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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50章反季大作战

    被三好六角两家看作洪水猛兽的斯波义银,刚才经过不破关,终于再次踏入近幾地域。

    上次他来近幾,是与前田利益两人走北伊势,翻过铃鹿山地进入南近江。

    这次大军出征,自然不能翻山越岭。美浓国与近江国交界的不破郡,就是进出近幾的最佳通道。

    不破郡以西的不破关,是广义上分割关东关西的三关之一,也是三关中最适合大军通行的一处。

    不破关不是一座山关,而是一处盆地小平原。若是哪天关西关东势力有意对决,在此关原合战,也不失为一场流芳百世的佳话。

    斯波义银所属军势不多,主体是前田利家的尾张斯波领两支备队,以及山中幸盛所属关东姬武士团二百人。

    作为这次上洛的核心人物,斯波义银带着军势先行出发,前往佐和山城联络各方。

    织田信长动员三万战兵,当然不可能一起出征。沿途军势按计划依次出发,陆续通过不破关,前往佐和山城集结。

    佐和山城,是北近江门户,此城庇护着身后的浅井家根基三郡。

    在野良田合战后,浅井家拿下了被六角家夺走的北近江三郡。

    其中高岛郡在琵琶湖以西,犬上郡与爱知郡在琵琶湖以东。藤堂虎高的藤堂领,就在犬上郡。

    藤堂虎高是个厉害人物,她利用斯波家的声望,已经成为犬上郡有力武家,并与爱知郡的地方武家联络颇多,让浅井长政非常头疼。

    此人要不是出身卑微,早就该做出一番事业。好在一朝遇见斯波义银,从此潜龙出渊,能以一万石领地影响两郡武家,很有手段。

    斯波义银刚才进入近江国,就遇上了前来迎驾的藤堂虎高与藤堂高虎母女两人。她们已经动员完军势,加入到斯波义银军中。

    斯波义银的军势不多,财大气粗的织田信长大手一挥,就包揽了斯波军势的所有补给。

    既然不用烦恼后勤,藤堂虎高为了表示恭顺,留下少数家臣负责春耕,自己赶紧带着女儿与精锐前来,为御台所效力。

    藤堂虎高行礼之后,义银乐呵呵说道。

    “藤堂大人,两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呀。”

    藤堂虎高自从得到御家人身份,又拜入斯波家门,已经不是当初任人欺凌,在守护体系外徘徊的国众野人。

    这两年顺风顺水,不比当年藤堂众被各种压榨欺辱,当然越活越滋润,越来越精神。

    义银瞅着她容光焕发,和藤堂高虎这女儿站在一起,竟然有些姐妹淘的错觉,一点看不出当年的沧桑老态。

    藤堂虎高恭谨说道。

    “御台所谬赞,我哪敢与您相比。您才是英姿勃发,更胜往昔。”

    藤堂虎高这话不是拍马p。

    当年她就觉得主君俊美似妖孽,在京都还传出了玉藻前转世的风言风语。如今倒好,不像妖孽了,直接成仙了。

    系统魅力加到顶的斯波义银,不但拥有永远的十六岁青春,又有生涯不犯的圣洁气质,还是个身高远超寻常男儿家的巨人。

    这几年,他的地位越发尊贵,出入待人,都是别人对他行礼磕头。时间长了,上位者的气息更加强烈,不怒自威。

    藤堂虎高一见之下,不禁感叹。人还是那么个人,可谁都不敢再把这等人物看作狐狸精,只能说是天仙下凡,不可亵渎。

    听得她由衷的赞美,义银只是笑笑不语,这种话听得太多,早就麻木了。

    被人夸赞俊美不凡太正常了,要是哪天被人骂丑八怪,义银反而会诧异一下。

    他喊来石田三成,对藤堂虎高说道。

    “当初我离开近幾,你特地前来为我举荐石田姬。她才能出众,随我前往关东,帮我做了许多事。

    说起来,你的举贤之功,我还未恩赏呢。”

    藤堂虎高嘴上连声不敢,面上却是眉开眼笑。

    她当初举荐石田三成,是为了拉拢爱知郡的石田家。与其说她有功,不如说是主君厚道,帮她拉拢地方武家。

    只是没想到石田三成干得真是不错,不单单让石田家对藤堂虎高感恩戴德,以后藤堂虎高在斯波家中,也有了一份人脉助力。

    石田三成笑着与藤堂虎高见礼,她的确是感谢这位引荐人。若是没有藤堂虎高举荐,区区石田村地头之女,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她正在组建斯波忠基金,一旦成功,未来权势不小。此时,她见主君看重藤堂虎高,也是刻意结交此人,为日后在斯波家有一强援。

    藤堂虎高与石田三成皆是有意交好,气氛自然热烈。

    等她们寒暄完,斯波义银问向藤堂虎高。

    “近江国内的情况如何?”

    藤堂虎高肃然道。

    “浅井家已经完全动员起来了,几乎是不惜代价。

    您知道现在是春耕时分,万事都该为农务让路。

    可是,为了一举拔除六角家这个死敌,浅井殿下在这个时间动员大量农兵,可能会影响到春耕。”

    义银点点头,耐心听她娓娓道来。

    三年前的野良田合战,浅井家虽然勉强击败了六角家,但其实自己也是损失惨重。

    高岛,犬上,爱知三郡武家名义上归附浅井家,却因为浅井家实力大损,无法加强控制。

    之后的六角义贤北伐,浅井家为了抵御六角家的攻势,不得已寻求三郡的地方武家支持。

    从此以后,地方势力独立性大增,更加难以控制。如琵琶湖西岸的高岛郡名门高岛家,几乎成了国中之国。

    而琵琶湖东岸的犬上,爱知两郡,还有一个浑水摸鱼的藤堂虎高,更是让浅井长政头疼。

    藤堂虎高是斯波家臣,却在两郡中拥有很强的威望。两郡武家这是拿斯波藤堂领当做挡箭牌,阻挠浅井家对当地武家征集兵粮役。

    而且,浅井家的麻烦不单单在北近江内部,更有时刻窥视北近江的六角家,令浅井长政寝食难安。

    这三年时间,浅井长政对内休养生息,恢复实力。对外联姻织田家,找来强有力的外援。

    而今时今日的上洛之事,是浅井长政梦寐以求的大好时机。

    浅井长政与织田信长已然谈妥,要利用这次上洛,彻底打垮南近江的六角家。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浅井长政也是不惜血本。

    织田信长的反季作战,是想利用春耕时节,打六角家一个措手不及。

    六角家经营南近江数百年,即便如今家中人心涣散,势力大衰,但只要守城不失,依然可以给上洛大军制造很大麻烦。

    斯波义银总不可能一城一城拔过去吧?联军各家心思不一,时间拖的太长,或者损失变大,自己内部一定会出问题。

    所以,织田信长的反季作战,是最好的选择。

    六角家想要据城死守,可上洛大军马上会在春耕时节打过去,六角家还要不要种田?

    要么死守城池,和上洛大军干耗,等错过了春耕时分,补种都来不及了。等到秋收时,粮食产量大减,六角家臣团还活不活了?

    要么出城野战,击溃上洛大军,再好好种地。可问题是,如果有信心与斯波义银野战争锋,六角家何必死守城池?

    织田信长这套反季作战的打法,简直就是在耍无赖。打赢了固然好,打输了也无碍。反正来回折腾几次,敌方领地肯定会崩溃。

    织田家是仗着自己粮食多,拿粮食砸对方的打法。正常人谁会不顾春耕,出兵去打别人?农耕时代的饥荒,是比战争更可怕的灾厄。

    但这次反季作战,浅井家付出的代价更大。

    织田信长可以留下部分动员力,在自己的领地继续春耕,只需要动员常备军势即可。

    可是,浅井家却必须动员大量农兵配合,支撑数万大军过境的补给线。

    粮食是需要人力运输的,即便有织田家提供军粮,但大军在近江国内的后勤线,依然需要当地武家的农兵运输。

    浅井家为了这次反季作战,必然也会影响到自家的春耕。但为了一劳永逸得干掉死对头,浅井长政也是拼命。

    听着藤堂虎高解释其中关键,义银不禁思索。

    浅井家修养三年,浅井长政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再次出击,建功立业。可织田信长,会让她如意吗?

    在击溃六角家之前,浅井长政与织田信长可谓是最亲密的盟友,她们有共同的目标和利益。

    但打败六角家之后,为了争夺南近江这块肥沃之地,那场面可就难看咯。

    织田信长的性子,斯波义银非常清楚,一向是吃干抹净的恶女。她霸道惯了,自己吃肉,别人都未必有汤喝。

    只是浅井长政心高气傲,她会忍气吞声吗?

    当初六角家势力如日中天,浅井家依附从属。浅井长政就是无法忍受六角义贤的过分要求,硬是打了一场敌强我弱的野良田合战。

    要不是斯波义银冲锋踏破六角义贤的本阵,那场恶战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即便在斯波义银帮助下,浅井长政取得了胜利,浅井家也赢得很勉强,算是两败俱伤。

    浅井长政在那种明知道大概率战败的情况下,都不肯妥协。现在浅井家的情况远远好过当初,她会对织田信长这个外来户妥协吗?

    不太可能。

    义银想着想着,望向藤堂虎高,忽然问道。

    “浅井殿下与织田家嫁过来的公子,她们的感情好吗?”

    义银心里是考虑,浅井长政会不会因为与结缘之夫的感情良好,而对织田信长妥协让步。

    但听在藤堂虎高耳朵里,这话却是别样意思,她的脸色有些古怪,又马上用严肃掩饰过去。

    北近江一直有传闻,浅井长政不近男色。这几年她虽然与织田家的公子相敬如宾,但却少有同房。所以,至今没有子嗣降生。

    可藤堂虎高却是知道一些更劲爆的内幕消息,与眼前的斯波义银有关。她顿时纠结起来,是说,还是不说?

    说嘛,这话有些僭越失格,臣下非议君上的私情,终究是不好。

    因为有小道消息,浅井长政一直暗恋斯波义银,这才对其他男子不理不睬,包括自己的丈夫市君。

    这谣言听起来荒唐,但藤堂虎高却有些相信。她小心看了眼,眼前已经俊美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斯波义银,暗中感叹,太帅了。

    可要是不说吧,主君问话,她不说不行,总要有个说法。

    藤堂虎高思来想去,最后小心说道。

    “据说浅井殿下与丈夫感情不错,只是尚未有子嗣。”

    义银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藤堂虎高见主君没有继续追问,也是松了口气。她这不算说谎,只是略过一些细节,算不得欺瞒主君。

    回过神来,她的心思又有点纠结。主君问起浅井长政的夫妻感情做什么?难道主君对她也。。那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吗?

    藤堂虎高忽然觉得嗓子眼里有点堵,似乎岔了气,然后控制不住,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义银还关心的说道。

    “春寒料峭,藤堂大人要注意点身体。”

    藤堂虎高鞠躬谢过主君,心中苦笑,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这种事,猜错了是无礼,猜对了更麻烦,不如不知道。

    义银并不清楚藤堂虎高心中那些胡思乱想,他正在琢磨着上洛大事。

    浅井长政与织田信长以后会怎么斗,先放一放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上洛。

    对于集结地的佐和山城,斯波义银并不陌生。当初他来近幾的第一场合战,就是在佐和山城附近的野良田,击溃六角义贤。

    佐和山城往南就是野良田,再往南渡过爱知川,过境爱知郡,就是南近江六角家的地盘。

    义银在考虑开战诸事的安排,正在此时,有一名浅井家的使番风尘仆仆到来。

    ———

    小谷城居馆,内院茶室。

    “什么!”

    浅井长政瞪大双眼,指着自己的丈夫市君,厉声道。

    “你再说一遍!”

    市君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汤,轻轻抿了一口,淡然道。

    “我派了人去请御台所,来小谷城一会。”

    市君与浓君性子相近,想法竟然如此相似。她们都忍不住心中妒火,想要亲眼见一见斯波义银。

第1151章市君的爆发

    同样有着一睹斯波义银真容的执念,岐阜城的浓君被土田御前强行阻拦,小谷城的市君更是胆大包天。

    她竟然派遣使番以浅井长政的名义,去请斯波义银前来小谷城。

    浅井长政的愤怒不言而喻。

    于公,上洛大军正在向佐和山城聚集,作为核心人物的斯波义银,有太多事需要他去协调。

    市君为了儿女私情,竟然派人邀请他来小谷城,这算什么意思?斯波义银会不会因此误判浅井家的态度?这事关家业兴亡!

    于私,浅井长政下意识得感到彷徨失措。

    虽然她已经结缘成家,斯波义银应该知晓此事。但是,浅井长政一点都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丈夫,一点都不想!

    就像是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一般,她只希望时间停留在三年前,她与斯波义银初遇的时光中。

    那时候,女未婚,男未嫁,可以自由得畅想未来。

    就这一点点深藏心中的镜花水月,市君都要把它彻底打碎,浅井长政岂能不怒。

    望着浅井长政愤怒的表情,市君却是心中凄凉。自从两人结缘,他是收敛性子,真的想做好一个贤惠的丈夫。

    可浅井长政表面上待他不薄,骨子里却隐隐藏着疏远之意。

    市君曾经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一直在努力。可直到今天,看见浅井长政的狂怒,他才真正醒悟,自己做什么都没有用。

    因为自己妻子的心,从来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即便她演得再真,那也是假的!

    市君惨笑道。

    “你从没有对我发过火,从来没有过。”

    浅井长政深深呼吸两下,稳住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

    “我从来不对你发火,这不是你肆意妄为的理由!”

    市君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不发火,是因为你不在乎我。你感到不愉快,就会选择离开,只留我一人待在深闺内院。

    而你今天发怒,也不是为了我,是因为那个男人!”

    浅井长政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移开视线,心虚道。

    “胡说八道!”

    市君忽然爆发起来,比起浅井长政更加愤怒。

    他的性子原本就像织田信长,这两年伏地做小,早已忍耐不住。而今天,她终于忍无可忍。

    “看着我!浅井长政!你看着我啊!我才是你的丈夫,我才是与你相约厮守终生的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在你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一丝一毫的位置?

    你的眼里,你的心里,只有他!只有他啊!”

    市君站起来,越过茶桌,用双手将浅井长政的脑袋扶正,正对自己的双目,歇斯底里喊叫,哭泣。

    “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啊!我可以改!”

    望着市君情绪失控,流泪满面,浅井长政心底一阵悸动。

    市君很好,不管是容貌家世,还是对自己的真情付出,都好得不能再好。可感情的事,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

    浅井长政何尝不想忘记那个少年,她也曾努力想要与市君琴瑟相合,相濡以沫。

    但是她失败了,她做不到。

    浅井长政永远忘不了那个少年,在她艰难困苦的时候,是那个少年一把将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当年野良田合战之前,她是多么彷徨无助。

    一心求战的她,如果战败,整个浅井家都会被她葬送。这份沉重到透不过气来的压力,让她感到窒息,几乎崩溃。

    是那个少年带着骑军前来,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击溃了六角义贤的本阵,赋予她新生。

    浅井长政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表白自己的心意。这一犹豫,两人便渐行渐远,再没有机会牵手一生。

    曾经她以为两人的故事刚才开始,却没想到已经走到了结局。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浅井长政一定会对斯波义银表白心意。只是往事不可重来,相望已成追忆。

    每次看见市君,她都会想到斯波义银,下意识问自己,若是当初她表白了,此时的丈夫会不会是斯波义银?

