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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90章剔除没用的垃圾

    没有人知道义银与前田利家在房间中谈了些什么,只是时间略略长了些,从旭日东升一直谈到了夕阳西下,身体是真好。

    反正不论事情如何发生,又如何结束,有生涯不犯这个扭曲现实的特效存在,总是前田利家犯了不该犯的错,圣洁如义银绝不会错。

    不管是门外的蒲生氏乡,还是门内的前田利家,对义银高尚无邪的本质,都不会有丝毫异议。

    这种被世界无限宠爱,不知廉耻也能无往而不利的状态,总是让义银茫然若失。

    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可这世界又似乎并不是他想要的那样子。

    有时候,他也会思索,姬武士们对他的痴迷,对他的爱慕,到底是被他自身的特质吸引,还是被系统扭曲的现实影响。

    可不管怎么样,这日子总要过下去,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允许回头的道路,只能在自责与怀疑中,完成这段不算完美的人生旅途。

    有些人能够轻易获取,在自幽自怜中被宠爱到惆怅。有些人渴望索取,却只能在苦难中坚毅行军,不愿放弃一丝希望。

    人与人之间,似乎永远无法共情。投胎的骰子从掷下那一刻起,命运似乎唯有剩下AB两个选择,只有少数人能走出那本不存在的C。

    当义银在感慨艾草我来,背锅你去中无病呻吟,织田信长正面对极其恶劣的战略局面,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美浓国,岐阜城,议事厅。

    织田信长半卧在主位上,把玩手中纸扇,似乎对座下慷慨陈词的林秀贞漠不关心。

    就在她重整旗鼓,准备动员军势杀回北近江之时,浅井朝仓联军抢先动手,越过关原杀入美浓国。

    浅井朝仓联军在垂井赤坂一带放火,大军挺进大垣城,毫无准备的西美浓当地武家是一日三惊。

    在此同时,南近江出现骚乱,在石部城六角母女的煽动下,对织田家新政不满的南近江地方武家开始发动一揆,驱逐织田家的势力。

    正在岐阜城动员军势,集结重臣商议出兵的军议会上,原本就对织田家深入参与幕府政治不满的守旧派老武家,也趁机发难。

    织田家笔头家老林秀贞,她借着外敌压境的大好机会,正在向织田信长进言劝诫。

    等她口若悬河说了半天,终于停下来,鞠躬行礼。织田信长一拍纸扇,顺手向前方一抛。

    纸扇看似巧合般跌到林秀贞低头鞠躬面前的榻榻米上,映入她的眼帘,织田信长的声音跟着传来。

    “这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你准备代表哪几个人,又或者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织田信长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好恶来,但在场诸姬都为之一滞,端端正正坐好,不敢让主君误解。

    这位乖戾主君自出道以来,每次遇难都能涉险过关,长此以往,众姬早已被她的银威震慑,岂敢随便造次。

    林秀贞头上冒汗,她也不想当这出头鸟,但她负有原罪,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当初织田信行造反,林秀贞作为笔头大佬,是织田信行最得力的支持者。

    虽然织田信长平叛之后,为了家中稳定,选择放过了林秀贞,但林家也因此便失去了主家信任。

    织田信长杀出尾张,征服多国的过程中,跟随她长大的野孩子团成员,一一成长为家中重臣。

    当年同是逆党的柴田胜家一派武将,也在战事中鸡犬升天,对织田信长是感恩戴德。

    可林秀贞却被织田信长安排做些不咸不淡的工作,例如在与德川家的联盟外交中打打下手,例如给南近江安土城的建造当当监督。

    随着织田信长地位稳固,她这个家中笔头大佬的地位,已然是岌岌可危,渐渐失去了利用价值。

    这次织田信长冒进越前国,被浅井朝仓联军前后夹击,闹得大败而归,让林秀贞看到了一丝机会。

    其实尾张美浓的老武家,对掺合近幾事务没有兴趣。她们已经在织田家的几次扩张中吃饱喝足,只想安心当个乡下土财主。

    现在的织田家,是织田信长拖着自己的亲信,裹挟尾张美浓两国的武家,往天下人的目标前进。

    连丹羽长秀这样的死忠,有时候都觉得心累,时不时想要劝说主君几句徐徐图之,林秀贞这些老派武家就更难受了。

    拿浓尾平原的资源,去填织田信长征战天下的窟窿,再富庶的领地也熬不住这么折腾。

    为了筹措军需,织田信长发布的各项新政,又进一步控制基层,压榨潜力,更让很多人利益受损。

    只是之前织田家的扩张顺风顺水,领内损失领外补,看着不断做大的蛋糕,大家勉强还能接受,可以保持沉默。

    但这次织田大军在越前国受挫,织田领地面临敌军反扑,有些人的心思就跟着活了起来。

    林秀贞也知道以现在织田家的实力,眼前的危机是打不断织田家根基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借此良机,与织田信长讨价还价,争取成为尾张美浓老武家的代言人。

    可似乎,眼前的现实并非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织田信长面对南近江乱局,面对杀入美浓国的敌军,好像并不惊慌。而林秀贞想要代表的老武家,也没几个人肯站出来支持她。

    织田信长看着这清冷的场面,看着林秀贞脸上的僵直表情,忍不住露出讥色,不客气的说道。

    “林秀贞,你真的老了。”

    在织田信长眼中,面前这个愚蠢的老人已经看不清形势,只知道抱着自己那点陈旧的老物件老观念,困守尾张一地慢慢腐朽。

    隔着几步远,织田信长都能闻到她身上陈旧腐烂的味道,忍不住皱眉,深感厌恶。

    织田家臣团早已今非昔比,家臣团的不满情绪,织田信长不知道吗?她最清楚了!

    看似狂妄的织田信长,其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她知道自己输不起,想要实现天下人的野望,可不是靠一路莽过去就能行的。

    但如果不实施激进的策略,她就会与三好长庆一样,被各种利益集团裹挟掣肘,最后遗憾得失去征服天下的机会。

    想要成就人所不能,必然要承受人所不愿,在织田崛起的过程中,她坦然接受了这一切,并竭力把自己的功利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随着各项新政的实施,织田领地的权柄已经速度向织田信长手里集中,特别是最早征服的尾张美浓两国,她对地方的控制力更强。

    尾张美浓武家不满,可她们还有多少力量反抗呢?农兵分离,武家集住,领地改封等政策,早已削弱了老武家们控制地方的影响力。

    林秀贞以为会出现一呼百应,家臣团胁迫主君让步的武家传统,在织田家已然不合用了。

    愿意和她沆瀣一气的,大概也只有像安藤守就这样的老糊涂,这些人也正是织田信长早就不耐烦得想要清除,只会拖后腿的垃圾们。

    这次林秀贞自己把机会送上门,织田信长只能感叹一声愚蠢,然后便要把握住这次良机。

    她毫不客气得直呼林秀贞之名,让林秀贞心惊胆战,下意识看向这位高居座上,曾经被自己鄙夷为尾张大傻瓜的主君。

    织田信长冷冷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说道。

    “林秀贞勾结织田信行,意图谋反逆上,现剥夺其笔头家老之职,驱逐出境,流放在野。

    诸姬,可有异议?”

    林秀贞整个人愣在当场,随后脸色涨的通红,只觉得自己的颜面被织田信长狠狠丢在地上践踏。

    织田信行谋反一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织田信长这时候用这个罪名整治林秀贞,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就是要用这个离谱的罪状给林秀贞定罪,羞辱这个织田家的两代老臣,再看看还有谁敢跳出来帮林秀贞说话。

    织田信长觉得浅井朝仓联军不足为惧,据情报看,入侵的联军人数不足万人,凭借这点人就想干翻织田家,浅井长政也真是搞笑呀。

    六角母女更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织田信长一直想要对石部城下手,但织田军对甲贺郡的山地不熟悉,这才压着一直没打。

    如今倒好,六角母女自己跳出来搞事,正好引蛇出洞,把当地支持六角家的残党全部杀光,以绝后患,岂不美哉。

    这些天织田信长始终没有压制内部的慌乱舆论,冷眼旁观某些人跳脱,就是要借此解决一些问题。

    织田家的发展太快了,除了羽柴秀吉等少数老部下还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大部分尾张美浓武家,已经有了懈怠躺平的倾向。

    天下六十六国,织田家刚才征服了三国半,这才哪到哪呢,织田信长岂能允许手下人停滞不前,享受余生。

    林秀贞跳出来找死,正好拿来杀鸡儆猴,震慑织田家臣团。

    织田信长冷笑道。

    “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倚老卖老自以为是,怎么?想一辈子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别做梦了!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然后给我滚出织田家去!”

    在织田信长冷酷无情的言辞下,林秀贞瑟瑟发抖,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嘴唇蠕动几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似乎在一瞬间被抽去了精气神,变得越发苍老,混浊的眼神左右求助般扫视,但每一个人都在回避她的目光,不想受她牵连。

    最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瘫在榻榻米上朝着织田信长深深叩拜,准备接受自己即将面临的残酷现实。

    见她如此惨状,就连被她一直冷嘲热讽为下等人而极度不满的羽柴秀吉,此时也是心有戚戚,不忍直视。

    林秀贞是个倨傲顽固的老家伙,但就是这个老家伙,为织田家卖了一辈子命呀。

    从织田信长母亲执政的时代起,林秀贞就是织田家的重臣。织田信长说让她滚蛋就滚蛋,说剥夺她的权利地位就剥夺。

    一代笔头大佬落得如此卑微凄凉的下场,岂能不让人心惊胆战,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感。

    织田信长扫视全场,她就是要这些人心忧自己的未来。别以为立了些功劳就可以躺吃躺喝一辈子,织田家不养懒汉闲人!

    有功即赏,有过即罚,没用的蠢货是没资格在织田家立足的!

    织田信长心中只有天下大志,她就是要想办法把织田家臣团逼上奋斗之路,谁敢躺平!

    可凡事有利有弊,织田信长坚持唯利益唯结果的方式方法,就让所有人都恐惧自己失去价值的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没有人能牛x一辈子,只要做事就会出错,打仗有赢就有输,如果失败的结果是失去之前努力获得的一切,谁能不恐惧?

    织田信长成功点燃了众姬的进取心,也彻底撕去了君臣情义的那一层温情,让织田家臣团从此再无安全感可言。

    与织田信长相比,一直在让步,一直在妥协,一直在原谅家臣的义银,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主君,如冰火不相容,有天壤之别。

    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有无限的未来,总觉得前面挡路的老东西碍手碍脚,让自己上可以做的更好。

    可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用十年青春积攒出一辈子享用不尽的根基?如果以后不允许躺平在功劳簿上,那现在的奋斗又有什么意义?

    人,都是会老的。

    但织田信长不这么想,她的眼中只有征服天下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星辰大海,漫漫长路上踏脚的是蝼蚁还是尸骸,她并不在乎。

    将目光从面若死灰的林秀贞脸上移开,织田信长看向家臣团中的一人。

    “安藤守就,你觉得林秀贞之前的进言有没有道理?你支不支持?”

    已经深深将头低下,几乎埋进胸口的安藤守就,还是没能躲过一劫。她浑身一颤,出列鞠躬道。

    “大殿英明神武,臣下唯命是从,不敢胡思乱想。”

    林秀贞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已经不在意安藤守就的抛弃。又或者是觉得很可笑,安藤守就以为抛弃了自己,就能躲过一劫吗?

    果然,织田信长冷冷盯着安藤守就,皮笑肉不笑道。

    “还记得那封信吗?斋藤义龙死前,你发出去的那一封。”

第1391章血腥镇压南近江

    织田信长一句话吓得安藤守就魂飞魄散,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当初攻略美浓,织田信长竭力分化东西美浓武家,让西美浓武家在自己与斋藤义龙的争斗中,保持中立观望态度。

    而安藤守就因为有叛乱前科,被斋藤义龙厌恶,不得不投入织田信长麾下,参与对斋藤义龙围攻。

    可偏偏就是那一战,织田信长输了半筹,不得已败退美浓尾张两国边界,形势岌岌可危。

    安藤守就又耍起滑头,写信送往稻叶山城,想要给斋藤义龙当内应,再次反水。

    但她万万没想到,斋藤义龙竟然会突发急病而死,西美浓武家立马加入织田信长阵营,东美浓武家也放弃抵抗,献出稻叶山城投降。

    而那名带她亲笔信去往稻叶山城的信使,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隔多年,这件事一直没有爆出来,安藤守就以为那名信使是死在战乱中,也慢慢放下心事,太太平平当她的织田臣子。

    可今日,织田信长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满头大汗,明白了真相,原来那名信使是被织田信长拦了。

    可织田信长硬是忍了数年,等彻底掌握了美浓国局势,才选择在今天借机发难,好深的心思呀。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滴落,安藤守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织田信长饶有兴致看她的面色变化,其实那封信早就跟着死去的信使一起被烧了个干净,但安藤守就并不知道这件事。

    当初织田信长进行美浓攻略,尾张美浓两国体量相当,她无力一口吞下整个美浓,于是把重点放在了东美浓之地。

    众所周知,西美浓三人众有四个人,乃是西美浓最强的四位有力武家。在这四人中,织田信长最反感的就是安藤守就。

    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曾经出卖过竹中重治,斋藤义龙,织田信长,现在还恬不知耻得以美浓武家领袖自居,想拖织田信长的后腿。

    今天,织田信长就是要流放她与林秀贞这两个美浓尾张大佬,给两国的老部下们提个醒,要么跟上自己的脚步,要么就会失去一切。

    她看着一脸绝望,伏地叩首的安藤守就,淡淡说道。

    “你也跟林秀贞一样,流放出境吧。”

    织田信长只说了寥寥几句,就剥夺了两位重臣的一切,让在场诸姬连大气都不敢喘。

    抬眼看了一圈吓坏的鹌鹑们,织田信长满意点点头,拍了拍手,门外走入四名姬武士,站在两位重臣身后,朝织田信长鞠躬行礼。

    林秀贞与安藤守就咬牙拜别主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尊严,主动走出了议事厅。

    她们乖乖听话,就只是失去权位,如果还敢狡辩顽抗,让织田信长找到理由发难,全家都要遭殃。

    等她们黯然退场,织田信长这才继续说道。

    “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

    “嗨!”x2

    这两名重臣听闻织田信长召唤,

    赶紧出列,不敢有丝毫犹豫。

    柴田胜家与林秀贞一样,都曾经是织田信行叛乱的助力。她即便知道林秀贞的下场是主君在借题发挥,但依然本能得感到颤栗。

    林秀贞与她都是织田信长母亲留下的老臣重臣,如今眼睁睁看着林秀贞被流放,她岂敢再居功自傲,唯有老老实实听从吩咐。

    佐久间信盛比柴田胜家更加害怕,是满头大汗,后衣早已湿透。

    她与林秀贞向来一唱一和,身为老武家是自诩功高,对织田家不断扩张的快节奏,也颇有怨言。

    同样阴阳怪气爱唱反调,看到林秀贞这个下场,可把她吓坏了。

    她又不能与柴田胜家相比,柴田胜家是织田家中第一猛将,尾张武将派领袖,作战有力,屡立战功,织田信长非常看重。

    而佐久间信盛这些年渐渐懈怠,正是织田信长话中所指,躺平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那号人,她岂能不怕呢。

    好在织田信长并不想继续扩大打击面,只是肃然说起正事。

    “你们两个各自动员部众,立即带兵去南近江之地。佐久间信盛去永原城,柴田胜家去长光寺,把南近江还忠于我的武家都聚集起来。

    这次南近江骚乱,是肃清当地的大好机会,六角母女已经在野州河原竖旗聚兵,那些不服我家统治的蠢货全都跳出来了。

    权六,你不是一直在埋怨我厚待南近江武家,尾张老功臣们都没办法在南近江弄上几块好地吗?

    现在,机会来了。

    我任命你为南近江平叛总大将,佐久间信盛为副将,能立多大的军功,能拿多少地盘,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织田信长此言一出,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都忘了害怕,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当初上洛之战,织田家与浅井斯波两家合作,一起上洛击溃了六角家。但事后,参与战事的织田武家并未得到太大的好处。

    一来,是南近江武家不爽六角母女乱政,纷纷倒戈降伏,让上洛联军没机会剿灭几家豪强大户,夺取她们的土地。

    二来,是六角家败得太快,观音寺城一战,斯波义银城下显神迹,蒲生贤秀趁机在城头闹叛乱,一举奠定了胜局。

    没有足够的军功,自然无法拿到厚实的恩赏。

    再加上当时织田家初入近祝织田信长还有些谨慎。她派遣丹羽长秀安抚南近江地方武家,扎下根基,也不允许武将一派滥杀夺地。

    这一次,六角母女起兵,那些受不了织田家新政的南近江墙头草们,选择再次倒向六角家,借此驱逐织田家的势力。

    这就给了织田信长借口,要把这些人连根拔起,以绝后患。

    织田家经营南近江这一年多,愿意跟着织田家混的当地武家,都已经拉拢了过来。

    剩下那些不愿意跟着织田家混,敷衍了事,反感新政的当地武家,这次也都跳出来了。

    织田信长刻意不派熟悉南近江武家圈子的丹羽长秀出马,而让尾张武将派去南近江,就是准备屠灭那些反复无常的家伙,斩草除根。

    柴田胜家这些尾张老兵,满脑子都是抢钱抢粮抢地抢男人。

    她们是尾张人,与南近江武家没啥关系,杀光当地人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搞不好还会特意造些冤案,给自己腾地方加军功多分地。

    一旁的丹羽长秀看得心惊,刚想出列说些什么,却被织田信长冰冷的眼神盯得不敢动弹。

    丹羽长秀在南近江之地活动许久,与当地武家关系不错,也着实为织田家拉拢了不少人。

    这次要是让柴田胜家这些杀才,把当地心系织田的武家人心给杀散了,那也是得不偿失。

    可织田信长却不这么想,她还有许多事要忙,不可能永远被南近江一地捆住手脚。

    把南近江武家杀得不敢反抗,甘心当织田家的走狗即可,至于她们是不是心中有恨,呵,恨织田信长的人还少吗?她们排的上号吗?

