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不一样的日本战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全文阅读

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2章管领代织田

    三管领之一的斯波宗家已经灭亡,斯波义银复兴的斯波家,在守护体系中,只有分家家格。

    伊势贞教的办法,就是学三好长庆。当年三好长庆上洛,就是以细川宗家家宰的身份,要求辅佐足利义辉,成为幕府管领代。

    这是和平入主幕府的办法,也是幕臣们唯一可以接受的办法,因为这办法不会掀翻幕府这张,幕臣们吃饭的饭桌。

    但织田信长不一样,她本来就是来掀桌的,根本不在乎管领代这个名分。

    况且,织田信长的这个织田家也不是斯波宗家家宰出身,是真真切切的叛逆,下克上的产物。

    斯波宗家的家宰织田,是越前织田家。

    尾张织田家是越前斯波家的分支,追随斯波宗家镇守尾张国而迁移,所以拥有尾张守护代役职。

    而尾张守护代正统的织田家,是上尾张织田家家。织田信长的母亲,是庶流下尾张织田家的奉行出身。

    换而言之,织田信长的织田家,是家奴砍死了下尾张庶流,再砍死上尾张正统。然后替代越前织田宗家,成为斯波宗家的管领代。

    这下克上的程度,堪称俄罗斯套娃。真不知道伊势贞教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织田家可以成为管领代的话来。

    可在场的足利义昭需要一块遮羞布说服自己,而织田信长根本不在乎管领代这个事。结果,双方都接受了伊势贞教的说法。

    见织田信长默认此事,伊势贞教忍不住露出得逞的微笑。她这是刻意在斯波织田两家之间,埋了一个大雷。

    斯波义银是斯波分家家格,织田信长被幕府承认是斯波宗家家宰,双方的关系可就复杂了。

    围绕斯波宗家正统权力,两人必然要有一场龙争虎斗,这就是伊势贞教的目的。

    但她的视野还是局限于守护体系之内,以为幕府还是那个幕府,两人会很看重家格名分。

    其实在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心中,都已经不把幕府当回事了。

    既然幕府不是事儿,那么围绕守护体系斗争的家格血统,还有这么重要吗?

    大争之世,争得是家格血统排序?这不是开玩笑吧?名分只是一张虎皮,真正要紧的是枪杆子,枪杆子里才能出。。

    也许到了天下太平的那一天,新的幕府需要一套尊卑贵贱的规矩,来昭显自己的b格。

    但礼崩乐坏的此时,所有围绕名分的斗争,全是开战借口而已。

    伊势贞教虽然狡猾,但她到底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迁,误判了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心中,守护体系的重要性。

    大浪在淘沙,后浪推前浪,腐朽必然会被清洗干净。

    ———

    一场参见结束,织田信长在与足利义昭达成默契之后,满意得离开。

    伊势贞教恭贺道。

    “公方大人,谣言已然动摇了大御台所的威望,幕府武家皆驻足观望,织田殿下也愿意站在您这边。

    动手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机不可失,请您明日就召开评议,让细川藤孝出面,给予大御台所最后一击。”

    足利义昭迟疑片刻,总觉得不放心,反问起织田信长之事。

    “织田家出身卑贱,将织田姬提拔为管领代,真的合适吗?

    恩赏过重,会不会令她恃宠而骄,难以控制?”

    伊势贞教看了眼忧心的足利义昭,心里冷笑。

    织田信长坐拥两百万石,实力比当年的三好长庆更强。

    足利义昭这平庸之辈,连斯波义银这扶她上位的恩人都容不下,她哪里是织田信长的对手。

    伊势贞教引织田信长入幕府,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斯波义银与足利义昭之间,她只能选择足利义昭,把斯波义银排挤走。

    因为她参与弑杀先代足利义辉,与斯波义银这位未亡人没法和平共处。

    但如果计划顺利,斯波义银被迫嫁给细川藤孝,丢失了足利将军家的名分,伊势贞教又要面临两个麻烦。

    其一,足利义昭心满意足,自己对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会不会过河拆桥?

    足利义昭连斯波义银这个大恩人都可以翻脸不认,伊势贞教可不敢赌她的人品。

    其二,细川斯波一旦合流,细川藤孝与斯波义银就站在了一条线上,幕府地方实力派会更加团结。

    细川藤孝这条舔狗为了斯波义银,连细川三渊两家都敢坑。等斯波义银嫁给她之后,伊势贞教这个不良媒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斯波义银若是要伊势家去死,细川藤孝一定会甘愿成为帮凶。

    综上所述,斯波义银虽然已经落入下风,看似伊势贞教的阴谋即将得逞,但伊势家的处境反而更加凶险。

    斯波义银与伊势贞教,根本不是站在平等的层次对弈。

    斯波义银德高望重,身份尊贵,舔狗众多。

    伊势贞教名声狼藉,朝不保夕,实力孱弱。

    斯波义银输了,顶多是嫁人了事。没有人能把他逼入绝境,大家只不过是欺负他老实,守规矩,为了各自的利益,一齐逼他就范。

    伊势贞教要是输了,那可真是全家死得干干净净,众姬不会给她一丝怜悯。

    所以伊势贞教还未过了这关,就得考虑起下一关怎么过。她需要走一步看三步,不能走错半步。

    而织田信长,就是伊势贞教的下一个投效目标。

    足利义昭担心得不错,将织田信长引入幕府,给予管领代身份,一定会架空将军的权力。

    当初三好长庆上洛,谋取管领代身份,足利义辉为什么要和她拼命?因为一旦让三好长庆得逞,足利将军就成了傀儡摆设。

    管领代是管领的代官之意,将军与管领是幕府的一号二号人物,被强势管领架空的足利将军,可不止一个两个。

    当年,伊势贞教就是代表幕臣们,暗中与三好长庆有苟合之意。

    足利义辉运气好,斯波义银半路杀出来,才保住了自己的权位。

    所以,足利义辉战后才会扶持蜷川亲世,在幕臣集团里埋钉子,把伊势贞教打压下去。

    只可惜,足利义辉太过自大,最后落得战死二条城。伊势贞教也没落得好下场,已然是过街老鼠,惶恐不安。

    一死,一生不如死,真是两败俱伤。

    而今日,伊势贞教就是故技重施,准备跳下足利义昭的小破船,去织田信长的大船上,管领代就是她的投名状。

    织田信长入主幕府,缺不得幕臣们帮衬,伊势贞教提前下注,手里攥着先手。

    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皆不通幕政,此时都还未反应过来,明白伊势贞教的深意。

    谷踧</span>

    足利义昭下意识感到不安,还在询问伊势贞教。真是老母鸡问黄鼠狼,自己安不安全。

    伊势贞教微微一笑,一套套话术安抚,忽悠起她来。

    ———

    伊势贞教自以为聪明,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谣言一事,让织田信长厌恶。

    她更不知道,当她怂恿细川藤孝公开示爱斯波义银之时,织田信长就不只是厌恶,而是要杀人了。

    织田信长从二条御所回到东福寺,茫然若失。

    今天原本是她下定决心对斯波义银表明心意,满怀期待的一天。可最后,她却走上了始料未及的另一条路。

    同样是提前下场,但不是帮斯波义银,而是联合足利义昭,一齐对斯波义银施压。

    织田信长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就为了那个鸡肋一般的管领代?

    她嘴角透出一丝自嘲,原来我并非什么都不在乎的狂人,也有懦弱迁怒的一面呀。

    她走到半途,对身边的森兰丸说道。

    “去,让多罗尾光俊来见我。”

    “嗨!”

    多罗尾光俊,甲贺五十三家之一,多罗尾家第十四代目,甲贺郡小川城主,也是献上暗杀藤堂虎高具体计划的人。

    浅井长政之前犹豫,她却不知道,织田信长也在犹豫。

    虽然织田信长在浅井长政面前信誓旦旦,但其实,她还未真正下令动手。

    织田信长望着庭院风光,虽春夏渐暖,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她不明白,斯波义银为什么要死死支撑幕府,要帮那个在背后捅他的足利义昭。

    织田信长不知道斯波义银是精神天朝人,她只想到了足利义辉。

    她咬牙切齿得想着,足利义辉到底是哪里好,让你念念不忘。让你被幕府背刺,还不肯与我联手。

    我哪里不如那个死在二条城的蠢货?斯波义银,别怨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半晌,森兰丸带着一人前来,一齐对织田信长鞠躬行礼。

    织田信长没有看她们,望着远方缓缓说道。

    “多罗尾光俊。”

    “嗨。”

    “你的计划我很满意,放手去做吧。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家臣。”

    “嗨,臣下必不负您的期望。”

    织田信长心头苦涩,期望?我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呀,我真是一个大傻瓜。

    藤堂虎高之死,将是斯波织田两家决裂的第一滴血。

    从此,双方的关系将从合作多于争斗,转变为争斗多于合作,再难回头。

    ———

    织田信长郁闷,高田雪乃更加郁闷。

    足利斯波织田三方交锋之际,高田雪乃已然带着壬生狼二十四人回归京都。

    就在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会面的前夜,京都城下町发生了骇人听闻的命案。

    数十名城下町的浪荡女死在街头巷角,血泊中的尸体上皆留有一张写着天诛的白纸。

    血案吓得町民惶恐,却没有在上层掀起一丝波澜,高田雪乃想要的一鸣惊人,受挫。

    乱世之中,人们对死亡的阈值很高,这些浪荡女又是城下町的不安分因素。所以,町民惶恐之余,拍手叫好的也不在少数。

    倒霉鬼松田死后,松田家竟然得到了将军的嘉奖,替不在京都的一色家,暂代侍所事务,看得幕府同僚们眼红不已。

    经过此事,幕府治安组的姬武士们验证了公方大人的心思,都起了贪心。

    她们不但不管谣言肆虐,反而自己也下场参与其中,只求将军青睐。想要和松田家一样,通过污蔑斯波义银,得到幕府给予的好处。

    城下町死人的事,幕府治安组才不会去管,这事又没有好处,丢给尾张来的乡巴佬去处理吧。

    而织田家负责京都守备的羽柴秀吉,对此也不热衷。她正紧盯着幕府内斗,思索织田信长的立场,才好体察上意,跟进领导。

    町民们没有影响力,幕府治安组不在乎,羽柴秀吉没心思管。

    结果,一夜暗杀,尸横街头,却落得一地鸡毛,无人关注,把高田雪乃郁闷得不行。

    据点内,高田雪乃默默啃着饭团。

    有钱能使鬼推磨,二十五人来到京都,吃喝用度不缺,情报也不缺。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幕府对此事的漠视。

    近藤勇看了眼主位上神情冷漠的高田阳乃,心里比她还难受。

    为了这次上洛,近藤勇果决得斩杀了昔日的姐妹,把剩下的二十四人团结在一起。

    她们跟随高田雪乃来到京都,是要做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们是准备来死人的!

    不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生命,她们都无所谓。她们要的是幕府震惊,是名扬天下。

    戊戌六君子死于京城,康有为能吹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仔细想想他有做成功什么事吗?还真没有。

    天下闻名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壬生狼来京都,就是找死,就是要让天下皆知壬生狼之名。

    谁能想到,第一枪就卡壳,第一炮就哑炮。近藤勇浑身难受,看向壬生狼的军师土方岁三。

    土方岁三微微一笑,她早就知道高田雪乃的计划不靠谱。

    杀几个城下町的浪荡女有什么用?这种垃圾就算杀掉成百上千,幕府也不会在乎,反而卷了自己的刀刃,挫伤自己的士气。

    可高田雪乃是主导者,土方岁三不想在计划受挫前,对她提出质疑,可能引发她对壬生狼的反感。

    要提建议,那也得等她撞上南墙,有心回头的时候,例如现在。

    被近藤勇扫了一眼,土方岁三感觉时机到了,出列鞠躬道。

    “高田雪乃大人,幕府漠视町民性命,我们是否应该换一个目标?”

第1223章评议会逼宫

    高田雪乃停下吃饭团的动作,扎巴一下小嘴。

    “你说。”

    土方岁三这女子长得清秀,笑容甜美,轻声细语道。

    “乱世人命如草芥,幕府对待京都城下町的町民,并没有像您想得那么在乎。

    您应该理解,城下町的谣言只是表象,幕后黑手藏在幕府之中。不将源头掐灭,天诛就永远达不到您想要的效果。”

    高田雪乃放下饭团,用拇指将嘴角的饭粒拨入口中,咀嚼两下。

    “继续说。”

    土方岁三的笑容越发温柔,说道。

    “我看了送来的情报。

    自从您杀了那名幕府治安组的姬武士,她所属的幕臣松田家就被将军委以重任,代理了侍所事务。

    之后,城下町谣言越演越烈。幕府治安组这些姬武士以为找到了上升的捷径,皆趋之若鹜,隐隐有喧宾夺主之势。”

    高田雪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向土方岁三,说道。

    “吆西,说出你的计划。”

    土方岁三鞠躬说道。

    “幕后黑手本想藏在幕府之中,操纵城下町谣言。可她没想到,松田家的意外收获,让幕府治安组的姬武士们起了贪心。

    她们为谣言推波助澜,是犯了大忌。

    城下町民愚昧,不知大御台所仁德,不明大御台所恩泽。大御台所如果与这些无知小民计较,只会是自降身份,让幕府看了笑话。

    但幕府的姬武士不一样,这些人知礼懂仪。大御台所对幕府恩同再造,她们参与传播谣言,污蔑君上,实属大逆不道!

    特别是松田家督,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为了自家前程,竟然放纵幕府治安组胡闹。

    人神共愤,天必诛之!”

    土方岁三说完,伏地叩首。

    近藤勇以下所有壬生狼一齐看向高田雪乃,等她决断。

    壬生狼不害怕死人,她们恨不得把事情闹得惊天动地。她们来京都,就是要舍了自己的性命,换取扬名立万的机会。

    杀町民有什么意思,要杀,就杀有名有姓的姬武士。

    侍所是幕府重要机构之一,虽然权势早已名不副实,但侍所四职仅次于三管领,三管四职是守护体系中的顶尖名门。

    松田家是幕臣中的老资格,替不在京都的一色家代理侍所,不谈权力,家格声望已经是够份量了。

    壬生狼想一战成名,就怕高田雪乃心存顾忌,不敢对高阶武家下手。她们紧张得看着她,怕她会否决了土方岁三的提议。

    她们不了解高田雪乃,在这位高田拔刀斋心中,为了斯波义银,就没有不能做的事。

    高田雪乃淡然道。

    “不够。”

    土方岁三身体一震,抬头道。

    “请大人斧正。”

    高田雪乃的目中闪烁猩红,缓缓说道。

    “查清楚松田家督的出行方式,明天街上拦截,当众诛杀国贼。

    从她开始杀,将参与制造谣言的幕府治安组姬武士,一个个揪出来,一一诛杀。

    天诛纸下写清楚她们的罪状,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些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东西,天理不容。

    我等替天行道,天诛之!”

    壬生狼们露出嗜血的笑容,一齐伏地叩首。

    “嗨!”

    ———

    就在高田雪乃一行人收集情报,准备再次动手之际。二条御所明日召开评议会的消息,也送到了各家。

    义银收到邀请,一脸阴霾。

    织田信长参见足利义昭的消息,传得纷纷扬扬。

    足利义昭在这时候召开评议会,还邀请自己这位大御台所参加,看来是双方达成了共识,要与自己摊牌。

    义银不知道伊势贞教到底给足利义昭出了什么主意,但二条御所敢摊牌,必然是有了倚仗。

    关东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近幾,义银不但不能用关东诸藩的威势来吓唬幕府,还得尽量淡化关东战败对自己的影响。

    他不得不另辟蹊径,用其他办法支撑自己的底气。

    回想当年在尾张,自己可以没脸没皮,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义银不禁苦笑。

    原本以为日子越过越好,身份越来越高,可以把当年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当个体面人。

    可义银要体面,别人却不肯放过他。她们没底线得拉扯,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就是看准了他顾全大局,逼得他狼狈不堪。

    如此倒好,义银终于释然放开,重回弱者心态。既然大家都不要脸,那我也不端着,来比比谁更无耻吧。

    “蒲生氏乡!”

    “嗨!”

    “派人去畠山府邸,请畠山高政殿下前来一见。”

    “嗨!”

    义银望着蒲生氏乡鞠躬离去的背影,露出苦笑。

    细川三渊两家靠不住,蜷川亲世靠不住,自己竟然要找曾经鄙夷的败家女畠山高政搭把手,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义银面上肃然,明日评议无路可退,还真用得上畠山高政这种敢走极端的人。

    ———

    翌日,二条御所议事厅中鸦雀无声,武家们左盼右顾,眼神中交换着不安。

    主位上安置两席,一左一右。足利义昭尚未抵达,先到的斯波义银便坐上了左席。

    岛国承袭唐礼,以左为尊。斯波义银为人谦逊,此举唐突,有些意味深长。

    足利义昭忽然召开评议会,就在织田信长入见之后。幕府各家都不傻,自然有些感觉。斯波义银主动占据左席,显然是针锋相对。

    斯波义银在上闭目养身,座下各人心思不一。

    细川藤孝眼神复杂看他,她已经得到伊势贞教暗示,今日就要发动。

    蜷川亲世下意识低头,这些天她装聋作哑,当起缩头乌龟,对斯波义银是于心有愧。

    伊势贞教笑而不语,畠山高政目中跃跃欲试,各有打算。

    门外,足利义昭终于出现。众姬一齐转身,对将军行礼。

    足利义昭看到坐在左席的斯波义银,愣了一愣。斯波义银用冷漠的眼神看她,怡然不动。

    足利义昭心中发虚,从中间走道步入主位。她望着斯波义银刀刻斧凿般的脸庞,真是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卿本佳人,奈何天无二日,土无二王。莫怪我,帝王家本就无情无义,此非我所愿也。

    足利义昭心中喃喃自语,硬起心肠。她在主位前,深深鞠躬行礼,将对斯波义银的愧疚融在这一拜之中。

    “大御台所,安好。”

    谷袲</span>

    义银见她如此慎重,也鞠躬回礼。

    “公方大人,安好。”

    这一次,是足利义昭心甘情愿对斯波义银低头,谢过他扶持自己上位之恩,但也是最后一次。

    足利义昭坐上右席,对座下伏拜的诸姬说道。

    “都起来吧。”

    “嗨!”

    足利义昭看了眼伊势贞教,见她微微点头,心中了然,图穷匕见之时就在此刻。

    于是,足利义昭说道。

    “今日召开评议会,是为京都城下町最近的乱局。

    昨日,织田殿下前来参见于我,对城下町之乱也颇有微词。

    伊势老大人,城下町为何谣言不止?是你提议组建治安组,越过织田家的守备代官,直接负责城下町谣言一事。

    可时至今日,城下町对大御台所的污蔑之词,亵渎之语,依然不绝于耳,无法根除。

    你必须给幕府一个交代!”

    足利义昭对伊势贞教疾言厉色,但眼神却悄悄飘向身边的斯波义银。

    义银心中冷笑,果然是拿这件事起始,好一出双簧。

    伊势贞教看似为难得瞅了眼斯波义银,讪讪不语。

    足利义昭哼了一声,说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评议会上开诚布公,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伊势贞教鞠躬之后,感叹一声,老态毕露,惹人怜悯。

    “公方大人,并非幕府治安组不肯尽力,只是大家心中有不平气。

    为幕府效力,为大御台所清理胡诌之徒,是治安组诸姬的荣幸。只是凡事,都要讲个是非曲直。”

    伊势贞教看了眼斯波义银,面上尊敬,略带惶恐。

    义银为她的演技点赞,不愧是沉浸幕政多年的老戏骨。这微表情,够自己学十年。

    他微微一笑,说道。

    “伊势大人,你老看我做什么?是我妨碍你做事了?”