    每当这么想时,她的心情都会变得非常糟糕,又如何能回应市君的真情呢?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市君对她的好,她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只是心中存有遗憾,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

    今天,市君在她面前激动的嘶喊,更是让她茫然失措。她愣愣望着市君,沉默不语。

    市君咬着下唇,瞪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咬牙切齿道。

    “你说啊,为什么不说话!”

    浅井长政看着自己情绪崩溃的丈夫,摘下他放在自己两颊的手,握紧一下,又缓缓松开,神色真挚说道。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市君只是望着她,却不说话。

    浅井长政神情复杂,黯然神伤道。

    “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但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我保证。”

    市君的表情渐渐柔和,他低头抹了抹眼泪,轻声说道。

    “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忽然,他猛地遮住自己的面容,往后退却,埋怨道。

    “实在是太难看了,我要去收拾一下。”

    他刚要离开,却被浅井长政叫住。

    “市君,不管你心中有什么想法,都不可以影响军国大事。

    御台所他。。他并没有什么错,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你这次的行为非常危险,一旦此举导致御台所误判,家臣们会怎么想?

    要是因此耽误了上洛大事,你的姐姐也不会轻易宽恕你。”

    市君用和服的衣袖遮着自己的表情,强自硬气道。

    “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浅井长政叹道。

    “你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我有错在先。你我夫妻本为一体,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理?

    这次邀请御台所来小谷城的事,我会承担下来,你不必担心。”

    “您。。”

    市君放下遮挡视线的衣袖,望着一脸温柔的浅井长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浅井长政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把事情安排好。”

    说完,他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茶室。市君愣愣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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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这次激烈的冲突,不但没有伤到夫妻感情,反而加深了相互的羁绊,亦是始料未及。

    市君沉默半晌,喃喃自问。

    “我。。真的做错了吗?”

    ———

    浅井长政走出内院,来到天守阁下的一处偏室,已经有一名姬武士在里面等她,正是赤尾清纲。

    赤尾家是浅井家的亲族,赤尾清纲更是首席家老,地位崇高。

    见浅井长政进来,她主动鞠躬行礼,浅井长政亦是回了半礼,然后才坐下。

    对上赤尾清纲的目光,浅井长政叹了一声。对这位亲族重臣,她不想隐瞒,于是说道。

    “我已经问清楚了,确实是市君所为。”

    赤尾清纲微微皱眉,心中对那位不知轻重的浅井丈夫非常不满。

    大军正在往佐和山城聚集,浅井家为了这次能够一举击垮宿敌六角家,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大量的物资被运往前线,大量的人力被用来支撑后勤。这些事都是以耽误春耕,影响秋收为代价,浅井家臣团难免怨声载道。

    浅井长政为了把握这次机会,好不容易才压住家臣团的反对声。在这个敏感时刻,市君的行为简直就是给反对者递刀子,送把柄。

    一旦家中出现反弹,影响浅井家的动员,就会导致前线后勤出现问题。

    浅井长政已经对斯波义银,织田信长有所承诺,如果浅井家这时候出现问题,后果非常严重。

    赤尾清纲想了想,问道。

    “殿下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

    浅井长政说道。

    “御台所已经答应前来小谷城,我总不能再取消这次会面吧?那样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落人话柄。

    依我的想法,干脆认下这件事。

    我与御台所乃是故友,早在野良田合战便并肩作战。

    我请他过来叙叙旧,虽有失仪之嫌,但总比否认使番是我派遣的后果,轻一些。”

    赤尾清纲眯了眯眼睛,看着浅井长政不说话。

    她有些愤怒,但又有些无奈。作为浅井长政的亲族重臣,她与浅井家是荣辱与共。对于市君的做法,当然非常愤怒。

    可浅井长政的应对,也没错。

    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现在改口只会被外人看笑话,为反对者提供口实。既然如此,不如认了。

    但浅井长政背下这个僭越的黑锅,也会伤害到她的威望。

    其一,上洛大事箭在弦上,她请来斯波义银叙旧,必然为人诟病,行事不分轻重。

    其二,斯波义银的家格身份远远高于浅井长政,被她派使番找来叙旧,在旁人眼中太过失礼。无视尊卑上下,容易引来外界的恶意。

    赤尾清纲知道,浅井长政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无奈之举,但她还是顺不过气,真是无妄之灾。

    她问道。

    “那对于您的丈夫,您准备如何处置?”

    市君以浅井长政名义,将斯波义银请来小谷城,这是非常严重的内院干政行为。就算浅井长政因此休夫,也不为过。

    但浅井长政却是摇摇头,说道。

    “我已经骂过他了,不会再有下次。”

    赤尾清纲双目瞪得滚圆,简直难以置信,这么严重的过错,骂几句就算完了?一点惩罚都没有吗?

    就算怕外人知道真相,也可以找别的理由来处置市君,哪能这么轻描淡写放过他。

    浅井长政叹息一声,解释道。

    “市君毕竟是织田殿下的亲弟弟,现在又是上洛的要紧关头,我们需要与织田家同心协力。

    这时候,我也不想节外生枝,平白给两家闹出嫌隙。”

    浅井长政是出于夫妻感情,以及自身的内疚,不愿意惩罚市君,但这不能和赤尾清纲明说。

    私情是私情,政治是政治,军国大事岂能儿戏?浅井长政若是感情用事,赤尾清纲绝对会喷得她一脸唾沫,不肯轻易罢休。

    不得已,浅井长政只好从市君的家世角度来为他开脱。好在他有一个厉害的姐姐,让这理由能说得过去。

    赤尾清纲听后,不禁默默点头。主君越来越稳重了,考虑事情面面俱到,顾全大局。

    织田家现在占据尾张国,美浓国,北伊势半国,石高一百四十万,与浅井家贴着边界。

    两家联姻之后,关系亲密了许多。特别是这次借助上洛,弄死六角家的计划,更是以织田家的军势为主力。

    浅井长政出于政治考虑,容忍了市君的放肆,赤尾清纲表示理解,但她还是要说一句。

    “殿下,内院之中,还需要严加管束。这种事故,不可一而再,再而三。”

    浅井长政苦笑点头,说道。

    “我心里有数。”

    见赤尾清纲不再要求追究市君的责任,浅井长政也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两人接着探讨该如何接待御台所,才好把这件事圆过去,不可让外人察觉,也不可让家臣团知晓。

    焦头烂额之余,浅井长政心里却浮起一丝期待。

    不管如何,他来了。一别两年,终于能够再一次看到他了。

    ———

    比起斯波义银,织田信长出发的时间更晚一些。

    织田家是这次上洛的主力,光是战兵就动员三万余人,组织起这等规模的军势出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等织田信长进入北近江,得知浅井长政的奇怪举动,不禁问道。

    “什么?浅井长政派人请御台所去了小谷城?

    不是约好在佐和山城集结吗?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见无人知晓具体情况,织田信长下意识皱起眉头。

    这次上洛,是织田家的触角第一次探入近幾地域。别看织田信长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其实她心中非常警惕。

    她的天下人之路,终于迈出至关重要的第一步,怎么谨小慎微都是对的。

    斯波义银在近幾的影响力非常大,只是听闻他到了岐阜城,浅井家对足利义昭的态度就瞬间转冷。

    如今他重回北近江,浅井长政第一时间请他过去叙旧,这是要谈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等到佐和山城再谈,一定要急吼吼把斯波义银请去浅井家督的居城,私下密谈。

    织田信长越想越不安心,最后眼珠子一转,叹道。

    “许久未见市君,甚是想念。”

    随口找了一个探亲的借口,织田信长点齐亲卫的母衣众,快马前往小谷城,意图一探究竟。

第1152章尴尬的会面

    斯波义银这边也觉得奇怪。

    浅井长政突然派使番前来,希望他能去小谷城会面。事发突然,他难免浮想联翩。

    这次上洛的战略已经明确,不需要再度会晤商讨。而具体战术的细节,原本是要在佐和山城,军势聚集之后再做布置。

    这个时间点,浅井长政抛开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等上洛大名,单独邀请斯波义银前往小谷城密会,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组建联军最重要的是信任,摒弃盟友,单独密会,只会增加相互之间的疑虑。

    况且,斯波义银是河内源氏嫡流身份,足利将军的御台所,地位远高于浅井长政的北近江守护代役职,她这么做有僭越失仪之嫌。

    可就是因为这丝不寻常,斯波义银反倒对小谷城有了兴趣,决定接受邀请。

    他安排好斯波军势继续前往佐和山城,自己带着蒲生氏乡与近卫的同心众,骑马前往小谷城。

    但义银不知道,同样感觉有问题的织田信长会紧随其后,也骑马往小谷城赶。

    从高空鸟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间隔一天而已。

    ———

    北近江之地,东部的伊吹山地与西部的野坂山地,将中部的琵琶湖夹住,呈八字形山势。

    两山地之间的交界线,是北近江通往越前国敦贺郡的山路线,正对着敦贺郡南部的疋田地区。

    疋田地区有着分割广义上关东关西的三关之一,爱发关。

    广义上关西关东的地理分线,就是以近江国为界。北部的爱发关,中部的不破关,南部的铃鹿关,皆可进出近江国。

    所以,近江国也被称为近幾的东门户。

    近江盆地四面环山,中部的琵琶湖是日本最大湖泊。

    琵琶湖沿岸经济发达,河川众多。不但有大量肥沃的冲积平原,更有琵琶湖的鱼产与水运商路。

    特别是琵琶湖东岸,比起西岸比较靠近湖岸的山地线,东岸的平原更多,湖岸线平缓,更适合发展港口商町。

    琵琶湖东岸与铃鹿山地向西伸出的一截丘陵在中部分割东岸近江,是南北近江的天然分割线。而佐和山城,就位于这一截山丘中。

    斯波义银前往的小谷城,是屹立在更北方,伊吹山地边缘的一座山城,乃是浅井家三代苦心经营的根据地。

    义银当年也到过小谷城,路上还算熟悉。还未靠近山城,就有一队姬武士在路边等候。

    斯波义银打马上前,远远望见浅井长政。他笑着下马,把缰绳交给身后的同心众,大步走去。

    “浅井姬,别来无恙。”

    浅井长政看见斯波义银,竟然一时失神。

    两年不见,他变得越发俊美,身材如巨人一般,比自己高出一头不止,再加上若隐若现的圣洁气质,颇有出尘之感。

    浅井长政原以为自己思念中的斯波义银已经近乎完美,可看见真人,他才发现自己把他想得丑了。

    本就心存幻想的她,此时更是心思潮涌,悔不当初。可惜两人已是有缘无分,只能遗憾。

    浅井长政直愣愣望着义银,实在失礼,她身后跟来迎接的赤尾清纲看不过去,重重咳嗽一声。

    这一下,把浅井长政震醒,顿时双颊飞霞,羞愧万分。

    斯波义银倒是无所谓,这次他回来,当年见过他的人,无不是如此失态。

    两年前的斯波义银已经美如妖孽,被称为玉藻前转生,但还远不如现在这么夸张。

    在关东两年,义银当惯了趾高气昂的御台所,一身上位者的威严和系统给予的生涯不犯特效融合,再叠加魅力值加到顶的效果。

    这特么的谁顶得住?

    岐阜城那会儿,细川藤孝的目光更直接,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遮掩不住。

    只是义银气愤细川三渊两家当墙头草,玩起两面下注的把戏,不想搭理她。

    浅井长政这点程度,已经很淑女了。

    义银不愿意让她尴尬,笑着和赤尾清纲打招呼,转移话题。

    “赤尾大人,我们也是好久不见了。”

    赤尾清纲年纪大,又没有浅井长政那些个儿女情长的小心思,虽然也震撼于斯波义银的绝世容颜,但至少没有失礼。

    当年斯波义银被六角家伏击,登船前往北近江寻求联合浅井家。出面接待他的,就是赤尾清纲这个浅井家的主战派。

    两人是老相识,赤尾清纲恭恭敬敬行礼,义银笑着与她追忆了几句过往旧事。

    寒暄片刻,浅井长政已经调整好状态,笑着插进来,说道。

    “御台所,山下风大,还请您移驾小谷城,让我等为您接风洗尘。”

    义银点点头,说道。

    “战事当前,一切从简吧。您请我来小谷城,到底所为何事?”

    义银是真有些好奇,而浅井长政却是面色一僵,随后干笑道。

    “还请您先入城吧。”

    义银没有继续追问,这里人多眼杂,浅井长政可能是不方便说话。既然来了,就先安顿下来吧。

    ———

    小谷城,天守阁。

    一场简单的欢迎仪式之后,义银坐在偏室休息,浅井长政与赤尾清纲陪同在侧。

    浅井长政恭谨说道。

    “居馆已经打扫干净,稍后便可请您入住。山城条件简陋,还望御台所海涵。”

    义银微微皱眉,浪费了大半天时间,浅井长政还不肯进入正题,这次她叫自己来,到底是为什么?

    上洛之事复杂,政治上的梳理,军事上的安排,人脉上的联络,无数事情等着义银去处理。

    浅井长政把自己私下找来,已经是僭越失仪,这会儿还在婆婆妈妈,到底算什么意思?

    浅井长政见义银不说话,只是不悦看着自己,也是头疼。

    她与赤尾清纲商议半天,尴尬得发现,还真没有什么事,值得斯波义银亲自跑一趟小谷城。

    以斯波义银今时今日的身份,些许小事都是交给下面人处理,他负责掌控大方向即可。

    浅井长政拿什么来搪塞这次的会面,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最后,还是一旁的赤尾清纲叹了口气,出列鞠躬道。

    “御台所,三好上洛,京都大乱,会不会影响今年的北陆道商路收益?”

    赤尾清纲解围的法子,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北陆道商路也算是浅井家非常在意的要紧事。

    谷</span>

    北陆道商路主体分为堺港,沿途诸国,直江津。

    堺港与直江津是北陆道商路两端的商品市场,到现在为止,主要还是堺港发货,直江津收货。

    但今年开始,因为东海道战乱不休,许多关东的商家也开始尝试走北陆道商路,进一步开拓了北陆道商务。

    而浅井家在北陆道商路中,属于沿途领国的合作方,参与其中,收获了巨大的商利。

    当年斯波义银有意开拓北陆道商路,浅井长政只是想给他一个面子,却没想到这条商路能做得如此红火。

    作为关东关西门户的近江盆地,是关东关西商品物流无法绕过的核心地区。

    以前商品物流的主体,是通过南线铃鹿关,走北伊势进入东海道。无论从尾张国走陆路,还是在伊势湾上船,都非常便利。

    中线的不破关,要过美浓国,走信浓国。中山道的甲信山地道路崎岖,不利于大规模走货。

    而北线的爱发关,因为加贺国成为一向宗的地上佛国,一直在输出佛理。周遭领国的一向一揆因此频发,北陆道始终不受商家青睐。

    所以,这些年关东关西商业物流的主体,一直是走东海道,也就是南近江与北伊势交界的铃鹿关。

    六角家之前占据着铃鹿峠,又降伏了北伊势武家,吃到商利的大头,浅井家分不了多少好处。

    可这两年,形势大变。

    第一,斯波义银通过敦贺港连接七尾港,直江津,开拓了北陆道商路的海运。

    海运远比陆运成本低,北陆道第一次有了和东海道比拼物流成本的基础。

    第二,今川义元死于织田信长的桶狭间奇袭,不到三年功夫,东海道强藩今川家,竟已轰然倒塌。

    德川家崛起,武田家南下,搅得东海道商路原有的秩序大乱。

    最后,骏府城被武田家的甲斐众一抢,彻底崩溃了商家对东海道商路的信心。

    第三,六角家几次战败,北伊势之地与铃鹿峠皆被织田家拿到,南线商路的门户钥匙易手。

    失去了商路主导权的六角家,商利大减,也就对日益萧条的东海道商路丧失了兴趣,任其衰败。

    而比起东海道商路的没落,北陆道商路却出现勃勃生机,浅井家意外得到了大量的好处。

    从堺港去往北陆道,是从摄津国的淀川水运,通过京都以南走濑田川,进入琵琶湖,然后在北近江上岸,前往敦贺港。

    占据北近江的浅井家,这两年赚了不少,迅速恢复了之前损伤的元气,势力大增。

    浅井长政敢于利用这次上洛,对六角家亮剑,北陆道商路的商利为浅井家敦实家底,功不可没。

    义银微微皱眉,北陆道商路的确重要,但还不至于重要到,需要请自己亲来小谷城探讨。

    他瞅了眼浅井长政,虽然不知道浅井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北陆道商路不会因为战事而停滞,第一批货物将会照原计划上路,无须担心。”

    关于这场上洛之争,最有趣的还是围绕北陆道商路的利益各方。

    高田阳乃离开之前,拍着胸脯向斯波义银保证,战事不会影响北陆道商路的运转。

    原因很简单,高层想赚钱,底层要吃饭。

    北陆道商路在近幾的途径地,主要是三好家的摄津国,幕臣的山城国,浅井家的北近江。

    虽然各方在政治军事上的态度敌视,但对北陆道商路却是默契的保持沉默,置之不理。

    因为,各方在这条商路上都是投入巨大。

    斯波三好浅井这些高层不说,沿途地方武家投钱的,打工的,卡油的,各色人等数不胜数。

    这条商路,不知道养活了沿途多少张嗷嗷待哺的嘴。

    打仗是高层大佬们的事,但也不能妨碍底层苦b们吃饭啊。谁愿意和钱过不去,全家都吃饱了吗?