    武家慕强,只要织田信长的势力能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大,所有人都会小心掩盖自己的恨意,老老实实给织田家当鹰犬。

    织田信长想了想,说道。

    “你们两个,先去准备吧。

    权六,回头你去米五娘那边拿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不准动,明白了吗?”

    柴田胜家露出嗜血的笑容,冲着旁边坐席上的丹羽长秀点点头,回答道。

    “大殿,我心里有数。”

    丹羽长秀暗自一叹,知道木已成舟,是没法劝了。

    织田信长不提名单,柴田胜家做事还有个顾忌。可她说有一张保全的名单,模糊的界限便清晰了。

    得到织田信长默许的柴田胜家,必然会使劲得造孽,扩大打击面,多拿军功多占地,南近江之地这次只怕要血流成河。

    织田信长点点头。

    她不是不明白丹羽长秀的犹豫,只是如今织田家的形势的确不好,必须有所取舍。

    织田信长心里明白,足利义昭这个蠢货找来的帮手,绝不会只有朝仓浅井六角三家。

    织田信长与这三家对峙的时间越长,其他人越会蠢蠢欲动,忍不住跳出来和织田家为难。

    面对包围网的围攻,织田信长必须果断出击,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她要震慑未知的敌人,至少要让那些人心存顾忌,不会一股脑跳出来与织田家,这样才能打时间差挨个收拾,不容易顾此失彼。

    所以南近江的骚动必须迅速平息,织田信长允许柴田胜家为首的尾张武将派去屠杀南近江武家,就是要用鲜血震慑所有心存不轨者。

    丹羽长秀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她一定会给一张详尽的名单,尽可能保护一些必须保护的人。

    至于其他南近江武家,看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之间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就请自求多福吧。

    织田信长放出了一群饿狼,为了啃下南近江的肥肉,她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竭力镇压六角母女聚集的骚动势力,然后为自己谋私利。

    织田信长拍了拍手,说道。

    “今天就议到这里,散了吧。”

    南近江骚动,织田信长派遣偏师激进,力求迅速镇压平息。而浅井朝仓两家,实力远远强过已经过气的六角家,没那么好对付。

    织田信长已经写信给德川家康,准备再组联军,出兵北近江。

    在此之前,她对肆虐西美浓之地的浅井朝仓联军,还有些疑惑,需要再探探情况。

    浅井长政也是个有能力的武家,怎么就带了这点人杀来美浓,是真的犯傻了?还是另有后手?

    散了军议,织田信长刚才回到内院,就接到觐见的请求。

    只是来人并非她以为要替南近江武家求情的丹羽长秀,而是羽柴秀吉带着竹中重治入见。

    偏室中,织田信长和颜悦色接受两人的行礼,说道。

    “干得好,秀吉。

    你在金崎做得非常好,我很满意,等这次战事结束之后,我会给你赏赐的。”

    羽柴秀吉鞠躬说道。

    “非常惭愧,我在退兵中被朝仓大军追击,不得已逃入敦贺港,寻求朝仓景纪大人的庇护,给大殿丢人了。”

    织田信长摇摇头,说道。

    “朝仓景纪很识趣,这对她日后有好处。你能活着回来,就是你的本事,不用在意那些小节。”

    见织田信长真的不计较,羽柴秀吉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从敦贺港脱身之后,马不停蹄跑来岐阜城,就是担心织田信长多想。

    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君不好伺候,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解释清楚,被当作给织田家丢人的家伙,自己在金崎撤退战遭的罪就都白受了。

    其实羽柴秀吉多虑了,织田信长现在对她很满意,这个曾经的仆役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对待有价值的人,织田信长一向很宽容,很慷慨。

    从尾张起家的老臣们都有些动力不足,这时候就需要有一条鲶鱼去搅和,让她们努力活动起来。

    羽柴秀吉好就好在是尾张出身,也算是织田信长信得过的亲信,又出身卑微,uu看书被尾张老武家排斥鄙夷。

    就是这种又是自己人,又不容易被自己人接纳的角色,最适合当织田信长需要的鲶鱼。

    有了金崎之战的断后之功,那次参战的所有人都要高看羽柴秀吉一眼,欠她一份人情,包括柴田胜家与丹羽长秀两位家中大佬。

    这对羽柴秀吉日后的前途很有好处,织田信长也愿意推一把,给她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

    此时,织田信长问道。

    “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解释这点没意义的事吗?”

    羽柴秀吉最清楚这位主君的性子,要是说不出点有用的话,马上就会让自己滚蛋。

    但这次来,羽柴秀吉还真有些事,她鞠躬说道。

    “大殿,我有一些前线的消息带回来,也许对您有用。”

    “哦?说来听听。”

    “浅井朝仓联军已经后撤,大军离开西美浓了。”

    “什么!”

    织田信长一下子跳了起来,在座前左右踱步,眼珠子却一直盯着羽柴秀吉不放。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第1392章围点打援在横山

    羽柴秀吉鞠躬说道。

    “我为尽快赶回岐阜城,走了琵琶湖水路,从北近江上岸之后乔装打扮,偷偷通过不破关,进入美浓国境内。

    竹中姬在沿途发现了一些异样,这才能给您带来最新情报。”

    织田信长点点头,羽柴秀吉的确是连夜赶路,早上才到的岐阜城,正好赶上今天的军议。

    她指向竹中重治,问道。

    “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竹中重治鞠躬说道。

    “大殿,您知道我出身不破郡,熟悉西美浓之地的环境,这次回来的路线,就是我选的。

    主上与我路过关原之时,正巧遇到有大军过境关原,回返北近江之地。

    当时我有些奇怪,大战在即,浅井朝仓联军已经侵入美浓国境,占据主动,为何又要退回北近江?

    此事不合常理,我便留了一个心眼。折返关原,重回北近江境内探查。

    浅井殿下为控制关原进入北近江的道路,沿途打造长比,苅安两处城砦,以为前哨基地。

    长比,苅安这两处城砦就在关原西侧,一北一南盘山而卧,正卡着进入北近江的通道。

    两砦的守军,来自北近江镰刃城,我恰巧熟悉守将,就冒险与其联系,趁机套取情报。”

    织田信长微微点头。

    竹中重治出身美浓国不破郡大族,不破郡就贴着北近江,双方武家往来不少。

    不破关分割广义上的关东关西,北部是伊吹山脉,南部是铃鹿山脉,两山脉的交汇点,就是不破关这块小平原。

    镰刃城位于铃鹿山脉北部西侧,距离分割南北近江的重镇佐和山城不远。

    而竹中重治曾经担当的菩提山城城主,此城在伊吹山脉最南端,位于关原出口的东侧。

    镰刃城与菩提山城距离不算远,竹中重治能与镰刃城的有力武家相识,也是很正常的事。

    织田信长问道。

    “长比,苅安两处城砦的守将是谁?与你关系如何?你从她们嘴里套出了什么情报?”

    竹中重治说道。

    “防守两处城砦的守将,是镰刃城主堀秀村,以及堀家的首席家老樋口直房。

    堀秀村继位之时年纪幼小,是由家老樋口直房辅佐执政。我与樋口直房是老朋友,这才敢深入敌阵,打探消息。”

    织田信长撇撇嘴,没说什么。

    镰刃城位于坂田郡,是浅井家新收服的北三郡之地,说起来还是织田信长帮忙镇压的成果。

    樋口直房与竹中重治暗中联系,可不是老朋友那么简单。

    照羽柴秀吉刚才所言,浅井朝仓联军都撤了,就留下新三郡的人防守城砦,算什么意思?炮灰吗?

    这年头,谁能比谁傻?堀秀村与樋口直房又不是浅井家嫡系,当然要自寻出路,不能把家底消耗在关口,替浅井家作了嫁衣。

    织田信长问道。

    “那个樋口直房,她怎么说?”

    竹中重治沉声道。

    “朝仓军擅自撤退,浅井长政不得已跟着撤走。”

    织田信长停下脚步,直愣愣看向竹中重治。

    “朝仓家来了多少人马?”

    “只有大野郡司朝仓景镜,及其麾下的大野众。”

    织田信长目中闪烁精光,追问道。

    “就这点人?一乘谷奉行众呢?朝仓那些个分家呢?真柄家那些地方有力武家呢?”

    竹中重治斩钉截铁道。

    “都没有来!”

    织田信长搓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浅井长政,你看你选的什么盟友,真是愚蠢呀。你为了这种蠢货背叛我,更是愚蠢至极!”

    敦贺众不来,织田信长可以理解。

    敦贺郡司朝仓景纪与朝仓家督义景早就是面和心不和,连包庇羽柴秀吉这等事,朝仓景纪也是说干就干。

    朝仓义景一直忍着不动手,那是顾忌朝仓景纪身后的斯波义银。

    可朝仓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敦贺郡,整个福井平原的实力,比起敦贺郡强大得多。

    朝仓义景竟然只派了大野众过来参战,难怪浅井朝仓两家攻入美浓国的联军人数那么少。

    就在刚才,织田信长还在琢磨浅井长政的意图,想不通她就派这点人来美浓,够干嘛呢?

    现在她是看明白了,原来是有猪队友在扯浅井长政的后腿呢!

    织田信长兴奋得回到上座,盘坐着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膝盖,才冷静下来,继续问道。

    “即便只来了大野众,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们这才待多久,怎么说撤就撤了?”

    竹中重治笑道。

    “美浓国与越前国被山脉阻隔,大野众的心思就不在这里,归乡情切。她们肯来,只是朝仓景镜敷衍朝仓义景这个家督,没什么诚意。

    趁大殿措手不及,突入美浓国打几个顺风仗,大野众就撤走了。

    朝仓景镜也不傻,知道大殿必然要集结军势与浅井朝仓联军合战,之后全是硬仗。

    她怎么愿意消耗大野众的实力,为浅井家打生打死呢?”

    织田信长冷笑道。

    “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朝仓家尽出些自私自利的蠢货。”

    竹中重治叹道。

    “您说的对,可这天下武家,又有几人能有您之目光悠长,远见千里呢。

    朝仓义景自己都不肯来,难道真指望朝仓景镜独自拼命?打赢了,地盘是北近江浅井家拿。打输了,死的是朝仓家人马。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谁会干?”

    织田信长摇摇头,说道。

    “不说这些蠢货了,那个樋口直房把浅井家的老底都抖搂出来了,是有所求吧?”

    竹中重治鞠躬道。

    “大殿英明。

    堀秀村,樋口直房不愿与织田家为敌,这才全盘托出,恳请我转达她们对您敬意。”

    织田信长嘴角上扬,问道。

    “她们想要弃暗投明?”

    竹中重治点头道。

    “嗨!

    浅井朝仓联军各怀鬼胎,攻入美浓的大好良机也能半途而废,明眼人都看得出联军的前景黯淡。

    浅井长政急匆匆回去找朝仓义景交涉,就是要追究朝仓景镜擅自退兵的责任,想再次联合出兵。

    可大野众是朝仓家的强兵,朝仓景镜又是朝仓义景的亲妹妹,亲疏的关系放在那,这笔退兵的烂账最后多半是不了了之。

    堀秀村与樋口直房被顶在前沿当炮灰,后面的援军还不知道能不能来,心里自然是空落落的害怕。

    若是您能宽宏大度,她们必然感激涕零,愿意献上长比,苅安两处城砦投诚降伏。

    我军也可以顺势杀入北近江,打浅井长政一个措手不及。”

    织田信长点点头。

    浅井长政放在关原西侧的两处城砦,就是对织田家的预警哨。

    谁知道这两处的守军起了异心,反而给了织田信长抓住战场主动权,突袭北近江的良机。

    织田信长沉声道。

    “想来你已经有了些主意,不妨全部说出来。”

    竹中重治鞠躬说道。

    “大殿英明神武,自然胸有成竹,不若就由我来抛砖引玉,恳请大殿指点一二。”

    织田信长不耐烦得甩甩手。

    “有话直说,现在不是拍马p的时候。”

    竹中重治一笑,肃然道。

    “长比,苅安两处城砦不战而下,浅井家毫无防备,我军可以绕过横山城,直插小谷城。

    大军正面监视城池守军,另外派遣各部人马,放火焚烧城下町及其周围村落,引诱守军出击,到平原决战。”

    织田信长看了一眼竹中重治,沉思起来。

    小谷城作为浅井家督的居城,自然是精心选址。其所在的大岳峰,与平原有四百米的落差,易守难攻。

    小谷城扩建过一次,左右两山都做成了本丸,两山间的山谷是家臣居所,向南延伸便是城下町。

    作为浅井家控制北近江的核心城池,为了保护小谷城及其周边平原的安全,浅井家在西面有横山城正面阻挡来自美浓的外敌。

    在东北靠琵琶湖岸一线,有山本山城保护小谷城侧翼,防止敌军包抄身后。

    在南方,还有作为南北近江交接处的重镇佐和山城,像钉子一样扎在南北分界线上。

    竹中重治建议绕过横山城,是因为横山城西面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无险可守。

    浅井长政一旦发现织田大军出现在小谷城,必然会担忧横山城沦陷,平原地带无险可守。

    那样的话,浅井家的领地就等于被切成南北两块,南方的佐和山城与北方的小谷城会失去联系。

    南方的犬上爱知两郡刚才归服浅井家不久,还是在织田信长的帮助下成事。

    南方一旦与小谷城失去联系,浅井家在这两个郡的统治很可能会崩盘。而矶野员昌的佐和山城,也将成为被织田家包围的孤城一座。

    所以,浅井长政必然要主动出击,不允许织田信长从容包围,拿下横山城这一重镇。

    织田信长想了想,说道。

    “你想用横山城,引蛇出洞?”

    竹中重治点头道。

    “我军出现在小谷城下,肆意放火破坏浅井家的经济实力,然后从容离开。

    浅井殿下别无选择,她只能出兵跟上我军。因为事实证明,横山城已经不安全了。

    如果她没有任何动作,回师包围横山城的我军就可以从容拿下城池。如果她跟了归来,那就是在平原上歼灭浅井家军力的一次机会。

    打野战,总比攻城要轻松。”

    织田信长笑起来。

    “我是不是还得把自己本阵前移一些,给浅井长政一个干掉我的天赐良机?

    你说,她会不会上钩?”

    竹中重治正色道。

    “当年野良田合战,浅井弱而六角强。浅井殿下也曾经亲率精锐踏阵,她不缺这份冲锋陷阵的勇气。”

    织田信长冷哼一声,心里忽然窜起一股无名火。

    “那次是她运气好,津多殿带人踏平了六角义贤的本阵,砍下了六角义贤的马印,六角家慌乱大败。

    而这一次,浅井长政不会再有这种好运气了!”

    羽柴秀吉默默听着竹中重治的献策,直至织田信长的霸气回复,心头一跳。

    织田家终于要开始对整个近江国下手,竹中重治为她谋划的扎根近江,扩张势力,丰满羽翼的战略,正在一步步走向成功。

    而此时此刻,羽柴秀吉却没有接近成功的兴奋感。

    她遥想当年,斯波义银驰骋近江,南北近江武家纷纷拜服的英姿,不禁有些痴了。

    千军万马避白袍,近江武家竟折腰,好一位旷世奇男儿。

    ———

    在夏收之后的农闲时节,近江风云再起。

    织田信长接受了堀秀村与樋口直房的降伏,织田大军迅速通过长比,苅安两处城砦,突袭北近江,让浅井长政猝不及防。

    织田大军绕过横山城,包围小谷城,在城下町放火杀人,吸引守军主意,随后向横山城方向撤退。

    浅井长集结军势追击,连同朝仓义景新派遣来的朝仓军,一起杀向横山城。

    横山城所在的山势,犹如一个长三角形,山势由南向北延伸出一角。横山城位于三角之腰,而三角形尖头的所在地,名为龙鼻。

    龙鼻向北,便是姊川。

    此时,织田大军已经包围横山城,织田信长将本阵设在龙鼻,坐北向南,背对浅井朝仓联军布阵,极尽挑衅之姿。

    浅井朝仓联军前进至姊川以北,距离龙鼻不足两公里。看到织田信长刻意暴露的本阵,浅井长政几乎是忍不住诱惑。

    而在南近江,得到织田信长默许的柴田胜家,带领尾张武将派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投入到镇压骚乱的军事行动中。

    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东西夹击,迅速击溃了野州河原的六角母女,将其赶回石部城一带的山野。

    然后柴田胜家接到织田信长的命令,带兵北上前往横山城战场。

    浅井长政这边,防守佐和山城的矶野员昌也受命带兵北进,参与姊川的战事。

    矶野员昌与柴田胜家所部前后经过佐和山城一带,并未发生冲突,敌我双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横山城北部的龙鼻姊川一带。

    等各部人马相继到来,织田家三万五千人与德川家五千人,浅井家五千人与朝仓家八千人,对峙于姊川南北,大战一触即发。

    双方人马相差三倍,浅井长政能否重现野良田合战的辉煌胜利,将决定浅井家的未来。

第1393章一语怀孕解万愁

    织田信长在北近江围点打援,用横山城钓出了浅井朝仓联军,一场决定近江国乃至整个近幾未来走向的战事,即将爆发。

    而在此同时,斯波义银对关东侍所的政治改造,也牵动着无数关东武家的心思。

    武家政权原本就有共和倾向,是由一个个武家利益集团组成家名,以家督为代表在共同约定的游戏规则下,交换利益的政治生态。

    镰仓幕府时期,武家虽然拥有土地,但土地所有权却在天皇公卿手中。姬武士无非是看门狗,对手中拥有的土地,充满了不安全感。

    源赖朝初创武家幕府,从朝廷那里获取了庄园制的守护权,以御家人奉公恩赏的制度,给予武家占据土地的名分,得到武家的拥护。

    镰仓幕府崩溃,天皇朝廷妄图重新拿回土地管理权,肆意没收武家的土地,严重侵犯武家的利益。

    所以,战败逃亡九州的足利尊氏可以一人一旗,号召八万御家人上洛京都,重建幕府。

    足利幕府吸取了镰仓幕府的教训,建立守护体系,将地方御家人的财政压力丢给各国守护,但也很快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权。

