊奇。

    张叔大虽然才二十岁上下,却少年老成,为人处世老练稳重,似乎二十岁的身体之中,塞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灵魂。

    周梦臣从来没有见过张叔大这么失态过。

    一时间,好奇心大起,用手在张叔大眼前晃晃说道:“张兄,你这是怎么了?”

    张叔大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周兄可有科举之心?”

    周梦臣轻轻一笑,说道:“本朝弘治年间就下令,各地阴阳官不得科举,我自然也是不能科举的。”

    张叔大说道:“这不是问题,周兄乃是冬官之才。岂是区区九品可以限制的?”

第二十六章 冬官之才

    明代人说话,喜欢用古称,特别是在官制上面尤其是这样的。

    所谓之冬官,就是工部尚书。

    在张叔大看来,周梦臣的才华是足以胜任大明工部尚书的。

    这个推断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是有事实依据的。

    周梦臣刚刚处理的木料加工的问题,其实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古代很多东西都是木制的。可以说古代中国称之为木材社会,也是合适的。

    船只,房屋,各种器物,大多都是木材做的。

    所以,对木材加工。是很多行业都要面对的问题。

    古代砍伐木头,并对木材进行初步加工,是一个很艰难的苦役,死的人是非常多的。

    周梦臣仅仅是数日工作,就将这个难点给攻破了。

    如果不是张叔大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的。

    更让他觉得不敢相信的,不是别的,是周梦臣验算手稿,还在他手中。

    虽然有一些东西,张叔大还看不懂,就是为什么周梦臣确定齿轮按照这样的安置。

    这一点需要用到渐开线函数。周梦臣是直接省略过程。

    但是张叔大可以确定的是。周梦臣能力,不仅仅在于解决这些小问题上面。

    张叔大对周梦臣冬官之才的判定决定是负责的。

    在这个基础之上,张叔大才有意让周梦臣走科举正途。无他,因为这不是明初了。

    明初一直到正统前期,还有工匠出身的工部尚书。

    但是而今天下只将科举当成正途,想要当工部尚书这样的高官,不是进士出身,简直是不可相信的。

    甚至不要说工部尚书,就是工部之中当一个正堂官,没有一个进士出身,也是不可能。

    这就出现一个悖论。

    在张叔大看来,周梦臣的才能足够担任工部尚书。但是周梦臣必须考一个进士才可以。

    这也是张叔大想要让周梦臣走科举正途的原因所在。

    为官最重乡情。

    如果周梦臣在朝廷之中步步高升,对张叔大也是很有帮助的。

    周梦臣却不知道张叔大心中是如何想的?周梦臣心中暗道:“我?考科举?我上辈子,就是一直学学学,考考考。这一辈子,绝对不让别人考我。而且什么四书五经,让我更是讨厌,我好歹是新时代四有青年。谁想学这些老古董。”

    周梦臣哈哈一笑,说道:“谢张兄吉言。”

    半个月后。

    总兵府之中。

    丰城侯李熙正在与巡抚车纯说话。

    两人先是商量朝廷新下来的命令,咸宁侯仇鸾上奏朝廷要求拨给军粮。户部下令,要求从湖广拨给了。

    这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不管涉及军民两方,车纯自然要与李熙商量一二。

    车纯已经六十多岁了。年老体衰,不过倒是一个清官,凡是以清静为务,与民休息。但是对很多人来说,这个巡抚,似乎都没有什么概念了。总体上来说,也算是一个好官,这种不受贿,不折腾,不乱搞的官员。对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两人商量完了。

    车纯随意问道:“李侯,你对这个咸宁侯有什么看法?”

    李熙冷笑一声,说道:“我家与他家不对付,少年得志,一点都不安分。根本不知道如何才能维持家门不衰。”

    车纯也能理解李熙对仇鸾的不对付。

    首先,仇鸾的咸宁侯这个爵位,并非开国靖难所封,而是正德年间,平定安化王之乱,正德皇帝所封。新旧勋贵彼此之间不和睦,也是非常正常的。

    其次,就是仇鸾的作风问题了。

    提起仇鸾的平步青云,不能不提大礼仪之事。在二十年前,刚刚继承爵位的仇鸾,在大礼仪之中,旗帜鲜明的支持嘉靖皇帝,得到了嘉靖皇帝恩宠,这才有现在的地位,在郭勋倒台的情况下。仇鸾几乎是勋贵之中代表人物了。

    但是这种做法,与老勋贵们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大部分勋贵包括丰城侯李家自己,都是以明哲保身为要旨,毕竟勋贵爵位已经与国同休,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能世世代代富贵相承。很多浑水也就不用多参与进去了。所以不会轻易站队的。

    所以在大礼仪初期,大部分勋贵都没有站嘉靖这一边。

    这也是李熙鄙视仇鸾毛糙,不懂传家之道。而仇鸾未必不鄙视这些老勋贵们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车纯对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太在乎,只是而今俺答在西北作乱,车纯虽然是大明湖广巡抚,也不能不关注西北军事。

    车纯问道:“这位咸宁侯用兵如何?”