    于是,决战双方之间就出现了及其可笑的一幕。

    足利义辉发给今井宗久的淀川通行证,依然被三好家承认。斯波家的货物在敌境水运,畅通无阻。

    山城国的幕臣领地被三好军势骚扰得叫苦不迭,今年领地收益肯定大亏。她们还指望北陆道商路的好处补血,也是默默支持商路。

    赤尾清纲听了斯波义银的解释,哑然失笑。

    原来关心北陆道商路的不只是浅井家,三好家自己也舍不得这份好处。

    说完这件事,义银又看了眼浅井长政,发现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义银顿时有些恼怒,找自己过来小谷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三人冷场尴尬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敲门声,蒲生氏乡拉开门,一脸古怪。

    义银问道。

    “什么事?”

    蒲生氏乡停顿一下,似乎有些不解,鞠躬说道。

    “御台所,小谷城的兄弟会送来请帖,请您参与她们的新春茶会。”

    房内三人的脸色同时大变。

    浅井长政没想到市君如此胆大包天,明明已经告诫过他,竟然还敢乱来。他就这么执着,一定要见一见斯波义银吗?

    赤尾清纲忍不住横了浅井长政一眼,自己这位主君是这么回事?不是说已经搞定内院了吗?

    这边已经快找不到借口敷衍御台所,那边还要来借机生事,真是无法无天了!

    斯波义银却是懵了一下,兄弟会?

    当年他初到京都,也曾参加过大御台所组织的兄弟会活动,对此并不陌生。

    所谓兄弟会,其实是武家丈夫们交友的小圈子。

    其一,为传话通信。

    许多事许多话,姬武士不方便做不方便说,就通过枕头风联系。平级互通,上下恭维,无往不利。

    其二,为联络感情。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武家战败死全家是常事,有时候通过丈夫之间的感情,尽力留存家名子嗣。

    就因为兄弟会存在的实用性,姬武士们默许自己的丈夫参加兄弟会活动,这也是武家丈夫们极少的娱乐活动之一。

    而武家社会尊卑严苛,各地的兄弟会,一般都是当地身份尊贵的武家丈夫主持。

    此地是小谷城,身份尊贵的男人,莫非是。。义银看了眼浅井长政,难道是她的丈夫?

第1153章绯闻的漩涡

    义银自从离开京都,一直忙于政治军事,从不理会武家丈夫们之间的小圈子。

    毕竟,他是指使姬武士做事的大佬,不必在乎她们的老公。况且武家男子地位底下,也很少涉及政务,更没有了交集的可能。

    除了当年京都的大御台所,敢请他参与兄弟会的武家丈夫,还真没出现过。

    这次,倒也稀奇。

    就在义银疑惑之时,浅井长政已经拍案而起,骂道。

    “胡闹!太胡闹了!

    我和赤尾大人正在奏请军国大事,这不知轻重的男人,怎么敢用这些杂事来烦扰御台所!”

    浅井长政冲着义银深深鞠躬,说道。

    “御台所见谅,内人不识大体,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

    说完,她竟然离开了房间,把义银看得目瞪口呆。

    就算浅井丈夫不懂事,义银委婉拒绝便是。浅井长政急吼吼离开,反而是欲盖弥彰,引人怀疑。

    义银心底浮起一丝异样,瞅了眼旁边的赤尾清纲,冷哼一声。

    赤尾清纲暗自叫苦,浅井长政气昏了头,她这一走,自己在这里怎么解释?

    御台所屈尊前来小谷城,浅井长政却因为这点小事离开,明显有问题啊。

    事到如今,赤尾清纲也知道遮掩不住,很果断得作土下座姿态,请求原谅。

    “非常对不起!”

    义银叹了口气,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尾清纲望了一眼,因为浅井长政匆匆离开而愣在门口的蒲生氏乡,讪讪不语。

    义银甩甩手,说道。

    “蒲生姬,你先出去。”

    等蒲生氏乡鞠躬出去拉上门,赤尾清纲这才吁出一口气,叹道。

    “家门不幸啊,御台所。

    其实您这次过来,家督事先并不知情。是她的丈夫,擅自派出了使番。”

    义银大吃一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但绝对没想到真相是这么离谱。一个武家丈夫竟敢背着妻子做出这等事来,简直匪夷所思。

    等一下,义银忽然反应过来,当初是他为浅井织田两家牵线搭桥,使得两家联手共进。而两家联盟的基础,就是联姻结缘。

    他隐约记得,浅井长政的丈夫是织田信长的弟弟,织田市君?不对,现在应该叫做浅井市君。

    要是市君,这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义银很早以前,就在尾张国听说过,织田信长的这个弟弟,与她性情很像。

    当初自己还曾吐槽过,这市君和织田信长一个脾气,性格该有多恶劣呀?

    如今看着赤尾清纲在自己面前惶恐不安,伏地致歉,义银不禁摇头,那可真是相当得恶劣啊。

    他说道。

    “所以说,你和浅井殿下原本是想要把我敷衍过去?岂有此理!”

    义银有些恼怒,浅井长政管不好自己的丈夫,还想着蒙混过关,他把义银当成什么人了?

    前线有无数的事务在等义银去处理,就为了一个小气男人的胡作非为,他特地跑了一趟小谷城。

    要是被外人知道,英明神武的御台所被一个武家丈夫给耍了,他斯波义银不要面子啊!

    见义银动怒,赤尾清纲也没了其他办法,只好一个劲诉苦。

    “御台所,您有所不知。

    织田殿下的反季作战虽然厉害,但浅井家为此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

    军粮虽然是由织田家供给,但运输军粮的农兵,还得由当地动员劳役。战场在近江国,运输的农兵大半是出自北近江的我家。

    因为怕耽误春耕,家臣团中不满的声音从未平息,只是被家督强行压着。

    出了这等丑事,我与家督都不敢让消息走漏出去,就怕家臣团借机反弹,阻扰动员农兵的要紧事。

    况且,家督的丈夫来自织田家,若是因此交恶了织田殿下,更会影响大局。”

    赤尾清纲低声下气解释,义银听着慢慢冷静下来。

    浅井长政的做法的确不算错,这个时间点太过敏感。一切为了上洛让路,不要节外生枝是对的。

    义银皱着眉头说道。

    “就算要瞒着外人,也不该瞒我,何必对我遮遮掩掩。”

    赤尾清纲面上唯唯诺诺,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御台所再尊贵,对浅井长政与赤尾清纲来说,不是外人,难道还算是内人不成?要不是瞒不过去,她才不肯如实道来。

    赤尾清纲连声道歉,见斯波义银通情达理,稍稍安稳。

    义银叹了口气,并不想追究浅井长政的僭越失仪之罪。

    正如赤尾清纲所言,上洛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不能因为市君的任性,导致全局受损。

    但义银还是觉得很诧异,这市君把自己找来,所为何事?

    于是,他问向赤尾清纲。

    “我与浅井丈夫素未平生,他为何要用使番诓骗,引我来小谷城?”

    赤尾清纲顿时语塞,她倒是知道一些缘由,可怎么说得出口呢?

    难道告诉斯波义银,浅井长政暗恋他,所以他男人吃醋了,一定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狸精迷住了自己的妻子?

    别说斯波义银纯洁无辜,就算他真的与浅井长政有染,也容不得旁人说三道四。

    他可是手持御白旗的河内源氏嫡流,大义的化身,天下武家的亲爸爸。从古至今,哪有儿女编排老父亲的道理?

    搞不好,浅井家臣团还觉得是浅井长政占了天大的便宜,就怕自家福薄,消受不起。

    浅井长政的那点妄念,赤尾清纲说不出口。义银见她紧闭嘴巴,眼睛却是不住朝自己瞄,忽然心头一动。

    他默默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浅井长政刚才坐过的位置。赤尾清纲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伏地叩首请罪。

    义银仰天长叹。

    搞了半天,还得从我自己身上找原因啊?果然是我长得太帅,把浅井长政迷住了?

    他哭笑不得。

    原来是浅井家的内院泛酸,浅井长政控制不住场面。难怪她刚才发急离开,是赶着去后宅灭火。

    明白了真相,义银只觉得一阵牙酸。这特么的干他p事啊,又不是他主动勾引得浅井长政?

    那个市君管不住自己的老婆,反而怨恨义银,简直岂有此理,长得帅犯法啊?

    对于这个不识好歹的市君,义银也是恼火。但他想着那是织田信长的弟弟,若是严加惩戒,又要引来织田信长的关切。

    等织田信长来打听原因,怎么解释?

    义银想起当初自己陪她**,现在她的弟妹又想对自己**,不禁摇头感叹,这算什么事嘛。

    虽然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义银却不能点穿此事,只能自认倒霉。

    这种感情纠纷,剪不断理还乱,还是让浅井夫妻自己闹去吧。自己不管做什么反应,都会传出不利于自身的流言蜚语。

    什么御台所与浅井丈夫抢老婆,玉藻前(狐狸精)重返近幾之类的莫名闲话,一定是怎么难听怎么流传。

    编排调侃上位者,是古今中外的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底层民众粗暴直接的想象力,足够让义银平白无故惹得一身腥臊。

    这毕竟是在女尊世界,男人的名节那也是名节啊,就算斯波义银不在乎贞操,也要在乎形象。

    想清楚之后,义银决定装傻充愣,他说道。

    “这次来,就是为了商议今年北陆道商路的安排,对吗?”

    赤尾清纲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义银不想追究,更不想闹出绯闻,这对浅井家来说,这个结果再好不过了。

    她赶紧说道。

    “是是是,这次请您来,就是为了探讨上洛之事,是否会影响北陆道商路的正常运转。”

    义银点点头,说道。

    “嗯,事情说清楚了就好,我之后就能安心去往佐和山城了。”

    赤尾清纲恭谨说道。

    “嗨!实在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今天还请您在居馆暂住一晚,明日家督与我再为您践行。”

    两人刚才松了口气,外间又传来敲门声,义银无奈道。

    “又怎么了?”

    蒲生氏乡拉开门,鞠躬说道。

    “御台所,浅井家派人来通报,织田信长思念弟弟,前来小谷城探望,大概还有一天的路程。”

    “什么?”

    义银下意识看向赤尾清纲,眼神似乎在问,这又是什么情况?

    赤尾清纲也是一脸懵b,赶紧摇头否认道。

    “这件事真的不是浅井家所为,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织田信长亲来小谷城之事。”

    义银皱眉道。

    “你不知情,并不代表别人不知情。”

    赤尾清纲愣在当初,她还真不敢替市君打包票。谁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脑子一抽,又派使番把自己姐姐找来,给自己撑腰。

    义银深深吐出一口气,在这里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他虽然不怕织田信长,但陷在这种绯闻漩涡里,让他实在烦躁。

    当年真要是和浅井长政**过,他也就认了。上了人家的老婆,人家的老公想找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和浅井长政是清清白白的,这特么的就太欺负人。

    义银冷哼一声,说道。

    “前线事务还等着我去处理,既然北陆道商路之事已经谈妥,那我就立即动身赶去佐和山城。”

    明天,织田信长就到了。义银要走就得今天走,假装不知道她要来。要是拖到明天,就不方便避开她。

    赤尾清纲呃呃两声,脑子里一片混乱,嘴皮子有些不听使唤。

    御台所来了就走,旁人心里会怎么想?可要是不走,明天再来一个织田信长,更加麻烦。

    见赤尾清纲纠结的模样,义银冷哼一声,起身说道。

    “蒲生氏乡,马上出发!”

    “嗨!”

    义银果断就走,赤尾清纲这才醒悟过来,赶紧跟着起来。

    “御台所,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去为您准备出行的补给。”

    义银停下脚步,对赤尾清纲点头道。

    “那就劳烦赤尾大人了。”

    赤尾清纲深深鞠躬,说道。

    “是我家给御台所添麻烦了,您能不追究,我家已经是感激不尽。

    请您在偏室稍息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完,赤尾清纲匆匆离开,为斯波义银的出行做准备。想到明天还有织田信长要上门,她心中不免埋怨。

    造孽啊!浅井长政娶的什么男人啊,真是个大麻烦!

    ———

    斯波义银一晚都等不及,径直离开,身后的小谷城内鸡飞狗跳。

    市君指天发誓,自己没有再派过使番,更没有请姐姐织田信长前来。

    浅井长政虽然信了他的话,但御台所连夜跑路的事,已经引起家臣团疑惑关注。

    赤尾清纲忙着安抚家臣团的情绪,把斯波义银的离开,说成前线军务紧急。又拿北陆道商路畅通无阻转移话题,才勉强安定了人心。

    至于搞事的市君,赤尾清纲还没来得及向浅井长政控诉,就迎来了第二天的客人,织田信长。

    小谷城居馆,内院茶室。

    织田信长名义上是来看望市君,又听闻斯波义银已经离开,亦是诧异。

    她错过了义银,干脆以探望之名进入内院,与浅井夫妻饮茶聊天,再寻时机试探。

    茶人奉上茶汤,便被浅井长政挥手示意,鞠躬告退,室内三人一时无言。

    织田信长明显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浅井长政的笑容勉强,市君的眼睛红肿,貌似发生了冲突。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汤,说道。

    “浅井殿下,市君的脾气不好,还请您日常多担待一些。”

    市君心情很差,听到姐姐贬低自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随后却被她的下一句话,惹得眼圈发热。

    织田信长继续说道。

    “但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有什么过分的地方,我在这里先对您道一声抱歉。还请您宽宏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说完,织田信长微微鞠躬。以她现在百万石大名的身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相当低的姿态。

    除了当年市君出嫁之前,因为她羞辱斯波义银之事,挨了织田信长一记耳光,姐弟两人的感情其实非常好。

    织田信长也是真心希望,市君能在浅井家过得好一点。

    浅井长政亦是动容,鞠躬回礼之后,说道。

    “市君是我的丈夫,照顾好他是我的责任,无需您如此慎重的屈尊叮嘱。

    只是女主外,男主内,有些底线,还是不要越界。”

    织田信长微微眯眼,不太明白浅井长政的意思。

    而此时,市君却是冷笑一声,说道。

    “你与他若是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他为何不敢参与我的茶会,连夜离开小谷城?