    不论是镰仓幕府,还是足利幕府,两代幕府的建立都源于武家对土地所有权的不安全感。

    工业化之前的农业时代,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人口和粮食的载体。谁能够抓住土地的控制权,谁就可以成为天下的主人。

    简单来说,谁能从制度上保证武家对土地的所有权,谁就是武家拥护的首领,幕府将军。

    武家以人口与粮食支持幕府将军,幕府将军回报她们土地与名分,双方各取所需。

    不同于天朝的集权君主,幕府将军的权利基础很薄弱,只是依靠奉公恩赏的契约,维持幕府对天下武家的仲裁权,对土地的仲裁权。

    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游戏规则,让所有武家利益集团认可这个规矩,就是武家愿意拥护的幕府政权,是类似武家共和的核心理念。

    镰仓幕府的御家人制度失效,初代武家政权随之崩溃,而现在,足利幕府的守护体系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从足利义辉死后,天下武家不再追求幕府授予的名分,就可以统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征伐周遭土地,足利义昭已然成了一个小丑。

    而在关东,斯波义银尝试利用关东侍所,建立起了一套新的武家制度,把所有武家相关的利益打包到一起,合作共赢。

    以高阶武家组成的统战众,代表各武家集团出席大评议,作为最高权利机构,统御全局

    以统战众轮值席位为原则,组建的常务理事会,在大评议授权下管理日常事务。

    以武家义理促进会为主导,协助地方恢复生产,援助贷款,助学子嗣,形成一系列帮扶中下层武家的公益活动。

    以统战众,地方众,兄弟会三方代表上中下层男女武家阶级总体利益,组成共同协商机制的武协。

    饱受战乱苦恼的关东武家,似乎对斯波义银做出的这一系列政治改革非常买账。

    百年战乱,人心思安,谁能保证经济的恢复增长,保证武家的传统利益,保证关东的和平稳定,谁就能得到关东武家的热烈拥护。

    关东武家投入关东侍所的兴趣,远远高于那个即将僵死的关东体系,关东侍所渐渐有了取代关东体系的政治能量。

    可在这一切的背后,却代表着关东将军与关东管领为首的关东体系,很可能被关东武家丢进历史的垃圾堆。

    千险万苦获取了关东管领之职,并全心全意投入资源,妄图完成关东霸业的上杉家臣团,对此非常不安。

    上杉斯波两家联盟,说好的共同推进关东攻略,结果斯波家利用关东侍所这个新的政治平台一骑绝尘,把关东体系甩得看不见人了。

    这算咋回事啊?

    随着斯波义银正式宣布将所有权利归于关东侍所大评议,统战众的含金量再次飙升,无数人心骚动,上杉家臣团内部也越发不安。

    ———

    越后国,春日山城,天守阁。

    上杉辉虎懒洋洋得坐在主座上,虽然炎炎夏日已然过去,但初秋的艳阳依旧让她昏昏欲睡。

    在她面前,是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两位重臣,难得她们会一起请求入见。

    本庄实乃是上杉辉虎的半个老师,也是她直臣侧近旗本一系亲信中的亲信,倍受信赖。

    上杉辉虎每次出阵,都会把春日山城交给本庄实乃打理。春日山城俯视高田平原,是上越的核心地带,也是府中长尾家崛起的本钱。

    敢把这里交给本庄实乃看护,可见上杉辉虎对她的信任有多深。

    直江景纲是府中长尾家的三代老臣,家臣团的首席家老,德高望重,辅佐上杉辉虎对山内上杉家取而代之,成就关东管领一职。

    如今直江景纲负责打理家务,她的入赘媳妇直江兼续管着直江津关所,都是炙手可热,可谓一门双贵。

    上杉辉虎没想到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会一起来,她们一个是直臣派领袖,一个是家臣团首席,相互之间总要避嫌。

    就算家督再信任她们两个,看见直臣和家臣的老大搞到一起,都会担心自己被架空,她们自然要懂得分寸。

    可今日,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得不摊牌说清楚的地步,她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起过来。

    上杉辉虎不文雅得打了个哈欠,入秋之后,她是怎么睡都睡不醒,无奈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位重臣对视一眼,本庄实乃鞠躬说道。

    冒昧打扰主君的静养,非常抱歉。”

    上杉辉虎挥挥手,说道。

    “有话直说吧,你们两个一起过来,不会只是想说一句抱歉吧?”

    本庄实乃尴尬一笑,说道。

    “殿下,听说津多殿去了常陆小田城?”

    上杉辉虎点头道。

    “不错,关东侍所那边在大改体制,小田氏治当选常务理事会明年的非常任老中,邀请津多殿驾临当地游玩,想要当面感恩。”

    本庄实乃眉头一动。

    “小田氏治几度丢失小田城,家业败落。现在的小田城,还是由家中重臣帮忙夺回来的。

    没想到这样的人,都能入主常务理事会担当老中,把握整个关东侍所的大权。

    津多殿,实在是个慷慨的人。”

    上杉辉虎淡淡说道。

    “关东侍所的新制度,是由统战众轮流担当非常任老中。

    小田家是关东八屋形之一的名门,小田氏治已经被津多殿授予统战众身份,自然有权轮席非常任老中,这不奇怪。”

    上杉辉虎的态度不咸不淡,让本庄实乃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只能顺着她的口气说道。

    “如今的统战众,不单单可以参与武协,监督武家义理促进会的事务。还可以参与大评议,甚至通过进入常任理事会,执掌一年大权。

    正因为如此,许多原本没动心的人,现在也动了心思。

    只可惜津多殿把统战众的授予权交给了大评议,想要再获取统战众身份,没有之前那么简单,得等到大评议召开才能审核。”

    上杉辉虎笑呵呵看着本庄实乃,说道。

    “关东侍所今非昔比,六老中之一的确是大权在握,一年时间足以给家里带来诸多好处。

    即便没有担当老中期间,统战众也可以通过一年数次的大评议,参与管理关东侍所事务,一样能通过这份影响力,交换到自身利益。

    还有武协的监督权,如果使用得当,收获也不会少。

    本庄姬你也动心了?”

    本庄实乃骇然,伏地叩首道。

    “殿下不要误会,我对您,对上杉家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上杉辉虎摇摇头,叹了一声。

    “我自然知道你的忠诚,但你绕了半天圈子,到底想说什么呢。”

    一旁的直江景纲见本庄实乃被吓得面色煞白,于是出来帮腔道。

    “殿下,本庄姬与我都担心,关东侍所这么折腾,闹得人心浮动,会不利于关东体系的稳定。”

    上杉辉虎笑笑,问道。

    “哦?此话怎讲?”

    直江景纲说道。

    “自从统战众的权利大改之后,从属上杉家的各家都有意动。例如由良国繁就几次写信给长尾当长,希望她能加入。

    大评议确定了统战众的新权利之后,家中更多人对统战众有了兴趣。如上野的白井总社两家长尾,忍城的太田家,都有写信来试探。

    甚至上越中越的本家老臣,都有人表态羡慕。

    殿下,关东侍所是幕府机构,不在关东体系之内,津多殿这次大放权利,吸引关东武家参与关东侍所事务,我们总要想个办法应对。

    若是关东武家都以统战众为荣,以加入大评议,轮席常务理事会为利,我们辛苦重建的关东体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总有一天,关东侍所会把关东体系取而代之,而您。。”

    直江景纲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一脸担忧得看着上杉辉虎,在她身边的本庄实乃,也是一个态度。

    望着两名股肱之臣,上杉辉虎长吁一口气,说道。

    “所以呢?我该怎么做?

    严令所有上杉家麾下武家不得兼任统战众身份?不允许上杉领地村落参与武家义理促进会的项目?

    还是说,要求所有关八州武家必须在关东体系与关东侍所之间,两选一?”

    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面面相觑,本庄实乃干笑道。

    “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津多殿应该体谅一下上杉家的为难之处。”

    上杉辉虎嗤之以鼻道。

    “对,津多殿是个体面人。

    如果我出面说话,他一定会意识到上杉家臣团的不满,做事也会有所收敛。

    但然后呢,你们就安心了?

    关东体系沦落至今,关东将军已然成为一尊摆设,而我这位关东管领,又有几个人真正在意?

    你们介意,因为你们认为关东体系能维护上杉家的利益,维护上杉家臣团的利益。

    可事实呢?

    北条家被我夺走了关东体系的控制权,就一直在想办法摆脱在关东体系中被支配的地位。

    关八州各家是各怀鬼胎,强者如佐竹,里见,宇都宫,弱者如由良,太田,成田,哪个是真心拥护关东体系的?

    她们只是害怕被北条家征服,才会与我虚与委蛇,想要借助上杉北条两家的冲突维持自己的利益。

    而现在,关东侍所的政治改革,已经牵动了所有人的心思。

    你们想要抵制?我保证,津多殿绝对会如你们所愿。

    但是别人呢?关八州大大小小的有力武家,名门后裔,她们愿不愿意参与?

    还有,北条家愿不愿意参与?

    百年战乱,让所有人都已经厌烦了关东体系,大家都看到了另起炉灶的可能。这时候你们不合作,就是给别人空出位置。

    所以,你们真的想抵制吗?”

    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哑然,上杉辉虎说的很有道理。

    关东侍所的大势已成,顺势者昌,逆势者亡。大家都玩,你却不玩,抱残守缺一个人人想要逃离的旧关东体系,这做法很愚蠢。

    上杉辉虎看着两人,今天她耐着心思说服,不是为了眼前两人,是要说服其身后的上杉家臣团。

    时代变了,从上杉辉虎在下总战败,从斯波义银重新回到关东,关东攻略的核心已经从军事征服,变成了经济渗透,政治改革。

    上杉辉虎自己葬送了军事征服的可能性,如今斯波义银要用软刀子试试看,她怎么可以拖后腿呢。更何况,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底气。

    本庄实乃想了一想,说道。

    “您的意思是,让上杉家麾下的高阶武家,也尝试去获取统战众身份,加入关东侍所序列?

    但如此一来,越后本家的姬武士还能保证忠心,外围的上野武藏武家,只怕心思就不纯粹了。

    还有,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那三名常任老中,已经被津多殿的亲信包揽。

    我们的人进去之后,并没有什么优势,又怎么能保证上杉家的利益不受损害呢?”

    上杉辉虎乏乏得半靠在侧枕上,手掌不断抚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提不起精神。

    “利益,满脑子都是利益。

    知道关东侍所为什么能做出声势?就因为津多殿放弃了自己的权利,保证了所有人的利益,这才让大评议与常务理事会深入人心。

    他只是保留了三名常任老中,一份维护自身的否决权,这才得到了所有人的信任。

    你们要明白,能够参与重建新的秩序,打造新的游戏规则,就是最大的利益。上杉家不加入,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上杉辉虎懒洋洋的样子,实在让两名重臣有些忐忑。主君事事让步,事事替斯波义银说话,上杉家的利益又有谁来保证?

    感觉有些疲惫的上杉辉虎,见她们还在犹豫不决,不耐烦得直接说道。

    “我怀孕了。”

突发情况

    人在上海,忽然发烧,今晚发不了了,真是不好意思。

更严重了。

    下午开始发烧37.8,想着可能最近人太累,好好睡了一觉,结果睡出38.5,哎。

    人在上海,疫情反复,发烧是件很麻烦的事,再严重就去医院。

    今晚定时会把存稿发了,明天有没有更新,我也说不准,可能会出现两年来第一次断更。

    各位衣食父母,抱歉了。

关于这次生病的后续

    这次突然发烧病倒,至今还在低烧中徘徊,暂时无力写作,预计明晚会恢复更新,敬请各位衣食父母谅解。

    可能是这次生病的模样太过夸张,把我老婆给吓到了,她强制要求我每个月休息二天,不准写书。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你让我不写,我就不写,那我吃啥?

    一章订阅怎么说也有两百多点击,两章就是四五百个订阅,一个月少写两头,就得少三四十块钱。

    最后,我还是同意了,因为她给的实在太多。就这么说吧,她给的钱,足够把我下半辈子的一月双休,一次性都买断了。

    恢复更新之后,每个月的月初和月中,我会适时各休息一天,完成我和老婆之间的协议。

    毕竟给钱的是衣食父母,我总不能因为她是我老婆,就耍赖吧?认真收钱,就得认真办事。

    以后本书一月会有两日停更,敬告诸位书友,望周知。

    最后,鞠躬致谢,感谢大家的关心与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写下去的动力,我会尽力把这本书写好,回馈你们的善意。

    祝大家身体健康,疫情期间多多关注自己的身体,我这次真的吓坏了,你们知道现在在上海发烧,可不是一件可以一笑了之地小事。

第1394章必须清除那孽种

    上杉辉虎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怀孕了,在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耳边却好似晴天霹雳,震得两人是外焦内脆。

    因为上杉辉虎痴迷斯波义银,始终拒绝婚配,上杉家臣团却无人敢多嘴,害怕祸从口出。

    当初长尾政景有了私心,造了一点桃色的绯闻,把宇佐美定满的儿子顶在杠头上。

    结果上杉辉虎眼都不眨一下,就直接把长尾政景与宇佐美定满两位重臣给活活逼死。

    宇佐美定满的儿子被她自己亲手杀死,柏崎平原的名门宇佐美家流放出境,下场凄凉。

    要不是长尾政景之夫是上杉辉虎的亲哥哥,上田长尾家的下场也不好说。

    至此以后,上杉家臣团对家督的婚事是讳莫如深,谁都不敢随便开口,但家业的继承问题一直都横在大家心里。

    明面上谁都不敢乱说话,但家臣团内部已是暗潮汹涌。

    乱世中,人命如草芥,即便贵为关东管领的上杉辉虎,谁知道哪天出点意外,人就没了。

    上杉家臣团结在家名之下,自然不可能因为家督亡故就分崩离析,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

    其实,有资格继承上杉辉虎家业的人,已经有两个人。

    上杉辉虎出身府中长尾家,越后三家长尾的其他两家,上田长尾与古志长尾现在是上杉景信负责。

    上杉景信是古志长尾家督,被上杉辉虎恩赐,抬格使用上杉苗字,是越后长尾一族的领袖人物。

    她代替死去的长尾政景,帮尚未长大的长尾政景之女上杉景胜,管理上田长尾家。

    上杉景胜是长尾政景与上杉辉虎哥哥的女儿,从血缘上算是最亲近上杉辉虎的人,又被上杉辉虎恩赐,抬格使用上杉苗字。

    在上杉景信为首的越后长尾一族看来,上杉景胜是上杉辉虎最合适的继承人。

    而另一名继承人人选,就是被上杉辉虎收为养女的上杉景虎。

    上杉景虎是北条氏康子嗣,在关东攻略的战事中,被北条家送入沼田家,准备继承沼田家业。

    但越后大军提前南下,打乱了北条家的部署,上杉景虎也被越后一方俘获。

    斯波义银怜惜这孩子,就让上杉辉虎把她收为养女,以便在之后的战事中,分化北条家的斗志。

    只可惜,关东攻略一波三折,最后上杉景虎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可这孩子本身,却受到了与北条家有灭门之恨的上杉宪政暗算,差点死在御馆。

    斯波义银借此发飙,让上杉辉虎真正意义上接纳了这位养女,并命令本庄实乃担当她的老师。

    这次回返关东,斯波义银又将上杉景虎收为义女,进一步抬高了她的身份地位。

    如今的上杉景虎,是上杉辉虎名正言顺的养女,理论上拥有继承权。本庄实乃为首的直臣一派与她亲近,还有斯波义银的义女背景。

    比起血缘,武家更在乎家名之下的共同利益,养女继承家业并不罕见。

    如果上杉辉虎突然暴毙,并且没有留下遗言,上杉景虎甚至比上杉景胜更有继承家业的优势。

    但让北条家子嗣霸占越后基业,上杉辉虎真正的血亲长尾一族,是很难接受的。

    所以,在上杉辉虎看不见的角落里,上杉景信与本庄实乃各自代表长尾一门众与直臣侧近旗本一系的利益,已有些泾渭分明的意思。

    但这一切矛盾尚未激化,就在上杉辉虎怀孕的现实面前,全部要推倒重来。

    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说话。

    上杉辉虎爱慕斯波义银至深,她忽然怀孕,难道是。。

    难怪斯波义银回归关东之后,两位主君竟然没有因为关东攻略的失败而发生分歧,反而越发团结。

    原来,上杉辉虎已经把斯波义银给办了,还办出了个娃娃。

    两名上杉家重臣眼睛发亮,精神振奋。

    如果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真有了肌肤之亲,还存在一个孩子,关东侍所那点事的确没必要再提,关东体系都可以弃之不用。

    一旦上杉斯波合流,上杉家臣团甚至不在乎未来的继承人称呼斯波还是上杉,因为越后双头政治已然融为一体。

    不管是斯波系,还是上杉系,大家都是这孩子的臣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好肉都烂在锅里。

    武家汇聚在一个家名之下,在乎的是整个武家集团的利益。只要这孩子能够继承两位主君的家业,家臣团才无所谓改个苗字头衔。

    上杉辉虎把府中长尾家绝嗣,继承山内上杉家,家臣团也没有反对,反而很支持,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两位重臣最希望确定的是,这孩子真是斯波义银的种。其次就是,祈祷这胎是个女娃。

    可她们再心急,也不敢直接问上杉辉虎,她怀的是不是斯波义银的种?

    本庄实乃想了一想,试探道。

    “敢问主君,津多殿知道这件事了吗?”

