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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翟阁老的下场

    说起复套的重要性,与爆炸性,就不得不简单说明一下,大明自从正统之后的边防政策转变。

    正统最著名的就是土木堡之变,一下将大明永乐余威给打没有了。

    从景泰到天顺都是在收拾正统时的烂摊子。到了成化的时候,才算真正稳定了天下。宪宗成化皇帝被成为中兴之主,也没有问题的,他对内平定了流民之乱,安置流民数百万之巨,对外有成化犁廷之役,将女真人一下子给打服了。对鞑子也展开了新的战争模式,那就是搜套。

    就是小部分精锐骑兵对鞑子部落发动奇袭。

    王越就是赖此成名的。

    不过,在成化之后,边防日衰,弘治十八年,也就是弘治孝宗皇帝最后一年,边防在风雨飘摇之中,给了正德皇帝很大的刺激。才有武宗皇帝各种在军事上的强化。

    至于武宗皇帝成果如何,在历史上争议很大。不过整体来说,在应州之战后十几年,边关上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

    算是少有的平静期。

    但是这平静期在嘉靖十年前后被打破了。

    鞑子恢复元气屡屡南下,不过朝廷边将得力,也算是各有胜负,不过总体上来说,朝廷的胜战都是防守作战,很少有主动出击的。就好像刘天和黑水大捷,就是鞑子十贝勒南下,周尚文领精兵正当敌锋,令十贝勒攻不能进,退不能走。刘天和督促各部将鞑子围住,才有这一场胜利。

    但是真要说起来,这一战双方动员的战斗人员并不多。

    虽然鞑子号称十万,刘天和动用麾下三镇数个总兵官,但是双方加起来的人数,大概有十万出头就不错了。毕竟十万是号称,三镇兵马,单单从花名册上看,也是有很多人的,但是实际上缺额有多少,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毕竟斩首只有三百余人。

    但是总体上来说,这一战,依旧是在鞑子南下必经之路上埋伏,咬死了鞑子断后人马,是一场防守击溃战。

    曾铣除夕大捷,在战果上与刘天和相差不大,但是却是一场主动进攻,将鞑子逼得过河而东,将黄河以西河套地区的鞑子都清空了。

    曾铣的胜利,似乎表明了大明军队有主动向鞑子的决心与能力。

    有这个胜利,大规模出塞作战,才有了底气。

    嘉靖皇帝对于这一件大事,还是很犹豫,问严嵩道:“严卿以为如何?”

    严嵩低头行礼道:“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敢妄言,唯请陛下圣裁。”

    嘉靖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如此,便召曾铣回京面奏吧。”

    夏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圣明。”

    嘉靖皇帝说道:“那翟鸾怎么处置?”

    夏言目的达到了,说道:“科举弊案能被遮掩一二,不伤朝廷体面为好,至于翟鸾,唯请陛下圣裁。”

    嘉靖皇帝微微眯着眼睛,说道:“翟鸾有负圣恩。安罪当诛,念其于朝廷有旧功,勒令致仕,并夺去一切功名。至于其余人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从严从重。”

    严嵩立即说道:“陛下英明。”

    嘉靖说道:“只是如此一来,内阁之中就只剩下两位先生了。国事繁忙,朕唯恐两位先生操劳过度,内阁也该增添人手了。两位先生可有人选?”

    夏言说道:“内阁人选,责任重大,臣不敢言,唯请陛下自专。”

    对于夏言来说,此刻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复套这一件事情上了,在其他方面都可以让步。而且夏言也有自信,自信不管是谁进内阁,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

    对于,他来说,选谁进内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人不能让严嵩来选。

    所以,夏言一开口,就将严嵩的话给堵死了。

    严嵩倒是想提出人选,只是夏言话已经说在前面了,严嵩还能说些什么?

    嘉靖皇帝说道:“好,如此这个人选,朕来选吧。”他沉吟片刻,说道:“就让翰林院掌院张治入阁办事吧。”

    嘉靖本想用孙承恩,但是孙承恩太老了一些,至于用翰林院的人,这也是惯例了,内阁缺员都是由翰林院增补的。

    这个人选一出,不管是夏言与严嵩都没有什么反对的。

    夏言与严嵩齐声说道:“陛下英明。”

    张治本质上是一个学问人,在政事上的才能不是太突出,在内阁之中办些杂事还可以,真正独挡一面的能力,其实还有一些欠缺的。对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威胁。

    嘉靖皇帝也不是要内阁之中三方乱斗,本来就是要派一个能缓和关系的人,张治这个人双方都可以接受。嘉靖皇帝也就放心了。最好能维持内阁之中斗而不破的格局。

    对这个局面嘉靖皇帝也是很满意了。满意之余,嘉靖就注意到了在一边旁听了朝廷重大人事变更的周梦臣,说道:“周卿,你的会试文章带了没有?”

    周梦臣来得时候正好与张居正等人说了这一件事情。默出来的那一份,正好带在身上。说道:“带了。”

    嘉靖皇

    帝笑道:“还不拿出来,让两位士林前辈看看。能不能中?”

    周梦臣立即说道:“是。”

    随即将文章先递给了夏言,夏言看过之后,传给了严嵩。

    嘉靖皇帝问道:“夏卿,你觉得如何?”

    夏言说道:“欠十年功夫。”

    这一句话让周梦臣吓了一跳,却听夏言接着说道:“臣观这周梦臣,天资不错,行文之中颇有灵性,这灵性难得之极,只是不管是在行文,还是经义上都流于表面,从头到尾都有欠妥当,故而臣说他欠十年功夫,如果他肯沉下心思十年攻读,或许有望一冲魁首。”

    嘉靖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朕可离不开周先生十年。”

    严嵩说道:“请陛下放心,以臣看,周先生的文章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三甲进士应该不成问题的。陛下尽管放心。今年琼林宴定然有周先生。”

    夏言说道:“考场莫论文,论命。臣等在这里说,也没有用,就看孙尚书是怎么批得了。”

    嘉靖皇帝看着两个面和心不和的阁老,微微一笑,对周梦臣说道:“而今,也只看您天命如何了?”

    就在他们商议科举舞弊案的同时,孙承恩已经排除了科举弊案的影响,开始批卷了。

    正如瞿景淳所言。

    这一次科举弊案让很多人受了无妄之灾。

    凡是文章之中有“且夫”的,即便是三个“且夫”都为一句之首,也必然细细审查,恨不得拿放大镜去看。

    而卷子又多,很多考官,几乎见了且夫两个字,就心中否定了,带着这个眼光去看文章,自然能看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当然了,这一场科举弊案也将另外一个问题推了出来。

    那就是周梦臣的卷子。

    周梦臣的卷子让诸位考官都看过了。

    这些考官没有一个不是进士出身,对时文了如指掌。不敢说每一个都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是前番才看过的文章,还是有印象的。于是周梦臣的卷子一下子被这些人认出来的。

    这样他们难免有些举棋不定。

    不知道该如何判。

    当时,他们或许不知道周梦臣是何等背景,但是能与翟阁老的公子打擂台,就说明他本身有背景,在事情之后,也都打听清楚了。这个时候他们很难避免场外因素的影响。

    而周梦臣的文章更是在可中可不中的范围之内。一时间让考官们取中也不是,不取中好像也不对。

    于是这卷子就一层层的交上来了,到了孙承恩的手中。

第十三章 孙承恩的决定

    孙承恩对这一件事情,也稍稍犯难,将周梦臣的卷子单独放了出来。等待了数日。所有卷子都排好之后,取三甲最后十几张卷子,拿来看看。与周梦臣的卷子放在一起。

    一时间,孙承恩犹豫了。

    这也是八股文另外一个弊端。评判标准太模糊了。都是看考官的看法。

    孙承恩如果不知道某张卷子是周梦臣写的。还能保持一个公正的心来看。而今已经知道,在各种判断之上,难免夹杂了其他因素。

    而且会试的题目比乡试简单多了。这就会出现一个情况,不要说三甲最后十几名了,就是将三甲最后一百名的卷子放在一起,将最后一名提前一百名,也是有办法自圆其说的。

    倒不是批卷的考官偏心了。实在是双方差别并不大。而考试又很难有客观的评判标准。

    一上一下,差百余名很正常。

    同样的问题,周梦臣的卷子也是这样。可中可不中,放落榜绝对没有问题。但是选中似乎也说得过去。

    孙承恩思量片刻,暗道:“罢罢罢。给陛下一个面子吧。”

    给周梦臣取了一个三甲二百零八名。

    明代进士并没有定数,多则四百多人,少则二百多人,但是在宪宗之后,以三百人为常。当然了,以三百人为常,并不是说,就一定要取三百人整。但是划定了这个数字,就不能太过分了。

    所以明代进士大多在三百多人上下,不超过三百五十人。

    但是孙承恩这一次,似乎要严格的按照三百人来取。

    一甲取三名,二甲取九十名名,三甲取二百零八名。周梦臣就是三甲二百零八名,也就是总排名的三百零一人。也不知道是孙承恩觉得三百零一,这个数字比较吉利,还是周梦臣是他额外附加的。

    当然了,而今三甲排名还没有出来,这是殿试才有的。但是实际上,殿试并不会减人,三甲进士在会试的排名之中,就有所体现。虽然最终显示地位的是殿试的名次,会试名次与殿试名次相差不小。毕竟很多时候考场莫论文。特别是在名次上,

    但是总体来说,人数就这些了。不会再有改变了。

    孙承恩订下周梦臣的名次,少了一件烦心事,但还并没有到放榜的时候。毕竟周梦臣的难题仅仅是各种难题其中一个而已。孙承恩之后,还要细细的翻看名次,看看有没有猫腻,然后翻找落卷,看看有没有被掩埋的人才。

    等放榜还

    需要一些时日。

    周梦臣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他此刻也烦心的很。

    他上一次进宫之后,被嘉靖皇帝留了下来独对,似乎是臣子的殊荣的。但是嘉靖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暗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周梦臣,而今你考试也考了。是不是该将心思放在为朕办差上面了。

    周梦臣回去之后,冯保,藤祥,立即找上门来了。

    周梦臣才发现,自己要办的事情真多啊。

    第一,就是钟表的制造与销售问题。

    其实钟表制造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周梦臣本身对纯手工制造并不满意,想搞出一些机械加工。这是周梦臣自己觉得有问题。销售问题,就是周梦臣觉得没有问题,黄锦乃至于宫中的太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在周梦臣看来,有皇室做保,再加上大明的达官贵人们对钟表这样的新鲜事物并不能抵抗。历史上几十年后,西洋钟也是风靡大明的。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但是周梦臣细细了解了大明皇店就是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大明皇店与其说是御用商人,不如说是一个收税的机构。

    大明皇店有两种,一种是由官店转化过来的。所谓的官店,最主要是榻房,榻房就是库房。早在太祖在南京,就在成为建立榻房数千间,供商贾使用。但是要交钱的。

    这也是带强制垄断性质的,凡是商人想在这里做买卖,商品必须放在榻房之中。

    似乎这也带着税收性子的。

    大明前期官店的收入,不一定进大内。只能说各有分配。但是改为皇店之后,这些收入就直入大内,成为皇帝收入的一种。

    一种也是经商,但也带着行政垄断性质的。

    六大皇店,名曰宝和,和远,顺宁,福德,福吉,宝延。与其说是皇店倒不如说衙门,各地贩运的皮毛等物,都要让皇店插上一手,否则话,看看他们能不能在北京城中做成生意。

    其实,北京的商业全部被勋贵与皇帝太监霸占了,普通百姓也就做便宜坊一般做一个门面的小本生意,想要成为大商人根本不可能。

    或许大明有资本主义的萌芽,但是在北京是绝对没有的。

    这样的皇店,让他们去买东西,真是周梦臣难为他们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机器人项目了。

    不,周梦臣眼中的八音盒项目。

    这个项目,周梦臣也是迟迟没有展开。很多问题都等待解决的。不过总体上,虽

    然伤脑筋,但是周梦臣觉得自己还是能完成设计工作的,就要看看大明工匠能不能完成周梦臣的设计了。

    第三个问题,就是嘉靖皇帝就很多大医精诚的问题,让周梦臣帮忙参详。

    虽然周梦臣已经觉得血型问题,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但问题是,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太慢了,即便大医精诚期刊而今满打满算还没有十二期,如果用立言,反驳,再反驳,再再反驳来算,嘉靖皇帝还没有与对手打击个回合。

    这倒是让周梦臣非常伤脑筋的事情。

    很多科学原理周梦臣是知道的。

    因为是常识。

    但问题是,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去了解常识是怎么诞生的。周梦臣必须由这个结论开始倒推过程。这也罢了。最大的问题是,周梦臣的解说,还要符合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否则就是离经叛道。不被接受。

    总之周梦臣伤了好像脑细胞。

    这三个问题里面,最好解决的是第一个问题。

    周梦臣直接告诉藤祥道:“既然六个皇店,不知道如何处置,就请禀报黄公公。只需将货物备好了,将门面建好,请陛下赏赐大臣一些钟表,并放出风声,等人上门便是了。”

    藤祥说道:“就这么简单?要知道黄公公可为了这一件事情,前前后后砸里面小十万两了,真没有问题?”