    伊势贞教鞠躬道。

    “臣下不敢,大御台所英明,自然不会妨碍幕府诸姬做事。

    只是日前有一狂徒,当街妨碍治安组抓捕传播谣言之人,还凶残杀害了一名治安组的姬武士。

    此人名为高田雪乃,大御台所可有印象?”

    伊势贞教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一幕臣忽然痛哭起来。

    足利义昭横眉倒立,骂道。

    “放肆!是谁在评议会上放浪失仪?”

    那人伏地叩首,哽咽道。

    “臣下松田,御前失仪,请公方大人治罪。”

    伊势贞教叹道。

    “这位是被害姬武士的母亲,听闻爱女被害一事,这些天一直是神情恍惚。

    今日听我再提此事,难免情绪失控,还请将军网开一面。”

    足利义昭一脸感同身受,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追究了。大御台所,您看呢?”

    斯波义银不齿,我看?我看尼玛b。

    他笑而不语,只是冷冷回望足利义昭。足利义昭自讨没趣,咳嗽一声,继续问事。

    “伊势老大人,城下町谣言一事失控,就因为治安组死了个人?

    荒唐!姬武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是常事。岂会为区区一人之死,裹足不前。”

    伊势贞教无奈道。

    “人生无常,生死有命。

    可杀人凶手逃逸在外,大御台所却迟迟不愿意给死者一个交代,让治安组诸姬心寒。

    众姬无心做事,织田家那边不熟悉京都城下町,也帮不上手。这谣言泛滥成灾,亦是无可奈何。”

    伊势贞教说完,一脸悲痛看向义银。

    义银早就猜到,伊势贞教必然会拿雪乃杀人一事,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谴责自己。

    她是幕府老人,很清楚当年足利义辉与斯波义银为雪乃在御所杀人,几乎翻脸掀桌。

    她知道义银有多在乎雪乃,不拿这件事来做文章,才是怪事。

    雪乃这个笨蛋为了替斯波家摆脱被动局面,自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但义银却拒绝了她人的建议,坚决揽下了这件事。

    虽然雪乃出奔了,但义银不承认她出奔,她就还是斯波家的一份子。幕府就不敢擅自下令通缉诛杀,她在外面才安全。

    而义银不承认雪乃出奔,自然也背了治安组姬武士被杀的黑锅。伊势贞教以此发难,就是打造幕臣们兔死狐悲,同仇敌忾的气势。

    但义银很好奇,光是这件事,是扳不倒自己的。

    谣言肆虐,只是毁了自己的贞洁而已。贞洁那东西,义银根本就不在乎。反正他早有心搞鸠占鹊巢之策,迟早是个荡夫命。

    早几天挨骂,晚几天挨骂,都一样,反正他不会少块肉。

    至于幕臣们不满,这些软脚虾又打不过自己,哪敢冲自己龇牙。

    义银好奇的是,伊势贞教下一步会怎么做,她到底要帮足利义昭达成什么目的?

    见义银不接茬,只是冷眼对着自己,伊势贞教笑了笑。

    大御台所身份尊贵,他不说话,光是幕臣们的压力,没法逼他就范。

    伊势贞教看了眼缩在后面装傻的蜷川亲世,心中鄙夷。

    幕臣集团死了人,大家团结起来问大御台所讨个说法,最难受的就是这个亲斯波的骑墙派,她是不敢出来帮斯波义银圆场的。

    伊势贞教的老脸笑成了菊花,感叹道。

    “大御台所不愿主持公道,城下町谣言不止,甚至波及足利将军家的声誉。

    那些谣言毁得不只是您的名节,也是先代的声望,足利将军家督声望呀,恳请大御台所三思。”

    足利义昭摇头不语,义银心里清楚,这是给足利义昭借口发难,用足利将军家来压自己。

    幕府三大势力,足利将军,幕臣,地方实力派。那么接下来,就看。。

    伊势贞教的目光转向细川藤孝,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细川藤孝的呼吸声忽然重了起来,她心中并非没有过悔意。只是到了此刻,她还是不愿放弃这个与斯波义银喜结连理的最后机会。

    看了眼坐在前面的母亲细川元常,细川藤孝自语一声抱歉。这些天她忽悠母亲,拉拢姐姐,就是为了此刻。

    细川藤孝一咬牙,一跺脚,干了!成败在此一举!

第1224章义银的反击

    细川藤孝双目一睁,出列鞠躬说道。

    “大御台所冰清玉洁,岂是城下町那些刁民可以污蔑的!”

    伊势贞教与她对戏。

    “藤孝,你不懂。

    人言可畏,众口铄金,京都事变已然让将军家的威望动摇,这件谣言若是处理不好,只怕。。”

    伊势贞教话音未落,细川藤孝已经伏地叩首,斩钉截铁说道。

    “那都是谣言!

    伊势老大人怎么能为城下町谣言,为将军家的名誉,诋毁大御台所!我对大御台所心存爱慕,不能认同你的看法!”

    爱慕?细川藤孝这话一出口,第一个面上挂不住的,就是她母亲细川元常。

    说仰慕,爱戴,都可以。大庭广众说爱慕大御台所,这也太轻浮了吧!

    细川藤孝装作无意间脱口而出,说出了心声,一脸惶恐。

    细川元常狠狠盯着自己这个搞事的女儿,心中惊涛骇浪。这小畜生绝对不是说错了,她是故意的!

    主位上的斯波义银面若寒霜,心中了然。

    原来伊势贞教的后手是你!细川藤孝,你特么的贼心不死是吧!

    到了这时候,义银终于明白伊势贞教打算干什么了。

    足利义昭代表足利将军,伊势贞教用杀人案团结幕臣,再加上现在跳出来的细川藤孝。

    幕府内部三大势力几乎团结在一起,对自己施压。

    而在幕府之外,浅井德川回领,织田信长与斯波义银决裂,和足利义昭已经有了默契。

    义银心头发冷,仿佛有一个套绳在自己脖子上,渐渐收紧。

    细川藤孝当众失口,坐实了她对自己的爱慕。她的示爱,看似在帮自己,其实是替足利义昭做事。

    细川三渊两家的暧昧立场终于被打破,她们站在足利义昭一边。

    义银看向伊势贞教,她也是一脸震惊,演得挺像回事。再看足利义昭,这位演得就比较差了,嘴角抽动,隐隐在笑。

    足利义昭一拍案牍,骂道。

    “放肆!你怎么敢当众说出这般不得体的话!”

    细川藤孝惶恐跪拜,说道。

    “臣下失言,也是一时心急。

    城下町胡言乱语,日夜折磨我心。我对大御台所确实。。又如何愿意见他受辱于贱民之口?”

    此时,三渊藤英急忙出列,跪在细川藤孝身侧。

    “公方大人息怒,大御台所息怒。

    藤孝不是要亵渎大御台所,她是真心爱慕多年,只是一直藏在心中。一腔真情,并非浪荡胡言。”

    见三渊藤英跳出去,细川元常的心彻底凉透。她双目瞪着装作惶恐不安的细川藤孝,恨得牙痒痒。

    三渊藤英愚蠢!她是被细川元常这个狡猾的妹妹忽悠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去挡刀。

    细川元常回想细川藤孝这些天的举动,越想越不对劲。她一定是和足利义昭暗中达成了协议,才会把整个细川三渊两家拉下水去。

    至于三渊藤英这个蠢货,她被伏见城这块蜜糖蒙蔽了双眼,让妹妹计算了还不自知。

    细川元常面色铁青,可又有什么用呢?细川三渊两家继承人一齐出面,细川元常跳进琵琶湖也洗不清了。

    事到如今,细川三渊两家想继续保持中立,斯波义银也不会再相信两家。

    细川元常只能硬着头皮保持沉默,跟着细川藤孝的节奏走下去,看她的冒险能不能成功。

    足利义昭暴跳如雷,斯波义银冷眼旁观,伊势贞教劝道。

    “公方大人,藤孝虽然鲁莽,但她确实痴心一片。

    据我所知,当初大御台所初到京都,三渊晴员大人对他便非常喜欢,还要将他许配给藤孝。”

    足利义昭装作震惊,愣道。

    “竟有此事,那我姐姐,岂不是。。”

    斯波义银怒火中烧,冷眼扫过几人,只觉得心中阵阵作呕。

    这几人为了造成细川藤孝与斯波义银有婚约在前的假象,已经不顾足利义辉这位先代的颜面。

    义银之前还觉得自己与畠山高政的谋划有些无耻,如今看来,愧不敢当!这几人更加无耻!

    伊势贞教摇头道。

    “口头有约而已,但因为三好长庆上洛耽搁了。大御台所,您对这件事还有印象吗?”

    义银冷冷说道。

    “三渊晴员大人的确对我提过一句。”

    足利义昭叹道。

    “原来如此,唉。

    罢了,既然藤孝是无心之失,那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细川藤孝,三渊藤英鞠躬谢过将军,伊势贞教就像是灵光一闪,说道。

    “臣下忽然有一个想法,也许能解城下町谣言,危害足利将军家声誉之事。”

    义银怒极反笑,这混蛋把城下町谣言越闹越大,原来就是要牵连上足利将军家的名誉。那她的目的,已经是清晰可见。

    义银冷笑一声,说道。

    “伊势贞教!

    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细川藤孝一片真心,不如成全了她?

    这样做,城下町谣言就不会危及足利将军家名誉,细川藤孝也能得偿所愿,是不是!”

    义银直呼其名,俨然是撕破了脸。伊势贞教却是一脸慈爱如长者,说道。

    “大御台所,我也是为您考虑。

    先代英年早逝,足利家后继有人,但斯波家又该如何是好?和泉细川家乃是细川分家,血统,家格,身份,配得上您。”

    见她脸上慈祥,看似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义银心中更恨。

    特么的,就是你个王八蛋,联合三好家上洛,弄死了足利义辉。你怎么好意思提起她?你怎么好意思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伊势贞教不顾义银难看的脸色,自顾自说着。

    “大御台所,有一句话虽然不合礼数,但我身为长者,不得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您一句。

    您年纪尚轻,还没有孩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是缅怀过去,是无法得到幸福的。

    为了您的幸福,为了斯波家的延续,请抛开世俗约束,追求新的生活吧。

    谷秙</span>

    我相信,这也是公方大人,我们这些臣子的希望。我们都希望,您能够幸福呀。”

    伊势贞教虚情假意,细川藤孝眼圈一红,确是真情流露,伏地叩首道。

    “大御台所,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让您幸福的!”

    一场表演踏入高潮,整个议事厅的气氛诡异,所有人都默默看向斯波义银。

    足利将军家,幕臣,地方实力派联手逼宫,嘴上句句关怀,心中龌蹉不堪。

    义银把她们这一张张脸扫过去,有些良心的武家不敢与他对视,默默低下了头。

    他心中凄凉,这就是他一心一意想要维持下去的幕府。

    明明是一推就倒的破房子,所有人都在睁眼瞎,装作看不到。她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织田信长正在东福寺虎视眈眈,此刻也许在捧腹大笑。

    义银的心思越来越冷,这就是自己想要维持的现状。他一意孤行,想要在有生之年不看到动荡的坚持,俨然崩塌。

    这些人配吗?她们配得上自己的庇护吗?义银在心中,对足利义辉说了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撑不住了,不是我不尽力维护,实在是你的妹妹太混蛋。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独占河内源氏嫡流名分,独占足利将军家的权威,竟然要把我嫁出去。

    把你这位尸骨未寒的姐姐的丈夫,我斯波义银嫁给细川藤孝那个无耻小人!

    义银深深吸了口气,彻底的绝望,彻底的放下,竟然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伊势贞教团结整个幕府来逼宫,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但她算错了两点。

    其一,她是旧时代的人物,以为这一次会和以前的那些幕府政治斗争一样,在幕府的规则里打转。

    可惜时代变了,幕府已经不是武家的天。礼崩乐坏之时,天下不再是这些无耻官僚得意的战场。

    其二,她以为义银会顾全大局,她可以无底线得折腾义银,义银却要处处顾忌,当个老实人。

    可惜义银不是足利义辉那个傲娇的笨蛋,男人不要脸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义银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畠山高政脸上。畠山高政一脸亢奋,微微点头。

    两人目光一触即离,昨天商量好的预案,即将发动。

    畠山高政出列鞠躬,大喊道。

    “我反对!”

    伊势贞教冷笑一声,说道。

    “幕府诸姬为大御台所终生幸福考虑,两人金童玉女一对璧人,畠山殿下有什么资格反对?

    难不成,您以为谁都和您一样,有些特殊的爱好?”

    畠山高政半生放浪,沉迷众道,导致家业败落。伊势贞教此话一出,房间里便听到几声忍不住的轻笑声。

    畠山高政眼角抽动,伊势贞教这是在警告她畠山家今非昔比,实力孱弱,切勿乱说话,给自己惹来麻烦。

    要不是昨晚与斯波义银定下策略,畠山高政此时说不定就被伊势贞教吓退了。

    她看了眼不动声色坐在主位上的斯波义银,露出疯狗般的病态笑容,伊势贞教的讽刺把她扎疼了。

    畠山高政直起背脊,抬头挺胸,指着伊势贞教骂道。

    “我乃畠山宗家家督,当然有权发表自己的看法!

    伊势大人,你指责我作风荒唐,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

    看看那里!先代就是在那里战死的!你敢对着那里,再说一遍天作之合的忤逆之语吗!”

    畠山高政指的方向,正是足利义辉战死的二条城旧院。

    伊势贞教又惊又怒,她不知道畠山高政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将军,幕臣,细川三渊两家已经站在了一起,畠山高政以为凭借她一人反对,就能帮斯波义银解围?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诚然,畠山宗家是三管领之一,细川宗家与斯波宗家已然灭亡。足利一门之中,足利将军家以下,就属畠山宗家最贵。

    她出来阻挠,的确会有些麻烦,但那也仅仅是麻烦而已。

    畠山宗家已经被畠山高政败得差不多了,这人沉迷众道,行事荒唐,在武家中的名声狼藉不堪。

    她出来说话,又有几人愿意去听,愿意跟从?

    伊势贞教扫了一眼当场,众姬果然没有反应,只冷眼看着畠山高政一人叫嚣。她心中得意,却不知义银真正的目的。

    义银何尝不知道,畠山高政名声败坏,缺乏人望。但这条疯狗有一点好,那就是彻底不要脸了。

    以畠山宗家之家格,配合她偏激极端的性子,正好做成一件事。

    畠山高政见伊势贞教面露不屑,心中怒不可遏,她阴沉得笑起来,说道。

    “先代刚毅果决,乃是天下武家之母。三好家弑母,天理不容!

    大御台所身为先代的未亡人,上洛拨乱反正,得天下之望,乃是天下武家之父。

    他匡扶社稷,再兴幕府,以男儿身成就不世之功,对幕府有再造之恩。

    仁义礼信智,堪称武家楷模!”

    畠山高政指着伊势贞教的鼻子,痛骂道。

    “伊势贞教!当初你陷害武家之母,今日你又要害武家之父!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你即将命归九泉之下,届时有何面目去见足利十三代先君!”

    伊势贞教脸色苍白,手指着畠山高政发抖。畠山高政不再看她,对着斯波义银喊道。

    “我畠山宗家家督,畠山高政,以足利一门众之身份起誓。愿誓死保护大御台所,保护全天下武家的亲爸爸!

    父上,请受孩儿一拜!”

    畠山高政毫不犹豫的五体投地,惊得众姬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这孙子不单单是给自己认爹,还替大家做了主,一起认爹。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足利义昭在上脸色通红,伊势贞教的身体抖得像是筛子,最尴尬的是细川藤孝。

    她刚才对斯波义银当众示爱,畠山高政就替她认爹,那她算什么?乱了伦常的畜牲吗?

    畠山高政一拜倒,义银跟着眼圈一红,眼泪止不住得流。一开始只是哽咽,随后号啕大哭起来,掩着衣袖哭得喘不过气来。

    他这么一哭,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想过义银发怒,发飙,甚至与幕府某些人决裂翻脸。但谁都没想到,绝世无双的大御台所,会用哭泣来当武器。

    直到此时,大家仿佛才回过神来。对啊,大御台所,他也是一个男人。

    男人最厉害的武器,可不就是哭吗!

第1225章粉碎的阴谋

    一哭应万变,是义银能想到最好的策略。

    昨天与畠山高政定计之时,他还未搞清楚,伊势贞教到底会怎么对付自己。

    所以,义银必须准备一个万全之策,才好应付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而哭,就是最好的办法。

    足利义昭不要脸,上位即翻脸,利用伊势贞教来搞义银。

    义银这次也把脸往地上一丢,陪大家玩!你有伊势贞教无所不用其极,我有畠山高政疯狂输出!

    足利,斯波,细川,畠山四家,一将军三管领,干脆都别要脸面了。来呀,互相伤害呀!

    义银一边哭,一边瞟向蜷川亲世。就这轻飘飘的一眼,让蜷川亲世瞬间绷不住了。

    畠山高政身为畠山宗家家督,当众跪地喊爸爸。斯波义银身为大御台所,现场学闺中少年抹眼泪。

    两位顶级贵胄都不要脸了,蜷川亲世还能继续观望吗?她是真以为斯波义银好糊弄,自己的女儿在斯波同心众万无一失吗?

    伊势贞教连改嫁都说出来了,她要是还没有反应,斯波义银会怎么想?

    真惹急了斯波义银,有一百种办法料理她女儿,让她哭都哭不出来。毕竟,人在斯波义银手里。

    蜷川亲世面色阴阳不定,狠狠心出列。

    议事厅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蜷川亲世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她身上,看她怎么说。

    谁知她二话不说,伏地就哭,哭得比斯波义银还大声还凄凉,真是夜猫啼鸣,绕梁三尺。

    义银的哭声愕然而止,看着蜷川亲世的泪水如瀑布一般涌出,心里敬佩。

    不愧是玩幕政的老手,不管能力强不强,演技是超一流,不弱于伊势贞教。

    伊势贞教冷面看向蜷川亲世,这家伙被逼了出来,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与名誉扫地的畠山高政不同,蜷川亲世虽然胆子小,打仗的本事也是稀烂。

    但蜷川家在幕府混了两百年,又有足利义辉帮她撑起半边幕臣集团,与伊势贞教分庭抗衡,还是有些人愿意跟从她的风向。

    她一出面,就代表幕臣集团不再是铁板一块。

    而蜷川亲世一开口,更是让伊势贞教惊悚。只见蜷川亲世以头抢地,哀嚎道。

    “先代啊先代!您睁开眼看一看吧!

    您为幕府做了多少事,恩泽了多少人。可您这一去,您的丈夫就只能忍受谣言,垂泪待嫁了!”

    足利义昭一脸惊怒,伊势贞教更是面色煞白,蜷川亲世这孙子一开口,就是狠狠一刀。

    蜷川亲世知道自己这一出来,必然要把伊势贞教身后的足利义昭得罪狠了。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要坚定站在斯波义银一边,撕开三方势力围攻斯波义银的统一战线。

    幕府三方势力,足利将军家,幕臣,地方实力派。

    地方实力派的细川三渊两家因为细川藤孝示爱,已经彻底站在足利义昭一边。

    畠山高政虽然势单力孤,但有家格名分可以祸祸,直接站出来喊爸爸,也算是一支奇兵。

    幕臣这边,蜷川亲世自己就是二号人物。她出来反对,幕臣集团就不再是伊势贞教为所欲为的逼宫工具。

    最后,还有足利将军家。

    足利义昭虽然继承了将军之位,佩上了御剑金印。但人是肉长的,没有良心也要脸面。

    她逼斯波义银嫁人,为何要倚重伊势贞教这个王八蛋?就因为足利家内部不会有人愿意帮她谋划!