    上杉辉虎摇摇头,说道。

    “我暂时不准备告诉他。”

    听出上杉辉虎的意思,两名重臣先是心头一喜,这孩子真是斯波义银的血脉,那可太好了。

    还是主君牛x,先上车后补票,关东侍所那些人再怎么折腾,上杉家手里握着王炸,自然高枕无忧。

    然后两人又是面色大变,她们无法理解,上杉辉虎为何不与斯波义银摊牌?两人借此子嗣结缘,完成上杉斯波合流,岂不美哉?

    直江景纲忍不住问道。

    “这孩子是津多殿的长女,斯波家的嫡嗣,殿下何故要瞒着津多殿呢?”

    直江景纲已经忍不住把这孩子看作女胎,幻想未来的好日子。

    她难以置信,上杉辉虎为何不肯与斯波义银坦白,这可是上杉斯波合流的最佳契机。

    上杉辉虎摇头道。

    “近幾正值多事之秋,津多殿已经有意回返近幾,行程就在秋后。

    幕府纷乱,他的身份敏感,若是此时嫁给我,对他处理近幾事务的立场不利。”

    这并非是上杉辉虎心中真实的想法,只是用来敷衍两位重臣。

    义银前往小田城之前,的确找上杉辉虎谈过,自己想在秋后回返近幾。

    随着关东侍所诸事走上正轨,大评议与常务理事会已经能够独立运转,代替不在关东的义银推进关东的战略目标。

    而近幾局势纷乱多变,虽然明智光秀希望义银不要回去,等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分出一个胜负,再出面收拾残局。

    但义银对明智光秀弄死足利义辉一事,始终心有余悸,不敢太过放任这名不受控制的毒士。

    他在关东多滞留了半年,已经是给足明智光秀面子,之后还是决定回去看着点场子,不敢任由明智光秀胡作非为。

    而站在上杉辉虎的角度,她一直在等待义银的离开。直江景纲那句义银长女,深深刺伤了上杉辉虎的心。

    上杉君臣都不知道义银私下的银靡生活,把他看作纯洁圣男一般的高洁人物。

    上杉重臣们是不知道义银与多少姬武士有暧昧关系,上杉辉虎却隐隐有些感觉,但能确定的就只有武田信玄那个畜牲。

    上杉辉虎明白,自己腹中的孩子,并非义银的长女。

    义银真正的长女,是在川中岛合战后,被盐田城囚禁的那些天,武田信玄用卑劣手段怀上的孽种。

    义银秋天就要离开关东,那时候的上杉辉虎尚未显怀。孩子的事,就暂时先不告诉他。

    在感情上有洁癖的上杉辉虎要先处理掉武田之女,洗清义银的耻辱,再向他告白求婚。

    义银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孽种在武田家,上杉辉虎也不准备告诉他,原因有二。

    其一,她不想让义银回忆起那段被俘获被羞辱的经历,这是出于对义银的爱和保护。

    其二,她与武田信玄都是非婚生女,武田之女便是长女。

    如果上杉辉虎真的生了一个女儿,那为了让自己的女儿独占斯波义银的血脉长女之利,她必须掐掉武田之女那个隐患。

    这是她对自己女儿的爱,不允许自己女儿的地位受到任何威胁。

    斯波宗家已经绝嗣,斯波义银以嫡子身份复兴斯波家,却取得了超越宗家的成就。

    与其说现在的斯波家是斯波宗家的延续,不如说是斯波义银自己打下的新江山。

    虽然武家轻血脉重家名,但作为初代的斯波义银,他拥有远超一般家督的权力和威望。以他重情义的性格,绝不会苛待自己的子嗣。

    上杉辉虎虽然不认为斯波义银会对那个侮辱自己的武田信玄有什么好感,但她却很忌惮那个武田家的孽种。

    就因为无法确定斯波义银对这个孽种的存在会有什么反应,还不如先瞒着他,把武田家收拾干净。

    见两位重臣眼神闪烁,上杉辉虎果断说道。

    “你们不必再劝,我的心意已决,先瞒着津多殿吧。

    这一年时间,上杉各部养精蓄锐,应该足够明年之用。”

    听到上杉辉虎又有动刀兵的想法,本庄实乃一愣,说道。

    “殿下,镰仓殿有御令,关东无战事。”

    她明里说是足利义氏,其实暗指着斯波义银。现在整个关八州之地都被关东无战事的政治正确氛围包围,连北条家都显得安安分分。

    远在奥羽的最上家与大崎家,也用这个借口请来下越援军,把伊达政宗闹了个灰头土脸。

    上杉辉虎这会儿说起明年想打仗,本庄实乃硬着头皮也得劝上一劝,这时候的确不方便打仗。

    直江景纲也说道。

    “殿下,关东大旱三年,越后各地有北陆道商路的商利收入,日子还算好过。

    但关八州各地已沦为人间惨剧,歉收五成七成都算是好的,有些土地贫瘠之处,几近绝收。

    也正因为此,关八州武家才对津多殿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热烈拥护,大家是真的没心思打了。”

    直江景纲也是拐着弯的劝诫,不希望上杉辉虎犯糊涂。

    打仗是最烧钱的事。

    养一个足轻一年要吃二石粮食,那还是活得半饥半饱。打仗开拔,粮食就得翻倍吃,不然能直接把人累到猝死。

    万石领地不过养一支备队,二百足轻,四五十名姬武士。足轻管饭还行,姬武士却需要职禄,知行,打赢还得恩赏,那都是花费。

    就算是六公四民的田赋,万石领地一年收成也不过六千石,扣扣索索未必够打一百天的仗,还要动员动兵,消耗劳役。

    如果在好光景的日子,大家出去抢粮抢地抢男人,倒也罢了。

    可如今关八州之地穷得就要当裤子了,这会儿开战是去抢地盘,还是送温暖?

    斯波义银又不准越后武家去关八州抢粮食,这地盘打下来还得管饭,越后再富裕,灾年的地主家也没有多少余粮,禁不起这么浪费。

    不说关东无战事的政治正确,把经济账一算,也是实打实的亏本买卖。直江景纲执掌奉行众,管着上杉家的钱袋子,当然是不愿意。

    上杉辉虎摇摇头,她自然听得懂两位重臣的规劝之意。

    “你们误会了,我不是要对关八州用兵,而是讨伐无义的武田家。

    武田信玄欲壑难填,当初侵犯信浓国,我容忍了她,津多殿甚至帮她从京都幕府要来了信浓守护之职。

    可她呢?还是贪得无厌,辜负了津多殿的美意,又去攻打骏河国,把东海道搅和的翻天覆地。

    这等无信无义,祸乱关东的人渣,我岂能容她!

    当初我与北条氏康结盟,就是为了共同讨伐这个逆贼,只可惜北条氏康之后病逝,耽搁了此事。

    不过,北条氏政据说也是深恨此贼,已经联络上了织田德川,要对武田家下手。

    我与北条家既然早有约定,为何不能从中分一杯羹呢?”

    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皆是一愣,主君今天竟然是少有的阴狠,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腹黑无耻。

    当初给武田信玄弄来信浓守护,给她盐给她生活必需品,就是求着人家去打骏河国,分裂今川武田北条三家联盟。

    如今骏河国拿下了,上杉辉虎翻脸不认人,又要拿着这个理由打武田家,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直江景纲犹豫一下,说道。

    “北信的商路,津多殿那边不久前传来严令不得断绝。”

    她的言下之意,是斯波义银想维护与武田家的和睦,保持对北条家的战略压力。

    上杉辉虎联合北条氏政,甚至还有织田德川去搞武田家,不符合斯波义银的战略构想。

    上杉辉虎却是淡淡说道。

    “津多殿秋后就会离开关东。”

    本庄实乃苦笑道。

    “津多殿是暂时离开了,但关东侍所还在,常务理事会不会允许我们背离津多殿的战略意图。”

    听了她这话,上杉辉虎的面色却有些古怪,缓缓说道。

    “我有把握,岛胜猛与山中幸盛,她们会支持我讨伐武田的。”

第1395章幸运男神青睐者

    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无奈。不知道为什么,主君对武田信玄是恶意满满,怎么都劝不住。

    直江景纲说道。

    “若是岛胜猛大人与山中幸盛大人愿意支持,这件事确实可行。”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本庄实乃也是一样想法。

    斯波义银对岛胜猛,山中幸盛,大熊朝秀三人委以重任,把三人提拔为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的常任老中。

    这三人一起反对,就可以否决关东侍所任何事务,否决权威力之大,足见斯波义银对她们的信重。

    特别是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两人,都是义银从近幾带来的身边人,体己人,她们会忤逆斯波义银的意思,陪着上杉辉虎一起发疯?

    常务理事会刚才建立,权柄还没抓牢,这两人就要瞎搞,让斯波义银怎么想?她们是嫌这权利太大太烫手,不打算要了?

    本庄实乃知道自己劝服不了上杉辉虎,干脆用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来当挡箭牌。

    没想到上杉辉虎果决得说自己能搞定岛胜猛与山中幸盛,直江景纲就顺水推舟,把这句话钉死了。

    只要上杉辉虎搞不定岛胜猛与山中幸盛,那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就有理由反对她的讨伐武田之举。

    反正是上杉辉虎自己把话说死了,并非家臣团有意忤逆家督,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也乐见于此。

    上杉辉虎对她们微微一笑,又让她们有些不安,主君似乎胜券在握,难道岛胜猛与山中幸盛真的会支持讨伐武田?没道理啊!

    她们哪里知道,上杉辉虎手中攥着一张王牌,足以让岛胜猛与山中幸盛瞬间爆炸。

    上杉辉虎早就感觉到那两人对斯波义银居心不良,但这一次,这份不良居心,倒是可以借来一用。

    君臣三人各怀心事,气氛渐渐冷清,似乎已是无话可说,只能交由事实说话。

    ———

    这时候,已经抵达常陆国小田城的义银还不知道,他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在上杉辉虎体内孕育。

    他独自徘徊在女尊世界,流浪了二十年的孤独灵魂,即将迎来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又一个小生命。

    而这一次,孩子的母亲依然选择了隐瞒,甚至想要害死他的第一个孩子,以及孩子的母亲。

    即便早已深深感受过武家社会冷酷的斯波义银,当他发现这个现实之时,又会做出什么举动呢?

    命运的齿轮不断向前,这时的他,还在茫然无知得继续前进,直至摊牌的那一天到来。

    常陆国是关东平原东北端的领国,石高54万。北部连接奥羽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关东武家开拓征服奥羽的桥头堡。

    东海岸面向太平洋,西面八沟山地与下野国分界,国内的霞浦是岛国上仅次于近江国琵琶湖的第二大湖。

    南部,常陆台地与下总台地相连,连绵的平原富庶,农耕渔业都非常发达。

    小田城的位置就处于八沟山地最南部,背靠山势,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东面是物产丰富的霞浦,地理非常优越。

    小田家贵为关东八屋形之一,祖上也曾经阔过,这才能占据这块肥沃之地。

    小田氏治之母追随关东将军,那时正是小田家的全盛时期,只可惜,其母晚年参与了河越之战。

    在河越之战,北条家夜袭成功,一举打垮关东联军,掀翻了足利将军与两上杉争霸的关东格局。

    而跟随关东将军的小田家,也在此战中损失惨重,小田氏治之母郁郁而终,小田家由盛转衰。

    小田城的位置太过重要,周遭武家大名皆是虎视眈眈。

    小田氏治在这些年中左右腾挪,努力维护家业,但也抵不住一波波的恶意,最终混得四处树敌。

    这一次,下野宇都宫家,常陆佐竹家,甚至还有背弃小田家的前家臣真壁家,一起上书上杉辉虎,说小田氏治勾结北条,图谋不轨。

    小田氏治吓得魂飞魄散,小田家当初也曾与北条家交战,但最终还是选择投靠北条家,实在是迫不得已。

    周遭武家大名都对自家不怀好意,反而是远方的北条家可以引为援手,小田氏治能有其他选择吗?

    不得已,她上书关东侍所,申请加入统战众序列,希望能够求得斯波义银庇护。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死里求活的举动,竟然被砸来了一个天大的馅饼,让她至今昏昏沉沉,难以置信自己竟然真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宝箧山上,望着前方容颜气度宛若天人的斯波义银,小田氏治更是云里雾里,像是在做梦一般。

    身边的家老菅谷胜贞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恭谨上前。

    斯波义银站在瞭望台上,转身见小田氏治一脸茫然,也不怪罪。谁让自己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怪不得别人总是恍惚。

    义银昨日才到小田城,今天朝阳初升,兴致勃勃前来小田城北面的宝箧山观景。此时眺望关东平原,一闻初秋稻香,不得不赞叹。

    即便关八州之地正在遭受旱魃之苦,常陆这边凭借霞浦周遭的诸多支流,农作物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收成尚好。

    义银回头冲小田氏治一笑。

    “小田姬,这里可真是块风水宝地呀。”

    小田氏治此时已经从愣神中缓过来,上前鞠躬道。

    “津多殿说的是,筑波山南块的风景确是秀丽。宝箧山面朝平原,向东过了朝日峠,雪入山,権现山那里还可以看到霞浦的湖景。

    但比起北面的筑波山,还是稍有不如。”

    义银点点头,说道。

    “西有富士,东有筑波,我也是闻名已久。”

    他看了眼一旁侍奉,有些紧张的蒲生氏乡,还是苦笑摇头。

    “但这一次,我就不去了。”

    这次南下,近臣们其实是反对的。关东侍所在关东平原东部的影响力薄弱,最多就是到下野国佐野领,下总国古河领一带。

    义银如今身份非同一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在势力范围外的地方跑得欢,身边人可紧张得很。

    对此,义银也是颇为无奈。

    常务理事会对第一届非常任老中已经确定,轮值三人分别是小笠原长时,真田信繁,小田氏治。

    明年春天的大评议开始,这三位非常任老中就要与三位常任老中一起,掌控关东侍所的日常事务。

    以关东侍所现在的势力,这份权柄不可谓不大,足以让所有统战众羡慕。

    虽然号称轮值,但三位非常任老中的人选,还是有迹可循。

    小笠原长时代表第一批加入关东侍所的旧统战众,义银之前就说过,会给予旧统战众几年轮值的优先权。

    真田信繁,是介于新旧统战众之间的人。说老人,不够老。说新人,不够新。但她战功赫赫,实力不俗,足以让所有人服气。

    至于小田氏治,可以算是义银默许的内定人选。别说小田氏治本人没想到,整个统战众集团都没有想到。

    义银虽然放手了关东侍所的权力,但却进一步提高了自己的影响力,有时候玩点暗箱操作,比起明面上的命令,反而更容易些。

    他属意小田氏治,就是为关东侍所在关东平原东部的影响力空缺考虑。

    比起孤悬在外的房总半岛,关东平原东部的下总,下野,常陆三国,都是拥有大片平原的富庶之地,是关东平原的重要部分。

    又因为历史原因,越后一方与北条家对这里的影响力都不强,当地有力武家大多保持着独立性。

    上杉辉虎与北条氏康结盟之后,东部各家大名畏惧两强联手会对自己不利,又进一步整合成了东方之众。

    虽然这个脱离关东体系的不好势头,被近幾归来的义银打破。但东方之众保持独立的心态,对义银整合关东平原的战略并不友好。

    东方之众的核心大名,是下总国结城家,下野国宇都宫家,常陆国佐竹家,以及与她们关系匪浅的小山,真壁等地方小大名。

    而小田氏治,恰恰和她们所有人都打过仗,义银对此也是颇为无语。

    小田家与下总结城家是仇敌,小田氏治先和佐竹宇都宫两家联手,对抗下总结城家与其身后的北条家,之后又投靠了北条家。

    结城家,佐竹家,小山家,甚至曾经是小田家臣的真壁家,她们都曾经攻打过小田城,把小田氏治赶得四处逃亡。

    小田城几次沦陷,又几次被小田氏治收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田氏治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几起几落,无愧关东不死鸟之名。

    义银刻意提拔她的地位,就是看中两点。

    其一,她与关八州东部的武家大名关系都不好。

    其二,小田领的家臣团与领民是真心支持她。

    与周遭关系不好,正是义银希望看到的关东钉子户。领民真心拥护,是义银支持她的道义基础。

    毕竟,义银是武家义理的化身,仁慈敦厚的源氏长者,总不能扶持一个被家臣团背弃的独妇吧?

    至于小田家屡次遭受挫折,实力孱弱的情况,义银并不在乎。

    弱才好啊,弱者能通过关东侍所,通过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老中,给自家争取到大好处,重振家业,反而更能让武家们趋之若鹜。

    等到哪一天,所有人都愿意在关东侍所大评议,在常务理事会的游戏规则里解决问题,壮大自己的实力,就是义银最大的成功。

    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一定是最大的获利者。

    而小田氏治,就是义银挑选以千金买马骨的幸运儿。

    此时的小田氏治还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到底得到了多大的好处,她可是被幸运男神选中的女人。

    背靠朝阳之下的义银,虎背蜂腰,身高一米八,犹如天神一般,他对毕恭毕敬的小田氏治说道。

    “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关东侍所已经选出了第一年轮值的非常任老中,你也位列其中,真是可喜可贺呀。”

    小田氏治一脸感激。

    “这一切都是津多殿的恩德,外臣必定铭记在心,不敢相忘。”

    义银摇摇头,故作矜持。

    “谢我做什么,选人是依照大评议的轮值制度,我早就撒手不管这些了。”

    义银利用关东侍所的大评议制度,把自己的责任义务全部丢出去由所有统战众分担。

    所以,他现在可以事不关己的说一声,干我p事。所有权利归于大评议,当然,所有责任也都是大评议的。

    他继续说道。

    “等这次回去,我就要准备重返近幾,关东事务还需要小田姬与诸位老中一起同心协力,为关八州的和平发展,多做贡献。”

    听闻义银要离开关东,小田氏治顿时面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津多殿要回近幾?那。。那。。”

    义银笑着问道。

    “近幾最近多事,我得回去看看。怎么?小田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田氏治不知道怎么开口,身后的菅谷胜贞出列鞠躬,诚恳道。

    “津多殿在上,外臣菅谷胜贞有一言孟浪,请君上勿怪。

    小田城几度失陷,这次收复刚才不久。我家家督是担心自己忙碌常务理事会的杂务之时,又有外人觊觎小田家基业,导致后院起火。

    到那时候,您不在关东,又有谁能为小田家主持公道呢?”