    李熙冷笑一声,说道:“用兵如何?他用兵之道,如何能有他投机一半能力,就不至于如此,当年安南莫氏做乱,大兵讨伐,未交兵而归,不就是他那个主将做的事情,在广西引起民乱。”

    “咱们湖广的民脂民膏,给他,都是浪费。”

    车纯微微皱眉说道:“岂有此事?”

    李熙说道:“这事情邸报之中都有。我能骗你?”

    车纯不由皱眉,说道:“怎么能如此?”

    李熙说道:“怎么不能如此?”他说到这里,硬生生将后面的三个字给吞了下来。

    这三个字,就是大礼仪。

    大礼仪这三个字,可以概括从嘉靖登基以来到现在大明朝廷的一切政治活动。

    从刚刚开始,嘉靖皇帝与杨廷和等人政争,以及各任首辅的所做所为无不是以此目的。就拿而今的首辅夏言,夏言之所以被重用,就是夏言在礼法上造诣,如果翻开明代礼法,就会发现,明代礼法改易大多都是嘉靖年间。

    就拿大家都熟悉的天坛与地坛。就是在嘉靖年间分开设立的。

    一切政争都以大礼仪的是非为是非。

    当然在嘉靖初年之后,似乎大礼仪的氛围变淡了许多。

    但实际上,嘉靖年间政治潜台词,从来没有淡去。是人人知道,人人都不愿意多谈的事情。

    车纯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言语之间的意思,李熙已经知道了。

    李熙叹息一声,说道:“你听到风声了吗?”

    车纯说道:“什么风声?”

    李熙说道:“陛下想让献宗皇帝入太庙?我想这事情总就要结束了。”

    车纯听了一瞬间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随即收敛,说道:“这是陛下一片纯孝之心。”

    世界上有比这一件事情更加荒唐的事情吗?

    太庙是什么?是供奉大明列祖列宗的地方。而且并不是这所有皇帝都能在太庙里面待着。太庙之中,只有七个位置。而献宗皇帝是什么人?就是嘉靖皇帝父亲,众所周知,嘉靖皇帝乃是藩王继承王位的。

    也就是他父亲,乃是一个一天皇帝都没有当过的藩王,更不要说对朝廷有什么贡献了。

    这样的事情,已经够荒谬了。

    更荒谬的是,不管是车纯与李熙松了一口气,这是嘉靖皇帝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事情,从追封兴献王,到追封献宗皇帝,单独立庙,到一步步到现在,列位太庙,已经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了。

    纵然嘉靖皇帝再有什么纯孝之心,也不至于将献宗皇帝的牌位放在天上吧。

    虽然这一件事情其实很荒谬的。

    但是现在朝廷上下,都不想再折腾了,只想让皇宫那一位,不要折腾就行了,那位安安分分当皇帝,他们安安分分的当大臣,再好不过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大礼仪之事画上终点,却是更加云波诡谲的嘉靖后期政局姗姗而来。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也就到了尽头了。

    官场上的人,从来不会交浅言深。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特别是这种敏感的话题,更是如此。双方都无意深谈了。

    “咚”的一声,一声钟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这声音厚重且有余味。

    车纯岔开话题,目光捕捉这声音,看到在角落之中一个奇怪的柜子,说道:“这是-------”

    李熙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说道:“这是犬子朋友新造的玩意。也就是一个刻漏,对,叫水钟。我看了,也颇有妙用,可以当个摆件。”

    车纯几步上前,端详着这个刻漏。

    如果让周梦臣看见这个刻漏。决计不认识了。

    别的不说,上面有着抽象的猛虎浮雕,上面还有很多金银线条,简直是艺术品,就是那种放在后世,足够进入博物馆主场地供人参观的存在。虽然赵九的手艺不错,但是与这些丰城侯家里养的匠人差太多,这些人纵然比不上大内,但也是当时第一流的存在。

    车纯听了李熙的解释,说道:“颇有意思,看上去精妙不下莲花漏。”

    李熙说道:“既然巡抚大人有意,就带走一台,也算是我送大人一点心意。”

    车纯轻轻一笑,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这一个水钟,对于这些达官显贵之间的交际来说,只能说是小礼物,不过是寻常政治生活的一个注脚而已,但是对于周梦臣的水钟生意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简直是一块金馅饼砸了下来。能将人砸的头破血流,有些吃不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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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二千年前,孔子出世,照耀万古!二千年后,周子出世,为百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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