    和田惟政,仁木义政,柳生宗严等足利义辉的遗臣,足利马回众五百姬武士,哪个没受过足利义辉抬举恩泽?

    足利义辉对伊势贞教这些幕臣们狠,对细川三渊这些地方实力派防,但对足利家自己的基本盘,那是仁至义尽!

    她虽然性子刚烈,但对内赏罚分明,很受爱戴。

    即便柳生宗严为她所弃,也保留了剑术师范的体面。柳生宗严负责大目付职权,知道足利家太多内幕,她都没有杀人灭口的意思。

    足利义辉也许不是一个英明的领导,但她是个照顾手下的老大。

    足利义昭以她妹妹的身份上位,转头就翻脸收拾她的亡夫,让足利家的臣子们怎么想?

    自己跟的主君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犊子,逼着已死姐姐的丈夫嫁人,她还是个人吗!

    武家虽然重利轻义,但凡事都有个尺度。足利义昭遮掩一下都不肯,可不是让下面人寒心吗?

    若是无人挑动,和田惟政等人也就装个鸵鸟,为了自家的前途考虑,把头埋在沙子里当做看不到。

    可蜷川亲世上来就哭喊,天黑请闭眼,先代请睁眼,看看谁是白眼狼,这是把足利臣子往死里逼。

    畠山高政这败家女的话,大家可以一笑了之。但蜷川亲世这幕臣二号人物哭嚎起来,大家还怎么装傻充愣?

    今天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天下武家该怎么看幕府武家,怎么看受恩于足利义辉的遗臣遗党?

    所以,蜷川亲世才一嗓子,足利义昭与伊势贞教就受不了了。更扛不住的,是和田惟政这些人。

    和田惟政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她是足利义辉遗臣们的代表人物,就是她主谋了扶持足利义昭上位这件事。

    蜷川亲世一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她。最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门外侍立的足利马回众姬武士,也不顾礼仪往里面观望。

    她看了眼身边的仁木义政,只见一头冷汗,无助得回望自己。

    和田惟政暗叹一声,仁木义政控制不住足利马回众了。

    当年仁木义政主动放弃伊贺国守护役职,转给斯波义银。这才有了斯波义银收复伊贺众,打赢大和之战的后事。

    足利义辉见她忠诚可靠,以此为契机提拔她,把她放在坂本城这一重镇,之后又拨与足利马回众,施压南近江六角家。

    京都事变,足利义辉战死。足利马回众没了效忠的对象,暂时听命于仁木义政,成了她往上爬的本钱。

    可今日,足利家已经有大御台所和将军在上,她这个暂时管理足利马回众的人,又算个p?

    足利马回众可是足利义辉照拂多年的旧部,此时对蜷川亲世哀嚎触动最大的,就是这些军方莽妇。

    和田惟政还能斟酌一下利弊,仁木义政却知道自己没得选,必须站出来说些什么。不然,自己珍视的本钱,就不一定是自己的了。

    她顶着足利义昭诧异的目光,出列鞠躬,说道。

    “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既然此事争议甚多,不如延后再议?”

    足利义昭目中透出失望,看向伊势贞教。伊势贞教无奈微微摇头,没办法了。

    这种逼嫁的戏码,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团结所有人,不管斯波义银愿不愿意,要在评议上把这件事的基调钉死。

    谷包</span>

    肯不肯嫁是你的事,但幕府这边已经认定你失去了足利将军家名分,这才是核心。

    可随着足利家内部也起了反弹,足利,幕臣,地方实力派三势力的态度都出现了剧烈分歧,已经无法形成合力,达成议案。

    今天让斯波义银过了关,以后就更难把他压服。伊势贞教面上平静,心中焦急万分。

    什么叫再议?在幕府这种臃肿的官僚系统之内,再议就是再看看,再想想,再谈谈。拖着拖着,事情就拖黄了。

    仁木义政出来就是和稀泥,不想得罪人。但她这一拖延的想法,让伊势家的处境危险了。

    伊势贞教心急如焚。

    弄不倒斯波义银,足利义昭对她不满,细川藤孝对她不满,斯波义银更是恨不得她去死。

    今日之后,伊势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除非有震惊幕府的大事发生,不然任她伊势贞教使劲浑身解数,再难撼动斯波义银,伊势家就得完蛋。

    伊势贞教虽然心知肚明,但此时已经没有了继续进攻的能力,不得不低下头颅,默许再议。

    斯波义银掩着衣袖,抹着泪水,暗中松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伊势贞教一眼,目露杀机。

    这老东西太危险了,竟然想出让自己改嫁的龌蹉主意,利用足利义昭的小心思来绝地反扑。

    此人留不得,一定要尽快杀了她,不给她再次酝酿毒计的机会。

    ———

    一场评议,是剑拔弩张。

    伊势贞教果断出击,要压实了义银行为不端,导致足利将军家声誉受损,想强行剥夺他河内源氏嫡流身份。

    再嫁是表象,把义银踢出足利家才是本质。

    只要评议会上达成一致,细川藤孝能不能得愿以偿,不要紧。反正斯波义银身上的先代未亡人光环,已然黯淡不在。

    可伊势贞教万无一失的突袭,却遭到了强有力的反击。

    她厚黑无耻,畠山高政更疯,直接跪地喊亲爸爸,畠山宗家的脸都不要了,这特么的谁受得了?

    斯波义银借机痛哭,威胁蜷川亲世出面。蜷川亲世狗急跳墙,一招乾坤大挪移,把锅往足利义辉的旧臣们头上扣。

    最先抗不住的仁木义政出来和稀泥,一场三方逼宫的戏码终于全线崩溃,让斯波义银熬过这一关。

    会后,斯波义银神色阴郁,匆匆离去。

    畠山高政走出议事厅,笑嘻嘻对先后出来的细川元常说道。

    “细川殿下,您的心够大呀,竟然想当我奶奶?”

    “嗯?”

    细川元常一愣,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畠山高政笑着看向细川藤孝,细川元常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畠山高政不要脸,她细川元常还是要的!

    畠山高政当众喊斯波义银亲爸爸,细川藤孝在众目睽睽之下示爱,要娶斯波义银。

    细川斯波一旦结缘,细川元常这个细川藤孝的妈,可不就成了畠山高政的奶奶辈?

    畠山高政真是彻底疯了,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能笑着说出来。她刺了细川元常一句,溅了和泉细川家一身脏水,转身就走。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细川元常面色由红转青,细川藤孝上前轻声一句。

    “母亲大人。”

    啪!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细川藤孝的脸上。

    细川元常原本压抑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她忍着想回去抽的耳光,被畠山高政一激,在议事厅门口就打了出去。

    正在离席的幕府武家们忍不住看了过去,随后都装作没事一样,低头离开。

    细川元常打了女儿,丢了体面,脸色更加难看,怒气冲冲快步离开。

    细川藤孝愣在当场,摸了摸自己挨打的脸颊,不出声。

    三渊藤英靠近过来,关心道。

    “藤孝,没事吧?”

    细川藤孝强忍着泪水,轻轻摇头。她心中一片迷茫,自己做得这一切,到底算什么。

    ———

    此时迷茫的人,可不止细川藤孝一人。刚才在评议会上表演丧女痛哭的松田家督,也是心中不安。

    她匆忙离开二条御所,带着随行旗本,骑马回返府邸。

    松田家是幕臣中的老武家,府邸就在京都核心区。出二条御所往西行进,经过朱雀街,到三条坊町便是。

    二条转入三条之间,有一处回返府邸的必经之处,乃是当年天皇朝廷时期督造的御池。

    御池周遭布满樱花树,每到花开季节,樱花雨落,是不愿郊游远行的贵胄们赏樱的上佳场所,又称樱田。

    樱田在二条三条街道折叠一段,京都仿唐式建有坊门,以为樱田门。

    松田府邸就在樱田门外,三条街坊之中。

    也许是受刚才评议会争执所累,一路走来,松田心中总感觉焦躁难耐。

    子嗣死于高田拔刀斋之手,横尸街头,她却引以为良机,向将军献媚,扩大中伤大御台所的谣言。

    虽然换来了代理侍所的荣耀,但终究是行事为人不齿的幸进。

    松田思索,看今日之势,足利将军并非稳操胜券,大御台所未必会输。自己是否应该收敛一点,先观望一下。

    正在此时,左右侧近姬武士忽然大喊。

    “让开!这是侍所代官松田大人坐骑,你等浪人竟敢挡路,滚去街边跪拜!”

    松田收拢心思,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冷漠的双眼,没有温度得望向自己,就像是瞧着一个死人。

    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随行旗本不识此人,她时常出入御所,是见过此人的,遂失声道。

    “高田雪乃。。”

第1226章樱田门血案

    春夏之交,樱田门外。

    樱花的花期短暂,此时早已谢了大半,只剩少许晚樱凄凄凉凉,稀稀而落。

    松田骑在马上,望着前方一袭红衣,朝自己缓缓走来的高田雪乃,忍不住打颤。

    高田雪乃并非一人,身后有七名剑客同行,挡住了整条道路。

    两旁沿街的人群好奇得打量着这队奇怪的浪人,她们身着山形图案的羽织,竖起一面诚字小旗。

    松田打量了几眼,喊道。

    “回头!我们回去二条御所!”

    松田果断下令撤退,她的旗本不过五六人。除了她,没人骑马。

    她打马回转,旗本们呵斥身后围观的人群让路。正在此时,人群中杀出七八个浪人,衣着也是山形羽织,拔刀砍向松田家的姬武士。

    松田下意识勒马,环视左右。

    有人拔刀见血,人群慌忙逃窜,人流中数条身影正朝自己逆行过来,这是一次有计划的伏击!

    松田看了眼身后,旗本姬武士手忙脚乱抵抗浪人剑客的攻击,寡不敌众之下,已经有人中刀倒地。

    她咬牙一鞭,狠狠抽在战马臀上,朝着还没被合围的前方空隙,冲了过去。

    几名拦路的町民被撞倒,一名壬生狼想要上前阻拦,被战马直接踏了过去,口吐鲜血,眼看活不成了。

    松田死死抱住战马的脖子,横冲直撞。后路断绝,四面合围,只有向前冲,冲到三条街坊的自家府邸,才能安全。

    雪乃见她战马提速要跑,目中杀机毕露,面色忽而一白。

    随后,她跟着冲了出去,速度竟然比吃痛狂奔的战马跑得还要快。电光火石之间,拔刀一闪。

    松田只觉得缰绳一松,险些跌下马去。她定眼一看,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她抱着马脖子,但马头不翼而飞,颈部喷出的血柱,瞬间扑红了她的脸。高田雪乃那一刀,竟然斩首了飞奔的战马。

    战马无首又随着冲势奔出几步,然后轰然侧倒。猝不及防的松田,被马尸狠狠压住了半边身子。

    在她身后,高田雪乃骤然停下,取出一块白巾捂住嘴,喷出一口鲜血。

    她随手把白巾丢弃在地,刀尖朝下,缓缓走向被马压着的松田。

    松田拼命用力想要挣脱,可她的脚和马蹬缠在一起,马尸沉重,一时哪里拔得出来。

    看着雪乃一步步走近,看着她面无表情,看着那刀尖滴落的马血,松田脸上的马血还是温热。

    她几乎要崩溃了,大喊大叫道。

    “你不能杀我!我是幕府重臣,我是侍所的代理官!

    高田拔刀斋!你要是杀了我,大御台所会有麻烦的!斯波家会有大麻烦的!”

    高田雪乃并不理她,就要抬手下刀,松田绝望得发出啊啊啊啊的嚎叫。

    正在此时,后面的近藤勇终于追了上来,喊道。

    “高田大人!”

    高田雪乃回头看向她,松田跟着松了口气,好在还有明白人。

    谁知,近藤勇行礼说道。

    “请您将这个机会留给我!拜托了!”

    高田雪乃看了她一眼,近藤勇的眼中没有松田希望的理智,反而充满了狂热。

    扬名天下,就在此刻!

    雪乃挑挑眉,点了点头。近藤勇大喜,深深鞠躬。

    “非常感谢!”

    松田在希望之后,再次陷入了绝望。她望着天空,还有稀落的樱花在飘,崩溃得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可以。。我是幕府重臣。。我。。”

    近藤勇走上前来,拔出自己的打刀,目中闪烁嗜血的光华。

    “尊上讨奸!天诛国贼!你的首级,就由我近藤勇收下了!”

    说完,她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

    樱田门外发生血案的同时,柳生宗严刚才回到自己的居所,遇到等候着的女儿,柳生宗矩。

    她看了眼女儿,说道。

    “跟我进来吧。”

    两人步入内室,双方随从的姬武士,皆面色紧张,相互张望。

    柳生一脉两支,一支追随足利家,一支追随斯波家。因为双方主君矛盾激烈化,已然渐行渐远,终究是要有个决断的。

    内室之中,母女分坐。

    柳生宗严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柳生宗矩说道。

    “接到使番急令,聚集柳生组花了一些时间,刚才抵达。”

    柳生宗严看了眼一脸淡然的女儿,试探道。

    “据我所知,斯波家目付首领,高田雪乃已经离开了斯波府邸,去向不明。

    大御台所调你入京,是有什么差遣吗?”

    柳生宗矩没说话,只是看着母亲。高田雪乃被大御台所解除斯波目付之职,这件事并未流传出去。

    大御台所在这件事的处理上,非常古怪。

    一方面,他解除雪乃的权力,想把她关禁闭,让她消停一点。

    另一方面,他对雪乃调拨柳生组入京之事并未阻拦,只是派人通知柳生宗矩,雪乃已经被解职。

    柳生宗矩在斯波家呆得久了,非常清楚高田雪乃的特殊地位。

    用句僭越的话来形容,大御台所的做法就像是应付叛逆期不听话的女儿,既无奈,又护短。

    义银越是纠结,柳生宗矩越不敢乱来,更加重视高田雪乃。

    目付是主君镇压异己的鹰犬,必须是主君最忠心的走狗。柳生宗矩没有自我,她的立场就是大御台所永远健康,永远正确。

    如果没有了主君的信任,目付的下场将是极其凄惨。

    当初柳生宗严就是失去了足利义辉的信任,瞬间跌落谷底。她这一支族人,不得不依靠柳生宗矩的接济过活。

    好在足利义辉厚道,没有让柳生宗严变成死人,永远保守足利家的秘密。

    柳生宗矩不愿落得和母亲一样的下场,她谨小慎微做事,唯恐斯波义银对她起疑。

    此时,听闻母亲还想打探斯波家内幕,柳生宗矩终于下了决心。

    她伏地叩首,说道。

    “母亲大人,今天我来,是想与您说一声。北大和那边对京都族人的供给,将全部断绝。”

    柳生宗严心中一凛,看向女儿。

    “你要做什么?”

    柳生宗矩不客气的说道。

    谷鴛</span>

    “是母亲您,到底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保住北大和柳生一族的活路,您的功利心太重,刚才还在试探斯波家的底细。

    您应该知道,您这样做会害死北大和的族人!

    柳生组将紧紧跟随大御台所,誓死效忠,斩杀一切与他为敌之人。即便面对的是您,我也会毫不犹豫得下刀。”

    柳生宗严面色冷峻,听着女儿说话。

    她被足利义辉解除大目付之职后,京都的族人一直是由柳生宗矩接济,让柳生宗严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去追求仕途复起。

    今天,柳生宗严拿回了大目付的权势,柳生宗矩却要将两支柳生的关系斩断。

    柳生宗严叹了一声,说道。

    “你比我明白事理,你的做法是对的。”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一家两支分别效忠足利斯波,对柳生家是最好的选择。

    不论最后的胜利者是谁,柳生后裔都能延续下去,光宗耀祖。但前提是双方不能藕断丝连,让主君疑虑导致失去信任。

    柳生宗矩说得对,柳生宗严不但不该问斯波家的事,还要与北大和柳生家切割干净。

    老死不相往来,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见母亲还算清醒,柳生宗矩面色好看一些,她刚要再说什么,只听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门被无礼得狠狠拉开,一名姬武士慌张说道。

    “两位大人,出事了!”

    “八格牙路!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心情正糟的柳生宗严狠狠骂了一句,来人是自家亲信,这才有胆子闯进来。

    此时,来人跪地叩首,急切道。

    “家督,真的出大事了!

    代理侍所的松田大人在樱田门外遭遇伏击,连同随从六人一齐被杀。那里是交通要道,围观的人群相互踩踏逃跑,死伤无数。

    此事已经震动幕府,公方大人派了人来,要求您立即去现场勘察,然后去二条御所禀告。”

    柳生母女同时站了起来,柳生宗严肃然得看了眼女儿,两人脑海中同时浮出一个名字,高田雪乃。

    ———

    樱田门外,羽柴秀吉看着手中的纸。在她不远处,幕府治安组的姬武士们面色凝重,正在收敛同僚的尸体。

    松田家督的首级被挂在牌坊上,行凶者显然是早有预谋,令人触目惊心。

    她们不单单带走了受伤战死的同党,还从容撒了一地纸张,纸上皆书写天诛两个大字,和一排小字陈述松田的罪行,形同檄文。

    羽柴秀吉仔细看那纸上文字,是义正言辞得痛斥松田等人不忠不义,造谣中伤大御台所。

    她心中暗爽,这些幕府的混蛋自私自利,只会坏事。羽柴秀吉暂代京都守备,这些天可是受了她们不少气。

    此时,这些幕府纨绔的领头人被割了脑袋,挂起来示众。看到那些幕府姬武士又惊又怕的样子,羽柴秀吉暗爽不已。

    但不管她心中如何欢快,面上却是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

    竹中重治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人,正是柳生母女。

    双方行礼之后,柳生宗严问道。

    “羽柴大人,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羽柴秀吉八面玲珑,这些天在京都和不少人打过交道。

    柳生宗严这个幕府的大目付虽然地位不高,但权力不小,羽柴秀吉与她的关系也是尽力维护。

    见她着急询问,羽柴秀吉客气回答。

    “手法干净利落,显然是做了周密的计划。伏击杀人,枭首示众,散纸撤退,一气呵成。”

    柳生宗严皱眉道。

    “那到底是谁干的?”

    羽柴秀吉将手中的纸递给她,柳生宗严低头一目十行,抬头疑惑道。

    “壬生狼?什么来历?”

    她又抖了抖手中的纸,说道。

    “是越前和纸,这纸可不便宜。

    她们应该是在杀人之后,把纸洒了一地,将自己杀人的缘由公之于众。然后迅速撤离,消失在屋町之间。

    她们在京中有隐秘的落脚点,她们不缺钱。这些人不是浪人!穷困潦倒的浪人不可能做到这些!”

    她身后的柳生宗矩目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身为斯波目付,柳生宗矩有对内监督异动的权责。

    壬生狼,好似在哪里听过。。堺港?高田阳乃。。高田雪乃的姐姐。。

    柳生宗严扫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见她神色一动。

    难道这件事与斯波家有关?

    想起今天将军与大御台所在评议会上的对抗,柳生宗严顿时觉得胃疼。

    松田是通过扩大对大御台所的谣言,才得以幸进上位,暂代侍所事务。其行为不端,为人不齿,这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把事情联系到一起,柳生宗严的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羽柴秀吉见柳生母女俩表情古怪,心中大概有了方向。两柳生分属足利斯波,这件事估计又是幕府内斗。

    在京都当街杀人,足利斯波的矛盾已经到了这么尖锐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羽柴秀吉只想赶紧去东福寺,告知自己的主君织田信长。

    她刚想找借口告辞,另一边幕府治安组的几名姬武士走了上来。

    “尾张的丫头!赶紧派兵去抓人啊!”