    这小十万两,一部分是拆借给周梦臣作为天下测量计划的经费。另外一部分,就是为了店铺,生产钟表的各项开销。

    周梦臣轻轻一笑,说道:“这有多难啊?请你放心便是了,如果黄公公赚不到这一笔钱,尽管算在我头上。”

    周梦臣打发了藤祥之后,立即将几个弟子召集起来,除却这三弟子因为天下测量计划,而今已经到了武昌之外,其余都在周梦臣身边,周梦臣将八音盒的设计问题分解开来之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周梦臣对这个东西要求并不是太高,发条驱动,人形外观,能在一定范围之内做出一系列动作。最好有一定的声音。

    不过,周梦臣在最基本的东西上犯难了。

    那就是周梦臣叹不上五音不全,但也并没有学过声乐。让金属条发出声音,周梦臣完全没有问题,但是让这东西是音乐,而不是噪音,却有些为难周梦臣。好在冯保多才多意,抚得一手好琴,在音律上也颇有造诣。实实在在的帮了周梦臣不少忙。

    否则周梦臣就要被卡在最简单的一步上面了。

第十四章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榜

    周梦臣冯保面前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插在桌子上的铁条,长短不一。有一个细长的铜管,长短不一。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都是周梦臣用来给冯保演示的。

    周梦臣写满了十几张纸,递给了冯保说道:“这就是十二平均律,你想明白了?”

    冯保眼睛之中充满了激动与崇拜,说道:“弟子明白了。”

    周梦臣说道:“既然明白了。你就负责完成音乐这一部分吧。”

    冯保说道:“弟子明白。”

    周梦臣拿起一杯茶水,喝了下去,只觉得嗓子都有一些哑了。

    其实,周梦臣并不是太懂十二平均律,不过,他们的数学关系太过简单了。周梦臣看过就记下来了。但是该怎么运用,从而得到标准的音,这就让周梦臣抓瞎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能听出音准的耳朵。

    冯保在音律上虽然有造诣。

    但是让八音盒的机械在发条的驱动之下,发出合适的旋律。几乎是重新制造一个乐器了。

    这对冯保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周梦臣只能给冯保一些理论上的支持。也仅仅是理论上的支持。至于接下来怎么做。就看冯保的。

    周梦臣心中暗道:“其实我的八音盒可以不发音的。”

    是的。周梦臣只需制造一个能在齿轮驱动下,何以跳舞的机械人就行了。但是在周梦臣看来,这就是一个八音盒。一个会跳舞的小人,没有音乐,是没有灵魂的。

    反正其他项目组。比如如徐杲负责按照周梦臣设计图打造工匠们,还在细细的琢磨。周梦臣还有时间。

    周梦臣刚刚打发冯保走。却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之声响起。外面有好多人在欢呼。

    周梦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见冯保去而复返,说道:“恭喜师傅,高中贡士三百零一名。”

    周梦臣听了之后,只觉得耳朵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有一些头晕。周围人的声音都有一些恍惚了。他为这一件事情付出了太多辛苦了。这半年来,周梦臣似乎重新过了一个高三。其中各种辛苦,一时间也难以说出口。

    这两人忙迷糊,都忘记了今日是放榜的日子。不过他忘记了,别的人并没有忘记,李云珍专门派人盯着。

    这一次中进士。给周梦臣增加的并不仅仅是其他好处,不是周梦臣在士林之中有了身份等等,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那就是极大的加强了周梦臣的自信。

    周梦臣两辈

    子大多都是在技术岗位。倒不是说周梦臣在管理上一无是处,但是对于大明中枢风云变幻的斗争,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有一些发憷的,这也是他在感受到夏言很有可能近期倒台的时候,内心之有所不安的原因。

    因为他不自信在接下来的暴风雨之中占据上风,甚至乘风而起。

    而今周梦臣却有一种感觉,暗道:“大明的进士也不过尔尔,未必比高考难多少。大明的权柄,别人握得,难道我握不了吗?”

    只是这个想法,被周梦臣立即压了下来,他大笑道:“赏。”

    李云珍更是不吝啬钱财,大把的撒钱。周母高兴之极,立即去后院给周父上香了。甚至周梦臣感受到自己家里的仆役看着周梦臣的目光都不一样了,似乎周梦臣一下子从地上的凡人,变成了天上的星宿。

    对于很多人来说,周梦臣之前的地位,他们并不是太理解。但是大明社会之中,进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们却是明白的。

    张居正与殷正茂,也纷纷过来,说道:“恭喜,恭喜。”

    周梦臣说道:“同喜,同喜,两位兄台之能,远在我之上。定然能够高中。对了,”周梦臣问道:“本次取了多少名?”

    张居正笑道:“三百零一名。恭喜,周孙山。”

    周梦臣听了,也哈哈大笑。所谓:解元尽处是孙山,贤郎更在孙山外。孙山多指榜上最后一名。估计周孙山,就是周梦臣的外号了。

    不过片刻,就有人来报,道:“殷老爷高中二百九十名。”

    殷正茂听了,先是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说道:“好,好,好。从今之后,我看看,谁敢狗眼看人低。”

    周梦臣也是恭喜一番。在他内心之中,殷正茂更加重要了。

    之前不过是闲落一子,而今不是闲子。

    只是两个人都有名次了,张居正却一直没有听传报。

    周梦臣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张居正是那一科中的,只是而今他都中了。张居正的名次迟迟不出,难免有些担心。他虽然这个名次是倒着念的。但是难免担心。

    而今整个北京城之中,鞭炮之声处处都是。可以说,那一处中了进士,都会的放鞭炮来庆祝。

    报出的名次越来越多,鞭炮之声,也就越来越响,张居正还能稳坐钓鱼台。

    周梦臣有些坐不住了,吩咐道:“谁在哪里看榜?”

    左右道:“游七。”

    周梦臣说道:“令游七将已经中榜名单送过来一分,有几个人算几个人。”

    一声吩咐下

    来,不过一会功夫,就在名单送过来了。

    当然了,这也是周梦臣家在北京中心地域,可以说从皇城上面往下面看,就能看见院子里。所以距离放榜的地方也不是太远了。

    周梦臣拿来榜单,立即看了起来,看看有没有熟人。

    一个个念到:“陆光祖,宋仪望,------”

    周梦臣并不知道,他而今拿到这一科名单,乃是大明科举含金量很高的进士榜单。虽然比不上嘉佑二年那一次被称为“千年科举第一榜”的科举考试。但也出了很多风云人物。

    张居正,李春芳都担任过大明首辅

    杨继盛,王宗茂等十几个人,都是直言上谏,弹劾严嵩的言官。

    殷正茂,汪道昆,等十几位,都是将才,

    王世贞是不是兰陵笑笑生不去说,单单是王世贞在经史上的造诣,都不能不称为大家。

    更不要说,张居正秉政的亲密战友,很多都是出自这一科。

    谈不上光耀千古,但的的确确是科举大年,人才辈出。

    这一颗进士三百零一,位列高官行列的有六十八人之多。

    也不知道是嘉靖后期的风云激荡,与张居正历史成就,将这一科进士更撑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这一科人才辈出,最后涌现出张居正,王世贞等放在五千年历史之中,也算是一流人物的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榜。

    周梦臣此刻还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听着一个个名单传来,杨继盛,王世贞等人都纷纷中了。

    只是张居正还没有消息。

    即便而今,一直以来沉得住起的张居正,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踱步。

    周梦臣问道:“叔大,你没有在文章之中写且夫吧?”

    张居正说道:“当然没有了。我又不是没有将文章给你看过了。”

    周梦臣自然是看过的,只是而今关心则乱。

    只听外面传来:“第二名,扬州兴化李春芳。”

    一时间,张居正呼吸都急促起来。

    如果中,张居正就是会元了。

    如果不是,张居正这一次就是落榜了。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实在是太过刺激了。

    不过,张居正的努力并没有辜负自己。忽然外面欢声大动,游七跑得太快,似乎有几分连滚带爬的样子,大喊道:“会元,湖广荆州张居正。”

    张居正听了,浑身一震,僵持片刻,满脸通红,大汗都流到了鼻尖,随即大喊道:“赏。”

第十五章 两条路

    周梦臣并不知道,张居正其实并不是嘉靖二十六年会元。

    似乎这也是老师们说的一个规律,一般来说,一个班里成就最大的,并不是第一二名,第十名上下的位置上。而张居正历史上就是二甲第九名,加上一甲三名,就是第十二名。

    似乎完美的验证了这个规律。

    只是在这个时空之中,有瞿景淳这个时文大家的补课,再加上孙承恩这个主考官的私人秘籍。张居正一下子打出一个王炸。

    居然是会元了。

    如此一来,前三甲妥了。

    在一甲上更是如此。张居正是会元未必会是状元。就好像瞿景淳也是会元,但是后来变成了榜眼。

    但是一般来说,会元是不会落出前三甲的。无非是状元,榜眼,探花,三选一而已。

    虽然说,大明有不少状元首辅,但是并不是说所有状元都能被重用的,但是一甲三人毕竟与后面的进士不同。有一个更高的起点了。

    周梦臣衷心为张居正高兴。

    随即整个周府忙了起来。

    因为一旦中进士之后,进士们的同年们都是天然的同盟在,即便是张居正秉政,也依靠很多同年的支持。根本不用周梦臣去拉拢这些进士们,这些新科进士们都纷纷找上门了。

    特别是周府一时间也传为传奇,说周家包揽整个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榜,不信看,第一名就在周家,最后一名也在周家。

    张居正作为会元,天然是这一科的领袖,很多事情都要张居正出面带头,比如组织新科进士聚会,大家都认识一下,联络一下感情,比如带领新科进士去拜会孙承恩这位恩师。

    这都要张居正领头。

    当然了,也是要花钱的。

    周梦臣不知道往届进士是怎么办的。他大手一挥全部包揽了,一口气将家里家底花得差不多了。

    一番交游下来,周梦臣也成为嘉靖二十六年之中明星之一。一方面是周梦臣仗义疏财,另外一方面就是周梦臣在皇宫之中的地位,一些刚刚进入官场的人还不大明白,但是很多官宦子弟们却已经被长辈提醒过了。

    自然不敢小看周梦臣。

    于是乎,一方想拉拢,一方想要攀附,自然是一拍即合。

    一连数日,周梦臣日日出外吃酒,酩酊大醉而回。

    不管怎么说,而今周梦臣也算在官场之上有了根基,虽然嘉靖二十六年的进

    士都是初入官场,而今还都是一颗颗种子,周梦臣相信将来定然会成为自己得力臂助。

    不过,考中进士的狂欢,仅仅持续了数日。

    张居正就带着进士三百人去拜见孙承恩。这就是官场上的师徒关系,却被孙承恩闭而不见。让所有人都吃了一个闭门羹。

    周梦臣毕竟与孙承恩有些关系,央求门房数次,门房终于让周梦臣进去了。

    周梦臣以及看见在后院种菜的孙承恩,而今正是春天,菜苗还没有长出来,孙承恩带着草帽,深一脚浅一脚的松土。

    周梦臣说道:“新科进士拜见座师,本来就是寻常事,老师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孙承恩拄着锄头,说道:“打住,我可不想当你们的老师。告诉他们,让他们中进士,一是皇恩浩荡,二是才学出众,他们不是谁的学生,如果一定说是谁的学生,就说是天子门生,与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丝毫没有关系。”

    周梦臣说道:“老师,这是为什么?”

    孙承恩说道:“周梦臣,你叫我一句老师,我倒是能承受得了。我觉得你也是一个聪明人。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收他们为弟子吗?”

    周梦臣说道:“请老师指点。”

    孙承恩沉默一声,说道:“大明二十年的家底,已经快要到了耗尽的时候,二十年中兴一场梦。我老了。不知道能活几年了。担了一个师徒的名声,总不好被人白叫一声老师吧?”

    “但是我垂垂老矣能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就一开始不要这个师徒名声。”

    周梦臣说道:“老师,您这是何必啊?别人担了师徒名声,也未必真做了什么事情啊?”

    的确这种学生与老师之间的关系,固然非常重要的,但是想想也就知道了,一个老师对几十个上百个甚至更多弟子,到底能做多少事情?即便这个老师真心实意待弟子,他这份真心实意,分散在这么多弟子身上,到底能剩下多少?

    孙承恩说道:“我孙某人是那种只担虚名的人吗?”

    周梦臣沉默说道:“老师,我将这话告诉外面的人吗?”

    孙承恩说道:“随便。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这么多人只能唯有你可以叫我老师吗?”