    义银看了眼她,说道。

    “我知道你,小田姬能够重回小田城,有你很大的功劳。你很忠心,我很欣赏。”

    菅谷胜贞鞠躬道。

    “这是为臣的本分。”

    义银微微一笑。

    菅谷胜贞是土浦城主,土浦城就在霞浦东岸,地理位置不错。

    小田城几度失陷,小田氏治都是逃亡到小田城与土浦城之间的藤泽城观望风色。退可以溜去霞浦,进可以聚集人马反攻小田城。

    她这套战略所依仗的,就是土浦城一带的领民世代效忠,依托霞浦湖岸活动,进可攻,退可守,一般外来领主拿她们没有办法。

    此刻,小田氏治不方便说的话,菅谷胜贞替她说了出来。

    非常任老中是个肥缺,但打理常务,六位老中需要经常开会评议,商量诸事。

    常陆国小田城距离关东侍所的评议中心越后国御馆很远,小田氏治明年的大半时间需要离开领地,暂时无法顾及家业安全。

    若是斯波义银还在关东,有他镇着场子,自然没人敢随便乱来。可他这一回近幾,多少人又会心思活跃?

    小田氏治是想去常务理事会为自家多捞点好处,可要是长期离开领地,家业被人一锅端,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她又不好明说,万一她开口说为难,义银顺手免了她的非常任老中之职,小田氏治要后悔死了。

第1396章关我p事走神道

    义银听完菅谷胜贞的担忧,微笑道。

    “你刚才说主持公道,我倒也好奇。

    关东将军下达关东无战事的御令,整个关东十国武家都有遵守的义务。我离不离开,有关系吗?

    关八州是关八州武家的关八州,每一个关八州武家都有责任,维护关东无战事之大义!

    关东侍所正在筹划的维和机制,就是为了维护关八州的和平发展而设立。

    若是真有人丧心病狂要挑起战乱,小田姬身为常务理事会的老中,就应该主动提出倡议,启动维和机制。

    号召关八州武家共讨逆贼,这是关东侍所所有统战众的义务,是小田姬作为常务理事会一员的责任,无关我斯波义银在不在关东。”

    义银现在对关东侍所的所有事务,就秉持一个态度,干我p事。

    权利,他通过操纵常务理事会的三名常务老中,紧紧握住了否决权,依靠影响力在幕后操纵政治。

    责任与义务,那是全体统战众,全体关八州武家的,能分出去就分出去,这个锅他不想背。

    关东侍所大评议是统战众共同协商自治,所有军事行动都是关八州武家的自发行为,与义银无关。

    小田氏治与菅谷胜贞听得愣神,这斯波义银可真是与众不同。

    别家领导唯恐自己被架空,事事都要抓在手上才安心。他倒好,大撒把,能不管就不管。

    她们哪里知道义银的苦处,这世界上还有比下乡管地主更难的事吗?天朝有皇权不下乡,幕府将军的守护体系不也是放弃了基层嘛?

    义银一个外乡人,懵头懵脑被系统任务裹挟来到关八州之地,想要获取当地人的支持和影响力,这事得有多难办?

    他要是像个愣头青一般,啥事都去插一手,关八州武家还能对他这么客气吗?把手伸到别人锅里捞好处,从古至今都是遭记恨的事。

    当领导最忌讳的,就是失去权威,下面人如果变得不肯听话,难道自己下去亲力亲为?累不死你!

    义银非常清醒得认识到三点。

    其一,别觉得下面人是傻逼,就自己能耐。一个人再能耐,也不可能独自完成所有事,一个好汉三个帮,要懂得发动群众。

    其二,搞不懂就承认,要舍得放权。自己处理不来,还死抓着权利不放,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其三,不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想着领导别人。分散出去的不只是权利,还有责任和义务。一个人什么都自己扛,容易折寿。

    义银很早就有觉悟,自己只是个庸才,没那个改造社会,跑步进入现代化的本事。

    这也要管,那也要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威望丧尽,所有的人都不把他当回事,说话也不算数。

    所以,义银干脆什么都不管,只要一个否决权维护自己的利益。但统战众们想继续玩这个名为大评议的游戏,还得看义银的脸色。

    为什么?因为北陆道商路。

    关东侍所奉行所虽然归大评议管理,但北陆道商路的源头在堺港,在斯波家町奉行高田阳乃的手中运转。

    大家在义银制定的游戏规则下玩,是因为这个规则好玩吗?扯淡!是因为跟着玩能赚到好处!

    所谓授名权,财政权,军事权,说到底还是钱粮两字。

    大家抢着报名成为统战众,加入大评议,是指望跟着游戏规则玩,能获取额外的好处。

    义银虽然把所有权利归于大评议,但关东侍所的主要财政收入是来自于北陆道商路,大评议有权分配的利益就是来源于此。

    所以,明年关东侍所的财政预算有多少,能玩得多浪,大家可以捞到的数目,还得看义银的脸色。

    义银万事不理,却能够让关八州武家对统战众身份趋之若鹜,不就是用利益驱使吗?

    直到有一天,关东侍所的游戏规则已经被所有武家接受,脱离这个游戏规则的代价太高,无人愿意主动离开,义银才是真正成功了。

    而现在,关我p事将成为他的行为准则,让关八州武家主动的玩,自嗨的玩,调动起她们的主观能动性,是游戏规则完善最快的办法。

    就像小田氏治遇到了麻烦,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寻求义银的庇护。但义银却告诉她,我不管,你照着游戏规则玩去,不可能吃亏。

    小田氏治转念一想,如果维和机制真的运转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没必要担心。

    因为她是明年的非常任老中,谁选这个时候攻击她的领地,就不怕她利用规则,将整个关东侍所化为自己的力量,反击仇敌吗?

    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利用老中的权柄,义银却主动提醒了她这一点,让人利用规则是推广规则的最好办法。

    义银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小田氏治君臣,转移视线眺望宝箧山下的小田城,说道。

    “俗话说,求人不如求己。

    小田家乃是常陆名门,小田姬数次丢失居城,却能奇迹般恢复家业,心智坚毅非比常人。

    关八州战乱百年,我以御剑敕令开辟关东侍所为关东武家提供庇护,更是蕴意关东武家自发觉醒,渴望和平,重建秩序之志。

    小田姬半生坎坷,想来对关东侍所之和平精神,一定深有感触。

    我相信,只要关东侍所的所有武家同心协力,关八州之地重归和平繁荣的愿望,必能实现。

    小田姬,你求错了人。

    你不该求我庇护,而是要多多参与大评议,多多参与常务理事会,那才是正途呀。”

    义银并非妄言,他的确挺看好小田氏治的。

    在这战国乱世,普通武家失败一次,基本上就是家业尽毁,再无出头之日。可小田氏治数起数落,还能维持住局面,的确很不容易。

    义银虽然始终不提自身立场,但这几句话却是说得大义凛然,给足了小田氏治安全感。

    小田氏治鞠躬道。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早就听闻津多殿心怀仁义,今日方才知道君之大志,胜过我等庸俗之人百倍千倍。

    小田氏治在此立誓,愿为津多殿效犬马之劳,一定努力实现关八州之和平繁荣。”

    义银微微一笑,拍拍衣袖上的浮尘,说道。

    “好了,这山景也赏过了,先回小田城吧。”

    “嗨!”

    一众人等前呼后拥就要下山,小田氏治又凑近过来,低声问道。

    “津多殿,我听说最近不少人正在申请加入统战众身份,连佐竹义重与里见义尧也动了心。

    这些人,关东侍所能接纳吗?”

    义银看了她一眼,说道。

    “这事你不该问我,统战众的授予权,已经是属于大评议的权限。

    据我所知,里见,佐竹等家督的确是有向关东侍所提出申请,但最后能不能加入,还得看下一次大评议的全体表决。”

    义银依然坚持着关我p事的精神,正面回复小田氏治的疑问。

    春季大评议之后,统战众的权利再度飙升,许多观望的武家大名都动了心。斯波义银的慷慨程度,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不管是原有的关东体系内,还是之后被北条氏康篡夺的关东体系,或者上杉辉虎的新关东体系,关东大名都属于被驱使的地位。

    虽然关东体系内也有武家评议,但更多的是执掌权力者对被管理者的压榨,分摊军费和劳役。

    而斯波义银建立的大评议与常务理事会制度,却是新奇得很。

    他把所有权利归于大评议,提高了统战众作为各家代表的话语权。常务理事会虽然负责具体事务,执政的法理基础却在大评议。

    义银自己不搞独裁,常务理事会也没有集权的意思,只是通过三名常务老中,拥有一票否决权的相对权利。

    而参与大评议的统战众作为各家代表,组成了关东侍所的最高权力机构,还有轮席非常任老中的机会,进一步参与实务,把握权柄。

    这种顾及所有集团,允许所有集团代表维护自己利益的做法,很符合武家古典共和的理念。

    比起北条氏康与上杉辉虎那种道义为名的支配,义银的制度优势明显太多,即便佐竹,里见这样的一方豪强,也忍不住想尝试一下。

    小田氏治想问的,不是里见义尧,而是这些年一直压着她打的佐竹义重。

    义银也没有说什么我一定会罩着你的安慰话,而是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老子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好的一切权利归于大评议,就要照规矩做事。

    他这么一说,小田氏治反而安下心来。

    斯波义银作为创始人,却坚持以大评议为先,不搞特殊化,这对所有游戏参与者都是一件好事。

    规矩制定出来,就是希望所有人都遵守。如果规矩只对一部分人有用,那迟早有一天会变成,你说规矩,我都觉得有些好笑。

    小田氏治点点头,又说一句。

    “北条氏政殿下给我来了一封信,信中提及她也有意申请加入统战众。”

    义银正在下山的身形一凝,回头看向惴惴不安的小田氏治。

    看你这中年妇女一脸忠厚老实,没想到心思挺深,一番话术原来就是在这里候着,等我跳坑呢?

    小田氏治被他看得心虚,讪讪一笑,额头冒汗。

    北条家和越后大军这几年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北条氏政忽然说要加入统战众,任谁都得懵一下。

    北条氏政让小田氏治帮忙试探斯波义银,小田氏治是不愿意的,但她没办法拒绝。

    小田家周遭一圈全是敌人,小田氏治只能选择北条家当作外援,甚至送了女儿去当人质表示诚意。

    现在北条氏政请她帮个小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义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五秒,豆大的汗珠已经从她额角滴落下来。

    最后义银叹了一声,说道。

    “我说过了,这是大评议的事,我不管。”

    说完,他继续下山,身后的小田氏治松了一口气,赶紧跟着走。

    只要斯波义银不反对,北条家大业大,有的是办法通过交换利益,换取足够的统战众们支持北条氏政进入统战众序列。

    关东侍所大评议的阵容,可真是越来越精彩。

    ———

    小田原城天守阁,北条氏政与北条幻庵对坐室内,私下密谈。

    北条氏政说道。

    “小田氏治派人加急送来信件,说津多殿并不反对我申请加入统战众,但需要走大评议的正规流程。”

    北条幻庵摇头道。

    “津多殿的心思,我也是猜不透呀。

    他几乎放弃了所有具体事务的权利,吸引关八州武家参与,建立起这个大评议与常务理事会制度。

    可即便关东侍所一时造出偌大的声势,日后津多殿离世,斯波家的后续家督又有什么理由来把握这份遗产呢?

    今日所得,未来必失,这又有什么意义?”

    北条幻庵辅佐了四代北条家督,年老成精。在她看来,斯波义银的做法完全是走上了歧路。

    放权容易收权难,许多权利一旦松手,那就永远都拿不回来了。

    北条家的做法就是稳扎稳打。

    一代家督开拓伊豆相模两国,二代家督开拓南武藏与房总半岛,三代家督拿下大半个武藏,压制了房总半岛的反对势力。

    一代代首领埋头苦干,不断扩大北条家的地盘,扎根关东,这才是让家业兴旺的正确做法。

    斯波义银这种分权撒财的方式,当然能迅速得到关东墙头草们的支持。但长远来看,斯波家对关东侍所的掌控,只怕会一代而终。

    斯波义银死了,他的后人还有什么理由高高在上,俯视关东侍所中关系复杂的各国有力武家?

    除非,斯波义银成为被足利义满灭亡的天皇一族那样,脱离世俗,走上神道,变身现世神。

    他的后裔心才可能像天皇后裔的源氏平氏,成为武家承认的神之血脉,从名分上压制天下武家。

    北条幻庵想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呢?

    北条氏政自然不知道北条幻庵心中所想,自从北条氏康过世之后,她在北条家中的压力剧增,日子可不好过。

第1397章感同身受的女人

    北条家臣团对北条氏政这个战败佐野领,差点毁了北条家的家督,并不怎么放心。

    特别是传说中,北条氏政拒绝婚配,气死了北条氏康的谣言,更是让她失分不少。

    要知道,北条氏康乃是北条四代家督中成就最高的一人,若不是北条氏康运筹帷幄,今日的北条家未必能有这么风光。

    作为北条氏康继任者的北条氏政,执掌家业这些日子真的很不容易。她非常渴望尽快做出成绩,向家臣团证明自己的能力。

    北条氏康在过世之前,与上杉辉虎达成盟约,留下相越同盟这份遗产,明确了北条家不弱于上杉的政治地位。

    而斯波义银通过足利义氏,发布关东无战事的御令,让关八州之地进入休养生息的时期。

    对刚才失去老家督的北条家来说,外部稳定有利于家督更替,应该是好事。但对北条氏政个人而言,却是非常尴尬。

    因为相越同盟的存在,上杉家的势力范围,北条氏政不能去觊觎。因为关东无战事,关东其他方向的利益,她也不能去开拓。

    北条氏政迷茫得坐在家督之位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直到斯波义银开始大搞特搞关东侍所政治改革,上杉辉虎送来暗示同盟对付武田信玄的信件,才让北条氏政找到了一点追求。

    北条幻庵的感慨,北条氏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笑道。

    “姨祖母目光长远,只是我们不需要纠结于关东侍所的未来,只需要把握住现在的机会。

    最近,武田家一直在骚扰骏河伊豆两国边界,三岛,韭山等地不甚其扰。

    但我还是判断,武田信玄的目标不在于我北条家,而在于德川家的远江国。”

    北条幻庵点头认可。

    北条家对于伊豆相模两国经营三代,伊豆众与西相模众是北条家的核心班底,不是武田信玄轻易可以动摇的。

    当年武田信玄发动骏河侵略攻,一举拿下骏河国,看似势如破竹。

    其实也是因为北条氏康为戒备越后大军的关东攻略,主动收缩骏河国方向的防线,令武田家得逞。

    作为骏河伊豆两国地理边界线的狩野川一带,武田家的统治很薄弱,当地武家怀念今川家,亲近北条家,武田信玄难有作为。

    伊豆国多山,易守难攻,北部重镇韭山城,是北条初代家督的居城,不可能被轻易攻下。

    武田信玄反复在三岛,韭山一线拉扯,只是为了试探北条家,她真正的目标,应该是在西线的远江国,德川家。

    北条幻庵点头道。

    “我家联络织田德川两家的事,应该已经被武田殿下知晓,她这是担心我们会在背后捅武田家一刀。”

    北条氏政冷笑道。

    “我们捅她一刀,倒还情有可原,毕竟今川氏真殿下如今就在伊豆国,我们有出兵骏河国的理由。

    但我不明白的是,上杉殿下为何会对武田家耿耿于怀?从签订相越同盟,到屡屡来信暗示,皆是要除武田而后快,让人想不明白。”

    北条氏政不理解,上杉辉虎为什么要对付武田家?

    之前越后一方给了多少好处,才拆散今川北条武田三家联盟,让武田信玄南下攻打今川家,使得北条家两边挨打,战略上及其被动。

    可现在,上杉辉虎却要与北条家这个争夺关八州之地的大敌联手,反过来对付武田家,她到底图什么呢?

    甲信山地的穷沟沟里,能有什么比关八州的大平原更让上杉辉虎在意?好田好地不去抢,硬要进山里啃石头,脑子有病吧?

    北条幻庵摇头道。

    “上杉殿下的想法,我也猜不透。

    但从她隐晦的态度来看,攻打武田家之事,津多殿一定是不赞成的。越后两位主君对武田家的态度有分歧,于我北条家是一件好事。

    我私下几次问过小山田信茂,关于上杉武田之间纠葛的事,但她却讳莫如深。”

    小山田家是武田家的姻亲,甲斐武家中的半独立势力,领地靠近北条家,与北条家很是亲密。

    小山田信茂还担当了武田家对北条家的外交役,与北条幻庵关系匪浅。

    她甚至因此上了北条家的兵役帐,当着武田家的家臣,吃着北条家的回扣,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可随着武田家与北条家的交恶,小山田信茂是相当难受,两大之间难为小。

    北条幻庵向她刺探情报,她也不敢说。难道她能告诉北条家,武田信玄在盐田城把斯波义银强行啪啪啪,还偷偷生下了一个孩子?

    武田玲奈的身世,是甲斐众都忌讳的话题,谁也不愿意把这事挑明,给自己找麻烦。

    也就是色部长实这种长期待在信浓闲置的倒霉蛋,才能从诸多流言蜚语中探出一二真相。

    北条幻庵叹了一声,说道。

    “小山田信茂只是私下向我透露了一点,武田殿下攻略骏河之时,曾在骏府城雌伏半年。”

    北条氏政一愣。

    “不错,我记得那年夏秋,武田殿下确实没有任何行动。即便我北条家在越后大军攻略下窘迫异常,她也没有借机做些什么。

    但那不是因为甲斐众肆虐骏河国,她正在调和骏河众与甲斐众的矛盾,所以抽不出身吗?”