    羽柴秀吉心中愠怒,面上笑得温和。

    “上野大人,这件事还没查清楚,我又能去哪里抓人呢?

    还有,我是织田家的羽柴秀吉,暂代京都守备之职。”

    上野见她绵里带针,气得还想再说什么,被身边的姬武士一把拉住。

    那姬武士假笑道。

    “羽柴大人,有人看清了杀人者的面目,正是前几天在城下町杀人的高田雪乃。

    你既然负责京都守备,发生了这么大的血案,应该上门找大御台所要人才对。”

    羽柴秀吉瞅了她一眼,说道。

    “大馆大人,人证远远看了一眼,根本不敢靠近。当时人潮汹涌,混乱不堪,她只是一个孤证。

    我怎么能确定她是不是胡言乱语?又或者是一时情急看错了呢?”

    羽柴秀吉心中鄙夷。

    这些幕府治安组的人根本看不起自己,她们拿腔作势,只是想把自己当枪使,让自己去斯波府邸。

    若真有胆子,她们自己就去斯波府邸要人了,何必这么多废话。

第1227章恼怒的信长

    羽柴秀吉其实很明白,人证说的是真话。但她为什么要掺合这破事?就为了这几个看不起自己的幕府傻b?

    以她的个人感情而言,这些权欲熏心,想要通过造谣传谣往上爬的幕府治安组姬武士,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杀。

    高田雪乃杀人,羽柴秀吉暗自称快。不鼓掌叫好?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发声。

    织田信长与足利义昭已经达成默契,羽柴秀吉就算心里再倾向于斯波义银,也不敢忤逆织田信长。

    这些幕府姬武士看不起自己,还想利用自己,别做梦了。

    羽柴秀吉面上露出真诚的笑容,鞠躬说道。

    “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完,她带着竹中重治转头就走。

    上野看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卑贱的玩意儿,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大馆瞪了她一眼,骂道。

    “闭嘴,少说几句。”

    羽柴秀吉面上保持着微笑,像是没听到一样,快步离开。

    柳生母女也不想掺和幕府织田之间的小小龃龉,柳生宗矩说道。

    “那我也告辞了,母亲大人,后会无期。”

    柳生宗严眼中有些伤感,她看到女儿聪慧果决,亦是欣慰。

    “去吧。”

    两人分道扬镳,各位其主,向自家主君通报去了。

    上野还在骂骂咧咧,大馆一把拉住她,肃然道。

    “这几天先不要回家,召集人手聚在一起,找个地方避一避。”

    上野愣了一愣,问道。

    “什么意思?”

    大馆眼角抽抽。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记得当年御所剑室大比的血案吗?高田雪乃这个疯子,你觉得她杀了松田大人就会收手?

    你仔细看清楚天诛纸上的罪状,松田大人的罪名哪个不能套在你我头上!”

    上野倒吸一口冷气,点点头。

    “我听你的。”

    ———

    东福寺庭院。

    羽柴秀吉脚步匆匆,在母衣众领路之下,前往织田信长所在处。前面迎头遇上两人,为首的竟然是丹羽长秀。

    “丹羽大人!”

    羽柴秀吉兴奋得上前鞠躬,她身后的竹中重治跟着行礼。

    丹羽长秀没想到会遇上羽柴秀吉,微微一笑,鞠躬回礼。

    “你怎么来了?”

    羽柴秀吉说道。

    “京都内出了一件大事,我正要去向大殿禀告。”

    丹羽长秀不自然得点点头,说道。

    “那你快去吧。”

    羽柴秀吉尴尬得闭上嘴,笑着行礼告辞。

    丹羽长秀身后之人略略避开羽柴秀吉的视线,行礼之后,和丹羽长秀一起走了。

    羽柴秀吉乐呵呵继续跟着母衣众往前走,稍稍靠后对竹中重治说道。

    “丹羽大人有点不对劲,她一点不关心京都内发生了什么事,就像是刻意在避开我。”

    竹中重治轻声道。

    “她身后那个人,是和田惟政的女儿和田惟长。”

    羽柴秀吉双目瞪大,难以置信。

    和田惟政是足利义昭上洛的主要推手,在足利家臣中的影响力很大,她的女儿偷偷来见织田信长?

    想起丹羽长秀一直是负责在南近江之地,为织田信长安抚六角家旧臣,羽柴秀吉有些回过神来。

    和田家以前是六角家臣,在足利义辉与六角定赖的蜜月期中,和田惟政改侍足利义辉,是起到双方之间沟通桥梁的作用。

    和田惟政的领地和田城,就在南近江甲贺郡境内,距离伊贺国不远,她家是南近江名门。

    和田惟政投靠了织田信长?

    不可能,她豪赌一把足利义昭,正是春风得意的收获期,没道理在这时候向织田信长靠拢,脚踏两只船。

    这风险太大,不值得的。

    要么,就是她女儿和田惟长被收买了?

    羽柴秀吉想起织田信长对幕府内部的情况是了如指掌,显然有人在通风报信,也许还不止和田惟长一人。

    织田信长野心勃勃,又舍得砸钱,织田家对幕府的渗透,可能超出羽柴秀吉的预料。

    马上就要走到织田信长所在的静室,羽柴秀吉收起心思。

    今天的偶遇只是一场意外,她不需要知道丹羽长秀在做些什么,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

    羽柴秀吉小心翼翼带着竹中重治入内行礼,凭借多年与之相处的经验,她敏锐得发现织田信长心情很不好。

    织田信长敲击着案牍,不耐烦道。

    “你来做什么?又出了什么事?

    京都那些杂务,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处理干净?需不需要我换个人去处理啊!”

    羽柴秀吉干笑两声,织田信长的心情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

    织田信长见她畏缩的模样,更加不爽,将手中纸扇狠狠砸在榻榻米上,啪啪作响。

    “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不省心的东西呀,只知道吃喝,不知道做事!

    你们是不是也想学那些幕府的废物?当米虫,当国蠹,净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烂货!”

    羽柴秀吉有些听明白了。

    织田信长这是在迁怒,明显是幕府那边出了什么事,让她感到极度不爽。而自己又恰巧此时过来,正撞上她想要泄愤的枪口上。

    羽柴秀吉谨慎说道。

    “大殿,您是了解我的,我可是从不敢懈怠。”

    织田信长冷笑道。

    “你当然不敢!你是什么出身?她们是什么出身?

    这群狗东西!这群王八蛋!

    你知不知道,今天在幕府的评议会上,伊势贞教想做什么?她要为细川藤孝做媒,她要逼谦信公嫁给细川家这个纨绔女!”

    羽柴秀吉只觉得脑袋里轰轰作响,表情瞬间凝滞。

    斯波义银。。他要嫁人了吗?

    织田信长见她失神,皱眉道。

    “你失落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细川藤孝,呵。

    伊势贞教这狗东西,之前参与害死先代的阴谋,这会儿又要对谦信公动手!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不知廉耻的老贼!”

    谷聠</span>

    织田信长气得七窍生烟,根本没注意到羽柴秀吉的异样。

    她答应帮足利义昭一把,想要给斯波义银一点颜色看看,以抚平自己之前示爱,被斯波义银鄙夷的羞耻感。

    谁知道,她这一动反而促成足利义昭的强势。伊势贞教在评议会上逼宫,差点把斯波义银改嫁细川藤孝这件事,在公开层面上敲定。

    从和田惟长口中得知了评议会上的经过,织田信长又惊又怒,心有余悸。

    伊势贞教这老混蛋,她是怎么想出这么个阴损主意的?

    想起自己出手,差点帮细川藤孝娶到斯波义银,织田信长的眼都红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老娘看上的男人,你们也敢惦记?伊势贞教,你特么的找死!

    想起之前在城下町散布谣言的也是伊势贞教,织田信长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冷笑不已。

    她瞪了一眼唯唯诺诺的羽柴秀吉,骂道。

    “你个猴子!京都又出了什么事?若是拿些无谓琐事来烦我,小心你的皮肉!”

    织田信长狠狠砸了两下纸扇,恶狠狠盯着羽柴秀吉。

    羽柴秀吉咽了口唾沫,说道。

    “樱田门外发生血案,代理侍所事务的松田大人,被枭首示众。”

    织田信长目光一转,面色严肃起来。

    “松田?那个放纵幕府治安组乱传谣言的松田死了?是谁干的?”

    羽柴秀吉说道。

    “您请看。”

    她双手奉上一张现场拾来的天诛纸,织田信长拿过仔细看起来。

    半晌,织田信长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

    “有趣,有趣。

    壬生狼,天诛,这快刀斩乱麻的办法有点意思,杀的好!”

    羽柴秀吉低声道。

    “幕府治安组有人看见斯波家的高田雪乃参与血案,要求我去斯波府邸交涉,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织田信长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眯了起来。

    足利义昭不是斯波义银的对手,如果没和织田信长达成默契,伊势贞教也不敢这么果决得动手。

    织田信长既然已经表态站在足利义昭这边,那她就应该有所动作,压制斯波义银可能的反击。

    但现在的问题是,伊势贞教想出来的办法,严重伤害了织田信长的个人感情。

    织田信长不禁迟疑。

    自己动手,就是帮幕府逼着斯波义银嫁给细川藤孝。自己不动手,足利义昭和伊势贞教两个软蛋一定斗不过斯波义银。

    伊势贞教如果真有本事对抗斯波义银,她干嘛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来?说到底,弱者才喜欢玩阴谋,强者只需按部就班,a过去就赢了。

    织田信长叹了一声,说道。

    “幕府治安组的人,到底看清楚没有?”

    羽柴秀吉心领神会,说道。

    “只是一个孤证,并未查实。”

    织田信长点点头,说道。

    “没证据怎么抓人,这不是胡闹吗?等她们拿出确凿证据来再说。”

    织田信长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观望,她的理由也站得住脚,足够应付足利义昭。

    羽柴秀吉心中窃喜。

    幕府治安组那些王八蛋,全被高田雪乃杀了才好。一群纨绔女,整天无所事事,就知道投机取巧。

    她们以为自己在走终南捷径,结果传谣造谣玩脱了吧?找死!

    有了织田信长背书,羽柴秀吉恭谨鞠躬受令,心安理得看着那些傻b去慌去死。

    ———

    斯波府邸,义银正在招待两位贵客饮茶。

    茶人献上茶汤,鞠躬告退,义银稍稍抿了一口茶汤,皱眉不语。

    畠山高政兴致勃勃,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喝着茶,以功臣自居。而蜷川亲世有些局促尴尬,在旁边陪着笑。

    见义银愁眉不展,畠山高政笑道。

    “大御台所放心。

    伊势贞教那些幕臣叫嚣的本事不小,但真刀真枪拼起来,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不足为惧。”

    义银看了眼畠山高政。

    她说得兴奋,也不知道注意一下场合。同属幕臣的蜷川亲世听着,面色可不好看呀。

    义银叹道。

    “我并非忧心伊势贞教,只是有些感伤。

    都是忠于幕府的臣子,今天闹得这样难堪,日后只怕不好相处。”

    义银心里明白,今天在评议上双方摆开阵势,底牌都露了出来。

    如今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与足利义昭之间矛盾激烈,逼得大家必须选边站。

    义银本不想闹到这份上,只是足利义昭这个尼姑出身的政治白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伊势贞教为了逃脱弑杀主君的责罚,竭力加剧斯波义银与足利义昭的矛盾,造成双方彻底决裂。

    在足利义昭支持伊势贞教,逼迫斯波义银改嫁的那一刻开始起,义银团结幕府,对抗织田信长的策略就不可能实现了。

    义银不免有些惆怅,早知道足利义昭傻b成这样,自己干嘛和织田信长决裂得那么彻底。

    现在的局面,是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联手对付自己,她们一个有名,一个有兵。

    义银虽然不怕伊势贞教的阴谋诡计,但织田信长的军势如芒在背,真的有压力。

    畠山高政的疯癫只是扰乱了视线,今天过关,其实是依靠蜷川亲世这个老狐狸的手段,直接把足利义辉遗臣们的底裤扒了。

    斯波义银抬头看向两人,说道。

    “今日我能不受逼嫁之辱,全凭两位为我据理力争,吾感激不尽。”

    他微微叩首,两人赶紧鞠躬回礼。

    义银对畠山高政说道。

    “畠山殿下,为了我的事,你连畠山宗家的名誉都赔上了。

    这份恩情,我记住了。”

    “大御台所谬赞,臣下受之有愧。”

    畠山高政面上喜气洋洋,她脸都不要了,不就是看中了斯波义银的人品,下狠心赌了一把大的。

    义银又对蜷川亲世说道。

    “蜷川大人能站出来主持公道,我心甚慰。

    只是今天虽然过了关,但局势尚未好转,你可有什么对策教我?”

    蜷川亲世心中苦笑。

    畠山高政是主动出击的疯狗,自己是被动的狗急跳墙,斯波义银心里算得清清楚楚。

    蜷川亲世知道,斯波义银对自己还是有怨气有看法的。

    她现在也是没得选,这次把足利义昭与伊势贞教得罪狠了,想装死也不成了,只能彻底倒向斯波义银。

    事到如今,蜷川亲世反而被激起了凶性。蜷川家彻底卷进了漩涡,必须奋力求生。

    她与伊势贞教,已是不死不休。

第1228章真贫乏公方

    蜷川亲世鞠躬说道。

    “臣下惶恐,必殚精竭虑,为大御台所效力。

    公方大人被奸人蒙蔽,犯了糊涂,这才做下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错事。”

    不管足利义昭怎么混蛋,她也已经是足利将军,蜷川亲世不可能说将军有错,那肯定是奸人作祟!

    义银瞅了她一眼,这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于是刺了她一句。

    “那蜷川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我清君侧咯?”

    蜷川亲世心头一惊,赶紧摇摇头,说道。

    “不至于,不至于。

    幕府不比天朝,自有国情在此,大御台所言重了。”

    自从大明皇帝玩了一出杀侄女,抢皇位的把戏,清君侧这个词在中华文化圈就彻底臭了,类比禅让。

    蜷川亲世说道。

    “先人早有智慧,为防小人乱政,设立管领辅佐将军打理幕政。

    我说句不恭敬的话,公方大人生在寺院,佛法一道是学贯五车,但治理天下的学问还需要历练。

    幕府如今的乱局,就是少了一个明事理的管领,帮将军压着点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

    义银眉头一抬,畠山高政双眼已经开始冒光。

    蜷川亲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在场两人出身三管领,自然明白她背后的意思,那就是架空将军。

    足利幕府的内斗史,基本上是将军和三管领争权夺利的过程,偶尔加上四职中最强的山名家。

    足利将军是傻b,但没有必要推翻她,事情闹得那么大,影响也不好。只需要架空她的权力就行,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而斯波义银这边,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那就是畠山高政。

    畠山高政是三管领之一,畠山宗家家督,她是有资格当管领的。

    蜷川亲世这办法,就是传统的幕府权术,把将军架空成傀儡的老套路。

    义银还在思索,畠山高政已经对他伏地叩首,说道。

    “亲爸爸,我若能成为管领,必对您忠心耿耿,为您看好幕府那些不知所谓的狗东西。”

    畠山高政脸都不要了,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复兴畠山宗家。斯波义银给她河内半国,她就愿意当疯狗,在评议会上乱咬人。

    幕府管领虽然不比以前那么风光,但对于家业败落,名声狼藉的畠山高政来说,却是个重整家业的好机会。

    更何况,斯波义银不是专断独权之人,她这管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实权的。

    就因为利益足够大,畠山高政觍着脸又喊起了亲爸爸,让斯波义银浑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望了眼一脸期待的蜷川亲世,再看看一口一个亲爸爸的畠山高政,义银只觉得牙酸。

    自己先是扶持了一个狼心狗肺的足利义昭,难道还要再扶起一个疯狂的畠山高政?

    想起畠山高政对游佐家不顾旧情的屠戮,义银不觉得她的人品能比足利义昭好多少,等于是再养一条白眼狼。

    况且,外围还有一个织田信长在呢。

    织田信长与自己已经决裂,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把足利义昭架空,躲在畠山高政身后操纵幕政?

    义银就算想当斯波慈禧垂帘听政,也得防着畠山光绪口蜜腹剑,织田世凯虎视眈眈。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维持现状。留着足利肃顺这个白眼狼,至少日后不用凑成一桌麻将,更加麻烦。

    见义银有些迟疑,畠山高政与蜷川亲世不免感到焦心。

    她们和足利义昭那边已经撕破了脸,荣华富贵都指望斯波义银。她们当然希望斯波义银果断出击,东风压倒西风,才有好日子过。

    畠山高政叩首道。

    “亲爸爸!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呀!”

    义银揉着太阳穴,说道。

    “畠山殿下,以后不要再喊这称呼了,总觉得心里慎得慌,折寿。

    蜷川大人,你知道东福寺的织田殿下与将军已经有了默契吗?若是幕府出现大动荡,将军并非没有外援支持。

    到时候,京都又要遭受兵乱,幕府好不容易恢复的权威,真就要毁于一旦了呀。”

    义银这个理由说得悲天悯人,让蜷川亲世不禁感叹。

    足利义昭那些人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权位,何曾想过幕府的未来,京都的安宁。

    她对斯波义银的高洁人品更加敬佩,恭谨说道。

    “大御台所的意思,我明白。

    幕府动荡,自然会给外人可乘之机。可若是幕府不动荡,就能让将军安分下来呢?”

    义银神色一动,问道。

    “计将安出?”

    蜷川亲世笑道。

    “今天评议会上,我以言辞逼迫足利臣子,和田惟政尚在犹豫,反而是仁木义政急不可耐出来说和。

    大御台所,您不觉得奇怪吗?”

    斯波义银眯起眼。

    “确实有些古怪,那是为什么呢?”

    蜷川亲世说道。

    “因为仁木义政害怕足利马回众骚动,她怕控制不住足利马回众,失去安身立命的本钱。

    足利马回众五百姬武士,是足利家直属的军事力量,先代对她们一直是笼络有加。

    这次伊势贞教逼宫,让您感觉难堪,也是在给先代脸上抹黑。大御台所的悲泣,畠山殿下据理力争,可是被她们看在眼里。

    仁木义政如果不出来说几句,好日子就到头了。她要是管不住足利马回众,就凭仁木家那点家底,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前席。

    奉公众中的大草家,世代效忠足利家,现家督正担当足利马回众笔头之职。若大御台所有心,我愿意出面去找大草,好好聊一聊。

    公方大人刚才继位,在幕府没有根基,全赖先代遗臣遗党支持。

    二条御所的防卫,是由足利马回众负责。只要她们愿意站在您这边,幕府内部的小小变化,就不会闹出大动静,让外人掺和进来。”

    义银微微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问道。

    “公方大人已经上位,难道不懂得拉拢足利马回众?

    她虽然是有些糊涂,但不至于糊涂到连身边的亲军,都不用心笼络吧?

    谷藶</span>

    足利马回众历来只对将军效忠,怎么会愿意为我出头?”

    义银对武家所谓的忠诚,从来都是打个八折之后,再打八折。

    武家以家业为重,对主君与其说是效忠,不如说是交易。即便是谱代家臣这种入了股的家业股东,为了利益,下克上之事也不少见。

    为什么奉公恩赏被称为武家基石?因为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老大,才是姬武士们最认可的领袖。

    奉公之后就要恩赏兑现好处,不然谁特么的帮你啊!