    周梦臣说道:“弟子不知道。”

    孙承恩随即将陛下的暗示,已经他在最后关头的放水,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道:“这一件事情,固然有陛下的暗示,但也是我看你是可造之才,

    才取你的。这一件事情我是有私心的。”

    “既然是我取了你。你今后如何,我就要负责。所以,你一句老师我担待得起。”

    孙承恩一番话,将周梦臣内心之中欣喜于骄傲一古脑的打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他还是走了捷径。

    孙承恩似乎看出了周梦臣的心思,说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考场莫论文,如果说我不知道你的文章,很难说中与不中,也有可能比现在的名次更好。或许名落孙山,但是我知道了,你就是最后一名。这两种选择,很难说那一个更好。不过事已如此,你也不要多想了。你是天子宠臣,而今又有功名在身,不数年定然是国家重臣。”

    “但是你要知道,为天子宠臣,与为国家重臣是不一样的。”

    “为天子之臣,一心想着天子就行了。你之前所做所为,我不与置评,但是而今我希望你在做什么事情之前,先想想天下,吾等虽然为天子之臣,但也要为天下百姓请命,其中分寸,你要好好拿捏。”

    “在你这个位置上,进可为三杨,退可为万安。你好好思量吧。”

    所谓三杨,就是杨士奇等洪宣辅政大臣。他们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好,仁宗待他们如同家人,将自己的女儿都嫁给了辅臣之子,这种和谐的君臣关系,是明中后期大臣孜孜以求的。却难以得到的。

    而万安是成化年间的首辅,并没有什么才能,是因为与万贵妃有亲被提拔上来,据说朝廷问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万岁。被成为万岁阁老,与其他两位内阁大臣并称纸糊三阁老。

    宪宗成化皇帝崇道,万安就与道士勾结,迎奉皇帝,做了不少士林不耻的事情。纵然宪宗对万安宠爱之极,但是宪宗皇帝驾崩之后,万安的下场也没有多好。

    孙承恩这一番话,就是给周梦臣点明方向。

    要周梦臣做三杨,不做万安。

    周梦臣心中暗道:“可惜,嘉靖皇帝在,我是做不成三杨的。而我自己也不想做万安。只能做我自己了。”不过,孙承恩这一番话,也让周梦臣忽然警觉,有了进士身份。正式进入官场之中,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接下来该怎么做?周梦臣一时间还找不到方向。

    周梦臣退出孙府,说道:“孙大人取士唯公,不市私恩,故而不见我等。却也是我等效仿的榜样。今日在朝廷为官,也要如孙大人一般才行。”

    在张居正的带领下,在孙府门外行礼告退。

第十六章 金殿论道

    孙承恩不见新科进士,倒是让朝廷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过,这一件事很快被两件大事给压下来。却是曾铣在边关再次战胜鞑子,这是曾铣出任三边总督以来第二场胜战。在战胜之后,随即奉诏还京,商议复套之事。

    于是京城之中,人人都想看看着为一年之内两胜鞑子,并雄心壮志,一心要复套大英雄是何等样子。

    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殿试。

    虽然殿试很多时候都趋于礼仪性,但是依旧是大明科举最高的考试。让很多人看重。三年一度的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也要新鲜出炉的。这并不仅仅大明科举的盛事,也是北京百姓的狂欢。

    所以与这两件大事相比,孙承恩的一点点事情,根本就是小事。

    对于其他考生来说,这或许是他们唯一一次进出大内的机会。毕竟很多进士,一辈子未必能达到进入大内的资格。但是对周梦臣来说,却是很寻常的事情。毕竟他就大内上班。

    当然了,也有不寻常的地方。

    那就是周梦臣这一次要去紫禁城,而不是西苑。

    说实话,紫禁城中,周梦臣还真很少来。原因无他,是嘉靖皇帝不想来。周梦臣也就去文渊阁借书几次,进过紫禁城。次数也不多。

    不过,周梦臣看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紫禁城的红墙变得暗淡了一些。这似乎是将朱砂全部换掉的原因。

    其他颜料所得到红色,远远没有朱砂那么亮。

    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件事情,也只有周梦臣这种有资格进出紫禁城的人才有感觉。其余的进士都没有感觉。

    到了皇宫大内,就在太和殿前的广场之上安排了三百多张桌子,准备了笔墨纸砚。

    因为周梦臣名次靠后,所以周梦臣被安排在最角落里面。周梦臣一侧就是长长的走廊。

    周梦臣远远的看见空着龙椅。显然是嘉靖皇帝缺席了。

    周梦臣对此毫无意外,毕竟嘉靖皇帝对皇宫万般厌恶,根本不想回宫。随即夏言开始大声说了一些,学成文武艺,报效天子云云的话。就好像教导主任在操场之上激励学生话语一般无二。

    周梦臣对此毫无兴趣,而且即便有兴趣,在角落之中也听不大清楚。

    忽然一声清脆的敲击之声,开始考试了。

    似乎是为了防止下面的听不见。有几个小太监,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考题。

    周梦臣一看,乐了。

    这

    个题目很长,洋洋洒洒数百字之多。

    大体上来说,就是上古先王治事之道,古来相传,但是而今大家说的道统,却是宋儒一时之论,朕深疑之,那么到底真正的先王之道,是什么样子的?二三子,就这个问题,给我说说吧。朕可是会看的哦。

    周梦臣不知道是嘉靖皇帝对这一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不是别的事情,就是大礼仪。对程朱之学,一直不满,才出得这个题目。还是嘉靖皇帝知道周梦臣要答题特别说的。

    但是对于周梦臣来说,却是正合心思。

    特别是周梦臣对嘉靖皇帝也是想当了解了。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惧,但是对自己了解的事情却不会感到恐惧。

    周梦臣而今就是。他当然知道,嘉靖皇帝想要杀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是而今,周梦臣越了解嘉靖皇帝,越明白,只要拿捏住嘉靖皇帝要害之处,就不会被杀。

    这就是君臣博弈之道。

    而且周梦臣而今进士名额是板上钉钉的的,更进一步,却也是想都不想。

    对此,没有什么期望。自然也没有指望这一篇策论。能提高他的名次。

    说实话,写八股文,是很不舒服的事情。

    要压抑自己的心思,按照朱熹那一套来。让周梦臣郁闷之极。

    而今见这个题目,自然是随意发挥。

    周梦臣也不敢写得太石破天惊了。他沉吟片刻,立即觉得有了。

    撇开什么道统不说,周梦臣放飞自我,直接破题,百代皆行秦法。

    不说什么儒家的道统,而是将朝廷各部门来历渊源,乃至于内外朝变革与权力制衡,这个角度,洋洋洒洒写了万字。

    周梦臣也不管他跑题不跑题。反正自己写的爽就行了。

    当然了,最后在总结历代朝廷结构变革之后,对大明而今的体制,进行了猛烈攻击,总结了财政上,军事上,中枢权力上,等十大弊病。

    这固然是周梦臣随意发挥,却也是周梦臣对照现代很多部门权力,一一落实下来的东西。

    写完之后,周梦臣顿时长出一口气,觉得心中爽快之极。

    随即第一个交卷出去了。

    三个阁老在前面监考,张治先看了周梦臣的卷子,随即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说周梦臣说错了。但是各种分析一针见血。但是如果说周梦臣没有错。因为这上面根本没有任何儒家思想内容,恨不得能在脑门上,写道:“我是法家。”

    当然了,这么多年下来很多东西,很难说是

    纯法家,纯儒家的东西了。

    只是这些东西,却不是他们想要的。

    甚至可以说是跑题。

    看看别人怎么说,都是韩愈那一套,韩愈的意思是说,在三代的时候,君师一体,在三代之后,治权与师道分离,治权在君主手中,但是治道却在孔子手中,孔子传孟子,然后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这才道统的解释。

    但是周梦臣一个字都没有写道统。

    要么是周梦臣根本没有审题,跑题了。

    但是想想,周梦臣八股文写的中规中矩,岂能不知道跑题不跑题。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那就是周梦臣直接否定了,是以不写。

    这让张治实在难以接受。

    夏言说道:“怎么了?”随即接过卷子,细细一看,顿时皱眉了。鼻子里面哼了一声。

    严嵩过来凑热闹,一看之下,心中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夏阁老,这一篇文章?”

    夏言说道:“放在最下面。”

    幸好这是殿试,如果不是殿试,夏言绝对会让周梦臣落榜的。

    不过,即便放在最下面如何?周梦臣毕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当三位阁老将卷子全部理过之后,送到玉熙宫之后,嘉靖皇帝第一句问道:“将周梦臣的卷子拿来看看?”

    “这------”夏言沉吟片刻,说道:“周梦臣的卷子不在前十之列。”

    按照惯例,内阁呈给皇帝也只有前十卷子,原因很简单,这么多卷子,皇帝是看不完的,皇帝仅仅看前十意思一下便是了。

    嘉靖皇帝眉头一挑,说道:“怎么,朕没有权力看吗?”

    严嵩立即道:“陛下言重了。”他二话不说,从卷子最下面抽出来,说道:“夏阁老觉得周先生胡言乱语,不想扰乱圣聪。是以放在最下面。”

    嘉靖皇帝看了一眼夏言。

    夏言明知道严嵩在给他上眼药,却也没有辩驳。盖因他实在不喜欢周梦臣的文章。

    嘉靖皇帝看了周梦臣的卷子,一看开头,顿时笑了。说道:“周先生的文笔还需要打磨啊,分明文不对题。”

    但是嘉靖皇帝细细看下去,脸色顿时凝重了起了,本来放松的身体越来越绷直了。看得也越来越认真,本来是一目十行的看,而今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反反复复的看。

    似乎唯恐漏掉一两个字,就无法理解文章的意义了。

    嘉靖皇帝也越发明白,这一篇文章保护符合儒家大义,却是真话。

第十七章 嘉靖对周梦臣刮目相看

    虽然儒家一直以来是显学。但是谁都知道,真正做起来却是儒皮法骨。

    别人不知道,嘉靖不知道吗?

    嘉靖是大明皇帝之中,将权术之道玩得最溜的人。

    权术之道,严格的来说,其实是法家的,或者说是道家的。

    虽然嘉靖知道,周梦臣这百代皆秦政的论断。却是辩驳不倒的。真要说起来,秦法被儒家称了多少年残暴,现在说起来,秦代之后,用得都不是儒家所谓郁郁乎的周政,而是残暴无比的秦政。

    这分明是在打脸。

    这也是为什么夏言不想让嘉靖看周梦臣的文章的原因。

    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这一点,嘉靖皇帝还不至于脸色微变。

    原因很简单。

    嘉靖皇帝作为大明的掌舵人,其实对大明内里的运行机制很了解的。百代皆行秦制度,听起来好像石破天惊,但是未必没有人不知道,只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说而已。

    让嘉靖是吃惊的是,周梦臣下面的文字。

    周梦臣为了证明百代皆行秦制度,从秦之后,各朝各代的制度建设大体写了一遍,以证明他们万变不离其宗的,秦制度。

    周梦臣的历史是两部分,一部分是后世学些的历史书籍。另外一部分却是今世读得一些史书。别的不说,要考时文,最少前四史是要好好读的。至于其他的史书,比起其他古籍,史书还是相当有意思的。

    当然了,他在这方面并不专精。不过本着后世一些历史论断。加以发挥而已。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对历史的论断,不管是对是错,很多都是基于五四之后新方法研究出来的。

    周梦臣觉得轻描淡写,但是很多结论,嘉靖皇帝都觉得振聋发聩。

    每一个字都要细细品读。

    特别是很多论断都是基于经济来分析的,更是让嘉靖觉得耳目一新。

    更让嘉靖看到郑重的是,周梦臣对大明制度所谓之十大弊,官吏分离,藩王禄重,卫所败坏,财政紊乱,中枢无主,八股大弊,云云。

    虽然很多都是周梦臣随手一写,他当时也没有太在乎,大多都是在发泄憋屈了好几个月的一口恶气而已。

    只是嘉靖看得时候,却不能当做玩笑话。

    嘉靖而今虽然开始殆政了,对朝廷大事,有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很多事情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嘉靖前二十年,的确是称得上励精图治,对下面的情况,虽然没有

    太了解。但也是明白的。

    很多东西,嘉靖未必明白。但有些东西,却说到了嘉靖的心坎之中。

    嘉靖心中暗道:“万万没有想到,周先生还有如此风采。此书,不下于王安石上神宗的万言书。”不过,嘉靖随即想到,这个比喻似乎不大吉利。

    毕竟王安石一直以来都是奸臣代表。

    甚至有北宋亡于王安石的论断。

    当然了,嘉靖作为皇帝是有另外一个视角,那就是皇帝的视角。虽然王安石变法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本质上,王安石是秉承宋神宗的意思。对一个听话,有能力,并不顾自己身后清名的大臣。嘉靖皇帝对王安石并没有儒臣那么厌恶。

    不过,总体上对王安石也未必有好感。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梦臣为了写的嗨,只写了问题,并没有提出解决办法。

    毕竟挑刺太容易了。但是解决问题,却是非常难了。

    嘉靖看完之后,对周梦臣的看法,也不仅仅当他是东方朔了。或许还能是贾生。

    嘉靖皇帝问道:“此文甚佳,可否调到前面来?”

    夏言说道:“陛下,周梦臣诋毁圣人,藐视先贤,甚至有言及太祖皇帝之处,大有不敬,本应以大不敬之罪处之。但是念在本朝,从来没有以文字处新科进士,宽大为之,不为己甚,已经是宽宏之极了。如果陛下,真要将周梦臣提前名次。”

    “臣万死不敢奉诏。”

    说着,就一撩前襟,跪到在地面之上了。

    嘉靖皇帝眼睛瞄了一眼严嵩。

    别的时候,严嵩定然能领会陛下之意,想办法为嘉靖分辨,与夏言打擂台。

    但是这个时候,严嵩也是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就好像看不见一样。至于刚刚入阁的张治,更是好像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嘉靖也知道,周梦臣的文章实在是有些离经叛道。

    其实如果周梦臣的文章放在晚明或许不算什么。毕竟在晚明比这个更离经叛道的言语多得去了。

    只是而今毕竟不是几十年之后。

    嘉靖皇帝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他今日抬举了周梦臣的文章,不知道给外面传递出什么样的政治信号。

    嘉靖见几人如此,也知道不好说什么?说道:“既然如此,那以夏卿之见,周梦臣的卷子排第几名?”