    分明就是心虚!”

第1154章今时预未来

    浅井长政被市君一句话再次点燃心中怒火,冷冷说道。

    “御台所冰清玉洁,不愿意和你这无知妒夫计较。你却不懂感恩,还要胡言乱语,污蔑君上。

    市君,我已经警告过你,叫你不要掺合政务。

    若是因为你而坏了军国大事,即便我能原谅你,家臣团也不会谅解!”

    市君心里不服,还要反驳。一旁的织田信长却是一掌砸在案上,惹得茶汤四溢,溅得到处都是。

    “市君,你给我闭嘴!

    浅井殿下,我听闻御台所前来小谷城,又立即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井夫妻吵架,几句话便露了底,织田信长顺势询问起斯波义银前来小谷城的内幕。

    浅井长政被逼到墙角,这时候,她不想说都不行了。于是,她叹道。

    “市君背着我派出使番,把御台所请来了小谷城。”

    “什么!”

    织田信长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弟弟如此胆大包天。现在可是战时啊,其竟然敢去骚扰御台所?

    她忍不住瞪了市君一眼,心中只觉得荒谬绝伦。原以为斯波义银前来小谷城,是与浅井家有什么暗中勾连之事。

    谁知,这只是自己弟弟搞出来的一场乌龙。

    想起自己心急火燎跑来小谷城,意图查探斯波义银与浅井长政的密谋。此时看来,实在可笑。

    一个御台所,一个百万石大名,被一个深闺内院的怨夫耍得团团转。

    难怪斯波义银连夜离开,那是一肚子火气撒不出去,不想与自己面对面,更显尴尬。

    织田信长也是面上无光,眼神越来越锐利。她勉强忍下不适,说道。

    “浅井殿下,市君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浅井长政一愣,她总不能说,因为自己这两年不情愿与市君同房,行周公之礼,所以市君怀疑自己与斯波义银有染吧?

    憋了半晌,浅井长政一咬牙,指天发誓说道。

    “我以浅井家先祖名誉起誓,我与御台所之间是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

    织田信长听浅井长政这么说,竟然不自觉得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斯波义银和浅井长政没有私情,她就觉得很开心。

    市君听得浅井长政义正言辞的誓言,却是不肯服气。

    两人之间有没有肉体关系很重要吗?老婆的心都被狐狸精给勾走了,留着这身皮囊还不让我用!

    但他毕竟是男人,男女之事羞涩避讳,即便织田信长是他姐姐,同房共枕这些话也是难以启齿。

    他只能冷笑道。

    “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织田信长不知道她们夫妻之间打的什么哑迷,瞬间就误会了,以为市君在无理取闹。

    她眯了眯眼,肝火更旺。

    斯波义银是这次上洛的主导者,浅井长政是织田家进入近幾的支持者。这两人对于织田信长非常重要,关乎她的战略大计。

    看见市君胡作非为,惹得上洛之事遭遇波折,织田信长目露凶光,狠狠一巴掌抽在市君脸上。

    这一巴掌打在市君脸颊,与当初出嫁时候挨的巴掌,正巧左右对称,让市君愣在当场。

    他喃喃道。

    “你又打我,你又为了他打我。。”

    浅井长政也是懵了,她没听懂市君的话,更不知道她心中敬若女神的斯波义银,早就是被织田信长拱了又拱的小白菜。

    此刻看到市君挨打,浅井长政顿时感觉不舒服。

    市君虽然乱来,但其实是浅井长政自己有错在先。只是武家丈夫涉政实在说不过去,影响大局。

    织田信长一个耳光打完,见市君双目瞪着自己不肯屈服,冷笑连连,抬手就要再打。

    市君闭上眼睛,咬着牙准备再挨一掌。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巴掌下来。

    他小心睁开眼看去,却看见浅井长政冷着脸,伸手握住了织田殿下的手腕。

    织田信长这两年顺风顺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她的目光转冷,缓缓说道。

    “浅井殿下,市君肆意妄为,我这个当姐姐的,还不能教训教训他吗?”

    浅井长政盯着织田信长,一字一顿说道。

    “织田殿下,他已经是浅井市君,不是织田市君。

    若他有错,自有我这个丈夫来责备。即便您是他的夫家人,也不好越俎代庖吧?”

    织田信长被她说得一窒,心中火气发不出来,憋得难受。她的手腕用力,挣脱浅井长政的控制,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干涉什么,劳烦浅井殿下自行处置吧。

    前线事急,我这就立即动身,前往佐和山城。”

    浅井长政点点头,喊了室外的旗本进来,为织田信长一行人准备补给。

    织田信长冷着脸告辞,干脆就随旗本离开,不愿意多呆片刻。

    浅井长政知道自己不该得罪织田信长,但她就是见不得市君挨打,忍不住心疼。

    织田信长刚才离开,她的手默默抚上市君被打的脸颊,柔声道。

    “疼吗?”

    市君却是哭着笑着扑入她的怀抱,认真摇头道。

    “不疼。”

    他能感受到浅井长政对自己的感情和庇护,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又觉得很值得。

    若不是这一连串的事故,他也无法确定浅井长政的心中,是否存在自己的位置。此时,他是疼在脸上,暖在心里。

    浅井长政无奈看着市君,想要责备,又说不出口。这感情债,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不知道织田信长那边,会不会因此与自己产生嫌隙,影响到上洛大计。

    ———

    织田信长怒气冲冲离开小谷城,她虽然不爽,但还是勉强忍了下来。

    上洛大计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任何人只要能帮她上洛,她都会容忍。

    但是未来,就不一定了。

    出嫁随妻,浅井长政的说法没有问题,但她的态度强硬,让织田信长非常不舒服。

    由小见大,此姬性子不屈,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人物。

    织田信长原本还想着,等上洛成功之后,分一杯羹给浅井长政,让她成为自己在近幾的好帮手,类似东海道的德川家康。

    如今看来,这想法要变一变。

    南近江之地,织田家要尽力全部吞掉,不会给浅井家留多少。

    既然浅井长政不愿意成为织田信长的跟随者,那么只好限制她的发展,以免未来尾大不掉。

    ———

    谁都没有料到的一场意外,深刻改变了织田信长与浅井长政的关系走向。

    浅井长政到底不是自小当惯人质的德川家康,她的高傲性子与狂妄的织田信长无法兼容。

    上洛尚未成功,织田家与浅井家之间的阴霾,已露出一丝端倪。

    而刚才抵达佐和山城的斯波义银,也将迎来一位故人。

    六角家的使节前来参见御台所,来人竟然是蒲生氏乡之母,蒲生贤秀。

    ———

    佐和山城,天守阁。

    刚才洗去一路风尘的斯波义银,坐在主位上,接受矶野员昌的拜礼。

    “御台所安好。”

    义银笑道。

    “矶野大人,几年不见,英姿不减当年呀。”

    一身武勇的矶野员昌,是浅井家仅次于赤尾清纲的猛将,深受浅井长政信赖。她一直驻守在南北近江前沿的佐和山城,责任重大。

    这次上洛之战,各家军势集结佐和山城,更让她忙得无处落脚。若非斯波义银地位尊贵,她还真没空来拜见,浪费时间。

    此时,她笑着说道。

    “御台所才是风采依旧,更甚往昔。一别数年,未想还能再有机会在您麾下效力,真是荣幸之至。”

    矶野员昌说得客气,仿佛当年就是义银的部下一般。义银也是笑笑,当不得真。

    前后三年功夫,义银的地位一飞冲天。回首往事,不单单是别人惊讶,他自己也是感触颇深。

    如今遇见当年旧人,亦是心存追忆,不免有些感慨。

    他说道。

    “当年,你我并肩作战,与六角家战于野良田。

    今时,我们又将与六角家开战。世事如四季循环,重复不断,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矶野员昌笑道。

    “御台所赫赫威名,天下侧目。六角家螳臂当车,尚未开战便吓得两股战战,惶惶不可终日。

    三好上洛弑君,天理难容。御台所持大义上洛,自有天命加持,所向披靡。”

    义银摇头说道。

    “你一员猛将,怎么也学起拍马p的本事了?可别荒废了一身武艺。

    这次上洛,我还等着你为我破阵杀敌呢。”

    矶野员昌肃然道。

    “上阵杀敌乃是我的本分,自当披甲持锐,为御台所奉公而战。

    只是之前的话并非妄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夸大之意。

    不但是六角家被您吓破了胆子,京都的三好家也是寝食难安。有消息传来,三好三人众出使观音寺城,正在六角义治那边做客。

    六角义治的使节已经到了佐和山城,一直在等您到来,想要觐见您。”

    义银听闻三好三人众在六角家受到款待,脸色沉了下来。

    六角义治真是不识抬举,她接待三好三人众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为勾结了三好家,就能阻挡上洛大军?

    要知道三好三人众可是弑杀将军的罪人,天下武家避之不及。六角义治不知避嫌,这是存心找死。

    原本还留了一丝六角家识相的期望,义银并不想对这南近江名门赶尽杀绝。

    没有了六角家,织田家的触角会迅速深入近幾,抵达南近江之地。这对义银来说,并不利。

    最好的结果是六角义治配合上洛,义银会帮她一把,不让织田浅井两家逼人太甚。

    即便少不了削减领地,伤筋动骨,但至少可以保住部分家业。

    可六角义治自己选了一条死路,就怨不得别人送她上路。

    义银冷笑道。

    “六角义治既然有心招待三好三人众,那还派使节来做什么?她与弑君叛逆同流合污,河内源氏嫡流自会找她讨个公道。

    把她的使节驱逐出境,等大军上洛,我自会去观音寺城找她谈个清楚!”

    矶野员昌鞠躬说道。

    “御台所息怒,我原本也是如此想法。但这使节说,她与您有旧。

    这次前来,一为公,一为私。即便公务无功而返,也有自己的私事希望得到御台所接见。”

    义银皱眉问道。

    “来人是谁?”

    “蒲生贤秀。”

    义银下意识看了眼门外,似乎看见忠于职守,护卫在门口的蒲生氏乡。

    “是她啊。。”

    见斯波义银若有所思,矶野员昌鞠躬说道。

    “因为她说与您有私交,我这才没有将她赶走,想等您到了,再做处置。

    您看,此人是否还要驱逐?”

    义银摇摇头,说道。

    “不必,此人的确与我有旧。门外我的同心众笔头蒲生氏乡,便是她的女儿。”

    矶野员昌意外扫了眼拉门,隐约看见蒲生氏乡的身姿倒影在纸门上,点了点头,心想。

    这蒲生贤秀倒是个四面下注,八面玲珑的厉害人物。她人在六角家,女儿放在御台所这里,连襟姐妹在北伊势替织田信长干活。

    这脚踏三船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值得学习。

    百年乱世,武家的忠义观念越发淡薄,坚持义理的姬武士越来越少。

    矶野家原本是京极家臣,而后转投浅井家。哪天浅井家不行了,矶野员昌也会尝试再换东家。

    她这想法,倒是和藤堂高虎又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蒲生贤秀知道了,必然苦笑无语,她是想尽忠而不得,跟了个糊涂主君。

    义银并不知道,矶野员昌心中是如何揣摩蒲生贤秀的。他对外间招呼一声,蒲生氏乡打开拉门鞠躬行礼。

    “矶野大人,劳烦你将人带进来吧。”

    “嗨!”

    “蒲生姬,你母亲来看你了,你先进来坐吧。

    你们母女两年不见,该让她好好看看,你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姬武士。”

    蒲生氏乡先是一愣,之后难掩喜色。

    这些天,她也是暗中担忧,上洛之战会不会伤及蒲生家?如今能见上母亲一面,再好不过。

    在蒲生氏乡心中,斯波义银是自己战无不胜的主君,六角家若要抗拒天兵,必然没有好下场。

    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劝诫母亲以家业为重,弃暗投明。

第1155章蒲生家转向

    矶野员昌把人带到,便识趣的告辞。她军务繁忙,正好脱身而去,也不用挡着人家母女重逢。

    进入房间后,蒲生贤秀的目光立即被一名稚气未脱,却已有英武之姿的姬武士吸引,一时都忘了御台所在上。

    她的眼中饱含泪水,那是对年幼女儿在外颠沛流离的愧疚,自强不息的欣慰。

    当年她迫不得已,将十岁的女儿送来御台所座下当小姓。这才二年多功夫,她的孩子已经成长为眼前的优秀姬武士。

    想到蒲生氏乡无依无靠,全靠自己在关东打拼,蒲生贤秀忍不住眼圈一红,对斯波义银伏地拜谢。

    “见过御台所,御台所对吾女的栽培之恩,蒲生贤秀没齿难忘。”

    义银笑道。

    “氏乡是个好孩子,更是个好姬武士。她的一身功勋地位,全凭自己的本事打拼出来。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把如此优秀的姬武士送入我的门下,才让我得到这位得力干将。”

    斯波义银这不是客气话。

    蒲生氏乡以不到十三岁的年纪,就能做稳同心众笔头,成为义银亲信,能力当然非常强。

    义银信得过,也用得顺手的人不多,蒲生氏乡算是一个。

    蒲生贤秀听得眉开眼笑,但凡为人父母,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子女,都会下意识感到高兴。

    况且,蒲生氏乡的确做出了成绩。这孩子能得御台所夸赞,蒲生贤秀也觉得面上有光,不愧是我的种。

    两人说了几句拉近关系的好话,房间中的气氛逐渐暖起来。

    蒲生贤秀鞠躬说道。

    “御台所,我这次来,谨代表六角家向您觐见,请。。”

    斯波义银伸手示意她停下,说道。

    “我让你进来,是为你我私交,更为蒲生氏乡这几年的劳苦功高,愿意给你一份体面。

    但你若是继续为六角家说话,那今天的觐见,就到此为止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以他如今的身份,淡淡几句话就令蒲生贤秀心头凛然,不敢再开口。

    义银对蒲生氏乡笑道。

    “两年多没见到你的母亲,怎么不和她打个招呼?”

    蒲生氏乡对义银鞠躬,说道。

    “若是母亲以六角家臣身份觐见,我身为斯波家臣,忠心事主,自然不能对叛逆的使节和颜悦色,攀谈亲情。

    敢问母亲大人,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觐见?是以我的母亲探亲,还是以六角家的使节巧言令色?”

    义银抬了抬眉毛,这孩子的口气好冲,不过倒是个聪明人,懂得站队。

    蒲生贤秀看着女儿肃然的俏脸,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刚才见到朝思暮想的女儿,未曾想一见面就被她将了一军,不过这孩子做得很对。

    她是斯波家臣,还是斯波义银最亲信的近卫首领。若是立场不稳,那以后还怎么在斯波家立足?

    有一个敌对势力中的重臣母亲,已经是非常尴尬的事。再要因私废公,日后更难以服众,怎么继续当好她的同心众笔头?