    足利义辉当初给得再多,现在她人已经凉透,以后是给不了了。

    说足利马回众念及当初足利义辉的恩德,义银相信,人心总是肉长的。

    但说足利马回众会为了旧主旧恩,愿意把现在的主君足利义昭掀翻,他就不太敢相信了。

    下克上的恶名,可不是这群没有自己领地补给的亲军扛得住的。

    把饭桌掀了,这些姬武士全家老小吃什么?为了先代恩德,让全家去喝西北风?这可不是武家的风格。

    蜷川亲世见义银疑惑,笑着解释道。

    “公方大人有心无力呀。

    幕府这些年的收入一直在下降,先代在世之时,就已经是捉襟见肘,现在更加糟糕。

    幕府的财政,主要依靠地方武家献金,幕府武家供奉,京都城下町的税收。您知道的,这三样都已经烂透了。

    先代励精图治,想了许多办法,都是为了解决军费问题。

    可三好上洛,京都大乱,今年开春到现在,幕府几乎就没有新的收入进账。

    足利马回众的职禄都断了有些日子了,她们可是非常难熬。”

    义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

    蜷川亲世有信心把足利马回众拉过来,就是倚仗着斯波义银有钱,足利义昭穷b。

    她说的虽然含蓄,但义银是听懂了。关于幕府财政,义银也知道一些。

    幕府式微,地方上的御料所已经被地方武家几乎侵占光了。

    原本地方武家还装一装样子,以献金供奉幕府,掩盖地方吞并御料所的丑态。

    但随着幕府实力下降,地方武家越来越肆无忌惮。这次京都事变,幕府权威大跌,地方武家更不会把幕府当回事,自然献金大降。

    幕府内部武家的供奉,以山城国及其周边的幕臣领地为主,这也是足利义辉与伊势贞教彻底撕破脸的原因。

    足利义辉要复兴足利家,需要大量的军费扩充军势,需要控制幕臣领地,由她们提供足够的补给。

    这严重侵犯了幕臣集团的利益,最后导致幕臣们袖手旁观三好上洛,弑杀足利义辉。

    如今足利义昭上位,她立足未稳,需要笼络幕臣,自然不可能再拿幕臣的权益开刀。

    最后一块京都城下町的税收,因为三好军势纵兵掠夺京都城下町,大量商人,町民,文化人外逃,正是青黄不接的萧条时候。

    京都城下町是幕臣们的聚宝盆,她们在三好肆虐期间已经损失惨重,不可能允许足利义昭竭泽而渔,对城下町课以重税。

    算来算去,足利义昭这个将军真不愧对贫乏公方的称谓,的确是家徒四壁,穷得没边了。

    而斯波义银手握北陆道商路,斯波忠基金要给基层姬武士发年金的消息,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高阶武家嘲笑斯波义银丈夫之仁,乱发钱,养懒娘。但各家基层姬武士,哪个不羡慕?

    这会儿,斯波忠基金还是个画饼,大家姑且半信半疑。等到了真发粮食的那天,能把其他各家的下层姬武士,给活活嫉妒死。

    足利马回众的情况,有点像是当初在尾张,柴田胜家的窘境。

    当时,柴田胜家虽然控制着织田家的常备军势,但这些人也是没有领地,依靠职禄过活的穷b。

    没有仗打,就没有恩赏,没有知行,她们只能是吃糠咽菜。

    所以,织田信长一句带她们去打胜仗,封领地,柴田胜家的眼珠子就红了,直接跪下给织田信长当狗到现在。

    足利马回众也是活得窝窝囊囊,有上顿没下顿。

    幕臣们还有自家领地,幕府发不出钱粮,她们可以高风亮节,免费为幕府服务。

    但足利马回众是真活不下去了,她们需要军费吃饭,有些人还需要养家糊口。

    足利义昭没钱恩养她们,已经很让人恼火了。还要作威作福,以足利将军之名指使她们。

    仁木义政这个管理者的领地在伊贺国边缘,就几个山间小村。

    别说她不肯用自家的钱粮补贴足利家的人马,就算她肯,她那点本钱养得起吗?

    幕府高层谈起事来都是高谈阔论,可说起掏自己的钱贴补幕府亏空,谁会愿意?

    足利马回众现在是靠着坂本城在供给物资,但一城供养五百姬武士,显然是不够的。

    面对窘迫的现状,足利马回众当然会想念先代,感恩缅怀。

    斯波义银这位先代遗男霜,如果肯用钱粮争取足利马回众,她们多半会站出来维护正义。

    大义凛然,还有饭吃,何乐而不为呢?

    见蜷川亲世讲得头头是道,畠山高政越发兴奋,鞠躬说道。

    “亲爸。。大御台所,请您当机立断!”

    看着期待的两人,斯波义银还有些犹豫。

    从蜷川亲世的献策来看,架空足利义昭这个贫乏公方,并不难。但问题在于,义银要不要接幕府这个烂摊子?

    蜷川亲世是老思想,脑子还停留在幕府千秋万代的思路上。畠山高政是被权位蒙蔽了双眼,只看得到管领的威风。

    但义银很清楚,现在幕府已经濒临崩溃,是迟早要被清盘的负资产。

    这次评议会上的逼宫,让他太过伤心,他一点都不想再陷入这个无解的泥潭之中。

    若是架空了足利义昭,他必然会与幕府捆绑得更紧。未来幕府倾覆之时,他也会被殃及池鱼,这不是一桩好买卖。

    正在他犹豫之中,茶室之外的门廊上传来脚步声。

    蒲生氏乡带着柳生宗矩出现在三人面前,鞠躬行礼。

    义银皱起眉头,蒲生氏乡不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人,她忽然打断三人的茶会,是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回事?”

    蒲生氏乡说道。

    “大御台所,柳生姬奉命入京,正巧撞上一件大事,赶着来向您禀告。”

第1229章掀桌的边缘

    柳生宗矩瞅了眼在坐的蜷川亲世与畠山高政,心想这件事她们迟早也会知道,没必要隐瞒,于是直接说道。

    “今天幕府评议会后,代理侍所的松田大人在樱田门外遇袭,连同随从一齐被杀。

    松田大人的首级,被挂上樱田门上牌坊。”

    “什么!”

    三人面色同时大变。

    在坐都是幕府高层,很清楚这件事发生在这个时间点,对于正在犹豫站队的幕府各家意味着什么。

    义银第一时间想到高田雪乃,这丫头真是个惹祸精!

    畠山高政看了眼斯波义银的脸色,见他震惊不似作伪,这件血案看来并非是他有意安排。但是,犯案之人与斯波家一定脱不了干系。

    蜷川亲世最是慌张,她与义银一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高田雪乃这名冷血剑客。

    当初御所剑室的大比血案闹得足利斯波差点翻脸,前几天高田雪乃又在城下町当众杀人,此人一直是胆大包天。

    这次樱田门外的杀人案,若是高田雪乃做下的,对于蜷川亲世的谋划将会非常不利。

    现在,幕府各家对于斯波义银与足利义昭的矛盾,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着暧昧的态度。

    但高田雪乃一而再,再而三在京中杀人,是非常犯忌讳的。京都脚下,幕府中枢之地,最怕这种以血还血的无赖子。

    政治斗争讲究妥协,动不动就肉体消灭,那幕府里这些政治动物还有没有安全感了?

    杀人不是她们的强项,利用幕府的游戏规则牟利,才是她们最擅长的事。

    高田雪乃这种用刀剑说话,恐吓幕府的行为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如果这次让她得逞,日后就会有其他人学她的做法。那幕府这些养尊处优的废柴,真不够刀口舔血杀的外臣们杀几回。

    蜷川亲世的目光投向义银,急得满头大汗,但她是犯过错误的人,这时候真不方便开口。

    义银心乱如麻,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拿起桌上茶汤,抿了一口说道。

    “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见义银端茶送客,两人也是识趣,鞠躬告辞。

    蒲生氏乡送两人出去,义银看着柳生宗矩,咬牙切齿说道。

    “那个小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些。”

    柳生宗矩双手奉上一张天诛纸,义银边看边听她说起当时的情况。

    听闻柳生宗矩是与柳生宗严一起去的现场,义银看似不在意问了一句。

    “你上京之后,先去了柳生宗严那边?”

    柳生宗矩心中凛然,肃然鞠躬道。

    “嗨!之前母亲被先代解职,京都的柳生族人是由我在接济。

    这次回京,我先去了母亲那边,就是想与她说清楚。我对京都族人的贴补,将全部断绝。”

    义银抬头看了眼柳生宗矩,问道。

    “断绝?”

    柳生宗矩伏地叩首,斩钉截铁说道。

    “嗨!北大和柳生家乃是大御台所的鹰犬,不该与外人有所牵连。

    我只是将之前犯的错误,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义银撇了她一眼。

    “那位可是你的母亲,血浓于水,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柳生组眼中只有大御台所,再无其他!”

    义银点点头,说道。

    “随你吧。”

    他集中注意力看起手中之纸,问道。

    “这壬生狼是什么来头?”

    柳生宗矩眼神一转,有些迟疑。义银看了她一眼,目光有点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禀告大御台所,据我所知,壬生狼是高田阳乃大人的部属。”

    义银皱眉问道。

    “阳乃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部众?”

    柳生宗矩知道自己说这些,必然要得罪高田姐妹,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出来。

    “堺港情况复杂,新选组十名姬武士貌似不够用。

    高田阳乃大人就在堺港附近的壬生村,招募了几十名剑客浪人为自己做事,她们就是壬生狼。”

    义银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一直以为高田阳乃只是专精于商务,没想到她还招募到了这么一群厉害的剑客,果然是钱能通神。

    以北陆道商路的商业优势,再加上这群亡命之徒,义银忽然觉得高田阳乃的权势太大,有些扎眼。

    她掌管着大量的钱粮物资,还要收买大批剑客当死士,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义银作为上位者的敏感神经,被触动了。不管高田阳乃有没有异心,但她显然有了作恶的本钱。

    想起那丫头对自己的痴迷,义银难免担心她哪天嫉妒起来,偷偷玩暗杀,搞得斯波家中腥风血雨。

    想起不听话的高田雪乃身后,还有这么一个替她为虎作伥的姐姐,义银就觉得脑壳痛。

    他忍着怒气,沉声道。

    “派使番去堺港,让高田阳乃滚来京都见我!马上!”

    “嗨!”

    “还有,让百地三太夫放下手里的事,到京都来一趟。

    你和她一起,发动柳生组和保密组在京中的所有力量,给我把高田雪乃这个死丫头找出来!

    找到她和她那些个壬生狼,阻止她们继续杀人犯案,将高田雪乃带回来见我!

    你告诉那丫头,我真的生气了!若是她不听话回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柳生宗矩肃然鞠躬接令,心中苦笑。

    大御台所一口一个生气,可语气中却是关怀备至,让下面人怎么放开手脚做事?

    高田雪乃那个小祖宗要是不听话,她们敢用强吗?真弄伤了高田雪乃,指不定她们反而要吃挂落,被大御台所记恨。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斯波义银这边的人担心高田雪乃乱来,会激化矛盾。足利义昭那边的人,又何尝不怕呢?当然,除了伊势贞教。

    就在柳生宗矩向义银报告情况的时候,另一边的柳生宗严也在急赶着进入二条御所,要向足利义昭汇报此案的具体细节。

    柳生宗严到来之时,足利义昭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陪坐的伊势贞教,和田惟政,仁木义政神色各异。

    伊势贞教的脸色分外难看,足利义昭对她的态度已经很不客气。

    被这么个政治白痴鄙夷,伊势贞教亦是一张老脸没地方搁。但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厚脸皮死扛。

    谷钐</span>

    樱田门外发生血案,让绝望中的伊势贞教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张看着进来的柳生宗严。

    柳生宗严还在行礼,足利义昭已经忍不住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生宗严肃然道。

    “松田大人是遭遇了伏击,一行六人无一幸免,她本人被枭首挂上牌坊。”

    足利义昭面色发白,伊势贞教已经嚷嚷起来。

    “闻所未闻!简直荒唐!

    樱田门距离二条御所不过一街之隔,这些人真是疯了!”

    足利义昭被她这句话刺激得一抖,跟着严肃起来。

    “查清楚是谁干的吗?”

    柳生宗严双手奉上一张天诛纸,足利义昭仔细看完,抬头疑惑道。

    “壬生狼?什么人?”

    柳生宗严迟疑一下,说道。

    “臣下还在查。”

    一旁的伊势贞教见她神色有异,不阴不阳一句。

    “柳生大人,将军面前,你可不能有所隐瞒呀。”

    足利义昭下意识盯住柳生宗严,让她暗自叫苦。

    “臣下当然不会欺瞒君上!

    只是有些事尚未查明,不能随意下结论。”

    足利义昭问道。

    “是有什么线索吗?”

    柳生宗严无奈回答。

    “有人看到动手的人貌似高田雪乃,但只是一个孤证,尚未查实。

    另外,我查看了松田大人倒毙的战马。马首斩断处干净利落,名刀剑豪缺一不可。”

    伊势贞教点点头,抢着为她下结论。

    “果然是高田雪乃,她的剑术出众,又有先代赐予的名刀三日月宗近,伏击杀人一定是她所为。”

    看见伊势贞教一副疯狗乱咬的做派,和田惟政忍不住眯了眯眼,说道。

    “伊势老大人,就凭着一个孤证,一个伤口就下断言,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伊势贞教看了眼和田惟政,蜷川亲世的哭嚎把这些足利义辉的遗臣弄得很尴尬,她们是真不愿意足利家与斯波义银再起冲突。

    但伊势贞教不行,她已经把路走绝了。看向还在迟疑的足利义昭,她知道自己必须说服足利义昭,不然迟早要死全家。

    “公方大人,您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有些人却不愿意去相信。”

    和田惟政面色难看,但这时候伊势贞教已经不在乎会不会得罪这位足利重臣,她先要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足利义昭看了眼和田惟政,说道。

    “伊势老大人言重了。”

    伊势贞教替她谋划,一直是胸有成竹。足利义昭也以为早间的评议上能一锤定音,搞定斯波义银。

    谁知道,结果实在让人难堪。

    一想起与斯波义银彻底撕破了脸的后果,足利义昭难免心慌。

    对那位扶持自己上位的大御台所,她其实是非常敬畏的。伊势贞教办事不力,在她心中的价值便飞速下降,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伊势贞教不管足利义昭的漠然,自顾自说道。

    “公方大人,樱田门外之变,非比寻常。

    其一,那里距离二条御所不远,今天她们能伏击樱田门,明天我都不敢想象这些嚣张贼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若是她们继续杀戮幕臣,幕府的脸面何存?权威何在?公方大人您的安危,又如何保证?”

    足利义昭心头一紧,这群肆意杀人的亡命徒在自己不远处动手,的确不能姑息。

    见她意动,伊势贞教趁热打铁道。

    “其二,大御台所已经与我们翻脸,这时候闹出了樱田门外血案,我们不敢强硬表态,幕府各家会怎么想?

    若是公方大人不能有所表示,她们就会屈服于大御台所,您还如何行使将军的权力?”

    足利义昭恨恨瞪了眼伊势贞教,心想。

    什么我们?谁和你是我们?要不是因为你,今天的评议又怎么会闹得无法收场,害得自己和斯波义银彻底翻脸。

    足利义昭也不自省,只是一味怪罪伊势贞教。她之前一直兴奋得想着赶走斯波义银,独占足利家的荣光。

    可评议会受挫之后,她开始想到失败的可能,这才知道后怕。

    伊势贞教其实心里也是看不起这位外厉内荏的将军,只是她还需要足利义昭支持,这才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其三,松田大人惨死,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幕府各家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在京都制造流血恐吓的行为,我们可以团结各家一齐向大御台所施压。”

    和田惟政实在听不下去,厉声道。

    “伊势老大人!你这么闹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

    细川元常在评议会后当众打了细川藤孝一个耳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的改嫁之策已经失败,细川三渊两家不会再掺合将军与大御台所之间的纠纷,请面对现实吧!

    你要以樱田门外血案为由,联合幕府各家向大御台所问罪,又想得到什么结果?就不怕激化了矛盾,真把大御台所惹恼吗?

    对,你不怕!你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但公方大人还需要考虑幕府的未来!”

    刚才被伊势贞教说得有些动容的足利义昭,转头看向愤怒的和田惟政。

    她从未见过这位外交役出身的家臣如此失态,安抚道。

    “和田姬,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

    和田惟政真是被伊势贞教给逼急了,不得不出来翻脸骂人。

    之前伊势贞教策划将斯波义银改嫁,这事虽然离谱,但足利义昭热衷此事,她也不愿意得罪刚才继位的新将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和田惟政真没想到,这件事会闹成现在这般田地。

    今天的评议会上,斯波义银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绝地反击,畠山高政与蜷川亲世已经明确站队。

    这时候,足利家这边最需要做的是缓和局面,而不是继续逼迫斯波义银,把事情做绝。

    足利义昭算什么东西,要不是出身好,以她的能力给斯波义银提鞋都不配。

    到了这时候,伊势贞教还在挑拨,还要搅混水,真是要把和田惟政这些观望的足利臣子们一齐拖下水了!

真是糟糕的一天。

    情况非常不妙。

    A股大跌,把我准备糊口写书的失业金,亏掉了很多。

    备份设定的写作app一晚上都登录不上去,所有的人物表,人物关系,背景资料都在上面。

    我现在连义银被谁干了几次,这种资料都丢了,逻辑线大危机。

    灯果写作app停服,我存的七十七个资料档不找回来,接下来都不知道怎么写了,焦头烂额中。

惨惨惨

    三个惨字,完美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昨天,灯果写作说崩就崩了。我上网一查,停服了,好多人在哀嚎抢救备份。

    我今天全靠存稿撑着,忙了半天从时不时崩溃的云端里,一点点把我七十七个文档的资料扣下来。

    真是艰难的一天,但我还在努力。

    我不太监!

    我不太监

    我不太

    我不

    我

    努力去了,大家不用太担心,就算大纲,人物表,关系表等等没抢救出来,我也会再写一份,哭。

第1230章古怪的局面

    高田雪乃是什么人?和田惟政能不知道?当初足利义辉和斯波义银怎么定亲的前因后果,她是清清楚楚。

    伊势贞教要怂恿足利义昭去动高田雪乃,斯波义银真的会掀桌!他要是把幕府的饭桌一掀,和田惟政这些人吃什么!

    事到如今,和田惟政必须站出来阻止伊势贞教继续煽风点火。

    就算引发足利义昭不满,会对自己有看法,和田惟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伊势贞教是破罐子破摔,拼死一搏,但和田惟政不想陪葬啊!

    她还有大好前程,凭什么被伊势贞教这个迟早死全家的王八蛋拖下水?再继续装鸵鸟,斯波义银被逼得一掀桌,幕府打得过吗?

    她们这些人辛辛苦苦扶持足利义昭,好不容易换来的荣华富贵就要泡汤了!

    和田惟政肃然看向足利义昭,鞠躬说道。

    “公方大人!您不能再听这小人谗言,幕府经受不起新的动荡!

    开春至今,各地武家的献金寥寥无几,幕臣哀声载道不愿供奉,京都城下町萧条一片。政所的府库空荡荡,老鼠都不愿意去。

    幕府需要重新走上正轨!地方武家的献金指望不上,幕臣们也不愿意出钱,唯一的出路就是城下町税金。

    东海道动荡,北陆道商路已经垄断了关东关西贸易,京都城下町要想恢复元气,需要大御台所的支持。

    大御台所改嫁一事已经闹得几乎无法收场,我们不能再激化矛盾,难道您真想要与大御台所兵戎相见吗?

    请您三思!”

    仁木义政也是忍无可忍,跟着出列鞠躬,说道。

    “公方大人,刚才评议会后,足利马回众的大草姬就来找我,问我讨要拖欠的军费和职禄。

    马回众的姐妹们缺衣少粮,怨气不小,缅怀先代之言不绝于耳。我们若是在此时与大御台所为难,只怕。。”

    和田惟政的话是说理哀求,仁木义政的意思就有些威胁的味道。

    仁木义政不想这么表态,但足利马回众的军费不解决,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是放p。

    唱高调能当饭吃吗?姬武士可不是良善之辈,她们真的会下克上的!