    夏言说道:“三甲二百零八名。”

    也就是全部第三百零一名。本科最后一名。

    估计夏言是不能将周梦臣罢

    了。如果能罢了绝对有多远扔多远。也是本科只取三百零一人,才有周梦臣的三百零一名。如果本科取三百多,乃至四百多名,周梦臣也一定是最后一名。

    嘉靖看改变不了什么。说道:“好吧。就这样吧。前三甲拿上来。”

    片刻,前三甲的文章放了上来。

    嘉靖皇帝细细看了。果然是儒家那一套。治国之权在皇帝手中,但是治国之道在孔子手中,在孔子之后,代代相传,最后到了朱子手中。故而朱子之学,是天之经,地之纬,虽千古不可更易。陛下求治国之道,当求朱子之道。要勤修道德,留意人才,最好的办法,是垂拱而治。

    这个根底不会变,其余都是文章取材,或者边边角角的问题了。

    即便是讲一些具体事务,也是在这个框架之下讲的。

    在这个体系下,皇帝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大臣手中的道理才是至高无上的。所谓从道不从君是也。

    嘉靖看得索然无味。

    倒不是说这些文章不精彩。

    毕竟能呈上来的文章,都是三百进士之中最好的。看上去气象万千,读起来掷地有声。

    但是周梦臣的文章,就好像一盘辣子。五味不合,有些人吃起来好像毒药,有的人觉得特别有滋味,特别是在吃了整整一盘辣子之后,再看其他菜,不是这些菜不好。但是吃起来却索然无味一样。

    特别是这些文字底子都是一个模子打出来,更是让人不喜欢。

    嘉靖皇帝也没有多看,问道:“此三人年岁几何?”

    夏言微微一愣,说道:“李春芳,是正德六年生,胡正蒙是正德七年生。张居正乃是嘉靖四年生。”

    嘉靖皇帝轻轻一笑,说道:“这张居正很年轻啊,就让他当朕探花郎吧。”

    在唐代探花,并不是指进士之中第三名。

    唐代进士及第后有隆重的庆典。其中就有探花宴,要事先选择同榜进士中最年轻的进士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沿途采摘鲜花。嘉靖对前三名的排名,就是这么任性。上一科,觉得鸣雷吉利,有利于下雨。就是秦鸣雷了。而这一科,觉得张居正年纪轻,就让他当探花郎了。

    也不知道张居正知道了,会是什么感觉。

    嘉靖如此轻佻的对待抡才大典,其实也算是对夏言刚刚所做所为隐隐的表达不满。

    夏言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这是皇帝的特权。

    于是乎,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排名就定了下,状元李春芳,榜眼胡正蒙,探花张居正。

第十八章 严嵩与夏言的合作

    夏言严嵩张治三个人从玉熙宫回来之后,张治自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严嵩特地留在夏言的值房之中。

    夏言看着严嵩的,说道:“严阁老,可是有事?”

    严嵩说道:“夏公,严某能有今日,全靠夏公提拔。在下一日不敢或忘,只是有宵小之徒,中言离间,以至于夏公,误会严某。严某岂有他意,严某本就是夏公同乡里,末学后辈,望夏公而得生,岂能不念此隆恩,以至万年。夏公不如不信,在下愿意刨心以呈。请夏公看我心意如何?”

    说起来,严嵩的科名还在夏言之前。夏言才是眼中的后辈,只是严嵩拍起马匹来,对这一些小小的失误,从来不在乎。

    夏言嘴角微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古怪,似乎带着一丝丝嘲笑,说道:“我怎么敢伐害国家大臣,严公,有事说事。”

    大家都是老狐狸了。不要玩什么聊斋了。

    是有一段时间,夏言对严嵩这个老乡,还是很相信的。不过,那已经是嘉靖十八年以前的事情,算算有小十年了。而今虽然面子上还过得去,毕竟在内阁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是私下里面交手多少个回合了。只有双方自己知道。

    这个时候,严嵩忽然来示好,夏言能相信才怪。

    严嵩说道:“我知道夏公不信我,我不管怎么说,也是十年苦读,饱读圣贤书。有些事情却是连我都忍不住了的。不是别人,就周梦臣。周梦臣的文章,夏公你也看了。虽然有几分真知灼见,却一开始立意就错了。”

    “陛下本来就特立独行,如果还不听圣贤之言。今后这朝廷大事,根本没有办下去了,这不是夏公你的事情,也是严某的事情。这不来找夏公商量了。”

    夏言听了严嵩的话,嘴角的笑容一点点的收敛起来。

    这也是夏言到而今一直思索的问题。

    周梦臣的进士是怎么来的。夏言自然是知道的,虽然从卷面之上,看不出舞弊的痕迹。但是夏言确信,皇帝对周梦臣另有殊恩,却是一定的。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毕竟夏言也不准备翻开。也翻不开。

    只是之前对夏言对周梦臣身份的改变,还是漠视的话。而且却不能了。

    周梦臣本来就没有将殿试的卷子当一回事。反正进士已经到手了,剩下不过是随意发挥而已。但是在夏言却不一样。对于很多进士来说,或许一辈子只有一次给

    皇帝进策的机会,就是殿试之上。

    虽然皇帝未必看,他们却不敢不认真写。

    夏言也绝对不会想到,周梦臣不过是随意发挥。而是将周梦臣的话当成了他的政治宣言。

    如果说,是寻常人。夏言也不在乎。天下穷书生爱胡言乱道多了。夏言难道都管吗?

    但是周梦臣却不一样。

    周梦臣的圣宠之厚,夏言看得都有一丝丝嫉妒。可以说,陶仲文,邵元节两人之恩宠加于一人之身。

    如果周梦臣甘心做一个方外之人,或者甘心做一个宠臣,弄臣。夏言虽然厌恶,但也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就好像是对陶仲文与邵元节一样。如果夏言有机会将两人至于死地。夏言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如果说,对付这两个人,要夏言付出极大的代价。

    夏言就要掂量一二,毕竟真要说,夏言与陶仲文等人虽然在一个朝廷,但是大家不在一个赛道之中,虽然有敌对的地方,但他们最大的敌人,都是同一个赛道之中的人。

    比如夏言的对手就是严嵩。而陶仲文等天师教的对手,其实是北地全真教。

    而之前,周梦臣虽然不是道士,但是真要说起来,他就是在陶仲文赛道之中的。

    而今却不一样了,周梦臣他跳赛道了。

    如果单单是跳赛道了,夏言也未必想对付他。毕竟夏言这个赛道之中有这么人,周梦臣并没有什么优先级。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周梦臣是砸锅了。

    对,在夏言看来,周梦臣的所做所为就是砸锅。如果否定了道统,否定了治权在皇帝,治道在儒臣。就是否定了所有大臣对皇帝的道德高地。真有了有这个道德高地在,杨慎才喊出了:朝廷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否定了所有大臣与皇帝争斗的时候,精神堡垒。

    其实最让夏言头疼的并不是周梦臣,而是皇帝。

    因为嘉靖皇帝是有名的敢做敢为,敢一意孤行,而且非常有魄力与执行力的皇帝。

    在大礼仪之初,嘉靖皇帝可真是孤家寡人。唯有一个张璁而已。但是嘉靖皇帝当时是怎么做的?现在想想夏言都觉得头疼。

    周梦臣的文章之中满目是离经叛道。如果和同样离经叛道的嘉靖皇帝弄到一起,夏言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如此一来,夏言将对付周梦臣的优先级一下子提到了前面。

    从玉熙宫到内阁,这一路上,夏言都在思量这一件事情。只是而今还没有定稿

    ,却不想严嵩过来也是说这一件事情。

    夏言细细思量一番,这一件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陷阱,说道:“你准备怎么办?”

    严嵩说道:“以在下的意思,就是将周梦臣赶出大内,最好赶出京师。如此一来我们耳边也就清净了不少。”

    夏言一点就透,说道:“你的意思是,新科进士授职上面下做手脚?”

    严嵩说道:“正是。按理三甲进士,未必能授官,即便能授官也未必是美官,我们不如在江南之地,选一个美官给周梦臣。”

    夏言沉吟片刻,说道:“该怎么说服陛下?”

    这是最大的问题。

    区区一个周梦臣。还用不到两个阁老在这里商议。

    严嵩说道:“就看陛下怎么看周梦臣,如果陛下将周梦臣当成社稷臣,我等就以宰相必起于郡县来劝,至于到了下面,毁掉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如果陛下不这样看周梦臣,我们就推荐周梦臣担任陛下近身侍从之官,比如监宫内某监?”

    严嵩这话,真是恶毒。

    在大明前期,二十四监并非仅仅是太监能做的。但是而今却不是当初了。如果周梦臣担任这个样的官职,估计内外都会将周梦臣视作带着卵子的太监。

    如此一来,周梦臣即便权倾天下,也不能得到士林支持,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

    毕竟大明士林,成事或许不足,但是败事真是搓搓有余。

    夏言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周梦臣真到了地方扎根起来?该怎么办?”

    严嵩轻轻一笑说:“公与我都花甲之年了,如果周梦臣真走这一条路,非二十年不能到你我的位置上,到时候我们都八十了。自然让后辈发愁吧。况且说不定将来陛下是怎么想的了。”

    有些话,严嵩没有说出来,但是夏言也听得出来。

    那就是二十年后,有没有嘉靖皇帝还是两说的。

    夏言怕得是周梦臣吗?不,是乱来的嘉靖皇帝。熬到那个时候,夏言还担心个球啊。

    当然了,夏言也知道情况未必如他们想得这么顺利。但是此刻,夏言也很难有其他办法了。毕竟周梦臣圣宠在身,几乎是百毒不侵,万劫不灭。夏言硬搞,说不定两败具伤。

    夏言说道:“好。就这样办。我我都给吏部打个招呼如何?”

    严嵩说道:“夏公之命,在下敢不听从。”

    吏部尚书熊浃在的时候,夏言的势力在吏部占据上风。只是而今物是人非了。

第十九章 藩王禄重

    夏言一个打招呼,未必管用。必须两个人一起打招呼才行,否则就会受到严党的干扰。

    严嵩说道:“夏公,之前一些恩怨,是是非非,也说不清楚。我知道夏公也不会信我,只是请夏公相信,我严某是功名中人,但是如果是内阁大学士,也是要为大明着想的,有些事情我也无心阻挡。只是我们要事先商量一二。也好在陛下面前过关。”

    严嵩的声音忽然压低,说道:“夏公你也知道,有时候并不是我想与夏公作对,而是陛下要我与夏公作对的。”

    夏言虽然未必相信严嵩,但是对在这个时候缓和关系,却是心中愿意的。

    不因为其他,就是复套之事。

    而今曾铣已经准备回京了。

    复套之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似乎全天下都在支持复套。但并不是,其实有几个重量级的反对者。隐藏在这种浪潮之下。一个是户部。户部尚书王杲,在很多事情上与夏言一致,但是在这一件事情却是反对的。

    只是他并没有大张旗鼓说而已。

    原因很简单。

    复套之事,花钱太多了。

    诚然,如果夏言做成了。在数年之后,也就是嘉靖三十年之后,或许能裁撤好几个军镇,为朝廷省好大一笔钱,但是问题是,在此之前,户部要支撑一笔极大的款子,几乎超出了户部能力之外了。

    还有,大明宿将周尚文,他也反对。

    当然了,一个将领的反对在大明朝廷之中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周尚文的反对,还是在与夏言的书信之中,周尚文的反对,一言以蔽之,担心朝廷不能胜。迁延日久朝廷内部生变。到时候半途而废,大明精锐损失就大了。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开打,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一举破俺答主力,复套成功,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如果真拖成了烂泥潭,久久不定,朝廷有没有勇气将这个烂摊子撑下去?

    这两个问题,夏言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前一个还好说,钱的问题,夏言咬着牙可以从其他款项上挪过来一些。不过是皇帝不高兴而已。但是后一个,就是曾铣的问题了。夏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只是凡是都有成败。

    总不能担心失败,就不做事了吧?

    不过,夏言已经感受到了压力。这个时候如果严嵩支持,或者说哪怕不明着反对,对夏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夏言叹息一声

    ,说道:“你的头发都白了,我的胡子也白了。都成为白发老朽了,还计较当年的事情做什么?就以茶代酒,尽释前嫌,从此一心为陛下,为朝廷办事。”

    严嵩接过一杯凉茶。两人相对一饮,随即相对一笑。

    颇有: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真是两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严嵩从夏言的值房走出来,满面春风,只是眼睛之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却只有一丝冷意。他抬起头,忽然发现,墙头一只小小的蜘蛛在打理自己的网。

    不等放榜。

    周梦臣就知道,张居正名列探花郎。

    从此就是小张探花了。

    各种庆祝自然不提,各种宴会之中,张居正都坐主桌,也顺便将周梦臣带上了主桌上。与嘉靖二十六科最杰出的一甲二甲进士结交。

    不过,这个时候周梦臣的身份地位,大家也都知道,大部分人都给一些面子。周梦臣也努力融入这些人。但也仅仅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周梦臣毕竟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出来,从来没有怎么读圣贤书,即便是考进士,更多是一种任务性的突击。根本没有将里面的微言大义放在心上。

    这样的气氛让周梦臣内心之中有一种不舒服。

    张居正也看得出来了。几次最重要的聚会之后,也就让周梦臣在家休息了。

    他指出,作为现在嘉靖二十六年这一科在官场上最得意的一位,其实并不需要太折节下交,很多时候有人会来求你的。

    只是周梦臣在家里也没有休息。

    他在家里还没有休息一日。就被嘉靖皇帝叫了过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嘉靖皇帝这一次并没有问鬼神之事。反而问起了周梦臣在卷子上写的十大弊,说道:“我看你殿试的文章,篇幅有限,不得尽展才华,朕看得也不明白。而今你就给朕详细说说这十大弊?”