    蒲生氏乡看母亲久久不语,心中亦是不忍,但她如此逼迫母亲表态,也是为了蒲生家着想。

    蒲生氏乡十岁追随义银,转战关东至今,虽然芳龄不过十三,但脑子比许多成年姬武士清醒得多。

    御台所英明神武,这次上洛,麾下光是织田家的战兵就有三万余。其他各家陆续加起来,至少有四五万战兵。

    六角家内部早就矛盾重重,不然当年,蒲生氏乡也不会被蒲生贤秀送来斯波义银这里,受其庇护。

    蒲生氏乡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跟这种没前途的主家一路走向灭亡,把蒲生家带进绝路死地。

    望着蒲生氏乡坚毅的眼神,想起六角义治对自己的折辱刁难。蒲生贤秀愣了半晌,最终还是舔犊之情占了上风。

    她对蒲生氏乡认真说道。

    “自然是以你母亲的身份,前来看望你。”

    蒲生氏乡见母亲松动,眼神瞬间柔和,伏地叩首行礼。

    “蒲生氏乡拜见母亲大人,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两年多不见,您又苍老不少。

    女儿在斯波家奉公恩赏,无法在您身边侍奉,承欢膝下,还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蒲生贤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一手扶起女儿,一手用衣袖擦拭眼泪。

    “好,好呀。我家的麒麟女,长大了,懂事了。”

    义银笑眯眯看着她们母女说话,亦是乐见其成。

    蒲生氏乡这丫头,平日里少女老成,让人都快忘了她只有十三岁。她还特意找了一群半大的萝莉当同心众,更是让斯波义银头疼。

    难得见到她像个真正的孩子,享受母女天伦,义银也为她感到高兴。

    乱世杀戮无度,泯灭人性,但能看到人性美好的一面,他总喜欢多看几眼。

    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蒲生贤秀这才回过神来,看见身边的义银笑而不语,顿时心中感动。

    比起六角义治的刻薄,斯波义银对臣下的宽容仁厚,简直是天壤之别。难怪蒲生氏乡对他忠心耿耿,严肃表明斯波家臣的立场。

    蒲生贤秀经过一连串的事件,对六角家已经是心寒到了极点。如今看见女儿在斯波家出人头地,心想自己绝不能拖累她。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抛弃了为六角家考虑的念头,全心全意为女儿打算起来。

    蒲生贤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然后对斯波义银再次伏地叩首。

    “御台所大恩,蒲生贤秀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

    您说不想谈及六角家,但我为御台所考虑,还请允许我说几句。”

    义银看了眼蒲生贤秀,见她一脸真诚也是意外。

    蒲生贤秀的情报,义银对案头当然有,她可以算是六角家重臣中最忠心的一个。

    这两年,要不是她从中斡旋,六角义贤义治母女早就和六角家臣团谈崩,六角家的内战也就打起来了。

    就这么一个忠臣,都对六角家心灰意冷了?六角义治也太不得人心了吧?

    义银想了想,说道。

    “我不愿意为难你。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蒲生氏乡在我这里做得很好,不管你是否效忠六角家,都不会影响她在我这里的地位。

    所以,你不必勉强自己做出选择。”

    蒲生贤秀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君和主君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她羡慕得看了眼女儿,这就是跟对了人的好处。和斯波义银相比,六角义治特么的算什么东西!

    她真诚说道。

    “六角义治倒行逆施,六角家臣团人心涣散。

    三好上洛,弑杀将军,此乃大逆,人人得而诛之!六角义治决心与三好三人众联手,妄图阻挡您的义军上洛,附逆从贼,罪无可恕。

    足利将军乃是武家栋梁,是我等武家头顶的天啊。三好弑君,天崩地裂。

    蒲生贤秀虽不才,但也明白忠孝仁义之道,勿以小忠毁大忠。”

    蒲生贤秀洋洋洒洒一大段话,就一个意思。六角义治这个傻b,蒲生家不跟了!

    有蒲生氏乡这个斯波义银的亲信在,蒲生家干脆调头跟斯波家混吧,还跟什么快完犊子的六角家?

    如果有需要,蒲生贤秀现在就可以表态隐退,让蒲生氏乡来当新家督。

    义银想了想,说道。

    “蒲生大人明大义,我非常欣赏。

    但这次上洛,得到了各家忠义之士的大力支持,光是织田信长殿下一家就出动三万余战兵,浅井长政殿下更是倾尽全力动员。

    六角义治不仁不义,战后必然被清算。但南近江之地,多半不会由我来守护。

    你若有意改投明主,还得考虑清楚才好。”

    斯波义银这是给蒲生贤秀提个醒,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这次出了大力气的,肯定会要求有所回报。

    她们两个对南近江之地势在必得,义银也不想为此和她们撕破脸,已经有意退让。

    蒲生家如果明确表态,站在斯波家一边。日后南近江之地易主,她家到底跟着斯波家混,还是效忠新主呢?

    浅井长政还好说,织田信长可是个乖戾的性子,睚眦必报。

    已经有了一个前田利家脚踏两只船,织田信长绝不可能允许第二个前田利家的出现。

    蒲生贤秀亦是犹豫,她看了眼身边的蒲生氏乡,鞠躬说道。

    “还请御台所慈悲,为蒲生家指一条明路。”

    蒲生贤秀不是蒲生氏乡,她身为一家家督,要为全家上下的出路考虑。

    但刚才她已经把话说的太满,就差直说投靠斯波义银。如今听闻斯波家不会参与竞争南近江之地,她的心里也就没了底。

    蒲生家世代扎根在南近江之地,蒲生贤秀不愿意改封异地,那只能跟着新的南近江之主混饭吃。

    但刚才的满口话已经说出去,现在总不好反口,干脆讨饶请斯波义银推荐。想来看在蒲生氏乡的面子上,斯波义银也不会太为难她。

    义银当然明白她的想法,不禁摇摇头,感叹这也是个老狐狸,做事圆滑世故。

    他想了想,问道。

    “你觉得,若是我不掺合南近江之争,织田殿下与浅井殿下,谁会占得上风?”

    义银其实也没底,与其乱说,不如问问蒲生贤秀这个当地人,借鉴一下她的思路。

    蒲生贤秀肃然道。

    “我个人的看法,织田殿下更有可能成为南近江之主。”

    义银听得心中一沉,织田家已经是一百四十万石的大大名,如果再让织田信长吞下南近江,那可就是两百万石。

    南近江往西就是山城国,就是京都所在。身边有一个两百万石的大大名,随时可以上洛京都,这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义银还是希望浅井长政能够与她一争,织田家毕竟是外来户,对近江国是人生地不熟,蒲生贤秀为什么会这么看好织田信长?

    义银问道。

    “浅井殿下也是年少有为,不能一争吗?”

    蒲生贤秀说道。

    “御台所有所不知。

    近江国南北之争由来已久,京极家兴旺之时,就与六角家相争多年。京极家衰败后,浅井家无非是接过京极家的旗帜。

    南北近江武家已经对立了数百余年,各家之间的恩怨纠缠太深。

    当年野良田合战,浅井家势力孱弱,依然得到北近江武家支持,全力阻击六角家北伐。

    同理,南近江之地也很难接受,被北近江武家的统治。浅井殿下英武,但我觉得此事太难。”

    义银点点头,他就是野良田合战的参与者。

    藤堂虎高当时,就是自带干粮来帮浅井家打仗的北近江武家。蒲生贤秀说得对,南北近江嫌隙太重,浅井长政统御不了南近江。

    蒲生贤秀继续说道。

    “而且,织田信长殿下已经对南近江下手了。”

    义银皱眉道。

    “她做了什么?”

    蒲生贤秀苦笑道。

    “降伏于织田家的北伊势武家,关信盛与神户具盛,与蒲生家联姻有旧,她们的丈夫皆是我的弟弟。

    她们已经几次来信,为织田家当说客,希望我投奔织田殿下。

    据我所知,不只是我蒲生家。后藤家,进藤家等南近江名门,都受到织田家明里暗里的拉拢。

    而织田殿下拉拢力度最大的,还是甲贺众。”

    义银思索道。

    “甲贺众。。她想收编甲贺众?”

    蒲生贤秀面容严肃,说道。

    “甲贺郡多山地,六角家几次被足利将军惩戒,家督不敌,都是逃亡甲贺郡暂避。甲贺众五十三家,已有二十一家是六角家臣。

    只是甲贺郡历来以郡中自治,不受六角家兵粮役支配,让六角家臣团非常不满。

    自从观音寺骚动后,六角氏式目建立。六角家臣团一直想把甲贺众归入兵粮役,缴纳赋税,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因为六角氏式目的存在,六角义治无力制衡六角家臣团。这导致她庇护不了甲贺众,甲贺众已然与六角家离心离德。

    织田殿下派人前往甲贺郡,重金求取甲贺众归顺。如今六角家内忧外患,岌岌可危。

    甲贺众多半会有脱离的心思,投靠织田殿下。只要甲贺众一走,后藤家,进藤家这些人的心思也会动摇。

    六角家分崩离析之日,近在眼前了。”

第1156章婉拒蒲生家

    义银仔细听蒲生贤秀说话。

    他知道织田信长非常重视这次上洛的机会,想要一举拿下南近江这块战略要地。但他没有想到,织田信长的动作这么快,这么坚决。

    近江国是近幾东门户,南近江是上洛的最佳路线,而甲贺郡就是南近江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铃鹿峠北通甲贺郡,西南连接伊贺国,东南连接北伊势,三地围绕铃鹿山地,呈三角形态。

    得到甲贺郡,就是占住铃鹿山地北麓,向北可以压制南近江的平原,向南可以卡死进出近幾的铃鹿关。

    控制此地的甲贺众,不单单是一群武家,还混杂着忍众背景。忍众善于刺探,甲贺众熟悉近幾,获取情报的能力极强。

    织田信长一旦得到了她们的帮助,就能迅速融入近幾,拥有一张触角延伸至整个近幾的情报网。

    这对想要阻止织田信长渗入近幾的斯波义银来说,才是真麻烦。

    义银皱眉道。

    “织田殿下已经得到甲贺众的支持了?”

    蒲生贤秀摇摇头,说道。

    “可能得到了一部分人支持,但甲贺郡山头林立,一时僵持不下。

    六角家统御南近江数百年,甲贺二十一家中也有六角家的死忠。望月吉栋不点头,甲贺众内部的意见很难统一。”

    义银明白蒲生贤秀的意思。

    他控制着伊贺众,当然清楚甲贺众的内部情况。伊贺甲贺都有忍众,同行是冤家。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所以,伊贺众非常了解甲贺众,义银自然也知之甚详。

    作为六角家臣的甲贺二十一家,分为柏木三家,北山九家,南山六家,荘内三家,分属四块地域势力。

    甲贺五十三家的其余家族,亦是分属这四地,抱团取暖。她们内部的结构,是郡内地头联合自治。

    说起来,和田惟政也是甲贺二十一家的六角家臣出身,和田家属于南山六家之一。

    她先出仕六角家,随后被足利义辉看重收为直臣,成为足利六角两家蜜月期的幕府外交役。

    而蒲生贤秀所说的望月吉栋,是望月家这代的家督。甲贺众中的望月家是信浓国滋野三族之一,望月家的分支。

    她家在甲贺众中地位非常高,外间称之为伊贺之服部,甲贺之望月,与曾经统治伊贺国的服部家齐名。

    望月吉栋与六角家关系紧密,只要她还忠于六角家,甲贺众就无法表明立场。

    因为甲贺郡四地势力的联合自治非常有特色,遇到大事是需要开会评议,由各家集体公决的。

    以望月吉栋的威望,她不改口,甲贺众一时无法改换门庭。但六角家的形势岌岌可危,望月家又能硬顶多久呢?

    义银叹了口气,织田信长此人行动力太强,真是可怕。

    和她相比,老老实实在北近江动员农兵,害得家臣团埋怨春耕被耽搁的浅井长政,就是个乖宝宝。

    义银想了想,问道。

    “如果没有蒲生氏乡,你会怎么选?”

    蒲生贤秀一愣,看了眼旁边的女儿,沉声说道。

    “我会为六角家尽忠职守,战斗到最后。

    武家奉公恩赏,我出仕多年,历经三代家督。即便六角义贤义治母女待我刻薄,但六角定赖殿下的恩泽,不能不念及。”

    义银诧异道。

    “你想为六角家殉葬?”

    蒲生贤秀摇头道。

    “不,我只是想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等尽了本分之后,再为家业延续考虑。”

    蒲生贤秀说得含蓄,义银却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原来她是想在投奔新主之前,先确立自己的价值,以免被人看轻。

    蒲生贤秀选择负隅顽抗,最后力战不敌再投降。她耗费自家实力为六角家尽忠,是为让新主看清楚她的能力,日后才好继续混饭吃。

    这老狐狸。。义银不禁感叹,这年头能混出头的武家,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斯波义银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你原来的想法吧。斯波家不会介入南近江之争,我的目标是京都的三好家。

    蒲生氏乡是斯波家臣,但蒲生家却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怎么选对你有利,你就怎么去做吧。

    看在蒲生氏乡的面子上,我不会横加干涉。”

    义银思来想去,还是不愿意掺合南近江的纠纷。

    六角家铁定是要完犊子了,六角义治这个傻x竟然选择和三好三人众联手。她在政治上与义银彻底决裂,想扶她一把都不行了。

    三好三人众是弑杀将军的直接凶手,别人可能过关。她们三人,义银是绝不能放过的。

    从蒲生贤秀的分析来看,六角家灭亡后,织田家肯定会接收大多数南近江武家和土地,浅井长政争不过织田信长。

    而站在斯波义银的立场,他虽然不希望看到织田信长做大,但更不希望与她直接对抗。

    原因很简单,打不过啊。

    近幾斯波领才二十万石领地,织田家可是一百四十万石领地,从织田信长拿下北伊势开始,斯波家的领地已经与织田家相邻。

    二十万石怎么打一百四十万石?

    况且,义银离开近幾斯波领太久,家臣团内部权责不清,隐患重重。有一大堆后遗症需要他费心梳理,更没有底气与织田家对抗。

    至于联合别人组成反织田信长的包围圈,更不可能。浅井长政是她弟妹,足利义昭的态度,义银也没有把握。

    一旦上洛成功,织田家在东近幾的存在是非常强势的。

    除非织田信长太嚣张,把浅井长政和足利义昭都得罪死,不然义银真把她没办法。

    所以,即便义银心里抵触织田信长的扩张,但面上还得笑嘻嘻和她愉快得玩耍。

    这就是政治,在没本钱翻脸之前,绝对不翻脸,忍耐是政治斗争的基本功。

    既然如此,对于蒲生贤秀的投靠之意,义银只能表示遗憾。他不想和织田信长发生矛盾,就必须提前规避风险。

    蒲生贤秀说,南北近江武家不合,她们多半会投奔织田家。但尾张那些排外的老武家是什么德行,义银非常清楚。

    他就是在给织田信长埋钉子,织田家越发兴旺,但织田信长麾下的武家却是越来越杂。

    尾张老前辈,美浓的后进,北伊势的附属,再加上一群新降伏的南近江武家。

    织田信长要是理不顺这些人的关系,织田家的发展也就到头了。

    乱世百年,英杰辈出。

    横空出世的百万石大名不少见,但发展到百万石以上之后,往往就开始力不从心。

    例如今川家只能控制骏河远江两国,三河国德川家一瞅到机会就反水了。又例如三好四姐妹,是依靠阿波赞岐两国的武家征战四方。

    地盘再大,可靠的武家还是一开始的嫡系家臣团。新进家臣靠不住,家督也不敢相信。

    谷</span>

    等明主过世,继任者压不住场子,偌大家业瞬间崩盘的大名不在少数。能够回缩到基本盘不灭亡,已经是幸运儿。

    这就是分封的最大弊端,外人靠不住,自己人又太少。武家传统的统治方式,根本无法消化掉新地盘,只能依靠分封武家同化地方。

    可外派的武家在当地待久后,开枝散叶成为当地人,代表当地人的利益,就又不安分了。

    镰仓幕府,室町幕府的武家天下,也就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

    特别是室町幕府,历代足利将军都是拉一派打一派,玩弄平衡手。至于镇压天下的实力?那是真没有。

    别说控制天下六十六国,足利将军对近幾之外的掌控就没有超过三代。关东十国第一个跳反,那还是镰仓足利家,将军自己的族人。

    义银倒想看看,胸怀天下大志的织田信长,要如何解决武家的顽疾,团结她越发复杂的家臣团,负重前行,完成她的天下人之梦。

    若是她做不到,自然就是下一个三好长庆,不足为虑。若是她做到了,义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打不过,难道又要**?