    足利义昭不处理好与斯波义银的关系,仁木义政都不敢去想象可能发生的后果。

    足利义昭的确被她给吓到了,干巴巴说道。

    “我不是下令政所优先拨了钱粮给足利马回众,先熬过这阵子吗?”

    足利义昭看向伊势贞教,伊势贞教面色一僵,硬着头皮说道。

    “府库亏空,所有幕府臣子都欠着职禄。

    因为足利马回众地位特殊,政所的确优先拨了一笔钱粮,但五百姬武士的花费太大,暂时只够维持日常吃喝用度。

    至于职禄。。就只好请大家先忍耐一下,同甘共苦。”

    和田惟政冷笑道。

    “好一句同甘共苦!

    伊势老大人,你们这些幕臣在外有领地,在京都有商铺,幕府停了你们的职禄,你们也能舒舒服服过日子。

    可足利马回众那些刀口舔血的姬武士,都是依靠职禄辛苦过活。

    你与她们同甘共苦?不如请你拿点钱粮出来,表表心意。”

    伊势贞教怒道。

    “可以!那就请和田大人为我做个表率,我才好萧规曹随,学习一下你的高风亮节!”

    和田惟政一窒,她又不是冤大头,凭什么帮幕府养兵?追随足利义昭四处奔波,不就是为了权财两字?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

    伊势贞教又看向仁木义政,只见她默默移开视线。仁木家可以为将军奉公效忠,但是钱粮免谈。

    将目光转回迟疑的足利义昭身上,伊势贞教诚恳道。

    “公方大人,钱粮是小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幕府家大业大,京都城下町商屋无数,还怕凑不出养活五百姬武士的钱粮吗?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先解决掉大御台所对您的威胁。

    大御台所已经对您有了敌意,破镜难圆,事已至此,必须利用樱田门血案联合幕府各家,逼迫大御台所交出高田雪乃!

    他的声望太高,如果这次您没有反应,幕府还会是您的幕府吗?各家畏惧刀剑血案,您会被大御台所彻底架空的!

    高田雪乃必须捉拿归案,才能维护您与幕府的威严!才能进一步打击大御台所的威望!

    公方大人,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不能功亏一篑呀!”

    和田惟政见足利义昭被伊势贞教蛊惑意动,面色大变呵斥道。

    “危言耸听!

    公方大人,大御台所仁厚,必然会给幕府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不能逼人太甚。

    他英武果决,战阵无双。真把他惹恼了,谁来阻挡他的军势?就凭伊势大人这张嘴吗?”

    伊势贞教冷声道。

    “织田殿下已经与将军达成了默契,她不会放任大御台所乱来!

    近幾斯波领二十万石,如何斗得过坐拥二百万石的织田殿下?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大御台所根本不敢动刀兵!”

    和田惟政面色煞白,伊势贞教真是疯了。织田信长已是势大难制,她还要利用织田家去对付斯波义银。

    斯波义银是大家都认可的老实人,可织田信长是善男信女吗?

    织田信长如果想当三好长庆第二,谁来阻止她?当年阻止三好长庆是斯波义银,幕府要亲手挖掉自己的架海紫金梁?岂有此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柳生宗严忽然说道。

    “刚才在樱田门外现场,织田家的京都守备代官羽柴秀吉大人,她拒绝了幕府治安组的要求,不愿意介入此案。”

    伊势贞教面色大变,她没想到柳生宗严会掺合进来,帮和田惟政说话。

    柳生宗严身为大目付,是足利将军的鹰犬,不该表态,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之前与女儿见面,柳生宗矩已经明确告诉她,柳生两分支恩断义绝,各走各路。

    这话虽然狠绝,却是真正保护柳生家血脉的金玉良言。两分支各自跟着足利斯波,未来再怎么斗,总有一支可以活下去。

    话虽如此,但柳生宗严也不会刻意挑起与斯波家的对抗。难道她愿意与女儿刀剑相向,母女相残?

    伊势贞教口口声声说织田家会帮忙,但柳生宗严真没看出来,于是出来顶了一句。

    羽柴秀吉看起来一脸无辜,但柳生宗严以多年大目付的直觉,感觉她很幸灾乐祸。

    谷匰</span>

    幕府各家其实都明白,织田信长的势力太大,未来不好处理,但所有人都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

    谁提出问题,谁就得想办法解决问题。除了老实人斯波义银,谁肯出面得罪强势的织田家?

    足利义昭真糊涂,手下人装糊涂,大家都装作看不到威胁存在,指望织田信长继续恭顺,幕府的小日子能继续奏乐,继续舞。

    明明破烂的房子里存在一只大象,大家硬是假装看不到,全是睁眼瞎。谁都不去考虑,哪天大象发起飙,一鼻子掀翻破房子的可能。

    和田惟政,仁木义政,柳生宗严三人一齐反对伊势贞教,不是因为她们忠心,而是因为伊势贞教的行动已经严重损害到她们的利益。

    要真是忠心不二,伊势贞教提出改嫁之策的时候,她们就该站出来阻止,何至于闹到现在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事实证明,足利义昭对伊势贞教也是不再信任,她想了想说道。

    “樱田门外血案,尚未有确凿证据指向斯波家。

    既然无凭无据,我们暂时不要去冲撞大御台所,以免激化矛盾。

    这件事先放一放,让柳生姬查查清楚。也给大御台所一点时间,看看他是否尊重幕府,会给幕府一个交代吧。”

    思来想去,足利义昭还是怂了。

    伊势贞教信誓旦旦的改嫁之策,被义银轻松过关。足利义昭想要抛开他单干的底裤已经露出来了,之后与斯波义银很难相处。

    后怕不已的她不愿意再冒险,还是选择听从和田惟政等人的建议,稳妥谨慎一点。

    足利义昭的拒绝,仿佛瞬间抽掉了伊势贞教的精气神。

    看了眼昏庸无能的足利义昭,再看向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和田惟政等足利臣子,伊势贞教苦笑一声,老态毕露。

    足利义昭见她像是忽然老了十来岁,有些不忍,说道。

    “伊势老大人,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伊势贞教脸上露出几许凄凉,行礼告辞。她颤颤悠悠走出房间,差点在门廊上被绊倒。

    不理会身后虚伪的关心声,伊势贞教脚步蹒跚走出去。她一步步往二条御所外走,心中越来越凉。

    伊势家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足利义昭毕竟是将军,斯波义银顾全大局,未必会为难她。但伊势贞教肯定被斯波义银恨死了,伊势家一定没有好下场!

    伊势贞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她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牙齿压着下唇渗出血。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高田雪乃。。高田雪乃必须死!一定要杀了高田雪乃,让斯波义银发狂,与足利义昭决裂!

    伊势贞教的目光越来越亮,充满了杀意。

    她不可以自己动手,伊势家必须置身事外,那么该找谁去当这个替死鬼?

    松田死了,那些个跟着松田投机取巧制造谣言的幕府姬武士,最张狂的应该是。。上野。。大馆。。她们现在一定怕得要死。

    怕得要死!

    伊势贞教抬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额角抽动。

    高田雪乃,你去死吧!为了伊势家的存续,请你尽快去死吧!

    ———

    之后的几天,京都呈现出一种古怪的氛围。

    足利义昭装聋作哑,下令柳生宗严查清樱田门外血案。

    斯波义银派遣保密组与柳生组,满京都寻找壬生狼的踪迹。

    双方都在缓和局势,不愿意激化矛盾,彻底决裂。

    幕府各家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似乎樱田门外血案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东福寺的织田信长也在沉默,守备京都的羽柴秀吉就像是忘记了这件事的存在。

    樱田门外血案后,高田雪乃与壬生狼就消失了。偌大的京都想要找几个人,真是海底捞针。

    白天,斯波势力翻遍京都搜索。晚上,壬生狼借着夜色在天诛落单的幕府治安组姬武士。

    每天,都有几个倒霉鬼倒毙街头。大多数幕府治安组的姬武士也躲藏了起来,不见踪迹。

    京都城下町的谣言终于停歇,町民们在恐惧中失声,夜晚的町坊仿佛会吞噬生命,少有人敢夜行。

    一场猫鼠游戏,壬生狼在追杀幕府治安组,保密组与柳生组在寻觅壬生狼,柳生宗严假装在查案。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又一齐选择装作不知道。

    但随着时间流逝,暗潮下的波涛迟早会酝酿成型,新的风暴终将来临。

    ———

    夜半月高,京都坊町分外冷清。

    一名姬武士在街头狂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就像是有鬼魅正在追索她的性命。

    当她再次回头张望,看见身后街头空无一人,略略安心。转回视线向前,却忽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前方数十步。

    她强行静止,踉跄着停下脚步。

    月光下,身披红衣,腰挎打刀的美少女冷冷打量着她,就像是在辩识猎物,俏丽的脸上透着月华反光。

    “你就是清里?”

    清里的牙齿忍不住打起颤来,她想要回头逃跑,一转身就猛地定住了身形。

    刚才空无一人的街头,出现了三名身着山形图案羽织的剑客,堵住了她的后路。

    清里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喃喃自语道。

    “壬。。壬生狼。。”

    她咬着牙转身,面对前方的红衣剑客,吼道。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死我们!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们愿意道歉!愿意赔偿!愿意承担责任!

    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混蛋!高田拔刀斋你这个混蛋啊!”

    高田雪乃冷着脸,一步步向清里走过去。清里颤抖着身体,右手死死握住自己的打刀刀柄。

    “若是道歉有用,还要刀剑何用?拔出你的刀,然后去死吧。”

第1231章她必须去死

    “呀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清里红着眼,拔出打刀冲向高田雪乃,两人的身影一触而过。

    一道血线从清里的胸口喷溅而出,她扑倒在地,瞪大双眼,不甘心得伸手向前。

    这次冒险出来,只是因为担心他,想去看他一眼。

    高田雪乃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清里,已经走上来的近藤勇提醒道。

    “大人,您的脸。。”

    高田雪乃的手指在脸颊上一抹,指头有少许血渍。

    “没事,只是被她的刀锋蹭到了一点皮。”

    近藤勇看向还在奋力爬行的清里,叹道。

    “没想到,这些纨绔子弟中还有人能伤到大人您呀,这人的剑术。。”

    高田雪乃摇头说道。

    “她的剑术很糟糕,但她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很强。”

    高田雪乃走到清里跟前,举起手中的三日月宗近。

    “你必须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些错误是无法被原谅的。

    假若,在这染满鲜血的刀,以及成为牺牲品的生命背后,可以让他不再被羞辱,埋葬那些过往,我会毫不犹豫得举起刀。

    嗯。。你让我变得奇怪了,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

    高田雪乃目光一凝,一刀斩下。

    直到最后,清里都没有放弃,她不断挪动身躯,奋力向前想要逃脱。她的手始终在伸向前方,口中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

    一刀之后,高田雪乃看着清里不再挣扎的身体,默默用白巾擦拭三日月宗近。

    身后的近藤勇双手递上一张天诛纸,高田雪乃接过之后,随手丢在地上。

    “下辈子,安分一点。”

    转身要离开的四人,忽然停下脚步。高田雪乃环视四方,她们已经被包围了。

    街角走出一人,正是百地三太夫,对她鞠躬说道。

    “高田大人,大御台所要见您。”

    高田雪乃看着她半晌,问道。

    “都是你安排的?”

    百地三太夫得意一笑。

    “大人您一直躲着我们,不得已,我只好略施小计。”

    高田雪乃指着清里的尸体,冷声道。

    “用这个人?”

    百地三太夫瞥了一眼尸体,不在乎的说道。

    “您在京都藏匿得很深,只有天诛之时才会现身。

    不得已,我只好用幕府治安组的人做局,这才找到了您。”

    高田雪乃呆呆看着得意的百地三太夫。

    “你怎么利用她的?”

    百地三太夫轻笑道。

    “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我想办法告知她未婚夫病重的假消息,她都没有多想,就匆匆忙忙从躲藏的老鼠洞里跑了出来。

    真是个蠢货。

    不说这些杂事,高田大人,这几天大御台所非常生气,您要是继续乱来,对您并没有好处,还请跟我回去吧。”

    高田雪乃望着隐隐威胁自己的百地三太夫,忽然闪身一斩。

    百地三太夫只觉得眼前一花,刀锋已经略过她的头皮,斩飞了她的半拉头发。发丝在空中散开,好似轻舞飞扬。

    百地三太夫惊怒道。

    “高田大人!您不要乱来!”

    高田雪乃还刀入鞘,弯腰将地上的天诛纸拿起来,半张纸上已经染红了清里的血。

    她沉默一下,将纸揉成团,丢在百地三太夫身上,砸个反弹。

    “清里的未婚夫,住在哪里?”

    百地三太夫神色不定,这高田雪乃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要不是知道大御台所对她宠爱非常,没了半边头发的百地三太夫这会儿就想要翻脸动手。

    没有听到回答的高田雪乃,抬头看了百地三太夫一眼,眼神锐利让百地三太夫下意识一抖。

    此时,黑影中又走出一人,鞠躬说道。

    “就在前面的町坊,门牌是雪代家。”

    百地三太夫眼角一抽,冷冷瞅了眼擅自出来回话的藤林椋。

    高田雪乃点点头,抱起清里的尸体,说道。

    “明天回去,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抱着清里的尸体向百地三太夫走去,百地三太夫咬咬牙,侧身闪开。

    近藤勇三人跟着走出来,在经过百地三太夫身边的时候,近藤勇冲着她竖起拇指,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挑衅姿势。

    壬生狼虽然是没出路的亡命之徒,但对于百地三太夫这种做事没底线的忍众首领,也是鄙夷。

    百地三太夫冷哼一声,却不敢乱动。面对高田雪乃这个疯子,她也慌。

    望着四人走远,百地三太夫回头对藤林椋冷笑道。

    “藤林姬,你很好呀。”

    藤林椋就像是没听出她的讽刺之意,恭谨鞠躬道。

    “大人谬赞。

    大御台所对高田大人的感情不一般,我们这些做臣下的要懂得为君分忧,谨慎做事。

    只要高田大人愿意回去,我们受点小委屈也就算了。”

    百地三太夫摸了摸少掉的半边头发,冷哼一声。

    “她明天要是不回斯波府邸,看你怎么办!”

    藤林椋低声道。

    “不会的,高田大人是个实诚人。”

    百地三太夫冷冷看着藤林椋,总觉得她这话有些刺耳。

    藤林椋保持着恭敬的态度,低着头。月光下,藤林椋的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看不到她的表情。

    ———

    夜色渐深,清里之前藏匿的地点,京都另一处坊町的屋敷中。

    大馆忽然翻起身,惊醒了身边的几人。

    上野凑上来低声问道。

    “怎么了?”

    “有人。”

    大馆说着拿起打刀,身体抵在门后。其他姬武士悄悄起身,也都默默拿起刀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木门上。

    忽然,门后传来几下敲门声,三下,两下,三下,正是她们定下的暗号。

    大馆稍稍放松,低声问道。

    “谁?”

    “我,伊势贞兴。”

    大馆睁大眼睛,来人竟然是伊势贞教的女儿,伊势贞兴?

    她对身后戒备的姬武士们打了一个手势,慢慢开门。

    门外确实只有伊势贞兴一人,她微微鞠躬行礼,调侃道。

    “大馆姬,真是狼狈呀。”

    大馆嘴角一抽,把她拉了进来,还不忘对外张望几眼,这才关上了门。

    一群人松了口气,有人点亮了一盏烛台。烛光微弱,众姬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伊势贞兴刚才坐下,大馆已经冷声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伊势贞兴看了一圈在坐的姬武士们,说道。

    “大馆姬,你这话就见外了。都是幕府同僚,平日里大家也是往来甚密,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吗?”

    大馆神色冷漠扫了一眼众姬,知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给伊势贞兴。

    但此时,她也没兴趣再计较这么多,直接了当问道。

    “你来做什么?”

    一旁的上野也是愤愤说道。

    “是来看我们的笑话吗?”

    伊势贞兴看着领头的两人,叹了一声说道。

    “清里死了。”

    “什么!”

    上野下意识提高了嗓门,然后紧紧闭上自己的嘴。

    大馆舔了舔嘴唇,苦涩道。

    谷豃</span>

    “这个笨蛋,我叫她别出去,她就是不听。”

    上野刻意低下的声音带着愤怒,问道。

    “她刚走了半个晚上,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伊势贞兴摇头道。

    “高田拔刀斋把尸体丢在了雪代家门口,巴君的哭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到。”

    上野的眼睛泛红,骂道。

    “高田拔刀斋,这个混蛋!”

    大馆冷静得看向伊势贞兴,说道。

    “那你呢?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又没有参加幕府治安组,更没有参与谣言一事,过来凑什么热闹?”

    伊势贞兴摇摇头,说道。

    “别说得这么绝情,我也是清里的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这几天,高田拔刀斋杀了十二个人,哦,加上清里已是十三个。

    你们准备躲多久?难道这辈子都不出去了?

    一群大老娘们躲在一间破屋子里,吃不好睡不好。你们闻闻这味道,不觉得熏得慌吗?”

    上野一瞪眼,就要发火。大馆一把拉住她,看着伊势贞兴说道。

    “不要用激将法,有话直说。”

    伊势贞兴肃然道。

    “高田拔刀斋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她不会听任何人的解释。即便幕府和斯波家联手,强行压住了她,这件事也没完。

    你们的未来会生活在恐惧中,直到她提着刀找上你们。想要解决掉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

    大馆眯着眼,看向口若悬河的伊势贞兴,冷笑道。

    “伊势姬,你真是你母亲的好女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伊势贞兴面色一僵,冷着脸看向大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馆摇摇头,脸色淡漠。

    “无所谓,至少你说的有道理。

    高田拔刀斋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想摆脱这个梦魇,只有杀了她。

    那你准备怎么说服我们去送死?我们全部加起来也打不过她!

    当初在剑室大比,她一人一剑就杀了十名剑术高超的剑客。这几年她的剑术精进,更加厉害。

    我们有自知之明,我们没本事杀她。”

    大馆的试探,让伊势贞兴笑起来。和聪明人交流,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们是要杀了她,又不是和她比试剑术,哪有那么难?

    我已经帮你们准备好了铁炮,弓矢,长枪。区区剑客而已,远处放箭点火射倒,凑近了捅死就是。

    我查过,她们每次出行都是三五人。应该是担心全体出动,行踪容易暴露。

    你们只要抓住机会,杀死高田拔刀斋并非难事。”

    大馆看着她,说道。

    “看来,你已经替我们找好了伏击地点?”

    伊势贞兴点点头,说道。

    “这几天,斯波家已经把整个京都翻过来找人,高田拔刀斋藏不了多久,必然要回斯波府邸。

    我会派人盯着斯波府邸,只要她去,我就通知你们守在外围。

    等她出来的时候。。”

    大馆冷冷道。

    “她要是被大御台所关起来,不出来了呢?”

    伊势贞兴笑了笑。

    “就算要关,也是在把壬生狼安排妥当之后。放心吧,你们有机会送她去黄泉。

    想想清里,想想松田大人,想想这几天惨死的亲朋好友。你们要做一辈子懦夫,还是一时的英雄?”

    大馆沉默不语,身边的上野已经按耐不住,握住大馆的肩膀。

    “干吧!大馆姬,我们不可能一辈子绕着高田拔刀斋走!”