    周梦臣一瞬间有些懵神。

    放榜之后,有数日是新科进士约定成俗的狂欢日,都是彼此延请交游的时候。嘉靖皇帝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让周梦臣过来。对于周梦臣来说,当时写得文章,已经是十几天前的事情了。此刻哪里记得如此之清楚?

    连十大弊,倒是是那十大弊,周梦臣也想不起来了。

    此刻一时间周梦臣真不知道当如何说起了。

    嘉靖皇帝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看着周梦臣双眼之中恨不得转圈圈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先从藩王俸

    禄说起吧。”

    一说道具体的问题,周梦臣顿时松了一口气,说道:“臣听过一个故事,在印度一个术士有大功劳,国王问,要什么赏赐。这个术士说:他只需将米放在棋盘之上,一个格子放一粒,第二个格子上放两粒,第三个格子放四粒,一直到放满为止。陛下以为结果如何?”

    嘉靖说道:“定然是这个国王支付不起这个奖赏?”

    周梦臣大吃一惊,说道:“陛下,你怎么知道?”

    嘉靖说道:“猜的,如果这个国王能支付起这个报酬,这故事就不是故事了。只是到底是为什么?”

    周梦臣听了,心中不由称赞,嘉靖在聪明这方面是毫无水分的。

    嘉靖想不明,招呼黄锦。指着一个棋盘,说道:“按这个法子,你找人来算,放满棋盘,需要多少粮食?”

    周梦臣看了一眼棋盘,对黄锦保持同情。

    因为这不是象棋的棋盘,而是围棋的棋盘。纵横十九路,这计算量就大多了。

    黄锦本来觉得他自己就能算。不过算了一会顿时觉得不对。找来一些太监,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黄锦越找人越多,不过一会功夫,外面居然坐满了太监。一个个满头大汗打着算盘。

    嘉靖皇帝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问道:“这么难算吗?黄锦算得哪里了。”

    黄锦说道:“奴婢还没有算多少?不过已经到了万万,”

    万万就是亿。

    对于亿这个单位,是在现代才普及的。

    嘉靖听了,说道:“不用算了。让所有人都回去吧。”

    嘉靖不想知道答案了,叹息一声,说道:“朕明白了。去问问礼部,而今有多少宗亲?”

    要不说嘉靖聪明,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怎么说。单单是提点一下,嘉靖就能明白。虽然这里面的数学关系,嘉靖未必能完全能弄明白。但是他却可以类比,假设宗室每一个男子只有两个儿子。甚至不算女儿。每代都如此。岂不是而今这个样子。

    更不要说,宗室之中讲究多子多福,哪里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嘉靖自己都有好几个儿子。那人数翻倍的速度岂不是越来越快。

    宗室之中,每一个人都要俸禄,以二十年,也就是一代翻一倍来看。而今的宗室俸禄,哪里是禄重,简直是将整个大明朝廷岁入全部砸进去,都填不平的坑。

    之前嘉靖并非不知道藩王俸禄有些多。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到藩王俸禄之重。

第二十章 周梦臣的奏对

    黄锦派人去礼部宗人府取数字,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嘉靖眉头紧皱,问道:“周先生可有办法?”

    周梦臣立即说道:“臣愚昧无知,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嘉靖目光炯炯的看着周梦臣,周梦臣只能跪在地面之上,不敢抬头。嘉靖看了许久,轻轻说了一句:“滑头。”随即说道:“起来吧。”

    嘉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很多大臣的心思都不能瞒得过周梦臣。

    何况周梦臣。

    藩王禄重,该怎么着手解决?无非是裁撤而已。

    不管怎么办,都是这个范畴之内。

    这是要砸藩王的饭碗,说不定弄出什么大乱子。不要说,周梦臣一时间没有万全之策。即便是有万全之策,说出来,让自己当靶子吗?

    这就是嘉靖皇帝说周梦臣滑头的原因。不过嘉靖皇帝也没有想让周梦臣成为一枚冲锋陷阵的棋子,废话,在朝廷之中冲锋陷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折了,甚至有时候就嘉靖都来不及救他。

    嘉靖对周梦臣最看重的,是他在追求长生之道上的各种能自圆其说的奇思妙想。当然了,而今也将周梦臣当成在某些地方上有建树的臣子。不管怎么样,嘉靖皇帝都没有想让周梦臣主持一些危险的事务。

    不过,嘉靖暗暗将裁撤藩王这一年事情放在心上了。

    至于怎么裁撤。不是有夏言吗?

    嘉靖对夏言不是没有怨言的,之所以一直留着,不就是要用他做事吗?

    嘉靖说道:“接着说,财政紊乱吧。”

    周梦臣听了,松了一口气,说道:“臣在江夏县的时候,在县里任职,在县里人手不够的时候,也要去帮忙。只觉得我大明的财政体系根本太过混乱,或者说根本没有体系可言?”

    周梦臣洋洋洒洒的说了起来。

    说起来,大明的财政体系也是奇葩。真要说起来,大明一年收入折银也有二三千万之多。但是下面定的太死,具体到了每一个县,负责某一处边关的军饷,某一个地方负责皇帝的木料,已经其他的什么的。

    所以,大明国库之中每年的银子只有二三百万之多。

    请注意,其实这个收入并不是大明整体的收入。而是地方上的税入在还没有发到中央之前,就已经层层分配,都已经分配完了。甚至这二三百万银子,一部分是盐税,一部分是江南粮食折银了。

    如果说在大明前期,边关上卫所处于自给自足的状态,其实

    日子还能过。

    但是卫所败坏,大明就有了军费的无底洞。

    从正统开始,就补贴九边。

    在正统那真是补贴,无非军队钱不够用,朝廷结余的钱补贴一些,是非正式的。而到了现在,朝廷补贴的钱已经成为军事开支的正项了。在这上面,其实朝廷花了两回钱。

    拨给卫所的大片土地本来就是顶军饷的。朝廷的银子本来仅仅是结余的。因为大明奇葩的财政体制,根本没有银子先到京师,然后再分配下去,钱还没有到京师就分配的差不多了。到京师的银子不过是养百官,皇帝,以及结余的。

    太祖皇帝的思路是好的。

    点到点支付,省去中间商。

    问题是,钱不到京师就支配完了,这固然省却了粮饷运到京师,在分下去的惊人路费。但也让大明的财政潜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在周梦臣看来,很多时候并不是大明没有钱,而是户部没有钱,朝廷没有钱。

    这个制度,且不说其中造成了惊人的贪污腐败。没有中央在中间监督,大家也可以点对点二一分做五。朝廷又不知道。

    单单说对大明国力的限制。

    很多时候,钱就国力,有钱能砸钱,就是强大。

    这个体制之下,中央财权受到了限制,不仅仅分到钱不多,连财政上腾挪的余地也不高。而大明国初没有的,非正常开支越来越多,中央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嘉靖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来看的大明的财政。他只是觉得自己没钱,朝廷没钱,自己修个道观,祭个天,都抠抠搜搜的,更不要说,朝廷一些大臣居然还将心思打在内库上。

    真是岂有此理?

    只是朝廷的祖制,是大明的根本制度,即便是嘉靖也不好在这上面多做言语。其实以嘉靖的聪明揣摩出太祖立法时候所想。

    估计太祖估计是想限制后世子孙手中的钱,因为到朝廷的钱,都是开支过后的。即便后世子孙再挥霍,也无碍于国家大事。即便,后世子孙之中出一个隋炀帝一样的皇帝,也不大可能将朝廷的钱花光。真是岂有此理,将后世皇帝当贼防。

    当然了,这进进是嘉靖皇帝一点猜想。

    嘉靖皇帝说道:“继续。”

    周梦臣愣住了,说道:“还请陛下示下?”

    嘉靖皇帝说道:“你的文章,还要朕来提醒你吗?”

    周梦臣赔笑道:“这一次,臣只求中进士,别无所求了。会试已经过了。殿

    试又不减,臣就胡言乱语的一些,还请陛下见谅,臣以为陛下不会看的。”

    这也是周梦臣这样做的底气。

    他在宫中这么长的时间,一些规矩都清楚了。

    一般来说,皇帝只看前十名。只有对前十名不满意的时候,才会去看下面的卷子。

    周梦臣自然敢胡乱摸鱼。

    嘉靖皇帝听了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敢如此口出狂言。”笑罢,嘉靖皇帝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不问你了。朕交给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梦臣听嘉靖皇帝提起八音盒工程,说道:“陛下,臣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这几日,就给陛下送过来。”他微微一顿,似乎觉得应该给皇帝打一个预防针,说道:“陛下,凡是都要循序渐进。而今臣弄得只是一个样子,里面的内脏什么的都要细细打磨才能造出来。还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

    嘉靖皇帝说道:“那是自然。朕不会催你的。”

    又说了几件事情,嘉靖皇帝就让周梦臣回去了。

    这个时候黄锦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你真以为周大人是胡言乱语?”

    嘉靖皇帝说道:“周先生是天下奇才,只是不谙儒道而已。怎么会胡言乱语啊。只是时机不对,也只能当胡言乱语。”嘉靖皇帝心中暗暗叹息,暗道:“如果朕大礼仪之时能听到这样的话就好了。”

    嘉靖皇帝在大礼仪之后,一心一意改革法度,以求胜过孝宗,武宗皇帝,以证明自己在大礼仪上是对的。

    张璁在位的时候,也做了不少改革。虽然不能与张居正的改革相比。但是张居正很多改革都是继承张璁的思想。可见当年二十多岁的嘉靖皇帝是一心求新求变求胜。

    只是二十年过去了,嘉靖那股心气也散了。

    看见同样的东西,只觉得头疼,却没有大变的心思了。他的心思都放在求长生之上了。不过即便是求长生一些迫在眉睫的东西还是要处置的。

    他甚至也回避这些问题,不想周梦臣拿这些问题来烦他。

    嘉靖问黄锦说道:“礼部的数字拿来吗?”

    黄锦说道:“已经拿来了,奴婢刚刚汇总了一下,从亲王到庶人,这共有万九千八百九十三人,郡主县主郡君乡君共有九千七百八十二人。”

    嘉靖皇帝听了,只觉得心痛之极,即便是拿刚刚最理想的二十年翻一倍,二十年后宗室男女估计在六万上下了。

    这可都是钱啊?要从嘉靖手中分的钱。

第二十一章 可得长生否?

    虽然嘉靖对这一件事情上了心,但也明白,治大国如烹小鲜,是急不得的。

    嘉靖就这一件事情召见夏言数次。谈论了什么,却不是外人知道的。

    不过,嘉靖召见周梦臣的频率却越发频繁了。

    而这一次,周梦臣终于将八音盒的成品呈上了。

    玉熙宫之中,嘉靖皇帝看着一个好像大箱子的东西,说道:“这就是你要给朕看得东西?”

    周梦臣虽然也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承认,受限于各种原因,他这个八音盒是小不了的。首先就是各种齿轮结构,传动结构是小不了的。一方面是工艺问题,一方面是设计问题。

    工艺问题就不用说了。因为大明工匠的手艺,不可能做小了。设计问题,却是周梦臣的问题了。

    周梦臣也不是设计专业毕业的。也只能按照原理进行推到而已。自然不可能是最优解。就会存在极大的空间浪费。这也是难免的。

    周梦臣说道:“请陛下稍等片刻。”

    随即周梦臣上上下下倒腾了几下。将一个侍女人像拿出来,这个侍女人像每一处都可以看出来细细的关节。只是外面专门罩着一身衣服,看不清楚而已。周梦臣拿着一个好像钥匙一般的东西,给上了劲,放在箱子上的卡槽上面,并用什么东西,与侍女人像的接口连接。

    用在箱子里面的倒腾了一会儿。

    随即轻轻一拨箱子旁边的一个开关。

    只听咯噔一下,整个侍女人像动了。就好像是一个人一般,抬起双手,做了一个遮眉的动作。

    这个动作,是中国古代舞蹈之中常见的舞蹈,只是此刻让这个木头人做出来,有一些生硬。虽然也有叮叮咚咚乐曲之声传出去。随着这乐曲之声,这个侍女在箱子上翩翩起舞。

    旋转,抬脚,旋臂,弯腰,转头。并不是局限于一处,而是顺着卡槽移动了。

    箱子上的卡槽都是圆形的,为了丰富变化,周梦臣做出好几个圆形卡槽,彼此交接的地方,还可以转轨。如果不看这个卡槽,单单看这个木头侍女的行动。甚至感觉不到,这个侍女人像是受到箱子下面的机关所控制的。

    不过,一会功夫儿,发条用尽,这个侍女人像也就缓缓的停到了中间。鞠躬行礼,然后恢复原来的站立状。

    嘉靖皇帝缓缓鼓掌,说道:“真是巧夺天工。朕万万没有想到,机关之力,能做到这个地步。”

    周梦臣说道:“陛下缪赞了。”

    嘉靖上前去,想要细细看看侍女人像,周梦臣立即上前,将侍女人像与下面的机关断开。嘉靖细细看看,却发现整个侍女人像,看上去是木头的,其实外面有一层木头外壳而已。

    整个内里都是密密层层的齿轮发条等各种机关。嘉靖看着都有一些头晕。

    嘉靖就不看这些细节了。仔细看才发现,其实这个侍女两条腿并不是一般粗细的。一只腿粗一只腿细,粗得那一条腿,直接与箱子里面连接。仔细看舞蹈就会发现,其实这侍女的抬头动作,都是一条腿做得。