    北条幻庵肃然道。

    “小山田信茂不愿再说,这句话也是我再三恳求之下,她才勉强透露的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的确很蹊跷。武田殿下在骏府城滞留半年,回返甲斐国的路上收下一个弃婴,回国之后便出家入道了。”

    北条氏政忽然心有一悸,她缓缓说道。

    “难道那个孩子。。”

    北条幻庵摇头道。

    “不好说,姬武士身体强健,在一般情况下,除生产前后三日外,都是行动如常,不受孕期困扰。

    即便武田殿下真有诞下子嗣,也不至于滞留半年之久,生个孩子而已,能这么伤元气吗?

    但小山田信茂刻意提起这件事,必然是有所缘故。仔细回想这件事,确实很古怪。

    武田殿下尚未婚配,收下养女便出家修行,武田家业的继承难道要依靠一个随手捡来的弃婴?

    武田家臣团竟然眼睁睁看着一个弃婴占据了继承人的宝座,却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这就很反常。

    即便有武田殿下的威望镇压,武田家臣团那些桀骜的山民武家,也不像是会随便妥协的姬武士。

    到底是什么事让武田家臣团如此忌讳,默许了武田殿下的行为。”

    北条幻庵想不通,北条氏政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她脑海中猛地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

    “如果武田殿下是在那年夏天生产的,那么她怀上孩子的日子,不就是川中岛合战前后吗?

    那时候,津多殿是不是正被武田家留在盐田城做客?”

    上杉武田两家在川中岛合战之后的议和内容,早就被北条家研究透了。对于双方当时的情况,北条氏政与北条幻庵都很清楚。

    议和的契机,就是战场失联的斯波义银,不小心迷路跑到盐田城,被武田信玄麾下给认出扣留。

    北条幻庵想了想,说道。

    “应该是那段时间,没想到川中岛战局如此紧张,武田殿下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做些别的事情。”

    北条幻庵只是调侃一句,并未联想太多。

    斯波义银在关东武家的心中被敬为天人,特别是北条幻庵亲眼在鹤冈八幡宫见过八幡太娘显神迹,授予斯波义银御白旗的那一幕。

    在她心中,掀不起半点亵渎斯波义银的念头。

    斯波义银是被八幡太娘钦点的武家义理化身,关于这一点,关东武家都不会否认。

    这也是斯波义银改造关东侍所,把权利下放之后,关八州各地武家蠢蠢欲动的原因之一。

    关八州乃是武家崛起之地,镰仓幕府的核心地盘。

    因为足利幕府把政治中心迁移到了京都,关西海洋贸易的兴起又打压了关东传统的庄园制经济,导致现在的关东不如关西兴旺。

    但在关东武家内心深处始终认为,关西的暴发户有什么了不起的,高贵的关东名门不屑一顾。

    在现实的清贫与精神上的优越感之间徘徊,关东武家是非常苦闷的。斯波义银的出现就像在黑暗的关东大地,绽放出一丝黎明之光。

    鹤冈八幡宫的神迹,让关东武家看到了希望。

    斯波义银对关东侍所大刀阔斧的改造,竭力维护旧武家利益,援助中下层武家恢复生产,让上中下层男女武家都看到了未来的奔头。

    就是这种精神与现实纠缠在一起的渴望,令斯波义银的形象神化,渐渐成为关东武家心中不可亵渎的武家守护神。

    北条氏政对斯波义银心存爱慕,她以一个女人的情感去看待斯波义银,才会在女人的第六感中,隐隐感到不安。

    而北条幻庵一个老妪,可不会有年轻人情情爱爱的兴致,自然在这种事上,反应慢了一拍。

    北条氏政皱眉道。

    “津多殿高洁,必然不容亵渎。

    但当初,他刚才来到关东,威望声誉不比现在。若是无耻之徒胆大妄为,未必会有多少顾忌。”

    北条幻庵一愣,她抬头看向北条氏政,被她的猜测给吓到了。

    武田信玄是在川中岛合战前后怀孕,而那时候恰恰是斯波义银被困盐田城,遭武田家囚禁的时间。

    正如北条氏政所言,那时候的斯波义银刚才来到关东。

    他还没有在关东建立南征北战,所向披靡的威名,也没有蒸蒸日上的关东侍所让人忌惮,更没有鹤冈八幡宫的神迹震慑关东诸姬。

    武田信玄在川中岛合战死了一大堆重臣,连亲如手足的妹妹武田信繁,都被斯波义银斩于阵前。

    即便武田信玄再冷静再理智,那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是怎么做到面对杀妹仇人斯波义银,还能心平气和得与他商谈议和事务的?

    北条幻庵头上开始冒汗,嘴里喃喃自语。

    “不会吧。。不可能吧。。”

    北条氏政眼角抽搐,面上露出控制不住的狂怒,咬牙切齿说道。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上杉辉虎为什么要瞒着津多殿,擅自毁了上杉北条两面夹击我家的大好战略?

    如果不是这样,武田家臣团为何要讳莫如深,连小山田信茂这样亲近我家的人,都不敢说半个字?

    最重要的是,一个捡来的孩子,武田家臣团怎么会默许她成为武田家的继承人,容忍武田信玄这个畜牲这般乱来!”

    说到最后,北条氏政已然是高声呵斥,似乎要把胸腔中灼热的怒火全部喷吼出来。

    北条幻庵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拉门,这才劝阻道。

    “殿下慎言!

    这话不能乱说,让外人听到可不得了。我们没有证据,事情未必是这样的。

    还请您冷静呀!”

    北条幻庵脸色复杂看着北条氏政,此时的北条氏政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雌狮,暴躁得无以复加。

    她心中不免联想,难怪北条氏康死前,要急吼吼安排北条氏政尽快结缘,难怪北条氏政死活不从,最后让北条氏康遗憾而逝。

    原来北条氏政对斯波义银。。

    北条幻庵想了一想,说道。

    “不管如何,现在我们都没有证据,证明您的推测是事实。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上杉殿下急于除掉武田殿下之心,是确凿无疑。

    武田德川两家在东海道争夺控制权,战争已经迫在眉睫。

    武田殿下现在是四面受敌,不管是上杉殿下,还是德川殿下,都不是好对付的敌人。

    还有我北条家在旁虎视眈眈,德川家身后强盛的织田家作为后盾,武田殿下一定很为难吧?”

    北条氏政此时已经在发泄般的怒吼中恢复了冷静,但她心底的那团火却是熊熊燃烧,无法平息。

    她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但她敢肯定,自己没有猜错。因为女人的直觉不会错,同样爱慕斯波义银,她对上杉辉虎的状态是感同身受。

    只有这个理由,才会让上杉辉虎要不顾一切要杀掉武田信玄,洗刷斯波义银在盐田城遭受的耻辱。

    也只有这个理由,能使上杉辉虎隐忍不发,不对斯波义银明言,只等着他离开关东之后再动手。

第1398章扩散中的包围网

    北条氏政眯起眼睛,冷笑道。

    “武田信玄没得选,她只能是死里求活,杀出一条血路,方有一线生机。

    上杉殿下与津多殿共掌越后,武田信玄不可能从越后国寻求突破,她斗不过斯波上杉两家联手。

    我北条家经营四代,伊豆相模防线固若金汤,除非武田信玄有本事从西上野之地绕过来,否则别想从我这里打开局面。

    而西上野,此时就在关东侍所的真田信繁控制下,武田信玄也不会选这条路,与津多殿发生冲突。

    所以,她只能对德川家下手。

    德川家只有三河远江两国,实力不强,占据地盘的时间也不长。

    德川殿下身后的织田殿下,正遭受近幾围攻,德川家数次出兵相助,但局势听说还是稳定不下来。

    武田信玄最擅长的就是动用战场外的手段,她要是能与近幾武家联手,就可以东西夹击织田德川两家,化被动为主动。”

    北条幻庵看着北条氏政慷慨陈词,一脸自信模样让她恍惚看到是北条氏康在指点江山,不禁一叹。

    北条氏政此时思维清晰,判断自信,颇有先代遗风。只可惜,这份气度却是被情情爱爱的古怪情绪给逼出来的。

    北条幻庵是个传统的老人,她尊敬斯波义银,但对北条氏政爱慕斯波义银这件事,非常不乐意。

    北条家四代耕耘,一步步把家业做大,这才是武家正途。

    北条氏政应该娶个门当户对的温婉公子,把这份家业好好传承下去,而不是痴迷那个英俊得不像是凡人的斯波义银!

    见北条幻庵发愣,北条氏政问道。

    “姨祖母,我说的不对吗?”

    北条幻庵回过神来,鞠躬道。

    “家督英明。

    据我所知,武田殿下与京都天台宗早有联络,她出家修行就得到天台宗高尼主持仪式,还被授予了尼正的佛派官阶。

    如此看来,武田殿下与近幾方面已经有所勾结,织田德川两家要有麻烦了。”

    北条氏政冷声道。

    “那我们就等着,等武田信玄的动作,等织田德川的反应,看上杉殿下会不会忍不住动手?

    关东侍所那边,还请姨祖母多多费心,联络关八州有力武家,为我谋求统战众身份。

    大评议这个平台,不可错失。”

    北条幻庵望着北条氏康侃侃而谈,伏地叩首。

    “嗨!”

    她真希望,北条氏政能一直这么冷静睿智,而不是因为斯波义银之事被激发出愤怒,超水平发挥。

    那才是北条家的福气呀。

    ———

    武田信玄知道,上杉辉虎不会放过自己。

    上杉辉虎还在等待蒙在鼓里的斯波义银离开,才能腾出手来,干自己想干的事。

    北条氏政冷眼旁观,准备选择最有利自己的时机,狠狠在背后捅武田信玄一刀,倾泻自己的愤怒。

    在斯波义银看不见的隐秘角落,武田上杉北条三家围绕斯波长女的争斗,已是暗流不断。而义银,还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而此时,在近江国履行盟友义务,协助织田信长作战的德川家康刚才进入横山城中,正准备入见织田信长。

    姊川合战,浅井朝仓联军与织田德川联军血战一场。

    最终,浅井朝仓联军败走退回小谷城,横山城守军在绝望中降伏,横山城被织田家拿下。

    织田信长得偿所愿,成功将北近江的浅井领地一分为二,北方的小谷城与南方的佐和山城变得难以沟通。

    横山城天守阁内,织田诸姬欢声笑语,正在庆祝这场胜利。

    织田信长坐在主位上哈哈大笑,一扫之前在金崎撤退中的郁闷,饶有兴趣看着座下姬武士们相互吹捧攀比功勋,争得面红耳赤。

    这武家打仗,不单单要埋头苦战,还得懂得吹嘘。要不然主君看不到自家的辛苦,把自己拼命赚回的恩赏给少了,姬武士找谁哭去?

    森兰丸轻手轻脚走近织田信长身边,在她耳边细语。

    织田信长眉头一抬,点点头,森兰丸鞠躬而退,随后织田信长冲着座下呵斥道。

    “嘿,你们这些家伙,德川殿下来访,都给我规矩一点!”

    不久,德川家康出现在拉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豆丁。

    两人一起鞠躬行礼,织田信长兴奋得走下主位,上前牵起德川家康的手,就拉着她往主位走。

    “免礼免礼,你我姐妹哪需要这些虚礼。

    这次大战能够顺利击溃浅井长政这个叛徒,多亏德川殿下与我同心协力,我甚是感激。”

    织田信长这话不虚,德川家康这次带来了五千人,虽然人数只有织田军的一成半,但却在战斗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盟友如此给力,最重实际的织田信长自然分外客气,对这位三河妹妹热情似火,拉着她就要一起坐上主位。

    德川家康被她拉着往主位走,几次谦让都被织田信长否决,最后羞答答侧坐,小心翼翼自降半席,谨小慎微得让人心疼。

    对这位看似豪爽的吉法师姐姐,德川家康心里有数。

    现在织田家的势力还没彻底压倒拥有两国的德川家,织田信长用得上德川家的军力,自然热情。

    但未来织田家的地盘越来越大,以织田信长的性格,只怕自己这个盟友渐渐就要沦为臣属看待。

    与其今日大大咧咧,与织田信长并肩而坐留下隐患。不如客客气气,抬举这位要面子的便宜姐姐,对日后两人的相处有利无害。

    毕竟,德川家现在面临武田家的威胁,很需要织田信长的支持。

    两人客客气气说了几句体己话,织田信长望见跟在德川家康身后的小尾巴,笑道。

    “嗨!本多家的小丫头,听说你独自突破朝仓军阵,与真柄直隆单挑了?”

    本多忠胜摸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阵上混乱之际,她憋屈得发了狂,直接单骑杀入朝仓军中,要不是德川家康带军突击,她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可就是这份单骑挑阵的勇气,让织田家上下对这个萝莉体态的德川大将刮目相看,甚至称赞她有津多殿之勇。

    斯波义银尾张出身,虽然是个男儿,却被尾张武家看作本土本乡的骄傲,能把本多忠胜比做斯波义银,已经是对她武勇极大的夸奖。

    本多忠胜红着脸,不好意思得摸摸头,说道。

    “当时我是气糊涂了,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的确与真柄直隆好好过了几招。”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对德川家康说道。

    “我喜欢这丫头。”

    德川家康矜持一笑,说道。

    “这家伙已经是无法无天,经不起夸的,您抬举了她,她回去之后会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

    织田信长摇头道。

    “年轻人就该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豪气,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次大战,多亏了德川殿下援手,击溃朝仓一线,我才能从容把浅井长政杀退。

    浅井家有名的大将战死了不少,朝仓家倒是无耻,把真柄家拉来当炮灰,真柄直隆,真柄直澄,真柄隆基都死在阵上,呵。

    不知道朝仓家要怎么和南越前的国人众解释,这并非朝仓家的借刀杀人之计呀。”

    真柄直隆是上真柄地区的国人众首领,在福井平原南部的南越前一带影响力很强。

    朝仓家五代支配越前国,但之前却是尾张越前两地守护斯波家的被官,以下克上,得位不正。

    南越前的国人众大多有旧守护背景,朝仓家一直防着她们。只是五代经营之后,当地武家也渐渐开始与朝仓家磨合,作为客将出仕。

    朝仓景镜带着大野众跑路,浅井长政写信质询,朝仓义景管不住大野众,只能另派她人前来。

    这次参与姊川之战的,是福井平原中南部,安居城朝仓家的朝仓景健所部,以及南越前的国人众前来参战。

    朝仓景健曾在敦贺郡与大野郡任职,在朝仓军中颇有威望,这才能驱使南越前国人众。

    可这次,她却是把真柄直隆等南越前豪强给折在了姊川,不知道回去该怎么交代呢。

    虽然这件事对朝仓家的军力损失不大,但如果处理不好,会恶化南越前国人众与朝仓家的关系,有利于织田信长分化越前武家。

    织田信长此言一出,德川家康便知道她不甘于只拿下横山城,已经有了继续北上,一举攻灭浅井朝仓两家的心思。

    但德川家康这次来,却恰恰是要与织田信长辞行回军,不愿再继续参与战事。

    织田信长见她不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笑呵呵问道。

    “德川殿下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各自收拾战场,后天再一起评议诸事吗?”

    德川家康看了眼织田信长,无奈一叹,说道。

    “本不该来打搅织田殿下的兴致,但我收到了远江国送来的急件,武田家有异动。

    如今我带兵在外,三河远江两国国内空虚,唯恐武田家乘虚而入,所以。。”

    德川家康欲言又止,看向织田信长。织田信长的笑容渐渐僵硬,沉思半晌,问道。

    “消息确实吗?”

    德川家康肃然道。

    “不单单是远江国受到德川家骚扰,伊豆国那边的北条家也传来了讯息,武田家的确是有所行动。

    北条氏政殿下写了信来劝我,说明武田家对远江国有野心,希望我不要轻视。”

    德川家康把北条氏政拉出来说话,织田信长就不好再装糊涂了。

    自从织田家上洛势大,北条家就与织田德川两家暗通款曲,颇有些夹击武田家,重开东海道商路的意思。

    织田信长乐得关东诸强藩不合,以便日后对关东下手,北条家主动靠过来,她当然不会拒绝。

    可偏偏这时候,德川家康的消息有北条氏政背书,织田信长一时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浅井朝仓两家不是弱者,姊川之战虽然让浅井家吃了大亏,但也是给朝仓家提了个醒。

    朝仓义景要是再这般糊里糊涂下去,让浅井长政轻易被织田信长干死了。织田大军卷土重来,她朝仓家的下场也不会好看。

    所以,织田信长要赶在朝仓义景反应过来,全力支援浅井长政之前,进一步打击削弱浅井家,最好能一棍子把浅井长政打死了事。

    关键时刻,德川家康想要撤军,织田信长当然是不爽了。她想了一想,对德川家康说道。

    “德川殿下,这件事容我再思索一下,我们后天评议之时再谈。

    毕竟德川家是我织田家最重要的盟友,若是武田家真的来攻,织田家也要尽一份心力。”

    德川家康一脸感动,鞠躬道。

    “实在是太感激您了,织田殿下。”

    德川家康刚才帮织田家打赢了姊川之战,织田信长总不好用强硬的态度拒绝她,只好用话语先稳住她,再想想其他办法。

    而另一边,德川家康自然知道织田信长没这么容易松口,但她抓住织田信长的话头应承下来,也是为日后织田家出兵相助打样。

    真到了武田信玄挥军西进之时,织田信长说过的话就得算数,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两人各揣心思,面上却是一副姐妹情深,心心相惜的做派。

    ———

    是夜,织田信长还在琢磨,怎么想办法把德川家康留下来。可主意尚未想到,一封急件就送入天守阁,瞬间打乱了她的计划。

    丹羽长秀被织田信长匆匆召唤而来,在居馆密谈。

    室内,织田信长面色铁青,把书信狠狠砸在榻榻米上,暴躁得来回踱步。

    “池田恒兴来信了,堺港附近发现登陆的三好军势,探到的旗帜马印有三好义继,三好康长,篠原长房等人,阿波赞岐两国武家皆有!