    大馆扫视众姬,所有人的目光中,都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狠绝。

    她知道伊势贞兴不怀好意,但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好,把弓矢,铁炮,长枪送来,再给我们备几套兜胴。”

    伊势贞兴笑道。

    “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准备。”

    ———

    伊势贞兴走出屋敷,街角闪出几条人影,跟在她的身后。

    她一招手,一人凑上前来。

    “少主。”

    伊势贞兴低声道。

    “盯紧她们,事成之后一定要把她们解决干净,这件事绝不能牵连到伊势家身上!”

    “嗨!”

    ———

    淀川之上,高田阳乃望着京都方向。

    “还有多久能到京都?”

    身后随从恭谨回答。

    “大人,照现在的船速,明天夜半就能抵达京都。”

    “太慢了,想办法再快一点。”

    “嗨!”

    ———

    旭日东升。

    斯波府邸之中,义银得到了保密组的消息,高田雪乃今天就会回来。

    他稍稍安心,用完早膳就吩咐下去,高田雪乃一回来,就把她带来见自己。

    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太阳落山,华灯初上之时。

    望着眼前施施然伏地叩首,一脸平静的高田雪乃,义银忍着怒气问道。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雪乃呆萌道。

    “昨晚忙了一夜,白天在睡觉。

    回来之前,给壬生狼那些人安排了今晚的工作,继续搜索躲藏的虫豸。所以,有点晚了。

    主君,您用过晚膳了吗?”

    义银眼角抽抽,见雪乃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血压蹭蹭往上冲。

    “吃过了!”

    雪乃呆呆看着他,说道。

    “我还没吃,有点饿了。”

    义银脑子里称谓理智的那根弦,瞬间崩断。他忍不住上前,一掌抽在雪乃头上,怒吼道。

    “吃吃吃!吃个p!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雪乃一脸无辜得摸着头。

    “疼。。”

    然后她慎重鞠躬,双目看着义银说道。

    “主君,那些说你坏话的人都闭嘴了。只要雪乃在一天,她们永远都不敢再开口。”

    望着雪乃不掺丝毫杂质,充满了喜悦的双目,义银眼睛一酸,心头一软。

    “你这个小傻瓜。。”

    看了眼身边陪坐的蒲生氏乡与井伊直政,义银说道。

    “直政,去给雪乃弄点吃的。”

    井伊直政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雪乃这家伙把京都搅得一团糟,给大御台所找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想吃饭?吃p吧?

    井伊直政还在发愣,雪乃反而大大咧咧开口。

    “我要一碗白米饭,加两块腌萝卜,今天厨房有小鱼干吗?有的话也给我来两根。”

    雪乃仿佛是在邀功一般的点菜,把井伊直政听得发囧,下意识看向主君。

    义银无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第1232章愿此刻永恒

    井伊直政行礼之后起身去准备,嘴里嘟嘟囔囔。

    “就知道吃,你是猪吗?”

    看着两个丫头的小互动,义银心里一阵温馨,又一阵发苦。雪乃这丫头,真是被自己惯坏了,看见自己发火,完全不知道怕呀。

    义银看向蒲生氏乡,说道。

    “氏乡,你去外面盯着点,我要与雪乃单独聊聊。”

    “嗨!”

    望着蒲生氏乡离开的背影,义银嘴里说道。

    “雪乃,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真是伤脑筋呀。”

    雪乃一脸莫名看着主君,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

    义银看她这副模样,就上火。

    “装什么无辜!你难道真的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

    雪乃吐吐舌头。

    “被主君看穿了。”

    义银觉得自己快爆炸了,用右手捶了捶榻榻米。

    “不准装可爱!回答我!高田雪乃!

    你现在长本事了!搞暗杀,懂得玩白色恐怖了是不是?你与阳乃联手,她出钱,你出力,把整个京都弄得乌烟瘴气!

    你说,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君?完全不听我的命令!你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雪乃望着发怒的义银,一贯呆萌的表情慢慢有了变化,最后以一副深情模样望着义银,望得义银心里发毛。

    “主君终于忌惮我和姐姐了?您开始担心控制不住我们了?

    那么,您为什么不像对前田利益,前田利家她们那样,来应对我们的威胁呢?”

    义银听得寒毛倒立,厉声道。

    “你说什么胡话!”

    门外忽然传来声响,蒲生氏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似乎守到庭外去了。

    义银面上一窘,蒲生氏乡这算什么意思?

    就在他分神的当口,雪乃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覆盖在自己的心口上。

    “雪乃知道的,雪乃一直都很清楚。”

    义银挣了几下,可雪乃死死抓住他的手,挣扎不开。他被雪乃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撇开头说道。

    “松手!没有规矩!”

    雪乃缓缓摇头。

    “将军说了,我以后可以喜欢您的。”

    义银暴躁道。

    “足利义辉说的话,我什么时候听过!”

    雪乃看着义银。

    “我有刀,姐姐有钱,主君不担心我们乱来吗?您不是已经忌惮我们了吗?

    为什么不对我做那种事?还是。。您不喜欢我?”

    义银看着眼前锐利如剑的雪乃,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看清过这个小丫头。

    “雪乃,我喜欢你,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我对你的喜欢是。。”

    雪乃摇摇头,打断了义银的话头,说道。

    “我不要,我要前田利家那种,我要前田利益那种,我要那种。”

    义银头上冒汗,他明明有生涯不犯特效护体,草人等于艾草,永远纯洁无邪,此刻为什么会心虚?

    “你是怎么知道的?”

    雪乃认真说道。

    “直觉。”

    义银牙根发酸,他今天才发现,自己队伍里最可怕的人,原来是雪乃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丫头。

    这丫头有着突破人体极限的特殊力量,还拥有无视规则的果决和敏锐的直觉,实在是太危险了。

    “雪乃,直觉不一定准。

    我们是人,不是野兽,做事得用脑子,要思考问题要懂得分寸。你这样乱来,迟早会死得很难看。”

    雪乃似乎在思考,表情又变得呆呆的。

    “主君喜欢我吗?”

    义银叹道。

    “我说了,喜欢,就像那种对待自己女。。”

    雪乃插嘴道。

    “喜欢我,就和我**。”

    义银一懵,**?

    他出身名门,如今又贵为大御台所。这辈子是没少被人草,但当着他的面,敢说出如此粗鄙之语的人,还真没有。

    义银恼羞成怒道。

    “你哪里学来的粗鄙之语!”

    话没说完,他已经愣了。

    眼前的雪乃双目流着泪,水汪汪看着自己。将捂在心口的义银之手送上脸颊,抚摸自己的泪痕。

    义银心头一软。

    造孽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的情绪好像被这小妮子玩弄在股掌之间,毫无反抗的能力。

    义银硬起心肠,说道。

    “雪乃,真的不行。。”

    他的话还没说完,雪乃已经凑上前来,献上樱唇,将他的话头堵了回去。

    义银身体一僵,雪乃的双手围绕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主君,爱我,好吗?”

    义银咽了口唾沫,眼神从茫然到温柔。他能感受到雪乃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并非像外在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

    他叹了口气,双手抚上雪乃的背,就像在安抚心慌不安的小动物一般抱紧她。

    “真拿你没办法呀,不过,我好像从来都拿你没有办法。

    雪乃,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房中的烛光,被两人扑倒的风声吹灭。

    庭院外,蒲生氏乡似乎感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自己关上的门。

    这时,井伊直政捧着一个餐盘走了过来,被蒲生氏乡伸手拦住。

    “不要进去,主君正在与高田姬谈事情。”

    “蒲生大人,我只是给雪乃送饭,马上就出来。”

    蒲生氏乡对她严肃得摇摇头,井伊直政好像明白了什么,看向蒲生氏乡身后关闭的门。

    她似乎不敢相信,哀求般的眼神投向蒲生氏乡,想要一个否定的答案。蒲生氏乡不理她,眼睛望向远方。

    井伊直政混混沌沌得点点头,转身就走。

    她捧着托盘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将特地给雪乃准备的味增汤洒了出来,沾到自己的衣服上。

    但井伊直政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木然往外走。她忽然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眼庭院,眼睛有点酸。

    讨厌!雪乃最讨厌了!

    ———

    井伊直政走后不久,又有一人匆匆赶来。

    蒲生氏乡眯着眼,仔细打量昏暗中走过来的人影,那张应该正在庭院里面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忍不住一惊。

    但她马上回过神来,问道。

    “高田阳乃大人吗?”

    阳乃走了过来,一脸疲惫朝蒲生氏乡点点头。

    “蒲生氏乡大人,是我。”

    在堺港接到义银的命令,阳乃不知道京都的最新情况,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她日夜兼程赶来,刚才抵达京都,就来见主君。

    两人相互行礼,阳乃急切道。

    “主君在吗?我现在能不能见他?”

    蒲生氏乡迟疑不语,阳乃见她面色古怪,心头忽然一动。

    望着关闭的门,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姐妹间的心灵感应,又或许是女人的直觉。

    她突然问了一句。

    “雪乃。。她是不是在里面?”

    蒲生氏乡不说话,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谷課</span>

    阳乃从她尴尬的表情中,似乎得到了答案,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要进去。”

    蒲生氏乡坚决得摇摇头。

    “不行。”

    阳乃咬牙切齿,重复道。

    “我要进去!”

    蒲生氏乡叹道。

    “请别让我为难。”

    阳乃的眼圈渐渐泛红,凄然道。

    “那你就一刀杀了我吧。”

    说完,她绕过蒲生氏乡,推开了门。她的动作很慢,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蒲生氏乡完全可以阻止她,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蒲生氏乡的心中有那么一丝感同身受的酸楚。

    她默默看着踏入庭院的阳乃,愣愣出神。

    ———

    阳乃走在庭院的石道上,一步步踏上门廊的台阶。

    月下的庭院并非漆黑一片,反而有些月华的光亮倒映。

    房间内虽然灭了烛火,但月光照在纸质的拉门上,还是隐隐能看到房间内的黑影。

    阳乃默默坐在门廊一角,双目圆睁,盯着那两条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泪水从她的眼眶中不断滑落,原本就不清晰的影子,越发模糊。

    她的双肩耸动,浑身发颤,却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在尾张的那一夜。她与雪乃在屋外,默默看着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

    屋内的影子忽然停滞下来,义银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雪乃淡淡回答。

    “上厕所。”

    义银似乎懵了一下,他对雪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小妮子的脑回路就有毛病。

    这时候上厕所?这是上厕所的时候?上厕所是这时候?

    两条黑影分开,拉门被打开了一线,雪乃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似乎并不惊讶阳乃的存在。

    阳乃虽然刻意压低了脚步声,压抑着呼吸和哭泣,但精通剑术的雪乃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身后,义银喊出一声。

    “快点回来。”

    他似乎是意犹未尽,全无之前的勉为其难。呵,男人。

    雪乃轻轻嗯了一声,走向跪坐在门廊角落的姐姐。

    阳乃拼命得擦拭泪痕,倔强得不愿示弱,但眼泪却讨厌得不断涌出,让她的努力全部白费。

    雪乃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在阳乃耳边轻声道。

    “姐姐,你在哭吗?”

    阳乃死死盯着她。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知道,我怎么做都赶不上你。主君就是宠你,纵容你,我不管做什么都比不上你。

    我永远追不上你,主君对你的好,我永远得不到。”

    阳乃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透出深深的愤恨,嫉妒,和绝望。

    雪乃呆呆看着濒临崩溃的姐姐,忽然站起来,伸手拉她。

    阳乃又不是剑客,体质远不如日日练剑的雪乃。虽然奋力挣扎,但还是被强行拉了起来。

    她害怕让房中的义银察觉,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主君,只能低声骂道。

    “雪乃,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得到了,还要继续羞辱我吗?”

    雪乃忽然抱住阳乃,转身与她换了个位置。

    “我希望姐姐和我一样幸福。”

    说完,她轻轻把阳乃推出去,朝着房间开了一线的拉门,推了过去。

    阳乃猝不及防,被她推出几步,然后就听到义银的声音。

    “好慢呀,快点进来。”

    阳乃浑身一僵,主君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么威严,反而透出一丝荡漾的味道。

    她咽了口唾沫,看向雪乃,只见妹妹正朝自己微笑,似乎在说。

    去吧。

    阳乃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下意识抬起脚,往拉门里跨出一步。

    她回头看向雪乃,她一直搞不懂这个傻妹妹在想些什么。她忽然发现,姐妹之中比较傻的那个,似乎是自己。

    阳乃还在犹豫,忽然衣袖被拉住,一股力量将自己扯了进去,原来是义银已经忍耐不住。

    房中的黑影又纠缠在一起,只是此时,门外之人变成了雪乃。看见姐姐消失在房中,雪乃望向月光,神情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疑惑。

    “不可能,我的雪乃不可能这么大?你是。。阳乃?啊!”

    义银暴怒得扯开拉门,一眼就看见赏月的雪乃。月光洒入房间,衣衫不整的阳乃羞涩得坐在那里。

    这场面,让见多识广的义银都不自觉有点头晕。

    他恨恨看向雪乃,骂道。

    “你又搞鬼!”

    “额?”

    雪乃一呆,这次是真呆。她也不知道姐姐会来,这件事真是机缘巧合,并非刻意为之。

    义银可不管这么多,他现在就是羞愤难当,恼羞成怒。

    平日里,他整天在姐妹两个面前装圣男,一副神圣不可亵渎的模样。现在全露馅了,好骚呀。

    看着急红脸的义银,阳乃鼓足勇气拉住了他的胳膊。

    “主君,我爱你,可以吗?”

    低头看向羞涩的阳乃,她的容颜姣好,身材火爆。比起让人头疼的平板雪乃,更让义银食指大动,**上翘。

    义银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他还装什么装?不装了,摊牌了,我就是骚!

    狠狠瞪了眼一脸呆萌的雪乃,义银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温暖。

    三人一路相伴走来,终究还是成全了相互间扯不清,理还乱的情缘,愿此刻永恒。

    温馨的气氛中,雪乃忽然歪着头说道。

    “三个人的话,我是不是要去买点东西?”

    义银愕然。

    “买什么?”

    雪乃手里比划着。

    “就是那种众道用的,两边有**的那个东西,我和姐姐学一下,主君就不用太累了。”

    阳乃低下了头,耳根通红。义银也反应过来,指着庭院外,恶狠狠说道。

    “出去!”

    然后,他转身关上门,将自己和阳乃关在了里面。

    雪乃呆呆望着房间,忽然露出一个忧伤的浅笑,慢慢朝外面走出去。

    她并非没有嫉妒之心,今天的事对义银和阳乃是一个冲击,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借着夜色,雪乃走出了庭院。

    蒲生氏乡看着她不做声,雪乃说道。

    “我想出去透透气。”

    蒲生氏乡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刚才进去的是阳乃,现在出来的是雪乃,你们把主君当什么了?

    她也搞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算气愤还是嫉妒,只是漠然点点头。

    ———

    斯波府邸外围,大馆小心填充着铁炮的火药和弹丸,做好准备。

    她身边的上野,手持两间半的长枪,一脸狰狞嘀咕着。

    “高田拔刀斋,去死!去死!去死!”

第1233章月下的伏击

    皎洁的月光下,京都坊町一片寂寥无声。

    从斯波府邸中走出来的雪乃有些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

    看着主君再次关上门,想起姐姐正在做着那事,她的心隐隐有些刺痛。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即便那人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想起她正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雪乃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

    她下意识往街上走,就像是这些天的每一个夜晚,游荡在街头。她告诉自己,那是姐姐,我爱的姐姐,我们会一起得到幸福。

    心中的不平渐渐舒缓,雪乃的脸上慢慢浮现对未来的憧憬,想起刚才与主君在房内。。脸蛋不好意思得红起来。

    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吗?真好。

    ———

    大馆趴在屋顶,远远看着高田拔刀斋朝这边走来。她小心翼翼朝附近潜伏的姬武士们,做出一个准备的手势。

    高田拔刀斋是顶尖的剑客,她的直觉非常敏锐。大馆心中忐忑,若是被发现不对劲,这次伏击便会前功尽弃,她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大馆死死盯着月下的红衣美人,额角的汗水不断滴下来,落在她的衣襟上。

    所幸,高田拔刀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似乎在走神,无意识得走进了杀机四伏的包围圈。

    大馆小心翼翼抬起手,做出一个行动的手势。然后迅速拿起准备好的铁炮,瞄准高田拔刀斋。

    ———

    沉浸在幸福中的雪乃,她的嘴角透出微微的笑意。

    忽然,风中传来破空而过的弓矢声,雪乃的脸色一正,冲向前方一跃而起。

    可惜她发现的太晚,虽然强行启动速度躲避,还是有一支箭狠狠扎进了她的小腿。

    雪乃闷哼一声,顺势倒地滚动,狠狠撞在街边的墙壁上。她刚才滚开,地面就被四支后续到来的箭矢扎穿。

    随后三声铁炮齐鸣,雪乃只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再次撞回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她的五脏六腑在不停翻滚,刚才强行突破极限的提速,已经伤到了自己。又被弓箭铁炮偷袭打伤,整个人几乎站不起来。

    雪乃知道自己大意中了埋伏,她强忍着晕眩感,拔刀砍掉露在小腿外的箭杆,扶着墙站起来。

    这时,两边屋顶埋伏的姬武士纷纷跳下来,将她团团包围。

    大馆冷静得给铁炮清理枪管,重新放置火药和弹丸。

    上野穿着一身兜胴,甩动手中的长枪,冲着雪乃吼道。

    “高田拔刀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给我拿命来!”

    雪乃背靠着墙,双手持刀,冷冷环视四周。十几名姬武士把她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的退路都被堵严实了。

    穿着兜胴的姬武士拿着长枪挡在前面,身后的姬武士再次准备拉弓,铁炮黑漆漆的枪口对准自己。

    雪乃冷冷看着这一切,缓缓举起打刀,指向前方。

    ———

    斯波府邸,义银内室中。

    阳乃高高直起身子,化作一阵颤抖,天鹅般的长颈竭力往后仰。随后,她倒在义银的身上。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一荡。

    阳乃羞涩低下头,义银将她放下来,换了个姿势抱住她。

    “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义银看似关心,眼睛却是一眨一眨,显然在调笑。阳乃的脖子都红了,把头深深埋在义银怀中,不肯说话。

    义银见她如此羞涩,感叹道。

    “你们姐妹俩,真是奇妙。

    我一直以为,雪乃才是胆小的那一个。没想到,害羞的人反而是你啊,阳乃。”

    阳乃在他怀中不安分得抖了抖,有些幽怨的说道。

    “如果早知道主君喜欢保护弱小,我就不去学什么算数,文书,做账,商务,乖乖呆在您的身边。”

    义银低头亲了她一下,笑道。

    “你不会的,还记得当初你在尾张的誓言吗?”

    阳乃用手摸着他的脸颊,痴迷得看着他英俊的脸庞。

    “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粮,让您挥霍不尽,招募无数的军势,教所有人都不敢再欺负您。”

    义银紧紧抱着她,低声说道。

    “你做到了,阳乃,谢谢你。

    我今天能有这般从容不迫,叱咤风云。是因为有你帮我赚钱,让我可以不用为钱粮分忧。”

    阳乃在他怀中流着泪,紧紧抱着心爱的主君,只觉得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都值了。

    义银摸了摸她的俏鼻,笑道。

    “哭什么?你应该高兴。”

    阳乃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狠狠点头。

    义银调侃道。

    “我终究还是逃不出你们姐妹俩的魔掌,雪乃。。厉害呀。”

    阳乃撅着嘴说道。

    “您现在才知道她的厉害呀?我早就是有苦说不出。

    每次都像是我欺负她,可我什么时候真占到了便宜?”

    义银想想雪乃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哑然失笑。这看似萌蠢的小丫头,好像真的从来不吃亏。

    “怎么?你嫉妒她?”