    周梦臣看嘉靖细细看着侍女人像,心中也有几分骄傲之意。这个人像的设计,不知道费了周梦臣多少脑细胞,好在最好的结果还是好的。

    嘉靖说道:“打开箱子。”

    周梦臣立即从箱子一侧,将箱子打开。嘉靖顿时发现下面的东西,与侍女人像里面的东西其实差不多,无非是大一些而已。

    嘉靖说道:“周卿做的不错,物件也不错,音乐也不错。没有想到周卿在这方面还有造诣。”

    周梦臣说道:“此乃是偶尔所得之乡音,臣仅仅是填词而已。”

    嘉靖说道:“还有词。”

    周梦臣说道:“正是。”随即将自己写好的文字呈上。嘉靖看了,自然是长亭外,古道前等字样。嘉靖读过,忽然让周梦臣再次让音乐盒转一遍。

    周梦臣自然照办。等木头侍女再次翩翩起舞的时候,嘉靖却拿着词,合音轻唱,虽然在很多地方处理的有些不大好。但是还过得去。随即叹息一声,说道:“周先生之才,简直是无穷无尽。此词一出,天下送别,皆唱周词了。”

    周梦臣刻在八音盒里面的音乐,自然是李叔同的送别。

    周梦臣之所以选这个。首先,周梦臣会唱这个。现代很多音乐很好,但是周梦臣不懂,又有什么用处。

    其次,就是李叔同的送别,写的太好了。放在古代一点也不违和。不管是音乐,还是词句,既有古典性,也有现代性。实在是光照千古的音乐经典。再过几百年也不会过时的。

    果然,以嘉靖的文学音乐修养,完全能够理解并欣赏。

    再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

    周梦臣既然有了进士身份,又想在士林之中有一定的发言权。就要按士林的规矩来。在士林之中,有崇高声誉的,要么是经学大家,要么就是文学大家。周梦臣其实

    也想过做一些文抄公。

    只是周梦臣毕竟是理科生,文学修养不够,后世很多文学作品,周梦臣也不大清楚。即便是清楚了,也不清楚年代。一旦文抄到当代人身上,那可就尴尬了。

    而且很多文学作品,都有特别的场景。不能乱搬的。

    而李叔同的送别,正是周梦臣知晓年代。而且内容普适性高。而且在音乐上也是非常适合八音盒的,甚至周梦臣一想到适合八音盒的音乐,想起的就是他。

    简直是天授不抄,反受其咎。

    周梦臣说道:“陛下缪赞了。”他随即故作感慨,说道:“此词,臣从武昌赴京的时候,就心有所感,有了底稿,而在备考的时候,一旦有烦闷的时候,就拿出底稿反复修改,不知道修改了多少次。才有这一曲,今日也是想让陛下看看。臣的文字之才,于此词估计用尽了。”

    周梦臣也担心,此词一出,有人在很多场合逼他做词,那可就不好应付了。

    嘉靖说道:“没有想到卿还是苦吟派。”

    周梦臣听了心中一动,暗道:“的确,这个方式推托再合适不过了。”说道:“能三年得一词,已经是万幸了。”

    一旦贴上苦吟派的标签,周梦臣可以正大光明的推托一些作诗的场合了。毕竟贾岛等人也未必有多少成名的诗作。

    嘉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送别词,递给黄锦,说道:“此曲,朕甚爱之,让下面好好演练。”

    黄锦立即答应一声。随即缓缓的退了下去。

    嘉靖负手背对周梦臣,说道:“周先生,朕对奇技淫巧,并不是太在乎的。朕让你造此物是为了什么?”

    周梦臣心中咯噔一声,沉了下去,说道:“陛下想以机械模拟人身运行。”

    嘉靖说道:“不错,先生造得极好,但是与朕的长生之道有何干系?”

    千般道法,万种法门,我只问一句,可得长生否?

    这就是嘉靖的执念所在。

    只是这不是仙侠世界,长生之道,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周梦臣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后世科技发达,还没有将长生之法搞出来。而今周梦臣又怎么能做到。

    周梦臣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只能想办法忽悠嘉靖,而且不能说谎话,最少不能完全说谎。否则等谎言被拆穿的时候,就是周梦臣的死期。

    周梦臣看似万千圣宠在一身。但是这些圣宠都不是在周梦臣之身,而是在长生之道上。

第二十二章 替身之法

    周梦臣一撩前襟跪地面上,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要求得长生大道,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臣就是接近一生之力,也未必能求到。陛下如果以为臣一定能求到长生之道,那请在此杀了臣,也免陛下以为臣欺君罔上。”

    嘉靖听了,语气微微缓和,说道:“卿言重了。”

    周梦臣说道:“不,陛下欲求长生,臣不欲长生乎?所以在这一件事情上,臣绝对是全力以赴,没有一丝杂念。只是人体之复杂,实在是超出臣的能力之外,陛下也看过人的解剖图,其中五脏之精密,血管之繁杂,尚在臣的齿轮之上。臣而今也不过是模拟其四肢运作之理。其余的东西,尚为深入,就此匆匆呈给陛下看,是臣的不是。只是臣也不知道,何时能做到陛下的要求,只能有一点进展,就让陛下看到一点进展了。”、

    嘉靖这才转过身来,将周梦臣扶起来说道:“周先生误会朕,朕与先生,虽为君臣,其实是同道中人,都是长生之道的行者,朕只是有些心急了。实在是朕最近有一个想法。却不知道行与不行。不过行与不行,都需要一个机械人做实验。”

    周梦臣好奇的问道:“陛下,是何法门?”

    嘉靖沉吟片刻,说道:“朕这一段时间,与全真教孙真人学习元神法门。可以一念万里,朕就想,是否可以以夺舍之法,长生久视,就好像藏地活佛转世?但是孙道长说,夺舍之道,最遭天忌,虚破胎中之谜,即便如此,一旦转世,也未必是原来的人了。这还是转世,如果是夺舍,更是不可能,十有八九都会魂飞魄散。朕当时就想,如果机械身体能如人身一样的话,是不是能避开这个忌讳?”

    周梦臣听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在周梦臣听来嘉靖的话根本是一派胡言,周梦臣用脚趾头想都觉得不可能的。

    但是周梦臣却从嘉靖身上看到一点点可贵的科学思维。

    的确,如果是之前的嘉靖,绝对不会有这个想法。跟着这些道长学习长生之道,向天祈福,服用金丹。服气养生,只要能长生他都相信。

    而今的嘉靖却不一样。

    他虽然觉得道门之法,千秋之至理也。但是同样觉得,老君之下,泥沙具下。到底谁是老君之真传,有长生法门,这可就另说了。经过水银中毒之后,嘉靖本来就多疑之极的性子,反应在他对长生之道的研究上,也变得有更多质疑之前的道家法门。

    顺便将周梦臣那一套实验证明的理论拿过来用。

    嘉靖这个思路,固然是错的。但是提出这个思路本身,就已经很接近科学思维了。

    嘉靖看见周梦臣很复杂的表情,问道:“怎么?你觉得不行吗?”

    周梦臣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暴漏了自己的内心。也不敢隐瞒说道:“臣觉得这个思路是行不通的。只是很多事情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得通行不通。只是这该如何验证?谁有元神?”

    嘉靖说道:“无妨,陶仲文邵元节等人,还是有些道行的。朕留着他们,就是为了这个。不过,你什么时候能造出这样的机械身体?”

    周梦臣心中也慢慢明白了嘉靖的想法。其实嘉靖想要长生还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不放弃而今皇帝的尊位,不放弃皇帝带来的荣华富贵的前提下长生。如果转世之后,或者夺舍之后,就以新的身份活下去,对嘉靖来说,很难说得大于失,还是失大与得。

    这就是嘉靖青睐有一具永远保存下去的机械身体。岂不是完成了他长生久视的梦想?

    只是周梦臣明白了嘉靖的心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在后世,某一个硅胶定制,全比例人身的娃娃,自然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甚至在通电之后,做出一些动作。自然符合嘉靖皇帝的要求,周梦臣其实很想弄出来几个人,让这些道门高人来一个元神附体看看?

    只是说起来简单,每一个材料都是周梦臣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出来的。

    甚至周梦臣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他沉吟片刻,说道:“陛下以为人身之上,那个位置最重要?”

    嘉靖皇帝说道:“自然是心。”

    周梦臣说道:“臣也是这样认为的,而这个侍女的心,就是这个。”说起来,周梦臣三下五除二,就将侍女身上拆下一个零件。就是发条。随即拧紧,放在桌面之上,这发条自然一点点一下下拨动着空气。

    周梦臣说道:“心每跳一次,驱动血液奔赴四肢。人不死,则心跳不止。而想让机械人动起来,就要有一个这样的东西。说实话,陛下给的题目太大,臣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不过想来想去,就应该从此处下手,先造心,其余的东西,未必与人相同,可以因地制宜。”

    周梦臣这样说,自然是有私心的。

    周梦臣说得有错吗?

    自然是没有错的。但凡造一个能动的机械,自然是先造动力机构。

    而这也是周梦臣的私心所在。

    可以说,嘉靖长生工程,能不能成功尚且不论,这本身就是极其庞大的科研工程。就好像是曼哈顿工程,产生的很多新技术新材料新方法一样,周梦臣其实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为嘉靖造机械躯体上面。

    而是想要这个工程的副产品?

    没错。

    虽然这个机械的人心,周梦臣还没有想好,用蒸汽心,内燃机心,还是电心。反正每一颗心能造出来,就是一场工业革命的开端了。

    什么?你说蒸汽机怎么装进身体里面?

    周梦臣表示,他没有听见。

    其实,周梦臣在北京这一段时间之内,与大明最顶级的工匠有过多次亲密接触,了解了大明的工艺水平。周梦臣慢慢明白。别的不好说,最少蒸汽机弄出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是耗费不少。少说要一两万两的科研经费吧?

    周梦臣的家底是不够的。

    不过,科学家怎么能花自己的钱搞科研吗?

    只要能在嘉靖这里立了项,岂不是也多少钱就有多少钱了?

    嘉靖说道:“既然如此,先生接下来就从这里入手吧。”

    周梦臣说道:“是。”随即微微一顿,说道:“陛下,这银子?”

    嘉靖说道:“你不是让黄锦开了一家皇店吗?都从这里出?”

    周梦臣说道:“陛下,这-----”

    嘉靖说道:“造这个也没有用多少钱吗?先生辛苦一下吧。”

    周梦臣忽然觉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嘉靖对这个研究难度,与经费需求根本没有印象。似乎觉得蒸汽机工程,与八音盒工程是同一个级别的。周梦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说的太过详细了。

    周梦臣担心嘉靖识破自己想要骗钱的骗局。

    嘉靖见周梦臣神色有些不正常,问道:“先生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梦臣立即说道:“陛下,臣以为陛下还是多用心于人体本身?这才是正道。”

    这一句话,周梦臣说得却是真心实意。

    因为周梦臣知道嘉靖的奇思妙想,定然是不成的。反倒是人体的研究,会打开新医学的大门。或许帮助不了嘉靖皇帝长生不老,但是真做好了,让嘉靖皇帝延寿好几年,却是没有问题的。

    嘉靖皇帝说道:“总要多试试吧。薛已哪里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第二十三章 曾铣面圣

    周梦臣其实也知道因为解剖的进行,还有薛九针在北方边关的实验。其实在大医精诚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大明的医学有了很大的进展。但是医学理论的进展,反应在医疗手段上,还是需要一段的时间的。

    再加上薛已对待新的医疗方法上,其实是有些持重的。

    只是周梦臣通过妻子李云珍知道,她已经与李时珍祸害了很多狗了。将狗割个胃试试?割个肠试试,切个后腿试试?

    很多外科手术的前置条件已经完备了。

    只是还没有真正展开一场对人的外科手术。

    这些进展,嘉靖皇帝都是知道的。

    但是嘉靖皇帝的关注点不一样,他其实对这种普通的医学进步,看在眼中,却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嘉靖皇帝心上,只有长生两个字。他觉得这些医术虽然好,但是距离他的长生之道,还有些远。

    周梦臣与嘉靖皇帝正说着话,黄锦悄无声息的来了。

    嘉靖问道:“什么事情?”

    黄锦说道:“陛下时间到了,三位阁老与三边总督曾大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嘉靖长叹一声,说道:“朕不能得长生之道,盖因俗事缠身之故。”对黄锦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周梦臣立即识趣告退。却被嘉靖拦住,说道:“先生在此稍待,等他们走了,朕与先生再谈。”

    周梦臣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在扮演奸臣的角色。说道:“那么臣避一避吧。”

    嘉靖说道:“不用。”随即给黄锦一个眼色。黄锦立即在角落里面给周梦臣安排一个位置。让周梦臣坐下来。顺便将周梦臣带来的箱子搬走了。

    只是周梦臣即便在角落之中,也是醒目之极。

    在夏言,严嵩,张治,曾铣四个人进来的时候,更是第一眼就看见周梦臣。在夏言眼中,只觉得刺眼之极,他心中暗道:“不能等了,必须尽快远斥此人。”

    不过,正是要紧。

    嘉靖虽然对很多政事不大管,都委托给内阁来办,在复套这一件大事上,他还是要亲断的。

    几个人行礼之后,嘉靖说道:“曾爱卿,朕已经见过你。嘉靖八年进士中,你也算是有才的了。”

    曾铣立即拜倒说道:“臣有劳圣心挂念,实在惭愧。”

    嘉靖说道:“刘天和不在了,朕一度担心朝廷会乏边才。只到有卿大破鞑子,朕就知道,你是朕后半生的铁壁铜墙。

    嘉靖皇帝在做皇帝技能上,也是几乎全部点满了,三言两句之间,让曾铣感动的热泪盈眶,说道:“臣不敢当,唯有一腔热血,以报社稷耳。”

    嘉靖说道:“起来说话吧。你首倡复套之事,弄得内外沸沸扬扬的。如此国家大事,不可不慎重,朕今日特别将你从西北召来,就是让你当着这位阁老的面,好好说说这复套之事,到底可不可行?”