    他想起三年不见,织田信长越发性感的身材,不禁咽了口唾沫。

    若是事有不谐,为了斯波家业,自己稍微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织田信长别太过分,义银就先忍忍。反正以她嚣张的性子,迟早会把全天下武家都得罪光。

    忍到那时候,总会有转机吧?

    蒲生贤秀听出了义银的婉拒之意,心中亦是有些失望。

    她与所有的近幾武家一样,还未体会到织田信长的可怕,并不像义银一般充满警惕。

    近幾乱了多年,外域大名强势之时渗入近幾,也不是一次两次。朝仓家,三好家,莫不是如此。

    织田家又如何?来到近幾,就得照着近幾的规矩玩。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外域大名,迟早要滚蛋。

    比起尾张的织田家,蒲生贤秀其实更看好斯波家。

    近幾武家沐浴在幕府的荣光之下,最看重家格身世,斯波义银除了男儿之身,可谓是完美的主君。

    只是可惜,蒲生有意,斯波不收,为之奈何。

    蒲生贤秀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好在蒲生氏乡还在斯波家中,日后总有机会亲近。

    既然御台所已经表示不会介入南近江变局,蒲生贤秀也就不再矫情,鞠躬说道。

    “六角义治倒行逆施,但毕竟是蒲生家的主君。

    我虽不愿为三好逆贼所用,但吃了多年六角家的恩禄,必须要有所回报。

    今天我能再见蒲生氏乡,亦是心满意足,无怨无悔。来日战场相见,还请御台所体谅我的苦衷。”

    义银点点头。

    别听蒲生贤秀满嘴忠义,其实她的心思已经变了。一句体谅苦衷,意味深长。

    之前的蒲生贤秀是对六角家有些忠心,但现在的她只为了自家日后的出路表现价值。虽然还是帮六角家做事,但结果必然大不相同。

    别看她在此慷慨陈词,真打起来,绝对会在关键时刻反水。

    义银不禁感叹,这就是武家。忠诚?去特么的忠诚!

    他越发坚定心中所想,一定要坚持把斯波忠基金做成功,再完成鸠占鹊巢计划。

    武家的忠义靠不住,要稳固自己的权力,唯有依靠利益和子嗣。

    义银对蒲生贤秀说道。

    “你们母女二年多没见,今天我放蒲生氏乡一天假,好好聚聚吧。

    六角义治不忠不孝,勾结三好逆贼,意图阻挠我上洛为将军复仇,罪无可恕。

    明日,我就把你这个六角家的使节驱逐出境,我们战场相见吧。”

    蒲生贤秀伏地叩首,说道。

    “御台所的恩德,蒲生贤秀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虽然已经明确了投靠织田信长的心思,但这并不妨碍蒲生贤秀对义银暗搓搓的表白心意。

    反正有蒲生氏乡在,日后看情况不对,蒲生家总有一条后路可走。大不了自己隐退,让出家督给女儿。

    蒲生贤秀看着女儿,是越看越顺眼。就是因为女儿有出息,才让她能从容进退,不陷绝境。

    ———

    翌日,蒲生贤秀与蒲生氏乡依依惜别。

    蒲生贤秀要回去观音寺城,将御台所震怒,交涉失败的坏消息带给六角义治。

    而蒲生氏乡回到天守阁,继续侍奉自己的主君,斯波义银。

    义银在居室的案牍前查看军情文书,见蒲生贤秀进来行礼,笑着说道。

    “送别你的母亲了?”

    蒲生氏乡伏地叩首,面露感激说道。

    “嗨!母亲走前千叮万嘱,让我好好侍奉您。唯有忠心事主,才能报答御台所的恩情之万一。”

    义银摇头道。

    “假大空的虚话就别说了,一切照旧便是。”

    蒲生氏乡恭谨答应,却没有立即出去做事,反而有些犹豫。

    义银见她如此,问道。

    “还有事吗?”

    蒲生氏乡点头道。

    “御台所,我母亲昨日所言,投效斯波家的心思确是真诚,您为何不肯收下她呢?”

    蒲生氏乡其实很纠结,她其实很希望蒲生家投入斯波义银帐下。

    义银摇头道。

    “上洛之后,我不会插手南近江之地。

    蒲生家扎根南近江多年,我不可能把你的族人改封。即便我肯,你母亲也不肯离开。

    毕竟她的势力人脉都在南近江,不会愿意离开故乡故土。

    所以,只要我不插手南近江,她就只能投靠她看好的织田殿下。与其强人所难,不如为彼此留个善缘。

    氏乡,我不想为难你母亲,更不想让你两头难做人。”

第1157章横扫南近江

    蒲生氏乡伏地,久久不起,她的心中充满感激。

    御台所位高权重,还体恤她这个小小姬武士的难处,为她考虑,这份心意足以让她粉身碎骨报答。

    义银见她懂得感恩,亦是心中得意。

    他不想和织田信长撕破脸,所以南近江的人和事,他是一点不愿意沾染,以免卷入冲突,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机对蒲生氏乡施恩。

    他借重蒲生氏乡的地方越来越多,打仗带她冲锋,睡觉找她看门,偷人让她把风。这种亲信中的亲信,再怎么用心拉拢都不为过。

    用一份顺带的便宜恩情,换得蒲生氏乡两眼泪汪汪,义银觉得很值。

    ———

    随着蒲生贤秀回返观音寺城,六角义治正式与三好三人众会面,答应了三好义继的结盟要求。

    双方约定春耕之后,山城国的三好军势会进入南近江之地,协助六角家对抗斯波义银的上洛大军。

    就在三好三人众带着盟约,喜气洋洋回归京都,向三好义继报喜之际。

    聚集在佐和山城的斯波,织田,浅井,德川各家联军已经整合完毕。

    联军推举斯波义银为总大将,足利义昭身为遗孤,在阵前哭诉三好大逆,誓要为足利将军复仇。

    在春耕刚才开始的时候,义军就渡过爱知川,径直杀入南近江。

    六角义治猝不及防,她万万没想到,联军竟然会不顾春耕农忙,直接发动上洛,这不符合武家征战的惯例。

    可财大气粗的织田信长,从来不会墨守陈规,以织田家为主的大军分兵进击,打了六角家一个措手不及。

    三好家的援军还没到,六角家臣团忙于春耕,疏漏防务,南近江的防线瞬间被数万上洛联军洞穿。

    联军迅速攻克东部南近江数个重镇,如箕作城,和田山城。然后,照计划向观音寺城聚拢,合兵围城。

    在上洛联军的迅猛攻势下,六角家臣团迅速崩溃,进藤贤盛,后藤高治等重臣纷纷降伏。

    有趣的是,这些人竟然是向织田信长降伏,而不是联军总大将斯波义银,就像是早就商量过一样。

    斯波义银装作若无其事,浅井长政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织田信长收拢六角家大半精英,一时意气风发。

    六角重臣中,唯有蒲生贤秀还在观音寺城中紧跟六角义贤义治母女,负隅顽抗。

    此时,上洛大军已经拔除观音寺城周遭支城十八座,观音寺城形同孤城,亦陷绝境。

    ———

    箕作城乃是观音寺城的重要支城,自从攻陷此地之后,联军的本阵就安置在此。

    箕作山位于是南近江中部平原的一片丘陵之上,向北就是观音寺,以及安土村。

    这处平原中的山丘,易守难攻。北望琵琶湖,南窥铃鹿关,西进可以上洛,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箕作城,居馆。

    因为战事顺利,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大军急攻之下,观音寺城被围,家臣团溃散,六角家的战败就在眼前。

    特别是织田信长出兵出粮,这次趁机收编了大批南近江武家,近乎以南近江之主自居。

    她笑着说道。

    “御台所,你看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若是哪天安定下来,我不如把居城搬来这里吧。”

    义银瞅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得意忘形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人就是得了不炫耀会死综合症,迟早把所有人得罪光。

    织田信长也不管旁边浅井长政难看的面色,已然把南近江当成自家禁脔,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义银本就不希望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关系太好,虽然不知道她们关系怎么忽然变差了许多,但有挑拨的机会,他也不愿放过。

    于是,他乐呵呵拱火道。

    “箕作山有些偏南,若是要当居城,还是观音寺城的位置更好些。”

    织田信长摇摇头,说道。

    “六角家倒行逆施,不得人心。

    我也不愿意用这等乱党的旧城,还不如在安土渔村附近再建一座新城。嗯,就叫安土城吧。

    您看如何?”

    义银心里呵呵冷笑,织田信长说话拐弯抹角,没安好心。

    她的岐阜城就是斋藤家的稻叶山城,织田信长也能住得下去。

    斋藤义龙弑母逆伦,岐阜城还不是住得舒舒服服,也没见织田信长感觉寒碜,这会儿反倒矫情了?

    织田信长这是在用言语试探义银,想看看他对自己收编六角家臣,吞并南近江的态度。

    义银当然不会表态,一笑而过,眼睛扫向在场的各方大佬。

    德川家康是紧跟织田信长,虽然这次出兵不多,但三河姬武士悍不畏死,表现出彩。这次最先攻入箕作城的,就是德川部众。

    据说为首的德川家姬武士,还受到了织田信长的嘉奖,织田信长这混蛋是不是已经把德川家当成自己的附属了?

    德川家康也是能忍,笑呵呵看着织田信长恩赏自己的部下,就像不知道自己的政治地位又矮了一截似的。

    至于浅井长政,她努力动员农兵,拼着自家今年的收成受影响,也要保证联军的后勤补给。但即便她再用心,可惜力气用错了地方。

    看看织田信长是怎么做的?

    出兵最多,粮食管够,当然显得功劳大,好处自然要多分。但运输补给这种不上台面的苦差事,她却是不着痕迹丢给了浅井长政。

    织田信长自己呢?威逼利诱,用尽手段收买南近江武家。等大军开进南近江,当地武家眼看打不过,直接就向织田信长跪了。

    浅井长政苦活累活干了一大堆,结果好处全让织田信长一口吞掉,浅井家连口汤都没喝上。

    这次上洛如果没有拿到足够的好处,浅井长政回去可不好交代。

    家臣团在春耕时节动员农兵,今年的秋天肯定要歉收减产,浅井长政就等着回去被埋怨吧。

    好处没吃到,还可能损害自身威望,浅井长政此时的脸色难看,想来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妙。

    至于足利义昭,这些天成了乖宝宝,她算是看透真相。没有完成上洛,坐上足利将军的位子之前,她就是个p。

    现在,她的前程全握在义银手里,对义银这个便宜姐夫当然是毕恭毕敬,任凭差遣。

    政治斗争教育人,好好的得道高尼,一个冬天就迅速成熟起来,真不愧为漆黑的大染缸。

    义银坐在主位上,忽然有些索然无味。看似其乐融融的氛围下,各家尔欺我诈,表里不一,真是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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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说道。

    “万事俱备,明日就开始攻城吧。在京都的三好义继反应过来之前,我们要先拿下观音寺城。”

    “嗨!”

    座下诸姬伏地叩首,望着众人鞠躬的背脊,义银只觉得疲惫。

    走得越高,越是孤独。

    ———

    翌日,义银与一众大名来到观音寺不远处,查看城防。

    眼见观音寺城城墙高耸,城防严密,义银不禁皱眉道。

    “这可不好打呀。”

    唇亡齿寒的道理,三好义继一定明白。即便她不明白,三好三人众也会恳求家督出兵,援救六角义治。

    三好三人众弑杀将军,别人都能过关,她们铁定是混不过去。

    要是足利将军家没能力报复,以武家的腹黑不要脸,大家可能嚷嚷几声,就继续和三好三人众交往。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嘛。

    只可惜,她们三个的运气不好。足利将军虽然死了,但她的未婚夫还在。身为将军未亡人的斯波义银,是出了名的能打。

    河内源氏嫡流还没有亡,斯波义银当然要站出来收拾三好三人众,不然他以后怎么在近幾立足?

    武家畏威不畏德,义银也是别无选择,必须强势控场,以免宵小之辈群起效仿。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今天弄死三好三人,就是为了明天少出几个大逆之徒。

    义银站出来登高一呼,所有近幾武家都知道该怎么站队了。除了六角义治这傻b,他还没见谁脑子抽筋,敢站到三好家一边挨揍。

    他一手无双的大义,一手无敌的战绩,谁人愿意为三好三人众来得罪他呢?

    所以,三好三人众为了自救,一定会出兵帮六角义治解围,不然她们是真没活路了。

    义银这边也不能拖得太久,他必须迅速上洛,驱逐三好家,再立将军复兴幕府。

    武家自私自利,本就不好协调,他这个联军总大将不容易当。

    特别是织田信长这混蛋把好处吃干抹净,一点不留给浅井长政,已经造成了联军内部的裂痕。

    若是战事受挫,织田浅井两家肯定会闹出事来。义银如果处理不好,反而会伤及自己的威望。

    南近江这块肥肉就在眼前,两家的矛盾哪这么好协调?

    与其被迫主持公道,不如迅速上洛驱逐三好家。然后在京都坐看两家在南近江争斗,义银也乐见织田信长被浅井长政掣肘。

    但看到观音寺城严密的防御,义银有些担心起来,会不会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影响自己的上洛计划。

    一旁的织田信长也是愁眉不展,说道。

    “我军攻入南近江,六角义治心思大乱,据说当时观音寺城中已经混乱不堪。

    可谁知,蒲生贤秀镇定自若,竟然将城内混乱迅速平息,全力组织起了城防。

    要不是她忠心事主,勇于任事。这会儿,六角义治多半已经弃城而逃,我们兵不血刃就能拿下观音寺城,实在是可惜。”

    上洛义军的主体是织田家的三万战兵,如果强行攻城,损失最大的就是织田信长。面对观音寺城的严密城防,她也是烦恼不已。

    可从她的口气中能听出来,比起进藤贤盛,后藤高治这些识时务的六角降臣。与六角义治一起被困在城里的蒲生贤秀,更得她尊重。

    义银瞅了眼织田信长,忽然变得不担心了。

    他一听是蒲生贤秀在用心布置城防,就知道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投名状。她现在只是在等候时机,随时都会倒戈一击。

    蒲生氏乡的这个母亲,也是老奸巨猾。

    明明是想要投靠织田信长,但又怕被看轻。这会儿帮六角义治帮得这么用心,做足忠臣的模样,让投降的六角家臣们顿感羞愧。

    此时,不论是织田信长,还是六角降臣都对蒲生贤秀的人品赞赏有加。这对她日后在织田家混饭吃,有很大的帮助。

    义银安下心来,开始琢磨怎么递给蒲生贤秀一个下台的阶梯,让她可以顺势倒戈,不显唐突。

    织田信长不知道义银与蒲生贤秀之间,有那些个勾勾绕绕的默契,她是真担心攻城不克的后果。

    于是,她说道。

    “御台所,听说蒲生贤秀的女儿在您麾下效力,不如让她写封信给蒲生贤秀。

    就说,我织田信长信重她的人品忠义。良禽择木而栖,六角义治不仁不义,从逆附贼,不是明主。

    只要她肯开城投降,我保证她领地不失,还会有一个更光明的前程。”

    义银看了眼信誓旦旦的织田信长,心里有点恼火。

    这混蛋真把自己当成上洛的主导者了?我才是!我才是联军总大将!