    阳乃乖巧得点点头,说道。

    “之前是有一点,但现在不会了。”

    义银看她说的一本正经,顿起玩心,把弄着她的两大坨,说道。

    “因为你的本钱比她大?”

    阳乃红着脸啐了一口。

    “主君现在的样子好奇怪,和平时一点都不像。”

    义银笑了笑,说道。

    “放心,到了明天你就会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我还是那个纯洁无邪的少年。”

    阳乃疑惑得看着义银,义银耸耸肩,不予置否。

    生涯不犯特效,yyds。

    阳乃看了主君半晌,想不明白他的意思,最后轻轻摇头,说道。

    “我不会再嫉妒雪乃了,她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和我分享,我的心中只有感激。

    她是我的好妹妹,我这辈子最亲最爱的好妹妹。”

    ———

    “啊呀!去死!”

    一名姬武士心急冒进,她见雪乃连站都站不稳,不等弓矢铁炮发力就忍不住冲了上去,狠狠一枪刺向雪乃。

    雪乃冷冷看着她,忽然身形一糊,闪出一刀,侧身砍断了长枪。刀锋下冲回转,顺势上掠,闪电般掠过持枪姬武士的咽喉。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人群之中,才被人扶着稳住身形。

    她呃呃呃说不出话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割破。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喉间,一手拼命挥舞,想要抓住些什么。

    上野红着眼凑上去,让她狠狠抓住自己的手臂。她渐渐失去光华的眼神,流露出对这个世界深深的不舍。

    最后,她的身体一僵,软倒在地,没了气息。

    上野默默帮她合上眼睛,回头看向扶着墙吐血的雪乃。

    “高田拔刀斋!”

    大馆冷静得喝道。

    “射击!射死她!”

    刚才被突发情况吓到的众姬,顿时醒悟过来,再次举起弓矢铁炮,瞄准墙边的雪乃。

    谷玛</span>

    其他姬武士小心翼翼用长枪围住她,再无人敢靠近。

    雪乃喷出一口血,因为激发潜力而崩溃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看向刚才捂嘴的手,手上都是自己喷出的鲜血。

    此刻,她忽然想起昨晚杀死的清里。

    清里的尸体被她丢在雪代家门口,那个走出来抱着尸体痛哭的男孩子,真是好可怜的样子。

    雪乃痴痴回望斯波府邸,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我死了,主君会有多伤心呀?姐姐会不会愧疚一辈子?

    对不起,主君,姐姐,我不想死,但。。好像真的要死了。

    雪乃冷冷看向围堵她的姬武士们,忽然冲了上去。

    ———

    看阳乃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义银忍不住想笑,他亲了一口阳乃的侧脸,轻轻说道。

    “我又不是你们姐妹俩的所属物,哪能由得你们送来送去。

    你这话,可是大不敬呀。”

    阳乃看向故作愤怒的义银,噗嗤一笑,摸着他的脸颊,低声道。

    “能遇到您,是我们姐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您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义银笑起来,他握住阳乃抚摸自己侧脸的手,轻轻搓动。

    “我哪舍得呢,我们三人要永远在一起。”

    阳乃眼中充满了温柔,回握义银的手。

    “嗯,阳乃雪乃会永远陪在您的身边,至死方休。”

    温馨之间,阳乃忽然心头一悸,猛地抬起头。

    义银疑惑道。

    “怎么了?”

    阳乃的身体在颤抖。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好慌。”

    平静的夜幕中,响起几下铁炮声,义银的面色沉了下来。

    ———

    趁着众姬射击之前,雪乃杀入人群,弓矢铁炮被手忙脚乱丢在一旁,众姬拔刀将她团团围住。

    身着兜胴的上野咬牙上前,用双臂的护甲挡住自己,狠狠撞向雪乃。小腿中箭的雪乃行动不便,一个踉跄被撞翻在地。

    上野大喊道。

    “刺她!刺死她!”

    几杆长枪刺了过来,雪乃勉强躲开,却被上野抓住破绽,左肩被扎中。

    上野狞笑着把她的身体挑起,狠狠冲向墙壁。雪乃的肩膀被长枪刺穿,钉在了墙上。雪乃吃痛一哼,反手一刀砍向上野。

    上野后蹬躲开,急道。

    “刺!快刺!”

    被长枪刺挂在墙壁上的雪乃,勉强扭动身体。虽然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几杆长枪狠狠扎在身上。

    雪乃此时,就像是被挂在墙上的战利品一般,左肩,右臂,腰腹被三杆长枪刺穿,再也动弹不得。

    大馆冷静得点火,铁炮近距离轰得一声,砸在雪乃的身上。雪乃被牢牢钉在墙上的身体,忍不住震动少许,喷出一口血。

    一群姬武士看着无力动弹的雪乃,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合力拿下了可怕的高田拔刀斋,这个恶魔再也伤害不了她们。

    上野拔出打刀,小心翼翼走上前,望着奄奄一息的雪乃,疯狂得笑起来。

    “高田拔刀斋,我会把你的脑袋挂在牌坊上。这是你最喜欢的事,对不对?”

    说完,她举起刀。

    雪乃艰难得抬头,看向上野的打刀,要结束了吗。。

    ———

    义银脚步匆匆走出庭院,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阳乃。

    蒲生氏乡鞠躬行礼,义银说道。

    “哪里传来的声音?百地三太夫呢?柳生宗矩呢?让她们去查!为什么我的府邸附近会有铁炮声!

    还有,雪乃人呢?”

    蒲生氏乡面色严肃,说道。

    “高田姬不在这里,她刚才说要出去走走,就离开了。”

    义银面色铁青。

    “什么!”

    ———

    就在上野挥刀的时刻,一条黑影从屋顶冲刺而来。

    冲田总司踏着奇怪的缩地步伐,哒哒哒哒迅速靠近过来。

    大馆回头看见她的山形羽织,瞳孔一缩,喊道。

    “上野!快!”

    上野心头一凛,打刀斩下。

    冲田总司已经跳了起来,连人带刀突刺,狠狠朝着上野的脖子刺去。上野要是不退后,就算杀掉了高田雪乃,也会被冲田总司刺死。

    上野无奈一低头,回身躲过突刺,不甘心得看向高田雪乃。冲田总司已经挡在高田雪乃身前,双手持刀面向众姬。

    上野还要上前,被大馆拉住。

    大馆望着远处迅速逼近的壬生狼,喊道。

    “后退!结阵!”

    幕府姬武士们兜胴俱全,有长枪,弓矢,铁炮等武器,壬生狼不是她们的对手。

    但这里是斯波府邸的外围,大馆不知道斯波家的姬武士什么时候会杀过来,她不敢赌。

    她指着冲田总司与她身后的高田雪乃,喊道。

    “射死她们!我们走!”

    几名姬武士匆忙拉弓,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壬生狼不要命得冲杀过来,完全不顾兜胴长枪对剑客的优势,拼死要救下高田雪乃。

    大馆见情况不对,让幕府姬武士紧紧结阵,徐徐撤退。

    双方虽然只冲杀了几下,却是抵死相拼,损失惨重。

    近藤勇见对方撤退,赶紧喝止想要追击的同伴。

    对方有盔甲,又有投掷武器,壬生狼们没有准备,一人一刀怎么打得过?还是见好就收吧。

    土方岁三正在给卸下墙的高田雪乃检查伤势,近藤勇凑上前来,紧张问道。

    “高田大人怎么样?”

    土方岁三面色不好看。

    “非常糟糕,随时可能断气。”

    近藤勇双目一睁,咬牙道。

    “去斯波府邸救治!”

    冲田总司愣了一下,说道。

    “高田大人要是没了,斯波家能放过我们吗?我们现在过去,算不算自投罗网?”

    近藤勇与土方岁三对了一眼,坚定说道。

    “去!”

第1234章气疯的义银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斯波府邸,却无法散去府中丝毫阴郁。

    濒死的高田雪乃被壬生狼送回府邸,正在室内抢救。阳乃在里面陪同,义银在屋外站了一夜,斯波众姬跟着陪站了一夜。

    一盆盆热水被送入房间,变成一盆盆血水送出来。连夜请来的医师忙了一个晚上,终于走出房间。

    她走到正望着庭院的义银身边,鞠躬说道。

    “大御台所。”

    “人怎么样了?”

    “伤势暂时稳住了,只是。。”

    义银回头看她,见她欲言又止,冷声道。

    “照实说。”

    医师叹了一声,说道。

    “伤的太重,失血过多,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暂时还能用参汤吊着命,可时间长了,只怕。。

    即便能醒过来,受创太重也变成了废人,再没有办法握剑了。”

    义银点点头,对侍奉在侧的井伊直政说道。

    “赏三枚小金判,送她出去。”

    医师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

    “这太多了。”

    但义银根本不理她,径直往屋里走。尴尬的医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井伊直政红着双眼,对医师微微鞠躬,

    说道。

    “请跟我来。”

    医师迟疑一下,鞠躬还礼。

    ———

    义银走进房间,

    看见阳乃正在轻手轻脚为雪乃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到床铺边坐下,

    说道。

    “你也累了一夜,

    去休息一下吧。”

    阳乃手上不停,口中低声说道。

    “雪乃从小就是个胆小鬼,

    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去学剑的。

    明明是个看到流血就会哭的傻丫头,却一次次做出这种事来。

    上一次在尾张,这一次在京都,

    一次比一次伤得重。”

    她说着,眼泪从脸颊滑落。

    义银不忍,按住她换水的手,低声说道。

    “你别这样,雪乃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子。你要是累垮了,

    雪乃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阳乃抬起头,

    哭了一夜的双眼红肿,

    看着义银哭道。

    “都是我不好。

    雪乃她是为了成全我,

    才会出去的。我早该知道的,这丫头从小占有欲强,怎么可能一点不在意?

    她是为了避开我,她是不希望我发现她在吃醋,她都是为了我!

    雪乃。。是姐姐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以后我都听你的,你不要死!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雪乃,

    雪乃!”

    义银看着埋头痛哭的阳乃,心如刀绞。转移目光,

    又看向面色苍白,

    昏迷不醒的雪乃。

    他的心底冒出前所未有的恐惧,可能会永远失去雪乃的恐惧,

    随后化为滔天怒火,汹涌而出。

    他冷着脸站起来,走出房间,走下门廊的台阶,

    走到众姬面前,所有人一齐跪下。

    义银狠狠一脚掀翻柳生宗矩,

    骂道。

    “你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有人敢在我的府邸周围设计伏击!

    我要你这种废物何用!又或者你和她们是一伙的!”

    柳生宗矩被义银一脚踢翻,撞到一旁的石灯,她听到义银的诛心之言,吓得魂飞魄散。

    明知道主君是在迁怒,但她根本不敢辩解。顾不上疼痛,爬回来跪好,磕头请罪。

    义银见她磕头如捣蒜,冷冷问道。

    “明智光秀是你在看管吗?”

    柳生宗矩赶紧回答。

    “嗨,明智光秀大人是由我柳生组在多闻山城监督闭门思过,等候主君处置。”

    义银冷声道。

    “派人去多闻山城,让明智光秀来京都见我,我要见她!马上!”

    柳生宗矩伏地领命,转身像逃跑一样飞奔出去。

    义银走到百地三太夫面前,阴沉说道

    “起来。”

    百地三太夫战战兢兢,刚刚苟着身子起来,就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跌进了身边的水池。她爬上来跪好,连声有罪。

    义银冷笑道。

    “你当然有罪!

    有人在我府邸附近搞伏击,兜胴,长枪,弓矢,铁炮都备齐全了,好样的,这是要打仗呢!

    你们保密组一点消息都没有?一点风声察觉不到?好!好得很!

    原来我每天出门没有被人一枪捅死,真得感谢大家的不杀之恩!

    百地三太夫,你办得好差事!”

    百地三太夫心里叫苦,这几天柳生组与保密组联手搜索京都,一心要把高田雪乃与壬生狼找出来。

    京都这么大,她们的人手根本不够用,

    这才会顾此失彼。

    谁能想到,这些幕府姬武士胆大包天,竟敢在斯波府邸附近伏击高田雪乃。

    百地三太夫不敢反驳,

    只能学着柳生宗矩不停磕头。

    义银骂道。

    “我还没死呢!磕什么磕!磕死人啊!

    给我去查!把这件事全部给我查清楚!要是查不清楚,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滚!给我滚!”

    百地三太夫狼狈起身行礼,窜了出去,藤林椋跟着行礼离开。

    义银望着庭中的惊鹿,平稳呼吸。身后诸姬噤若寒蝉,都跪着。

    竹子水溢敲击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义银的声音忽然感伤起来。

    “是我糊涂,以为只要我让步,许多事就好办了。

    是我错了,我肯体谅别人,谁又有心来体谅我呢?

    我一心一意为幕府打算,即便足利义昭逼我再嫁,我都不愿意和她撕破脸。

    是我不好,我怎么会傻到对这些混蛋心慈手软。她们要杀死我的雪乃,我的雪乃!是我害了雪乃,是我害了她呀!”

    众姬低头跪在地上,毛骨悚然。因为她们听到了哭声,大御台所他竟然在哭。蒲生氏乡跪在最前面,只觉得头皮发麻。

    “氏乡。”

    “嗨!”

    义银忽然叫她,让她一个抖索,赶紧伏地待命。

    “把雪乃救回来的那些剑客呢?壬生狼她们,人在哪里?”

    “她们正在偏室等候您的处置,那个。。

    她们之中好些人受了伤,我自作主张给她们送了点食物和药品,还请大御台所责罚!”

    蒲生氏乡闭着眼,等候义银的雷霆之怒。

    义银只是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带我去见她们,现在!”

    ———

    偏室之内,等候一夜的近藤勇神情疲惫。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这是一次赌博,赌注是她们所有人的性命。

    高田雪乃昨日回返斯波府邸之前,安排她们如往常一般巡夜,搜索幕府治安组的踪迹。

    就是这个安排,让她们发现一丝端倪,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高田雪乃的性命。

    但高田雪乃伤的太重,她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谁都没有把握。

    可近藤勇不甘心,她杀了不肯跟来京都的伙伴,在京都又死了这么多战友,她们图的是什么?

    谷誘</span>

    她们要扬名立万!她们要摆脱卑贱的未来!她们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田雪乃要是死了,她如果死了。。斯波家会如何处置壬生狼?那位英明神武的大御台所,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谁都不知道。

    近藤勇把壬生狼活下来的人都带来了这里,她们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静待大御台所的裁决。

    冲田总司递给她一个杯子。

    “近藤姬,喝口水。”

    近藤勇冲她笑了笑,接过杯子却没有喝,沉声问向土方岁三。

    “土方姬,一个晚上没人来过,我是不是做错了?”

    土方岁三笑起来,说道。

    “近藤姬,我们原本就是杂草,无人理会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有勇气带我们来京都,不管最后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尊敬你。

    我不想独自面对漆黑一片的未来,我愿意和你一起死在京都,至少,我们曾经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近藤姬,不要有内疚的情绪,我很感激你,因为你给了我希望。你知道的,那窒息一般的绝望感是什么滋味。”

    近藤勇听着土方岁三真诚的话语,看着冲田总司关心的眼神,环视朝她微笑的壬生狼们。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跟着笑起来。

    气氛正浓之时,外间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所有人的面色一凝,近藤勇平静看向拉门,准备迎接自己选择的命运。

    拉门一开,斯波同心众鱼贯而入,占据房间四角,警惕看着房中的壬生狼们。

    随后,一名俊朗不似凡间的贵胄公子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壬生狼残党,走向主位。

    壬生狼们纷纷避让,跪地叩首,近藤勇的心中激荡万分。

    如天神一般英俊的男子,风华绝代的无双少年,天下只有一人!斯波义银!他来了!是他亲自来见我们!

    义银坐上主位,数了数人头。

    “十一人。。就剩下这几个了吗?”

    近藤勇上前鞠躬行礼。

    “壬生狼首领近藤勇,见过大御台所,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义银看她一眼,说道。

    “近藤勇。”

    “嗨!”

    “土方岁三。”

    “嗨!”

    “冲田总司。”

    “嗨!”

    义银点一个名,一人磕头行礼,他看着伤痕累累的壬生狼们,说道。

    “昨晚,是你们拼死把雪乃救回来的?”

    近藤勇不敢抬头,低声道。

    “是我们办事不利,才让高田大人受了重伤。敢问大御台所,高田大人她还好吗?”

    这个近藤勇很会说话,义银点点头,说道。

    “你们救了雪乃,我斯波义银感谢你们,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我会满足你们的要求。”

    近藤勇的呼吸声沉重起来,偷偷看了眼土方岁三,土方岁三的眼神直直回望她。

    稳住心神,近藤勇迅速冷静下来,她回答道。

    “高田大人被贼党伏击,我等皆义愤填膺!

    恳请大御台所恩准,允许我等追索贼人,为高田大人报仇!”

    义银深深看了眼近藤勇,不管这话是否出自她的真心,但这个人的确足够优秀,让义银刮目相看。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义银觉得很舒服,很受用,很感动,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义银吐出一口气,面色转冷。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我有一个要求!”

    近藤勇再次伏地叩首,说道。

    “请大御台所吩咐!”

    义银咬牙切齿说道。

    “不单单是动手的那些贼人,她们身后的人,那些幕后黑手,全部杀掉!

    我要她们死!我要她们全都去死!”

    近藤勇冷静道。

    “大御台所,那些。。可能是身份极其尊贵的大人们。”

    义银拍案而起,走到近藤勇身前,说道。

    “抬起头来。”

    近藤勇小心翼翼抬头,仰望义银。

    义银问道。

    “我是谁?”

    近藤勇咽了口唾沫,颤道。

    “您是大御台所。”

    “我是谁!”

    “您是。。”

    近藤勇迟疑不敢答,义银替她说道。

    “我斯波义银乃是斯波家督!足利军神!足利义辉之夫!八幡太娘御白旗的持有者!

    我乃天选之人!你告诉我,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尊贵的人吗!”

    近藤勇深深伏拜。

    “没有!大御台所您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义银冷冷看着她,轻声道。

    “既然如此,有什么尊贵的大人不能杀?她们还能比我更尊贵吗!”

    说完,义银转身坐回主位,对蒲生氏乡说道。

    “拿过来!”

    蒲生氏乡恭谨上前,双手奉上一把打刀。

    义银握住刀柄,拔出一截,问道。

    “近藤勇,你认识这把刀吗?”

    近藤勇小心看了眼,低头道。

    “回大御台所,是高田雪乃大人的佩刀,三日月宗近。”

    义银伤感得看了眼三日月宗近,将刀还鞘。

    “是呀,这是先代将军赐予雪乃的佩刀,要求雪乃用它来保护我。

    雪乃没有辜负先代的托付,她尽力了。”

    义银横过刀鞘,伸手向前,对着近藤勇。

    “拿着它。”

    近藤勇鞠躬上前,双手接过三日月宗近。

    义银冷声道。

    “尊上讨奸,天诛国贼!壬生狼虽为卑微浪人,亦知大忠大义,我心甚慰!

    近藤勇,授知行三百石。土方岁三,冲田总司各授知行一百石,其余人等出仕斯波家,职禄30贯。

    近藤勇!你们想要的,我全都给你们了!

    现在,我把三日月宗近借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近藤勇激动得浑身颤抖,双手将三日月宗近举高过顶,大声道。

    “天诛!”

    壬生狼十一人一齐伏地叩首,高喊道。

    “天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098/ 第一时间欣赏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作者:五四四五五所写的《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为转载作品,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介绍:
蓝颜祸水穿越日本战国,带着一群舔狗家臣,在真女尊世界复兴家业的硬核争霸文
书群:464978742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