    曾铣起身行礼说道:“陛下,复套之事可不可行,暂且不论,但在臣看来,却是必行的。”

    嘉靖听了,微微一愣,说道:“这是为何?”

    曾铣说道:“是因为俺答上位了。”

    “嘉靖二十一年,俺答汗上位,从嘉靖二十一年到而今,他北击瓦刺,内安理政。蒙古人从达延汗之后分崩离析之态,一扫而空。虽然是敌人,但是臣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俺答乃是蒙古中兴之主。”

    “俺答最主要的战略举措,就是迁部南下,入主丰州滩,占据古丰州之地,也就是我朝东胜卫旧地。”

    “此地虽在塞外,但是宜耕宜牧,俺答更是以白莲教为助,招徕莠民,建立板升。供应粮草,兵器,如此,俺答得弓马之利,又有粮草之丰,日益强大。国力之盛,一日千里。”

    “非臣欲复套,而是如此情况,如果朝廷不有所作为的话。俺答将来必为朝廷之大患。”

    “蒙古,我朝之世仇也。”

    “一旦蒙古强大,与我朝必有一战。不是战于塞外,就是战于关内,此战已经不可避免。臣意先发制人,免除边关战火之患。”

    “而俺答之根基全在丰州滩。”

    “如果俺答乃游牧之民,臣不敢轻言出塞。然俺答建立板升,皆屯耕也。有民数万。大军一到,如果俺答逃窜。臣收板升之民,去其首领,编入军户,重建东胜卫。如果俺答不逃,则,臣与之战于板升之野,与边关也不过数百里而已,后勤无忧,大明精锐自然敢与俺答一战。”

    周梦臣听了。心中一动,他万万没有想到。

    曾铣之所以力主复套,却还有这个心思。这是一场先发制人的战事。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朝廷纵然有些困难,要要咬着牙支撑这一战,否则等俺答大举南下,损失只会更大。

    嘉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见他眉头紧皱,说道:“叫,陆炳过来。”

    黄锦立即派了一个小太监过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陆炳就已经到了。

    虽然周梦城圣宠不少,但是嘉靖真正信任的人,还是这位努力低调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别的不说,只看陆炳的作息时间就知道了。

    周梦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睡觉的,而陆炳的家简直是摆设,他大多少时间都在宫中渡过的。几乎到了嘉靖一声招呼,片刻左右陆炳就到了近前。是那种好像不在,但是大部分都在的人。

    嘉靖见陆炳过来,立即问道:“俺答的事情,你知道吗?”

    陆炳说道:“臣知道一些。”

    嘉靖说道:“说来听听。”

    陆炳说道:“是。俺答之强,在于嘉靖初年,白莲教教主萧某出塞进言,从此白莲教与鞑子之间有了联系,只是当时鞑子并未重视,俺答上位之后,才开始重视。”

    嘉靖冷哼一声,说道:“又是白莲教。”

    白莲教在嘉靖年间有一场大案,那就是张福达案。

    张福达作为白莲教中人,却攀附郭勋,一度做到了太原卫指挥使任上。可见当时白莲教在山西等地的盛行。

    陆炳说道:“嘉靖之初,大同兵变频频,朝廷多次处置。却未能尽善,在白莲教的引诱之下,多有百姓士卒逃入边关之外,为白莲教所诱,这些人在白莲教的管理之下,就成为了板升之民。”

    嘉靖之初,大同兵变连连,让大明前期的大明第一军阵大同镇渐渐是衰弱了。原因很复杂,但是其中有一个原因,正德皇帝遗泽。

    正德在的时候,在大同的时间,甚至要比在北京的时间还长,他身边的将领有很多都是大同出身的。但是正德一死,江彬许泰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本来调入京师的边军也被压制了。而作为九边最强的大同镇自然也成为很多文官眼中的不安定因素。

    而大同本地将领也未必对朝廷信服。

    如此一来,各种乱子就发生了。大同兵变有三次之多,甚至有总兵官被杀。大同城被叛军占据。虽然嘉靖后来用各种手段,平定的叛乱,但是在叛乱之中,有大量底层士卒,担心被牵连,再加上当地白莲教盛行,有相当一部分人一咬牙,就投奔鞑子了。

    九边第一的大同镇就越发衰弱了。而同时鞑子也在吸收边民之后慢慢变强了。只是当时达延汗死后,诸子还有纷争,内部不团结,尚且不明显。但是到了达延汗的孙子俺答汗这里,虽然不能说一统蒙古,但是最少蒙古各部的分裂已经大大减轻。

    俺答部兵强马壮已经是蒙古各部之首。

第二十四章 车骑之阵

    嘉靖脸色越来越冷,说道:“俺答板升到底有多少人?”

    陆炳说道:“板升在蒙古语中,就是我汉人的堡,村之意,板升到底有多少人?臣尚没有查明白。不过板升最少不少于千余人,多则数千人。俺答下辖板升而今有六十多个,每个板升都向俺答贡献不同的东西,有粮食,弓箭,铁器,乃至于士卒。”

    “只是这已经数年前的数字了,而今是什么摸样?臣也不知道。”

    嘉靖听了顿时皱眉。

    别的不说,这最少有十几万人之多。

    而且粮食铁器,都是朝廷严格禁止对鞑子卖的东西。而今俺答自己有了。对俺答战斗力也是一个极大的提升。

    嘉靖厉喝道:“何不早言?”

    陆炳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说道:“臣知罪。”

    嘉靖说了这话,心中就有一丝丝后悔。

    因为他知道,这一件事怪不到陆炳。

    陆炳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大体上还是合格的。只是陆炳作为嘉靖最信任的人,从来是急嘉靖之所急,想嘉靖之所想,也就是嘉靖不急的,嘉靖不想的,陆炳也就不拿那些事情来烦嘉靖。

    嘉靖自从母丧之后,也就是嘉靖十九年后,就将大部分心思放在修玄之上。

    对这些东西没有多大的兴趣,陆炳又怎么敢以这些消息来烦他。

    只是嘉靖却没有想到,这才几年啊?俺答小儿就有如此地位。别得说这十几万汉民,就是一股非常大的力量。

    嘉靖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暗道:“果然是俺答不能再放任了。”嘉靖问曾铣说道:“朝廷多年没有出塞了。你这一次出塞要多少人?胜算如何?”

    曾铣一听嘉靖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嘉靖这一句话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曾铣说道:“臣计算过,需要战兵六万。才能克敌制胜。”

    嘉靖听了说道:“战兵六万,一主而辅,恐怕要动用十几万人马甚至更多。你在九边任职,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意思,大战一起,恐怕九边动摇。”

    嘉靖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九边号称陈兵百万,但是真有百万吗?

    从来是一个问号。

    即便是真有百万,真正能打的有多少?各镇加起来有三十万,嘉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即便如此,一旦抽调六万精锐。边军就会崩得很紧。甚至各镇边军困守各地,连机动兵力都没有多少了。

    曾铣自然明白这其中关键所在。曾铣说道:“臣请陈战守之策。”

    嘉靖说道:“讲。”

    曾铣说道:“臣带来了不少阵图,就在殿外,请陛下允许臣为陛下分说。”

    嘉靖看了黄锦一眼,黄锦立即出去,片刻之后,就将阵图带来了。

    在嘉靖面前铺开,不仅仅让嘉靖看见,同样也让夏言,严嵩,张治看见,顺便周梦臣也能偷瞄到了。

    曾铣先拿出一张总图,说道:“臣此战,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此战北上,不敢说大破俺答,但是即便出了问题,也可保大军顺利回塞。其中依仗的,就是车骑之法。”

    “臣准备大造战车,数千辆。车上皆放火器,以五人或者七人守一车。车上载粮。骑兵在外警戒,遇敌,传信而来,则大军列车阵,以车为墙,火器当之,骑兵在其中。如鞑子攻阵,则死无葬身之地。如果鞑子相持。则选猛将为先锋,猛击鞑子一部,待鞑子合围,则退回阵之,如是再三。鞑子必去。”

    “如果鞑子不即不离,断我粮道,则数千辆大臣,足以负担大军所有辎重。而板升各地距离边关,不过三百里上下,从偏头关出兵,一段路还可以依河为阵,水道转运。”

    “无粮道可断。”

    “而鞑子想要正面击溃车阵?臣以为绝不可能。火器之利,向来是鞑子所忌惮的。”

    “鞑子如果不拦截,那么大军挺进三百里,直入板升。取板升之粮为军粮,立板升之地为城池。”

    “臣其实担心的,不在板升之破,而是需要一员良将,镇守新建的东胜卫。在援兵不利的情况下,长期坚持。这才是难点。”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曾铣所担心的,与周尚文所担心的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曾铣对这一点也有新的阐述。

    “臣退一万步说,即东胜卫真不能守,战后放弃,也是大胜,即便留守被攻陷,也不过失陷万余兵马。而俺答所部根基尽毁,非十数年不可恢复。一战为边关谋十几年之太平,亦可为之。”

    周梦臣细细的看曾铣的车阵。

    曾铣的阵图并不是一张,而是很多张,似乎为了让嘉靖看得明白,曾铣的阵图变化描绘的非常详细。蒙古人突然袭击当怎么变阵,蒙古人四面合围怎么变阵。在车阵之中骑兵怎么安置,又怎么出击,又怎么让骑兵回来。等等。

    总之,曾铣的车阵,本质上是以火器为盾,以骑兵为矛。

    大明精锐骑兵其实不弱于俺

    答,甚至还有胜出之处,但是问题也明显,就是蒙古骑兵一动就是数万之多,但是明军骑兵,从来是以数百骑,数千骑为单位的。如果有万骑出动,定然是聚集了好几处骑兵汇集在一起。

    即便这一次曾铣要了六万战兵,但是估计,其中骑兵有一万多,就算不少了。

    所以,在骑兵数量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与俺答骑兵野战,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车阵的本质上是被动的,防守的。但配合骑兵的进攻,并让骑兵有休息的地方,保持骑兵的战斗力。如此一来,就让明军万余骑兵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至于鞑子骑兵攻破车阵。

    不要说曾铣不相信,周梦臣看了,也不相信。

    每一辆车上都有大小火炮一两门,按照车不同的火炮的数量也不同,车阵里面还有大量火铳手。长兵手,盾牌手等等。

    当然了,明代中期的火器威力还是有限的。所有火炮都是一些口径很小的小炮。但问题是蒙古骑兵攻坚能力也是相当弱的。甚至不要说有大量火器了,就算没有大量火器,就隔着一道车阵,明军精锐步战,都能挡得住蒙古人。

    周梦臣细细品读,觉得曾铣还是有一手的。

    最少,周梦臣假设自己的俺答,并没有想到什么破阵的办法,除非他有能力将曾铣死死围在一地动弹不得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等待曾铣弹尽粮绝。但是曾铣手中握着万余骑兵。

    这也不是吃醋的。

    数十万军队放之一起,很多人觉得是一个整体,其实不是。都是分开安置的,而俺答的骑兵虽然多,但是同一个战场之上,容纳万余骑兵就已经很大了,甚至很多地方根本容纳不了万骑。

    也就是俺答骑兵数量再多,他也必须几千一万的与明军骑兵战斗,而这个时候明军骑兵是占据优势的。

    如果明军骑兵没有休息的余地,自然也是熬不下去的。但是有了车阵做掩护,可以休息。想不打,我们就不打。这就是俺答熬不住了,几乎是小刀割肉,败你一阵,伤你士卒数百,上千。然后在俺答大队来援的时候,撤出。几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休息一段时间,再败你一阵,再加上在内线,更是能选择敌人。

    这样下去俺答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无法长期坚持。

    这就是曾铣所言,这样打下去,俺答必去的原因所在。

    嘉靖思量片刻,似乎也没有找到曾铣的破绽,问道:“诸位阁老,你们觉得曾铣的办法如何?”说着就将目光放在三位阁老身上。

第二十五章 定策复套

    其实有些问题,嘉靖不用去问就知道。

    夏言的态度,不问自知。夏言本身就是这一件事情的幕后推手。而张治刚刚进入内阁之中,立足不稳,所能掌握的,也就是他原来的翰林院的地盘。甚至连翰林院这一块,他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

    几乎在张治前脚进入内阁。夏言后脚就将徐阶从国子监调入了翰林院。让徐阶教导新科进士,选拔庶吉士。

    所谓之庶吉士,可以说从进士之中挑选的精英。是内阁大学士的备选。一般来说,几乎所有的内阁大学士都是从庶吉士起步的。

    而徐阶本来得罪了张璁,被贬为地方官,历任福建,江西等地。也是徐阶在江西任职的时候,托了江西本地人,将名声传到了夏言的耳朵之中,夏言才将徐阶调入京师。

    可以说夏言对徐阶有再造之恩。算是夏言的人。

    当然了,徐阶也不是夏言的嫡系。原因很简单。夏言的嫡系大多都是江西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严嵩才是夏言的嫡系,只是背叛了夏言而已。