    好啊!好你个足利义昭!你为了对付我,连三好家也勾结上了!

    呸!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你难道忘了三好上洛,弑杀先代之事!你算个什么狗p将军!”

    织田信长是真没想到,足利义昭的手会伸那么长,连四国的三好家也参与到敌对自己的包围网中。

    六角,浅井,朝仓,三好,一个个当年不可一世的近幾大势力,如今却联起手来对付织田家。

    即便狂妄如织田信长,也感觉压力倍增。

第1399章羽柴秀吉的机会

    丹羽长秀冷静得拿起书信,一目十行,迅速看完。然后,她对暴跳如雷的织田信长叹道。

    “事已至此,大殿再愤怒也无济于事,还请从长计议。”

    织田信长深深吸了几口气,接过丹羽长秀双手奉上的书信,随手放上身边的烛台,呆呆望着信纸化为烛火。

    等纸张灰飞烟灭,她才缓缓坐回主位,说道。

    “三好军势在野田乡登陆,占据了当地的野田城与福岛城,距离堺港不远。

    濑户内海的水运虽然在安宅水军控制下,但四国的国力不足以支撑三好军势马上展开行动。

    三好家估计会在秋收之后发起攻势,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带兵赶往摄津国,与之交战。

    米五娘,大军转进的后勤补给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嗨!”

    两人正在说话,外间传来请求入见的声音,织田信长冷声道。

    “进来。”

    拉门打开,森兰丸带着羽柴秀吉走近房间,恭谨行礼。随后她留下羽柴秀吉,自己走出房间,合上了拉门。

    羽柴秀吉面上还有点迷茫与期待,她不知道主君深夜召唤自己前来,到底有什么吩咐。

    丹羽长秀也不知道织田信长为什么会让羽柴秀吉过来,她只是对疑惑的羽柴秀吉微笑不语,等候主君吩咐。

    织田信长示意羽柴秀吉免礼,说道。

    “在金崎撤退时候,我说过在北近江战事之后会重赏你的,秀吉。

    现在,我任命你为横山城主!”

    羽柴秀吉惊喜得伏地叩首,好话一摞一摞往外丢。

    但她心中还有些疑惑,因为之前的庆功中,织田信长还在兴致勃勃与诸姬探讨怎么攻打小谷城。

    北近江战事未了,怎么就先给自己定下了恩赏,这不似织田信长一贯的作风呀?

    织田信长甩甩手,懒得继续听羽柴秀吉的恭维话,她现在心里烦着呢,没空享受溜须拍马的乐趣。

    “我很快就要带兵去摄津,横山城这边你给我牢牢守住了,绝不能让浅井长政夺回去,听明白没有!”

    羽柴秀吉鞠躬道。

    “请君上放心,有秀吉在,就有横山城在!”

    织田信长点头道。

    “你放心,南近江的军势会帮你协防,米五娘将负责大军的后勤补给,你有什么需要,就和她说吧。”

    羽柴秀吉对着丹羽长秀深深鞠躬,说道。

    “又要给前辈添麻烦了!”

    丹羽长秀笑着回礼,说道。

    “都是为大殿效力,不必客气,羽柴大人。”

    今时今日,羽柴秀吉终于混上了一城之主,还是北近江的前沿重镇,不容小觑。

    丹羽长秀这一声羽柴大人让羽柴秀吉感慨万千,她终于是顶开了头上无形的天花板,正式成为织田家的一员大将。

    织田信长见羽柴秀吉几乎要喜极而泣,冷冷说道。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三好家卷土重来,我要去摄津国作战。

    浅井家虽然在姊川败了一场,但绝不会甘心等死。浅井长政一定会在我腾出手来收拾她之前重振旗鼓,挣扎求生。

    横山城在我手中,就是切断浅井领地南北联系的一把利刃,浅井长政如鲠在喉,必然会有所行动。

    而我对你的要求,不单单是守住这里,还要想办法离间浅井长政与矶野员昌,阿闭贞征的关系,把她们拉到我这边来。

    我要佐和山城,山本山城。”

    丹羽长秀与羽柴秀吉同时一愣,织田信长这要求可太过分了。

    以小谷城为核心的北近江浅井家领地,横山城是腰眼,横山城向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直接可以截断浅井家南北领地的联系。

    失去了横山城,浅井家已经陷入战略上的被动。而佐和山城与山本山城,就是小谷城的另外两个命门,岂是轻易能够离间拉拢的?

    织田信长说道。

    “佐和山城是横在南北近江之间的重镇,城主矶野员昌乃浅井家猛将,刚才的姊川之战中,可是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是不是啊秀吉?”

    矶野员昌在战斗中连破织田家数个军阵,其中就包括羽柴秀吉的备队。织田信长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让羽柴秀吉不免尴尬。

    织田信长拍拍手,说道。

    “矶野员昌是个人才,秀吉,你去试着把她拉过来为我效力!

    山本山城城主阿闭贞征,也是一样。

    山本山城位于小谷城侧后,一旦拿下山本山城,就可以阻断朝仓家的援军,让小谷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你要想办法离间浅井长政与阿闭贞征的关系,听懂了吗?”

    织田信长一句句命令的口气,让羽柴秀吉的脸色越来越苦,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矶野员昌与阿闭贞征又不是地里的大萝卜,你要拉来就能拉来,她们两个可都是浅井长政的重臣!

    织田信长自己也说了,佐和山城与山本山城的位置非常重要,浅井长政能允许她们两人坐镇当地,自然是信得过她们的。

    这等重臣是随便离间几下,就能反水的吗?

    丹羽长秀在旁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来帮羽柴秀吉说话。

    “大殿,这两件事是否有些太为难吧?”

    织田信长哼了一声,说道。

    “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在一厢情愿?

    浅井家占据北近江不过三代,浅井长政之母还是个庸才,被六角定赖压得没有脾气。

    北近江这些武家,只是奉浅井家为共主,你以为浅井长政真有多少权力能制约她们?

    姊川一战,浅井家元气大伤,浅井一门众死了好些人才,浅井长政手里已经没几个人可以压住浅井家臣团。

    我就不信北近江诸姬对浅井家还能是忠心耿耿,眼看着大厦将倾,会一心一意要为浅井家殉葬。

    矶野员昌本就是北近江守护京极家门下,她当初可以弃旧主投靠浅井家,现在见情势不对,自然也可以投靠我织田家。

    阿闭贞征是伊香郡国人出身,当年还帮京极家打过浅井家呢,只不过是打败了降伏而已。她能投降浅井家,就不能投降我织田家吗?

    米五娘,你不用为这猴子担心,她手下有能人。

    堀秀村与樋口直房来投,北近江门户大开,就是她麾下竹中重治的出谋划策。”

    织田信长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丹羽长秀被驳得无话可说,连羽柴秀吉也收敛了苦笑,变得若有所思。

    织田信长盯着羽柴秀吉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机会吗?我现在给你机会,只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握住了。

    别觉得我在为难你,要是事情简单,我随便找条狗就能办好,何必交给你来做。

    摄津国事急,我没空在这里继续耽误时间,整个家臣团就属你最有上进的心思,不要让我失望。

    把矶野员昌和阿闭贞征拉过来,等北近江浅井家被平定之后,算你首功。我保管你在这里能有沃土千里,登堂入室可称大名。

    怎么样,秀吉,你干不干?”

    羽柴秀吉目光一凝,果断伏地叩首,说道。

    “臣下必竭尽所能,不敢让大殿失望!”

    织田信长虽然说得简单,但策反敌军大将,从来都不是一件好办的事。

    可她说的也有道理,要是这事好办,随便找个人就能做了,羽柴秀吉还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吗?

    在看重血统家格,讲究上下尊卑,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到令人绝望的武家社会之中。

    羽柴秀吉这个出身仆役,通过入赘得来武家身份的底层姬武士,她有按部就班的资格吗?

    富贵险中求,拼死搏出位,能常人所不能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织田信长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该感恩戴德,拼了命去完成,而不是在这里考虑什么困难险阻。

    说实话,要不是摄津之事太急,织田信长也不会给羽柴秀吉这个机会。

    足利义昭这个讨厌的大天狗虽然是个蠢货,但却无意中把整个近幾周边恐惧织田家势力爆发的所有武家大名,无意间联合了起来。

    织田信长被这张信长包围网困得伸展不开手脚,此起彼伏的战事让她疲于奔命,极其被动。

    她刚才在姊川一战确定了对浅井朝仓两家的优势,又不得不放弃扩大战果的机会,跑到摄津国去救火。

    织田信长知道浅井长政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喘息之机,所以,她必须留下一个足够有韧性与进取心的人在北近江,不让浅井长政好过。

    羽柴秀吉这些年在织田家臣团中脱颖而出,以卑贱之身自强不息,不断向上攀登,织田信长是一直看在眼里。

    织田信长从最初利用她拉拢卒族,到一次次从她身上得到意外的回报,对这个曾经为自己暖过鞋的仆役也是刮目相看。

    最终,被金崎之战羽柴秀吉舍命断后的狠绝所打动,织田信长决定赐予羽柴秀吉横山城主,交付其离间两位浅井重臣的任务。

    织田信长望着羽柴秀吉的双目,她也不知道羽柴秀吉能否完成这次使命,能不能像之前每一次那样,给自己一个惊喜。

    但如果羽柴秀吉真的能完成了使命,织田信长不吝重赏,将这条自己亲手放进织田家臣团的小小鲶鱼抬举起来,让她一跃冲天。

    ———

    信长包围网渐渐收紧,一个个敌人自四面八方跳了出来,让织田信长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她不得不把希望放在羽柴秀吉身上,希望羽柴秀吉能于自己作战摄津期间,在北近江再创奇迹。

    织田信长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刚好与竹中重治为羽柴秀吉规划的未来,不谋而合。

    羽柴秀吉出身不好,在尾张美浓两国武家之中打不开局面。

    但被织田家征服的近江武家却是例外,羽柴秀吉想要做大做强,唯有向近江国发展。

    织田信长的困境,就是羽柴秀吉的机会,竹中重治多年耕耘的谋划,终于可以尽情施展。

    她要利用竹中家在西美浓北近江经营的人脉,离间浅井长政与矶野员昌,阿闭贞征的关系,让这两位重臣投向织田家。

    只要办成了这件事,羽柴秀吉才真正是一飞冲天,成为织田信长心中可信可用的大将之才。

    近幾之乱,令羽柴之志得以施展。而关东,却是步入了百年未有之和平。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宁静并不稳固,随时可能被颠覆,但至少让大家看到了一个希望。

    而缔造出这份和平宁静的斯波义银,已经从常陆国小田城回返,接受成田家邀请,正在忍城做客。

    忍城位于利根川与荒川之间,有天然水道与河堤为防,易守难攻,乃是成田家的居城。

    成田家原本是山内上杉家臣,居于武藏国重镇岩付城。结果两上杉争锋,岩付城被扇谷上杉家家宰的太田先祖夺走。

    到后来,山内上杉家与扇谷上杉家都被北条家扫入了历史的垃圾桶,成田家也降伏于北条家旗下。

    可上杉辉虎再举山内上杉家大旗重归关八州,在佐野领打得北条家精锐尽丧。

    这一代的成田家督长泰很干脆就回归了山内上杉家门下,参与到上杉辉虎对小田原城的围攻中。

    原本,这是君臣相得的一段佳话。

    只可惜,上杉辉虎在鹤冈八幡宫继任关东管领,成田长泰照惯例不跪,却惹恼了不知情的上杉辉虎,白白挨了一耳光。

    成田家乃是藤原名门后裔,当年先祖与八幡太娘并肩作战,历来有骑马招呼,不需要跪拜的特权。

    上杉辉虎这一无礼举动,让成田长泰颜面丧尽,干脆带头撤走军势,导致围攻小田原城的关东联军一夜之间散去大半。

    要不是斯波义银在八幡宫显神迹,八幡太娘显灵亲授御白旗,上杉辉虎和北条氏康的谈判,绝不会那么轻易过关。

    事后,成田长泰唯恐给自家惹祸,亲自到御白旗面前负荆请罪,算是揭过了这场过失。

    上杉辉虎自己不懂规矩,也不好追究成田长泰。斯波义银为人敦厚,就不计较了。

    兜来转去,忍城成田家又成了上杉北条两家之间的中立势力,与由良家等地方豪强抱团,在两方大势力之间骑墙观望。

第1400章贪嘴闯祸熊孩子

    义银本来与成田家没什么往来,直到他认下甲斐君这个义子,才算是攀上了一点亲戚关系。

    甲斐君是由良国繁的外孙,其子繁君嫁给了成田长泰的女儿成田氏长,诞下甲斐君。

    这次义银来成田家,就是繁君出面邀请。

    看在义子的面子,义银回返越后国的途中,特地绕路到忍城,给足成田长泰母女这份荣幸,也算是为甲斐君在成田家中的地位撑腰。

    忍城,居馆,中庭。

    一群人围观义银与甲斐君,两人手中拿着上泉剑圣发明的袋竹刀,竟然是在比剑。

    甲斐君小脸认真,仔细瞅着机会,疾步上前,标准的中段突刺。

    义银顺势想要画圆拨开甲斐君的竹剑,却不慎被孩子大力出奇迹,只感到虎口一麻,被直接砸飞了自己的竹剑。

    呆呆望着滚落进水池的竹剑,义银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的体质相当于前世的男儿体魄,这些年南征北战一直没放下锻炼,六块腹肌始终健在,没给前世爷们丢过人。

    可他再练,也不如这女尊世界的姬武士身体变态。这世界的进化规则不知道是怎么演变的,女人的体质是真的猛。

    不但力量,耐力,速度吊打这世界的弱质男儿,而且生孩子的周期也不虚,除了生产前后三天,基本上和正常时候没什么区别。

    姬武士作为女性中的佼佼者,更是站在人类武力的巅峰。

    当然,义银不知道武田信玄怀他孩子的辛苦,更不知道上杉辉虎这会儿已经开始虚弱。他这男尊世界来的种子,也的确是不同寻常。

    说回义银自身,他虽然坚持锻炼,却也不是姬武士的对手,不开外挂就只能欺负欺负足轻农兵。

    但是,他的体魄已经是吊打这世界的弱质男流。第一次被一个同性击败,对象还是甲斐君这个半大的孩子,的确让他惊讶得很。

    这孩子的力气可真大,就像是这世界的女人一样孔武有力,是基因突变吗?还是妙音僧这一脉男儿的体质特殊?

    甲斐君一招得手,高兴得甩着竹剑跳来跳去,却没有发现周围为他加油助威的声音,戛然而止。

    围观义银与孩子嬉戏的成田长泰,成田氏长,繁君,蒲生氏乡,井伊直政等人,皆是愣在当场。

    谁都没想到,这场玩闹一般的比剑,竟然是以津多殿被挑飞了竹剑而宣告终结。

    直到兴奋的甲斐君冲入繁君的怀抱,大喊大叫道。

    “父亲,我赢了!我打赢义父大人了!”

    繁君宠溺得替他擦去满头大汗,嘴上不忘训斥道。

    “胡说什么呢!那是津多殿让着你,和你闹着玩呢!

    津多殿可是天下无双的男武士,白衣上阵无人敢挡的绝世奇男子,他怎么可能被你这个小孩子给打败了!

    你啊,真是个小笨蛋!”

    繁君这么一说,周遭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姬武士们为自己刚才的愕然,忍不住哑然失笑。她们转念一想,繁君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个道理。

    津多殿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一个小男孩,一定是和孩子闹着玩,没有用力气罢了。

    只有义银甩了甩手腕,真心摇头苦笑。他哪里是让着孩子,他是真的打不过啊!

    剑道中的中段突刺,正常的应对方法是退后闪避后再反击,其次就是画圈挑开对方的刀剑。

    他是轻视了这个孩子,所以才想着把剑身拨开了事。谁知道甲斐君天生神力不弱于姬武士,顿时让义银吃了个瘪,出了大糗。

    义银不开外挂,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哪有战场上大杀四方的雄姿英发。

    好在在场没有人愿意相信,战无不胜的斯波义银会打不过一个小孩子,不然他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义银讪讪一笑,一旁的井伊直政已经奉上手巾,请他擦拭。

    义银用手巾擦汗,遮掩脸上的尴尬,还忍不住扫了几眼,被繁君教训的垂头丧气的甲斐君。

    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力气就大得不像话,未来搞不好真是个不弱于女子的男武士。

    义银最喜欢的就是甲斐君性子脾气类似前世男孩子,调皮捣蛋。这会儿见他体魄强健更甚自己,越看越喜欢。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模样,哪像这世界的弱质男儿,让义银看得不甚唏嘘,卿本爷们,奈何从娘。

    他开口说道。

    “不要再教训他了,甲斐君的确打赢了我,我认赌服输。

    甲斐君,你过来,告诉义父,你想要什么?”

    两人比剑之前,的确立下赌约,义银也是一时兴起和孩子闹着玩,搞点彩头。

    要是义银赢了,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与一个孩子较什么真。但他既然输了,就不能失信于孩子,必须完成这个承诺。

    见义银一脸认真,甲斐君乐滋滋想要跑过去提要求。可他的父亲繁君却是心头一紧,唯恐儿子不知轻重,把尊贵的津多殿给得罪了。

    也不知道津多殿为何如此喜爱自己这个调皮儿子,但有这份福气庇护甲斐君,繁君这个当父亲的非常珍惜。

    要是因为甲斐君恃宠而骄,让津多殿心生反感,繁君是哭都哭不出来。

    他用眼神狠狠刮了一眼甲斐君,轻声在他耳边警告道。

    “要知道尊卑分寸,明白吗!”