    你织田信长代表上洛联军招降纳叛,我斯波义银算什么呢?拼车吗?

    义银下了决心,决定稍稍冒险一点。他虽然不想和织田信长撕破脸,但这个人就是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的货色,从来不懂得收敛。

    想要她低头,唯有比她更强。

    义银不想和她起摩擦,就必须从其他地方找回场子,表明自己强势的主导地位。

    他望着观音寺城的城墙,眼神越来越明亮锐利。

    他知道蒲生贤秀要投降,蒲生贤秀也知道他知道自己要投降,但织田信长不知道蒲生贤秀要投降。

    利用这个信息差,可以给义银制造一个装b的机会。

    他要亲自下场表演一番,让蒲生贤秀名正言顺归附义军,让织田信长明白,谁才是上洛的主导者!

    心里思索清楚之后,义银冷哼一声,对织田信长说道。

    “我乃河内源氏嫡流,手持御剑,身配金印,背靠御白旗。上洛为将军复仇,乃是天下大义所在。

    六角义治冥顽不灵,从贼附逆,罪当不赦!义军天兵在此,六角家上下诸姬唯有无条件降伏,恳请我的原谅!

    写信?写什么信?想我施恩许诺给一个从贼的叛逆?白日做梦!”

第1158章忠义演过头

    织田信长见斯波义银竟然在这紧要关头摆起谱来,忍不住面露讥笑。

    大义?大义能当饭吃?

    没有我织田家三万雌兵冲锋陷阵,没有我织田家的百万石领地供给粮草,利用春耕时节突击,这南近江之地能这么容易打下来吗?

    如今南近江平定在即,就差观音寺城这最后一哆嗦完事,斯波义银竟然在这时候摆起了架子?

    强行攻城,损耗最多的是我织田家的实力,你斯波义银不当回事是吧?

    织田信长学着义银冷哼一声,说道。

    “御台所,城高墙厚不是用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就能推倒的。

    事急从权,还请您不要固执,这也是为了上洛大计。”

    织田信长态度恭谨,看似劝告,话意却是略带调侃。

    她仿佛是在说,别拿那点大义的鸡毛当令箭,上洛靠的是精兵悍将,赶紧写信吧,别耽搁时间了。

    这话不好听,身旁的德川家康装作没听懂,足利义昭望着城墙发呆,浅井长政眼角一抽就想说话。

    可她终究是晚了一步,话未出口,斯波义银已经是怒极而笑。

    “哈哈哈,织田殿下的意思,是说大义无用咯?”

    织田信长摇头说道。

    “御台所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务实而已。”

    她的语气虽然恭敬,眼睛却肆无忌惮得盯着义银。义银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交错,仿佛有电光火石流过,星火四溅。

    义银淡淡说道。

    “是吗?我倒也好奇,这天下的武家是不是都变得如织田殿下这般务实,心中已然没有了大义。”

    织田信长皱眉道。

    “御台所,我对幕府一直忠心耿耿,这次举义上洛,也是因为心中的忠勇。

    您这么说,可是伤了我的忠义之心。”

    织田信长有些不耐烦,今天的斯波义银怎么变得这么矫情?平时他也是很务实的人,妥协的事没少做呀。

    因为不耐烦,她的语气不善,隐隐带有威胁之意。

    义银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望着城墙笑道。

    “是我失言,自罚一壶。蒲生氏乡!取酒!”

    蒲生氏乡一愣,斯波义银又不是上杉辉虎,他可没什么酒瘾,从不会在阵前饮酒。

    好在众姬之中有好酒之人,一人机灵得将腰间酒壶交给蒲生氏乡。蒲生氏乡顺势鞠躬,将酒壶双手递给斯波义银。

    织田信长越发搞不懂义银要做什么,她默默看着义银不说话,静观其变。

    义银又喝一声。

    “请御白旗!”

    蒲生氏乡是他的护旗官,下意识想取下马背上插着的御白旗。

    谁知义银竟然几步走上前来,夺过缰绳,喊道。

    “闪开!谁都别跟过来!”

    所有人莫名看着他策马往观音寺城奔去,左右观望,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蒲生氏乡一着急,想要骑马跟过去,却被织田信长喝止。

    “没听到御台所的命令吗?不准过去!”

    织田信长今天也是上头了,她就是要看看,斯波义银怎么把场面圆回来。

    大义?大义就是个夜壶,要用就用,不用就丢!斯波义银还真想把大义当令箭使,吓唬谁呢?

    蒲生氏乡咬牙不语,双目盯着义银远去的背影。不只是她,阵前所有姬武士都看着义银一路向前。

    御白旗被战马奔驰带出的风,吹得笔挺,刷刷作响。

    马上的少年在阳光下如同天神一般,高大,英俊,充满了这世界男人没有的阳刚之气与力量感。

    ———

    旭日东升,阳光洒向大地。

    城下的上洛联军严正以待,城上的六角义贤义治母女也在巡视城防。

    蒲生贤秀陪同在侧,将城防布置一一解说,听得六角义贤频频点头,六角义治心生感慨。

    不久之前,六角义治在评议上,对蒲生贤秀冷嘲热讽。还打发她去佐和山城面见斯波义银,回来之后更是严加提防。

    谁能想到,上洛之战竟然在春耕时节打响。六角家臣团为保住自家收成,一阵风似的倒戈了大半。

    位于东部的南近江防线瞬间崩塌,各地重镇都被拔除。上洛联军一股脑推到观音寺城下,还攻陷了近在咫尺的重要支城,箕作城。

    观音寺城内乱成一团,六角母女已经起了逃跑的心思。

    就在此时,是蒲生贤秀站了出来,维持秩序,布置城防,俨然成为六角家的擎天一柱。

    相比不战而降的进藤贤盛,后藤高治等重臣,她的行为堪称忠君典范。

    想起自己对蒲生贤秀的种种刁难,六角义治难免后悔,心想退敌之后,一定要好好笼络这位忠心的重臣。

    望着城下的联军,蒲生贤秀却是心里犯愁,联军的推进速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原本她没想在此地死守,而是回自己的居城,日野城顽抗。等表明自己的忠义,再找机会降伏。

    谁知道,联军来得太快,竟然把她堵在了观音寺城,害得她不得不死撑着,继续表演忠义的举措。

    更恶心的是,因为她的卖力表演,六角母女竟然不再慌乱,没有选择逃跑,反而留在观音寺城死守待援。

    这下可把蒲生贤秀整懵了,你们咋就不跑呢?

    观音寺城是六角家经营多年的居城,城高墙厚。要是上洛联军在这里攻城死伤太重,蒲生贤秀这个罪魁祸首必然没有好下场。

    就算织田信长欣赏她,织田家的骄兵悍将死了太多亲眷部属,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蒲生贤秀这是弄巧成拙,原本只是想演演戏,顺势降伏。可演着演着演成了中流砥柱,没法回头。

    这会儿要是她开门投降,之前的功夫就白费了。大家都会明白,她就是个没有忠义之心的演技派。

    蒲生贤秀左右为难,一边陪着六角母女巡视,一边在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正在此时,城下的联军阵中忽然奔来一骑,径直朝城墙靠近。

    原本城上的六角军势并未当回事,以为是例行叫阵劝降的把戏。可等骑马的人到了城下,城上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身着白色阵羽织的少年,他曾经踏破六角义贤的本阵,在三好大军的围攻中七进七出。

    六角家经历过那两战的人不少,城头有人认出了斯波义银,消息传开,引起一阵骚动。

    六角义贤表情凝滞,六角义治面色难看。

    蒲生贤秀心头一动,想起自己与斯波义银在佐和山城达成的默契,这难道是。。

    ———

    城上的六角家姬武士们认出了义银,义银也看到了城头上的六角义贤与蒲生贤秀。

    他心想,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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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想着要叫人把六角母女喊来骂,还担心蒲生贤秀不在城头,不好操作。

    如今配角正巧到齐,这出挟大义骂开城门的大戏,等于是搭好了舞台,就等他上台开唱。

    义银翻身下马,一手拿酒,一手持旗,站在城下三十步处。

    他将手中御白旗插在土中,盘腿坐下,仰头痛饮壶中之酒。

    ———

    远处,织田信长望见他如此洒脱,忍不住额角不禁一抽,生怕城上乱箭齐发,把他给射死了。

    织田信长是烦他借助大义压迫自己,心底滋生莫名的对抗情绪,不愿意对他低头。

    可见他放浪形骸,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她又是担心的不得了。

    不只是她,前田利家已经从自己军阵中脱离,奔到前沿,急问。

    “御台所!御台所怎么一人一骑到敌军城下去了!

    蒲生氏乡!你当得什么同心众笔头!简直胡闹!”

    她还未说完,山中幸盛也到了,急吼吼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

    细川藤孝在旁看得着急,说道。

    “别吵了,快些派人将御台所接回来!”

    浅井长政瞪了一眼织田信长,就是她惹得御台所发怒,这才有了阵前饮酒的一幕奇观。

    足利义昭看了眼和田惟政,见她微微点头,却不肯张嘴说话。

    要是斯波义银自己浪死在观音寺城下,足利义昭就成了唯一的足利将军家直系族人。

    因为有斯波义银的承认,她现在的正统性得到了稳固,反而有些期待事态失控的心思。

    和田惟政见她不语,心头一冷。说实话,御台所仁慈义理,对足利义昭是有恩德的。

    可足利义昭为了正统名分,竟然对御台所的冲动不闻不问,连个样子都懒得做。这般赤裸裸的忘恩负义,实在让人齿寒。

    和田惟政不禁怀疑自己的选择,扶持这么一位只顾自身权位,不懂感恩的足利将军,真的好吗?

    好在此时阵前混乱,没人看到足利义昭的小动作,一群人还在争吵。

    蒲生氏乡咬牙道。

    “我带人去把御台所请回来!”

    她嘴上说请,心里发狠,就算御台所发火,也要把他给架回来!

    浅井长政看了眼城下喝酒的斯波义银,说道。

    “不妥,御台所距离城下不足三十步,这距离已经在弓矢铁炮的杀伤范围内。

    如果派人贸然靠近他,可能引起墙头敌军的过激反应。若是弓矢铁炮齐发,去几个人根本顶不住,反而连累御台所受创。

    干脆全军出击,四面围攻,把六角家的注意力分散开,再靠近御台所,请他回来。”

    蒲生氏乡摇头道。

    “全军发动太慢了,御台所在城下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险。

    蒲生贤秀是我母亲,我带人冲过去,母亲未必会下令放箭开枪。

    只要城头给我片刻犹豫的间隙,我就能拉着御台所回来,就算用身体阻挡弓矢,我也要把他安全得带回来!”

    蒲生氏乡说的有理,织田信长微微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快点去吧。”

    正在此时,一直盯着斯波义银的德川家康惊呼道。

    “不好!”

    所有人的眼睛一齐看向前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

    义银灌了几口酒,忍不住呸呸两声。这酒苦涩混浊,酒壶的主人一定不是高阶武家,穷人喝穷酒。

    他的身份尊贵,可是好久没有喝过这等浊酒。但几口酒水下肚,他还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兴奋起来。

    义银指着墙头,喊道。

    “我乃河内源氏嫡流,斯波义银!”

    他连喊三声,城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六角义治。六角义治犹豫一下,没有开口。

    她的母亲六角义贤微微皱眉,输人不输阵,这时候可不能怂,于是替她开口喊道。

    “御台所,别来无恙!”

    义银见搭话的是六角义贤,仰天长笑,指着她说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野良田的手下败将!”

    六角义贤面上发烧,怒道。

    “御台所,我对你以礼相待,你为何出言不逊!”

    斯波义银冷笑道。

    “以礼相待?好一个以礼相待!

    我死了妻子!天下失去了将军!义军上洛,誓要斩杀弑君逆贼,光复幕府荣光!

    六角义治勾结三好三人众,意图阻挡我军上洛,这就是六角家的以礼相待吗!

    让六角义治这个畜牲出来说话!我只问她,她到底还是不是幕府将军的六角守护!勾结大逆弑君的贼子,她的良心会不会痛!”

    六角义贤被骂得无言以对,全天下武家都是足利将军的臣子。斯波义银背靠御白旗,代表河内源氏嫡流质问六角义治。

    这让她怎么回答?

    武家为小家忘幕府,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可潜规则之所以是潜规则,那就是因为上不了台面。

    斯波义银大义在手,指着六角义治骂爹,观音寺城头竟然无人敢于直面他的目光,姬武士纷纷羞愧低头。

    六角义治被骂得面色苍白,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气虚,她只觉得周遭姬武士看她的目光古怪,让她心慌意乱。

    惊怒到极点的她双目赤红,指着盘坐喝酒的斯波义银,大喊道。

    “弓矢众,射死他!放箭!放箭啊!”

    六角义贤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劝阻,最后还是忍着没说话。

    六角义治的做法形同大逆,但此时此刻,六角家已经没了退路。

    要是能将斯波义银射死在城下,河内源氏嫡流再没有让天下武家信服的人物。说不定,上洛之事就此告吹,六角家才有一线生机。

    蒲生贤秀没想到六角义治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还在思索如何配合斯波义银,趁势倒戈。听到放箭的呼喊,顿时吓得她脸色煞白。

    六角义治一声厉喝,局面已然失控。

第1159章天选者义银

    城头的弓矢众下意识听从家督的命令,一阵阵箭雨先后覆盖向义银方圆十步,让他根本无从躲闪。

    义银看到墙头箭雨袭来,心中也是卧槽一声。

    他就是来装个b,给蒲生贤秀找个倒戈的理由。心中期盼的开城投降没等到,反迎来了一连串的箭雨覆盖,这算怎么回事?

    义银亦是懊悔,自己骂得太狠,六角义治明显是失去理智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自己做得有些过度,竟然逼得狗急跳墙。

    可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义银只能强装镇定,打开杀戮模式。杀戮模式下,他是不会受到致命伤害的,但还是会受伤。

    但现在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心底默默念叨,系统爱我。

    面上,他却是发挥高超的演技,指着墙头哈哈大笑,浑然不惧,望着箭雨仰头灌酒。

    身后响起一阵惊呼,想来是自己阵中的诸姬吓坏了吧?回去肯定要被蒲生氏乡埋怨死。

    义银不再多想,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在所有人的眼中,城下的少年即将香消玉殒,爱慕者们的泪水已经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狂风袭来,将墙头射来的箭雨全部吹散。

    竟然没有一支箭伤到义银,连他背后的御白旗,身边的战马也是毫发无损,宛如神迹。

    城头的六角义治吓得魂不附体,嘴中喃喃重复。

    “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她歇斯底里大喊道。

    “继续射箭!谁让你们停下来的,继续射箭!”

    所有的弓矢众眼中皆是彷徨,左盼右顾,谁都不敢先动手。面对这阵突如其来的狂风,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神佑之人?

    蒲生贤秀刚才已经吓得心脏快停了,好不容易熬过去这一关,怎么肯让六角义治再胡来。

    她大声惊呼。

    “难道是八幡太娘显灵?御台所受八幡大菩萨护佑吗?”