    夏言毕竟要给新任内阁大学士一点面子,如果张治一入内阁,夏言就将人家底子给掏空了。有些太难看了。徐阶这个不远不近,不轻不重的再好不过,让张治对翰林院没有完全的统合能力,翰林院有什么消息,夏言也能立即知道。

    进可攻,退可守。

    张治刚刚进内阁,就挨了这个一下暗手。自然知道而今他是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多听少说的阶段。对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发表意见。

    夏言问的就是严嵩的意见。

    严嵩是嘉靖用来制衡夏言的。一般来说夏言支持什么?严嵩都会反对的。他虽然未必会听严嵩的反对意见,但也想另外一个方面听听对这复套这一件事情的事情。毕竟做皇帝,要兼听则明。

    只是他得到的反应大出自己意外。

    夏言自然是满口称赞这个决策,为曾铣说好好。张治自然是说:“臣愚昧,请陛下圣裁。”但是严嵩的态度,却出乎嘉靖的预料。严嵩说道:“臣以为,俺答坐大,乃朝廷之患,朝廷总要有应对手段的。只是臣不谙兵事,不知道这一个办法行不行。只是听曾大人如此说,臣觉得或许可以一试。”

    严嵩居然支持起夏言的主张了。

    嘉靖皇帝的疑心鬼一下子被勾起来了。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严嵩倒向夏言

    了?还是他们两个人私下做了什么交易?”嘉靖内心之中忽然有一种危机感。

    嘉靖之所以放任严嵩与夏言两人互相敌对,其实也是一种帝王心术。在嘉靖二十年之后,嘉靖避居西苑,少理朝事,是用什么手段来维持对朝廷的控制,就是这种异论相搅的手段。

    甚至这个手段嘉靖一直用到了生命尽头。无非先夏言与严嵩,严嵩与徐阶,徐阶与高拱等。

    在嘉靖后期,首辅与次辅必有矛盾,这不是偶然。

    所以,当首辅与次辅异口同声的时候,嘉靖敏感的神经立即被触碰了。

    嘉靖虽然将这一件事情已经挂在心上了,但却暗暗藏在心底,面上一丝不露。还是先说复套的事情。

    嘉靖本身就意动了。既然不管复套不复套,边关必有一战,自然是早打比晚打好,在别人地盘打,比在自己地盘打好,再加上内阁一致意见,嘉靖有时候也要退让三分。嘉靖说道:“既然如此。此事朕准了。曾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曾铣说道:“陛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以臣之见,今年之内,臣会带队在长城之外一两百里内邀击俺答,并锻炼大军出塞的经验。等明年春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举出动。大破俺答。”

    嘉靖说道:“明年三月。夏先生,朝廷用度够吗?”

    嘉靖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这是夏言最担心的事情了。

    嘉靖前二十年励精图治,但也没有攒下多少家底,再加上这些年嘉靖修玄,开支浩大,朝廷开支很是吃力。也正是夏言这左右腾挪,才让朝廷的日子过得去,特别是户部尚书王杲,已经担任五六年的户部尚书了,是朝廷的老账房了。

    他在户部任上,也多有创举。比如他将朝廷账目改为与现代会计差不多的四柱账。不过他的四柱乃是岁征,岁入,岁支,岁储。其实夏言理财能力,并不是太高的。让夏言能支撑这个局面,就是他所信任的这位王户部。

    夏言开之前,与王尚书已经对过好几次帐了,夏言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了王杲答应这一件事情。

    虽然朝廷今年估计要过得紧巴巴的,财政上崩得很紧,如果有意外的大笔开支,夏言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搞了。但是此刻,他却可以在嘉靖面前信心满满的说道:“陛下放心,朝廷开支足够明春一战。”

    嘉靖说道:“好,曾卿,朕将这一副家当都交给你了,山西,

    大同两镇也归你节制,各级将官,有不听号令者,皆上奏朝廷,由朕来处置。拨内库银二十万,以壮行色。你好有什么要求,在这里一并提吧。朕能答应都答应了。”

    曾铣听了,立即行礼说道:“臣别无所求。请陛下静听佳音,不胜,臣提头来见。”

    曾铣并不是没有要求。而是此刻,已经无法再提了。

    曾铣的三边总督,本来就节制,延绥,宁夏,甘肃,陕西等镇,而今不在曾铣辖区的山西镇,与大同镇也归曾铣节制。嘉靖说,这一副家当,都交给曾铣了。虽然有一些夸张,但并不算错了。

    大明精锐尽在九边。

    而今九边一半都在曾铣手中了。

    谈不上举国之兵,也相差不大了。

    至于出内库银二十万两,数目虽然不多,但却是嘉靖难得往外掏钱。已经很不错了,曾铣还想要什么?听话听音,嘉靖其实也没有让曾铣再提要求的意思,不过是客气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曾铣已经很满足了。

    将这一件事情,当成此生只有一次的壮举,曾铣立的军令状也是真的,如果这一件事失败了。不要嘉靖圣旨取曾铣的性命。曾铣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复套,就是曾铣的命。

    国家如此重任,如果不能胜利,曾铣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嘉靖说道:“壮哉,朕等着喝曾卿的庆功酒,不要让王新建专美在前。”

    王新建就是王阳明,王守仁有很多名号。但是王新建,其实是很少提的。王守仁以军功封新建伯。只是以王阳明的才华,军功仅仅是他的一个点缀,而且对文官来说,封爵也是利弊各半的。所以就很少有一提。

    嘉靖特地提起王阳明,还用王新建,这个名号。其实就是暗示曾铣如果这一战功成,就能以文臣封爵。

    虽然文臣封爵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是对很多人来说依然是非常渴望的。毕竟大明对勋贵太厚了,只要封爵一般都是子孙万世之业。虽然王阳明没有儿子,但是王阳明的爵位还是传了下来。

    如果曾铣想要进内阁,封爵是一种限制。但是曾铣没有这个期望,那么封爵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是一份重赏。

    曾铣正值壮年,还不足四十岁,只是他不是翰林出身。估计也无望内阁大学士,能以为封疆之身封爵,已经是一个极好的结局了。曾铣立即说道:“臣定然不让陛下失望。”

第二十六章 周梦臣的职位

    嘉靖说过曾铣,转过头说内阁,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内阁上下,当同心协力,辛苦一二年,建此殊勋。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可以奏与朕知,朕自有决断。”

    夏言也好不客气,拿来两三件为难的事情,请嘉靖决断。

    嘉靖也是略一沉思,就给出了决断。大体上都能圆满解决。很多问题,并非夏言不知道该怎么决断。而是他的身份不能做决断。

    随后,夏言看了一眼周梦臣,说道:“有一件事情,也稍稍为难。不过不是大事。只是今日周梦臣在这里,臣觉得就在这里一并说了吧。”

    周梦臣万万没有想到,这里正说国家大事,居然说起了自己的事情。立即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嘉靖看了一眼周梦臣说道:“哦?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关于周梦臣?”

    夏言说道:“不是别的,正是新科进士授官之事,按理新科进士授官各有差遣。本朝前期也有带官科举的人,但是而今已经很少了,周梦臣有六品的本职,该怎么安置,却让臣很是为难?”

    说实话,嘉靖对周梦臣的本职是什么?从来没有太在在乎。

    比如现在,周梦臣是钦天监副。但是周梦臣负责的事情,是关于钦天监有关系的吗?自然无关的。

    不过周梦臣吃那一份俸禄而已。

    嘉靖问道:“以阁老之意,周梦臣该如何安排?”

    夏言说道:“陛下,周梦臣是三甲进士,自然无缘翰林院,六部,御史等职,按照章程,应该任县令。只是考虑到他的六品官的本职,可以提升一级,派到地方任知州。”

    “当然了,也可以京官到地方升一品的惯例,为一地知府。”

    嘉靖听了,说道:“朕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不想让他出京。”

    夏言说道:“既然陛下如此偏爱周梦臣,不如令周梦臣不任他职,以六品衔在陛下身边伺候,就当陛下的东方朔好了。”

    嘉靖立即听出了,夏言话语里面一丝丝的恶意。

    嘉靖称呼周梦臣为自己的东方朔。虽然有开玩笑的意思,但是本意是对周梦臣一种抬举。

    要在汉武帝身边的东方朔,似乎没有是实职,但是地位却非同凡响。强调的是宠臣的身份。而夏言口中的东方朔,却是强调的弄臣的身份。而且汉代制度到底不是太严密的,文武之间,内外廷之间,互相调动,也不觉得有什么问

    题。

    但是明代的制度已经很多严密了。

    夏言这样的举动,其实是将周梦臣排除在主流文官圈子之外。

    三甲进士一般都有自己的升官路线,庶吉士,就是留在翰林院坐冷板凳。一坐十几年,在礼部,国子监等官职中调用,本质上是清贵的官职,这一条路的终点就是内阁大学士。而二甲留在京师的官员。一般来说都六部堂官,或者以御史身份出巡地方。也就是巡抚总督等等官职。

    而三甲进士是最苦逼的。他是知县,知府,布政使三司,然后再争巡抚,总督的官职。

    当然了,真能混到巡抚总督这个级别,未必不能争一争京中的六部堂官了。

    当然了,这三条路线,也是大体上,并不完全一样。就好像徐阶,本来是好好徐探花,本来是该走第一条路,结果触怒了张璁,一下子给打到地方,两任都是地方官,看样子就要走第三条路线了。被夏言拉到中枢,才回到原本的路线上了。

    这就看出兵来夏言对徐阶的恩情有多大了。

    也就是说,周梦臣下地方,就是走第三条升职路线。而不任他职在嘉靖身边待着,看似优待,但是压根没有将周梦臣当成文臣。

    嘉靖说道:“不能让周梦臣在翰林院挂个职吗?”

    张治这个时候不得不说话了,说道:“祖制,庶吉士为内阁之储,向来慎之又慎,还有名额限制。翰林院选庶吉士,除非是前三甲,都是要考试的。算算时间,徐阶主持考试也就是这几日了。要不陛下让周梦臣去试试?”

    试什么试?周梦臣的水平,嘉靖能不知道吗?

    嘉靖问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夏言说道:“或许,陛下可以让周梦臣出任尚宝司,也算是侍从之臣。”

    夏言的意见里面又埋在一个陷阱。

    尚宝司的宝,就是玉玺。所谓尚宝司就是管玉玺的部门,而且不是他们一个部门管的,保存玉玺的是女官,用玉玺的是太监。尚宝司就是一个监督作用,在用玉玺的时候,尚宝司必须有人在场。才能动用,否则就是违法。

    别的不说,严世蕃而今就在尚宝司任职。如果夏言有成年的儿子,这个时候也应该在尚宝司任职。这个官职就是用来安置重臣的子弟。一般来说,到尚宝寺卿也就到头了。

    即便是严嵩不守规矩,严世蕃有什么前途?随后后来工部的事情,都是严世蕃管得,严世蕃也不是工部尚书,须

    知六部之中,工部是地位最低的。甚至有工匠担任尚书的先例。即便如此严世蕃也不能得尚书,在别的部,恐怕连侍郎也做不得。

    周梦臣一担任这个官职,将来也就与严世蕃为伴了。

    嘉靖也感受到夏言对周梦臣的恶意。不过嘉靖却没有直接给周梦臣说话的意思。嘉靖问道:“周卿,正好你在这里,你说说,你先去何处任职?”

    嘉靖这一问,看似是宠信,其实也是一个考教。

    嘉靖也知道周梦臣有在朝廷上一展伸手的想法,否则周梦臣就不会费尽心思却考一个进士了。嘉靖对周梦臣这个想法,没有是支持不支持。盖因嘉靖希望周梦臣在身边专心致志为他研究长生之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嘉靖其实并不在乎周梦臣的前程。

    但是嘉靖也知道,收人收心。如果周梦臣不情愿的话,很多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今天他给周梦臣一个机会,让他与夏言当面争取。

    如果他今日说道:“没有意见。”那好,今后周梦臣在宫中任职,估计是那种不是太监的宦官。这同样说明,周梦臣本身并不适合在朝廷之中生存。

    当然了,如果周梦臣能在夏言面前,得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说明周梦臣有这个天分。如此一来,嘉靖也不妨给一点支持,看周梦臣能做成什么事情?

    周梦臣虽然不大明白,其中有多少险恶。只是周梦臣很明白一点,那就是夏言对自己很不满。那么夏言支持的,周梦臣绝对不能答应。毕竟如果真一点问题都没有,估计嘉靖就已经替自己答应下来了。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夏阁老,我而今却是不能出京的,毕竟我还担着历局的差事。顷刻之间,也是找不到人接替。”

    夏言顿时做恍然大悟状,说道:“对,对,对,瞧我都忘记这个事情,要不这样吧,你在天文上有长才,就在钦天监待着吧。你努力向学,也该奖励,干脆升你为监正。杨监正也该退休了。”

    “你看如何?”

    周梦臣心中暗道:“不怎么样?”

    别的部门周梦臣知道,但是钦天监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钦天监正,就是钦天监中人天花板。他升任钦天监正,杨监正就要退休。老杨与他关系不错。杨宏量也是自己的弟子,这样做不大好。单单说,周梦臣这么努力考科举是为了什么?

    为了当钦天监正吗?

    周梦臣如果想,早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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