    义银见他如此,反而不乐意了,说道。

    “吓唬孩子干嘛,让他过来。”

    甲斐君对父亲吐吐舌头,开心得跑到义银身边。繁君一脸无奈看着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只能祈祷这孩子的要求别太过分。

    义银摸着甲斐君的小脑袋,看他眯着眼睛享受,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说吧,你想要什么?”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违反武家义理,义父都可以答应你。”

    甲斐君心虚得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父母,连一向威严的祖母成田长泰在这时也是唯唯诺诺的姿态。

    他鼓起勇气,说道。

    “我想请您去见一个人。”

    义银一愣,他没想到甲斐君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好奇道。

    “见什么人?我可先说好,太远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要回御馆,只能等下次再说。”

    甲斐君急切道。

    “不远!那人就在城里!”

    义银没注意到,远处的成田长泰母女面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繁君的脸色也变得煞白,他完全没想到甲斐君会提这个要求,那人是什么时候哄着孩子提要求的?

    义银见孩子着急起来,微笑安抚道。

    “你慌什么?既然人在城中,就让她来觐见吧。你还没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呢?”

    甲斐君笑盈盈说道。

    “那位大姐姐可厉害了,她是北条宗家的家督。”

    义银的眼神一凝。

    “北条宗家?北条氏政?她现在在忍城?”

    义银下意识把目光投向成田长泰母女,只见两人已经是头上冒汗,一齐鞠躬。

    成田长泰结结巴巴说道。

    “非常对不起!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我不知道北条殿下什么时候与甲斐君交流,竟然让他提出这种无礼的要求!实在是非常抱歉!”

    繁君一脸惨白,紧紧咬着下唇,碎步上前就要把甲斐君拉走。这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可以对津多殿提出这种要求?

    成田家这边刚才邀请斯波义银绕道前来忍城,北条氏政也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早一日来访忍城,现如今的确是在城内。

    当初北条幻庵在金山城,斯波义银甚至不愿意与由良国繁会面,只是给了面子,参与到金山城兄弟会联谊中。

    那一次事故的始末,繁君就在金山城,看的是清清楚楚。

    北条家自从与上杉家达成同盟之后,就一直想要与津多殿搭上话。可斯波义银却始终避而不谈,对相越同盟是不承认也不否认。

    北条氏政这次碰巧来访,成田长泰确定她是冲着斯波义银来的。

    可忍城成田家好好的日子不过,凭什么要掺合到斯波上杉北条三家的政治博弈中去呢?

    成田长泰得罪不起北条氏政,难道就愿意得罪更猛的斯波义银?

    所以,她一边不失礼数得招待北条氏政,另一边却始终不愿意帮她引荐斯波义银,算是和稀泥吧。

    可万万没想到,北条氏政在哪个场合把甲斐君这孩子给哄着了,竟然不知死活得帮她说话,顿时让成田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义银见繁君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又扫见成田长泰难看的面色,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对繁君摆摆手,井伊直政顺势上前堵在繁君面前,让繁君急得一头大汗,却不敢再靠近。

    义银低头笑着问向甲斐君。

    “你和北条家的姐姐很熟吗?”

    甲斐君天真得摇摇头,说道。

    “不熟,是昨天才认识的。

    但她对我很好,还给了两盒好吃的唐果子,只希望我能帮个忙。

    父亲一向教我做事要有理有节,不可以随便欠人东西,我就答应她了。”

    义银啼笑皆非,捏了捏甲斐君的小脸蛋。

    这孩子就是喜欢吃甜食,在金山城宴请时候,甚至敢跑到义银的案前卖萌,就为了几个唐果子。

    当时义银就感叹,这小吃货迟早要在馋嘴这个缺点上栽跟头。

    果不其然,甲斐君这次更妙,就为了两盒唐果子,他就敢瞒着父母答应帮北条氏政说话,大包大揽的口气真是盖过了天。

    上杉辉虎擅自与北条氏康达成盟约,在义银面前都是心虚不已,从来不敢多提一句。

    北条幻庵几次想要觐见义银,都被义银用各种借口婉拒,就是不愿意在官方场合表态,认可上杉北条的盟约。

    要知道,上杉辉虎是关东管领,是新关东体系的二号人物。

    义银好不容易打散了北条氏康的关东体系,让北条家沦为地方势力,从名分上彻底压倒了北条家。

    可上杉辉虎也不知道是怎么猪油蒙了心,堂堂关东管领竟然自甘下贱和北条家这地方势力结盟,这让新关东体系的体面是情何以堪?

    北条氏康做成了相越同盟,在死前把上杉北条两家的政治地位再次拉到了同一起跑线,才敢安心病逝,留下了最后一份政治遗产。

    从近幾回来的斯波义银虽然愤怒,但他要维护上杉辉虎的威严,自然不能公开推翻双方的盟约,使得上杉辉虎声誉受损。

    但他始终不表态,也让北条家心中惴惴,总是不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关东武家认为越后双头政治的主导者是斯波义银,而不是上杉辉虎。

    北条家希望双方的盟约能得到斯波义银确认,才能保证同盟的稳定性。毕竟斯波义银的名声在外,历来是一诺千金,值得信赖。

    可斯波义银就是不给这个机会,怎么都不肯见北条家的人。所以,今天甲斐君的一句话才会让成田家万分紧张。

    就在刚才,义银许诺要完成比剑之约,只要甲斐君的要求不违背武家义理,都可以答应。

    与北条氏政见面一事,违反武家义理吗?当然不违反!

    但为了一场与孩子的小小游戏,就要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斯波义银能乐意接受吗?

    不答应,斯波义银就是失约。答应了,北条家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正式会面,确认相越同盟的有效性。

    成田家这是给斯波义银找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成田长泰此时已经是汗如雨下,看向甲斐君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凶狠。

    繁君与成田氏长结缘多年,却始终没能生下一个女儿,早就让成田家臣团有所诟病。

    成田家的继承问题悬而未决,所有在这个家名之下混饭吃的武家都不能安心。要么赶快生一个,要么就收养入继,总得有个说法吧。

    成田长泰原本是左右为难,并不愿意以这个理由,强迫繁君离合,得罪由良家。

    可如今,繁君那不懂事的儿子胡言乱语,害得成田家陷入非常恶劣的政治窘境,成田长泰对这父子的恶感,变得强烈起来。

    她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此事之后,就让成田氏长与繁君离合。正好让成田氏长迎娶岩付城太田家的儿子,用联姻加强双方的关系。

第1401章青梅煮茶论英雌

    繁君多年没出生女儿,甲斐君今日又闯下这等大祸。

    成田长泰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可以理直气壮提出离合,由良国繁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成田长泰脑子里的念头飞快转动之时,甲斐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成田长泰越发尖锐的目光下,他忍不住发起抖来。

    义银把甲斐君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成田长泰的目光,随后扫了一眼面如土灰的繁君。

    他不禁摇摇头,这叫什么事嘛,自己原本想着前来忍城是帮这对父子撑腰长脸,却没想到这熊孩子是真的坑爹。

    义银看了眼甲斐君,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犯了什么大错,面色有些发白。义银宠溺得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说道。

    “好吧,你去告诉北条氏政,我在茶室等她。

    成田姬,我借你居馆的茶室会客,你不介意吧?”

    成田长泰愕然,她万万没想到,斯波义银就这么痛快地答应了与北条氏政的会面。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

    成田长泰再投向甲斐君的眼神,又变得有些不同了。

    繁君去金山城探亲,回来说起斯波义银非常喜欢甲斐君,甚至将他认作义子。

    成田长泰心里并不在意,她一直以为,这是斯波义银政治上拉拢由良家与成田家的手段。

    毕竟,夹杂在上杉北条两家势力之间的上野武藏两国有力武家,还是具有相当利用价值的中立派。

    可此时,她的想法有些变了。

    斯波义银貌似真的很喜欢甲斐君,为了挽回这孩子的错误,他竟然愿意与北条氏政会面。

    繁君远比成田长泰更加激动,他刚才是在天堂深渊走了一个来回,已是背衣湿透,浑身发软。

    这会儿见情况转危为安,他眼眶有些湿润,感觉想哭。

    义银拍拍甲斐君的脑袋,把他往繁君的方向推了推。

    甲斐君机灵得跑到父亲身边,拉着父亲的袖子装可怜。他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做了蠢事,又用起了平时闯祸过关的老办法,装可怜。

    但这一次,父亲却没有责罚他,而是紧紧抱住他,死死得不肯放手。

    甲斐君有些发愣,他伸手抹了抹父亲的脸颊,轻声说道。

    “父亲,您在哭吗?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会好好听话的。”

    繁君压抑着声音,不敢哭出来,只有泪水在往下流。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义银,即便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嘴里喃喃说道。

    “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你这孩子,真是好福气。

    以后,一定要孝敬义父知道吗?你的义父,他待你是真心好。”

    义银笑了笑,从他们父子身边走过,不想看繁君哭得那么尴尬。

    其实义银会改变主意,甲斐君只是一个推手。他老是对北条家的人避而不见,也不是个办法。

    在小田城,小田氏治已经在帮北条家打前站。北条氏政那家伙,竟然要加入统战众,参与大评议。

    以北条家的底蕴,其拉拢统战众,申请大评议的流程,一定会顺利成功。除非义银暗示三个常务老中使用否决权,但那也没有必要。

    毕竟北条家在关八州的势力那么强,关东侍所大评议要做什么事,都无法绕开北条家的影响力。

    既然绕不开,何必要把事情做绝了呢?

    可一想到北条氏政可以通过统战众身份,参与到大评议中,甚至有可能轮席担任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老中,义银就哭笑不得。

    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责备上杉辉虎与北条家联盟呢?自己比上杉辉虎做得更过分,北条氏政都混到关东侍所领导层了,令人无语。

    既然北条氏政一定会加入大评议,那义银迟早是要与北条家正式会面的。甲斐君这次意外,也是给了义银一个台阶下。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他走到成田长泰面前,成田长泰还有点懵,尚未回过神来。

    “成田姬?”

    成田长泰身体一震,赶紧鞠躬说道。

    “津多殿请稍候,我马上让人把茶室准备妥当!

    非常对不起,北条殿下在忍城这件事。。”

    义银摇摇头,打断了她。

    “两大之间难为小,我不怪你。况且,这事是我答应甲斐君的,本就与你无关。

    安心去准备茶室吧,然后让甲斐君把人请来见我,总不能让她白花了两盒唐果子,不是吗?

    我先回室内休息一下,你去准备吧。”

    义银调侃一句,然后慢慢踱步走远,同心众诸姬一起跟上离开。

    成田长泰鞠躬送别,等义银消失在庭院中,才抬起头对女儿成田氏长说道。

    “赶紧派人去办!”

    成田氏长点头就要离开,又被母亲叫住。成田长泰用手点了点繁君与甲斐君,肃然道。

    “让甲斐君去请北条殿下,还有,以后对繁君多用点心。离合另娶之事,我会让家臣团闭嘴的。”

    成田氏长默默点头,朝着自己的老公孩子走了过去。

    她并不是无情无义的坏妻子,只是家臣团一直逼迫,作为成田家继承人的她,压力也很大。如今有母亲做保,她总算也是松了口气。

    成田长泰会这么说,只是做出了最有利于成田家的选择。

    斯波义银如今在关东的势力越来越大,忍城成田家的孩子能得到他的青睐,那是天大的福气,要懂得珍惜。

    女儿生不出孙女,已经不能作为离合的理由。如果因此得罪斯波义银,忍城成田家自己心虚,岩付城太田家也不敢与成田氏长结缘。

    既然如此,就只能指望成田氏长与繁君能生出个女儿来。实在不行,那就让成田长泰自己的姐妹,自己的次女去继承家业。

    总之,甲斐君成了忍城成田家的香馍馍,他的父亲繁君是鸡犬升天。有斯波义银这尊大神杵在甲斐君身后,成田家臣团也无话可说。

    ———

    茶室内,斯波义银坐在主位,北条氏政列于次席,成田长泰陪坐在下首。

    这会儿,三人正在一起观看茶人献艺。

    成田长泰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再让甲斐君这熊孩子在此时陪席,万一他又不知轻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忍城成田家扛不起。

    斯波北条两家的家督在上,成田长泰也得小心翼翼赔笑,说道。

    “此人乃是附近最好的茶人,虽然技艺比不上繁华之地的大茶人,但却有一手绝活,善用青梅。

    青梅盛夏便可摘取,最好的成熟期却在立秋。这会儿确实有些过季,但这茶人特地挑选了些品相晚熟的,大胆请两位殿下品鉴一番。”

    义银笑道。

    “青梅煮茶?以前没见过,但听起来好像不错。”

    北条氏政一直在偷偷观察义银,多时不见,佳人风采依旧,让她心中感慨万千,不免有些激动。

    这会儿别说是喝什么青梅茶,给她一杯井水,她都能当作琼浆玉液,美滋滋喝个透心凉。

    秀色在前,可餐,亦可茶,她乐呵呵捧哏道。

    “津多殿说的极是。”

    义银哪知道北条氏政心猿意马,他一边看茶人献艺,一边准备应付北条氏政接下来的言词交锋。

    北条氏政千方百计要和他会面,死皮赖脸把甲斐君这孩子都给带进沟里,难道就为了见一见自己,和自己喝杯清茶?不可能的!

    三人看似都在观赏茶艺,神色却是各异。北条氏政神情恍惚,义银严阵以待,成田长泰则是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茶人献上香茗,成田长泰便匆匆领着茶人鞠躬告退,把地方空给了两位殿下。

    茶室的四面拉门大开,守卫的斯波北条两家姬武士,都能在远处遥望见自己的主君,却听不到什么内容,不会打搅两位主君谈话。

    而成田家的人早就撤出了茶室附近,不见踪影。

    此时已过立秋许久,秋老虎的热度渐渐冷淡,微微凉风中带着青梅的茶香,茶室中抬眼可望庭中园景,一片宁静祥和。

    北条氏政与爱慕之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中只愿此刻永恒,沉默是金。

    义银等了她半天,却不见她开口,不免有些奇怪,拿起茶汤抿了一口,问道。

    “北条殿下用尽心思要与我会面,连小孩子都要利用上,怎么这时候反倒是无话可说?”

    北条氏政面露愧色,鞠躬道。

    “津多殿贵人事多,我几次派遣北条幻庵大人前往拜会,都无缘见您一面。

    这次听说您从小田城回来,绕道看望义子,我便不请自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甲斐君之事,确实是我孟浪,让孩子受惊了。我北条氏政欠这孩子一个人情,还请津多殿海涵。”

    义银看了眼诚恳的北条氏政,点点头,算是揭过此事。

    以北条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北条氏政亲口承诺的这份人情可不轻。甲斐君只是受了一点小惊吓,就能换回这份人情,确是值得的。

    义银说道。

    “北条殿下约我相见,到底所为何事?”

    义银心里清楚,北条家一直想要见他,就是希望确定相越同盟的可靠性。他既然同意见面,心里自然有准备,就看北条氏政怎么说。

    可北条氏政的表情却有些奇怪,只见她缓缓拿起自己的茶汤,又慢慢放下,似乎有满满的心事。

    双方主君见面谈判,她这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实在是很失分。义银都有些搞不懂了,她这是什么情况?

    半晌,北条氏政似乎下了决心,问道。

    “敢问津多殿,您对关东诸姬如何看待?”

    义银愕然,又有些莫名其妙。

    北条氏政千辛万苦抓住和自己见面的机会,怎么迟迟不进入正题,还在东拉西扯些什么呢?

    可就是这份未知的怪异,让义银越发谨慎,小心问道。

    “北条殿下何出此言?”

    北条氏政一脸诚挚,说道。

    “青梅在前,忽然想起三国故事,心潮澎湃之余,有意请津多殿点评一二。”

    义银听得哑然,望着面前的青梅茶,忍不住笑起来。

    这北条氏政有点意思,要学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想要与我青梅茶前论英雄?这问题倒也有趣,那么两人谁是刘备?谁是曹操?

    北条氏政哪有义银想得那么复杂,她以青梅为例,只是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想知道义银怎么看待羞辱过他的武田信玄,看待痴迷爱慕他的上杉辉虎,还有。。怎么看待自己这个手下败将。

    直至此时,北条氏政还在犹豫,是要否将自己对武田之女的猜测,告知斯波义银。

    她不知道义银在盐田城遭遇了什么耻辱的往事,更不知道义银得知自己可能有个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但她知道,自己有许多话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她想要说,又不敢说。

    义银想了一想,说道。

    “北条家四代经营关东,对关东诸姬一定颇有见地。有北条殿下珠玉在前,我不好献丑。”

    义银哪里知道北条氏政为情所困的愁思,他只是警觉得把这场会面当成一次政治上的交锋。

    在尚未探明北条氏政的目的之前,他不愿意多说什么。

    北条氏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笑道。

    “既然津多殿这么说了,那我就先来抛砖引玉,请您指点错漏。”

    义银没想到她这么执着,便顺水推舟点点头,问道。

    “关东将军足利义氏,如何?”

    北条氏政对这位曾经的好友,在佐野领合战被俘之后翻脸的叛徒,实在是提不起好感。

    她冷哼一声,说道。

    “朝三暮四,色厉内荏,不值一提。若非有镰仓足利家福泽庇佑,她哪里配得上关东一席之地?”

    义银没想到,北条氏政的评价如此辛辣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关东名义上的最高领导留下。

    他顿时有了一些真兴趣,又问道。

    “里见,宇都宫,佐竹三家呢?又如何?”

    北条氏政不屑道。

    “里见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安房国实力孱弱,几度想要统一房总半岛,却力不能及。

    要不是上杉殿下大军南下,里见家早已向我北条家请降。如今能混得一份盟约的体面和睦,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宇都宫家,鼠目寸光,困守下野之地,只知道在泥潭里打滚。有进取之心,却无进取之能,何足道矣。

    倒是佐竹家有些能耐,家督佐竹义重野心勃勃,能力也强,只可惜她太过贪婪。

    南方与我北条家为难,北方又与伊达家交恶。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南北两强夹击的劣势,总有一天会把她给活活压死。”

    北条氏政几句话,把关东平原东部最强的三家大名贬得一无是处,但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

    要不是越后大军南下,打乱了北条家的战略节奏,这些地方大名真不是北条氏康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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