    义银的御白旗来自镰仓鹤冈八幡宫,乃是当年八幡太娘的圣物,河内源氏的第一面御白旗。

    这个消息早就被义银刻意放出,传得纷纷扬扬。

    如今面对常识无法解释的神迹,又被蒲生贤秀这么一嚷嚷,城头的弓矢众更不敢放箭。

    六角义治勃然大怒,骂道。

    “八格牙路!胡说八道!”

    她扫视弓矢众,所有人都在回避她的目光,放下弓矢低头不语。

    六角义治隐隐感到自己已经被众人抛弃,心中恐惧冲破心弦。她的呼吸沉重,如同风箱鼓风一般。

    一咬牙,她拔刀指着身边的铁炮足轻,喝道。

    “点火!”

    六角义贤看见军心涣散也是心灰意冷,只想赶紧跑路,她劝道。

    “义治,把放下刀,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铁炮足轻还在犹豫,被六角义治挥刀砍翻一人,她用染血的打刀威胁身前的三名铁炮足轻,喝道。

    “我说,点火!”

    足轻不是姬武士,她们更畏惧家督的威严,颤颤巍巍准备射击。

    蒲生贤秀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六角义治用刀指着。

    “退后!不然,别怪我刀下无情!”

    六角义治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城下妖孽般的少年。

    足轻手中的铁炮做足了战前的准备,火药铅弹都已经放入,只需要拨动火绳,瞄准点燃即可。所以,铁炮足轻的行动速度极快。

    蒲生贤秀眼看铁炮就要打火射击,唯恐斯波义银被射杀。这个六角忠臣没法装了,她大声喝道。

    “六角义治不忠不义,妄图伤害河内源氏嫡流!御台所上洛乃是天下武家所望,岂容侵害!

    诸姬!随我反了!”

    蒲生家的姬武士们纷纷响应,拔刀的拔刀,开门的开门。

    其他武家亦是心无斗志,不愿与蒲生家的姬武士作战,或冷眼旁观,或参与造反。

    只有少数忠心的六角家旗本上前,与造反的姬武士杀成一团。眼看城头骚动,城池就要易手。

    六角义贤瞋目裂眦,骂道。

    “蒲生贤秀!你要做什么!”

    蒲生贤秀喝道。

    “为大义天诛国贼!开城门迎接御台所!”

    她扑身上前,想要阻止铁炮足轻的射击。可六角义治挡在她面前,用刀挥砍将她逼退。

    蒲生贤秀无奈闪避,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三名铁炮足轻不是蒲生贤秀的人,她们虽然慌张,但无人下令之时,还是瞄准着城下的斯波义银,直到火药点燃的那一刻。

    “砰!砰!砰!”

    足轻的射击并没有成功,三挺铁炮竟然同时炸膛。

    被炸膛伤到的三名足轻疼得满地打滚,嘴里还不忘大喊大叫。

    “天罚!天罚啊!”

    六角义治面色一僵,整个人忍不住发起抖来,就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蒲生贤秀也是心头一凛,看向城下一边喝酒一边冷冷旁观墙头骚动的斯波义银,说不出来话来。

    城头的骚动瞬间凝滞,所有人望着城下悠然自得的俊美少年,六角家残余的抵抗意志,终于崩溃。

    六角义贤一把拉过愣神的六角义治,看着蒲生贤秀诚恳说道。

    “蒲生姬,观音寺城我们不要了。看在主臣一场的份上,可否给我们一条生路。”

    蒲生贤秀看了眼六角义贤义治母女,见她们惶恐如丧家之犬,亦是不忍。

    坐镇近江国千年的名门佐佐木氏嫡流,称霸南近江数百年的六角家,终究是败落了。身为六角重臣,蒲生贤秀终究怀揣一丝恻隐。

    她轻声说道。

    “一柱香后,我会开城门迎接御台所。”

    六角义贤点点头,说道。

    “蒲生姬,多谢。”

    说完,她拉着六角义治转身就走,时间紧迫,她们要赶紧跑路。

    六角家经营观音寺城多年,幕府数次讨伐南近江,六角家督打不过就跑路,也不是一次两次。

    在六角义贤看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六角家在南近江根基深厚,只要逃过此劫,日后总有机会卷土重来。

    至于落脚点,当然是往甲贺郡的山里跑。每次幕府打来,六角家督不敌都是去甲贺郡避难,这才默认甲贺二十一家的郡内自治特权。

    西南山中的石部城,是六角义贤原本就准备好的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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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角义治执意与三好家联手,阻挡上洛联军。未算胜先算败,六角义贤早就做好了打输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六角家会输得这么快,这么惨。

    南近江沦陷,六角义贤可不敢再挡在上洛的通道上。石部城避开了要道,却能在山中居高临下,隐隐威胁南近江西部的平原。

    这就是六角义贤想好的后手,退守山城,坐观其变。

    望着狼狈不堪,夺路而逃的六角母女,蒲生贤秀沉默不语。她又看了眼坐在城下的少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场忠臣为大义倒戈的戏码演得不错,只是过程有点出乎意料。

    斯波义银真有八幡神护佑吗?箭雨被狂风吹散,铁炮自行炸膛,天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难道就是天选之人的气运?

    ———

    观音寺城头一波三折,可在攻城的大军眼中,一切发生得太快。

    为首的高阶武家还没商量出,该怎么把御台所救回来。城门已经大开,蒲生贤秀为首的六角家臣伏地叩首,恳请御台所宽恕。

    义银打了个酒嗝,不禁皱起眉头。这酒实在是太差了,打嗝都打出一阵苦味,舌头涩得难受。

    他还在心中埋怨,眼前已经跪了一地的六角家臣。为首的蒲生贤秀用目光询问,他微微点头。

    两人这场戏,总算是演完了。

    正在此时,身后蹄声雷动,一众姬武士骑马冲上前来。

    蒲生氏乡不顾尊卑,冲在最前面。她下马太急,几乎是摔下来,连滚带爬到义银面前,磕头道。

    “御台所!我的御台所啊!

    我求求您了,下次请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真是吓死我了!

    若有下次,请您先允许我切腹,为我介错之后,您想干什么都行!”

    蒲生氏乡在义银面前泣不成声,让义银好一阵尴尬,他讪讪说道。

    “氏乡,你母亲在这里呢,注意点体面。”

    蒲生氏乡瞪了眼自己的母亲,目光有点吓人。她现在是心有余悸,连自己这个假装负隅顽抗的母亲,也被记恨。

    蒲生贤秀苦笑摇头,这出仕的女儿一门心思全放在主君身上,自己这个老娘算个p。

    斯波义银神情无奈,蒲生贤秀吃醋泛酸,身后刚才骑马过来的姬武士们亦是无语。

    蒲生氏乡把惊慌失措表现得太完美,近乎僭越的指责御台所,可谓爱之深,责之切。

    别人再想表达自己对御台所的关怀,怎么看都像是东施效颦。

    总不能挨个上来批评御台所吧?可轻轻巧巧几句劝告,又不如蒲生氏乡的声情并茂,显得真心实意。

    山中幸盛撇撇嘴不予置否,前田利家笑而不语。

    藤堂虎高瞪了眼自己的女儿,仿佛在说,学学人家,这才是懂得上进的好武家。女儿藤堂高虎摸摸脑袋,没话说。

    德川家康望着高耸的城墙,代入斯波义银,感受箭雨与铁炮威慑下的压迫感,忍不住吓了个哆嗦。

    她敬佩得看着神情自若的斯波义银,这才是秉持大义,直面逆境的御台所,无愧于天下无双之名。

    德川家康的目光带着佩服,浅井长政却有着一丝心疼。

    浅井长政知道斯波义银为什么要冒险,他既想维护自己身为主导者的威严,又不愿意在联军内部制造矛盾,这才会选择单骑骂阵。

    在她看来,开城降伏是意外,但御台所身先士卒的勇气却是无可争议,不愧是他。

    浅井长政心存爱慕,眼前忽然浮现起市君含泪的模样,黯然叹了口气,自己没有资格说什么爱慕。

    织田信长僵着脸,全场最震撼的就是她。斯波义银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大义是有力量的。

    这是狠狠打了织田信长的脸,更是让她心中警觉。大义在人心,斯波义银得人心,他就是武家大义的化身。

    自己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对他的态度还是要克制一点。现在的他,不是当初在尾张的名门遗孤,可以任由自己。。

    织田信长望着眼前的少年,心底竟滋生出一种后怕的感觉。

    若是因为与自己的争执,他真被射死在观音寺城下,自己会怎么做?一定会杀光观音寺城的所有人,为他报仇!

    可就算是杀掉再多的人泄愤,死去的他也不会活过来,自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痛?

    织田信长叹了口气,不愿意冒着失去他的风险,再与他赌气,上前说道。

    “谦信公之大勇大义,织田信长服了。”

    义银狐疑看着织田信长肃然的低姿态,这家伙怎么回事?这次服软服得这么爽快,不像是要面子的她呀?

    心中疑惑,但面上,义银还是笑道。

    “织田殿下现在觉得,大义有用吗?”

    织田信长鞠躬道。

    “谦信公之大义,有用。”

    义银见她真的服软,也不想再刺激她,笑着安抚道。

    “是我不好,太过苛责织田殿下了。

    上洛之路艰难,还请你不要介怀,与我同心同德,一齐为足利将军复仇。”

    义银伸出了手,织田信长笑着握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义银起身伸了个懒腰,顺势将酒壶丢给蒲生氏乡,说道。

    “问问是谁的酒,真是难喝死了。送她一壶好酒尝尝鲜,就当是我喝掉他酒水的赔偿。”

    一旁的足利义昭嫉妒得看着斯波义银言行洒脱,如众星环绕的太阳受到所有姬武士的敬佩。

    想起那阵古怪的狂风,她也是疑神疑鬼,望着义银身后的御白旗,心中思索。

    难道真是八幡太娘显灵?

    ———

    蒲生贤秀降伏,她最终还是投靠了许诺诸多好处的织田信长,这让织田信长很是得意。

    观音寺城头发生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在军中越传越邪乎,众姬望着斯波义银的眼神,越发敬畏。

    覆盖他的箭雨被狂风卷走,瞄准他的铁炮全部炸膛,连续发生这种意外的概率,估计比喝水被呛死还低吧?

    传闻中,八幡太娘的御白旗俨然成为了指引胜利的圣物。上洛之战如此顺利,全是御白旗的功劳。

    这个传闻让织田信长大发雷霆,她把浅井长政的苦劳掩盖,突出自己的功勋,就是为了战后多捞好处。

    如今倒好,两个出兵最多的大名都成了陪衬,功劳全特么的被算在了一块白布上,这算什么意思!

    浅井长政听了之后,倒是哈哈大笑,还命令浅井家的姬武士多多宣传,推波助澜。

    随着圣物御白旗被神化,斯波义银也成为了姬武士眼中的天选之人。

    众姬皆称,天选者。

第1160章惊慌的三好

    上洛联军势如破竹,数十天便席卷整个南近江。

    斯波义银在观音寺城下饮酒观箭,风云突变,宛如神人。城内守军吓得不战而降,六角义贤义治母女狼狈逃亡甲贺郡石部城。

    至此,各地六角家臣再无战心,纷纷降伏归附。织田信长借机派兵收编整顿南近江之地,联军暂时停下了脚步。

    春耕尚未结束,南近江已然易主。京都中,还在犹豫是否出兵的三好义继看得目瞪口呆。这会儿,她就算想出兵相救,也没得救了。

    上洛联军还未开入山城国,京都这边已经开始骚动。

    面对极速恶化的局面,伊势贞教气急攻心,假病成真病,卧在家中已经无法理事。

    幕臣们眼看三好家就要滚蛋,纷纷离开京都,回返自家领地。准备喜迎王师,为御台所上洛引路。

    三好家的军势从去年秋天上洛,到现在已经离开领地几个月。家中春耕不知道如何,军中思乡情绪浓烈。

    阿波众的首领篠原长房,提出掠夺京都,回返四国的建议,被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联手反对。

    三好三人众是无路可退,摄津老巢被本家接管,斯波义银一定会要求三好家交出她们的脑袋。这一走迟早是个死,不如留下拼一把。

    松永久秀反对,是害怕三好义继真的纵兵掠夺京都,毁了这座繁华的幕府中枢之城。

    她还指望反水的时候,京都能成为她的投名状,岂能坐视不理?

    ———

    京都南郊,伏见城。

    居馆议事厅内,三好义继脸色铁青,看着三好长逸与篠原长房相持不下,争吵不休。

    三好义继原以为,成功上洛之后,自己的家督之位会得到稳固。可没想到,一场大逆弑君的意外,把三好家彻底推入了绝境。

    而作为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三好家督,三好义继的威望越发低迷。重臣们在她座前争吵,已经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篠原长房为首的阿波众想要抢点东西跑路,不愿意和上洛联军硬碰硬。

    当年,摄津众与阿波众被斯波义银按在教兴寺村打得有多惨,篠原长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三好三人众是没办法走,只能负隅顽抗,而篠原长房却是无所谓。京都的幕府再立,也报复不到四国岛上的阿波国,她怕什么?

    虽然三好家号称占据四国岛,但土佐和伊予两国武家只是被武力压制。因为三好家衰败,这两国武家早已蠢蠢欲动。

    三好家能够依靠的核心力量,是赞岐和阿波两国武家,还有水军为主的淡路国众。

    三好本家的三好众,阿波众,赞岐众,她们都不想开战。

    特别是赞岐众,当年跟着十河一存进入大和国,她们可是被义银打得全军覆没,连首领十河一存都被砍掉了脑袋。

    战后通过谈判,赞岐众才得以侥幸回国,对斯波义银的恐惧深入骨髓。

    三好义继是十河一存的女儿,她成为三好家督之后,赞岐众是她最重要的支持者。

    阿波国是三好家的起家之地,根基所在。篠原长房代表阿波众反对开战,三好义继也很为难。

    赞岐众与阿波众都是三好家的核心武家集团,她们的反对影响很大,让三好三人众充满了绝望。

    谁都没想到,上洛联军会在春耕时节开战,更没有想到六角义治这么不经打。

    看着六角家被打得满地找牙,三好家臣团仿佛想起当初,斯波义银是怎么把她们打得满地找牙的。

    士气低迷,军心畏战,这还打个p?

    也就是三好三人众走投无路,强硬拉着三好义继不让她跑路。不然,三好军势已经开始撤退了。

    松永久秀冷眼旁观,三好长逸与篠原长房争得面红耳赤。她才不在乎三好家走不走,三好三人众死不死,她要保的是松永家。

    三好家要走就走,可篠原长房提议掠夺京都补贴亏空,这就不能忍了。

    松永久秀的领地是淀城,就卡在摄津与山城两国之间的淀川水道旁,堪称西近幾门户。

    她若是不反水,日后幕府报复,攻打三好家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她的淀城。

    三好义继显然已经不愿意待在京都,今天她能卖了三好三人众,改日也能对淀城见死不救。

    这位家督远不如三好长庆英明,根本不在乎京都,不在乎幕府。她就是一个四国土财主,紧抱着自己那点烂家当,鼠目寸光!

    为了日后不会步上三好三人众的后尘被出卖,松永久秀决定先出卖三好义继。

    所以,她一定要保住京都不被掠夺,免得与幕府撕破了脸,日后就算投靠过去也没有好下场。

    松永久秀心里明白,三好义继已经有了退却之心。只是因为对三好三人众有过承诺,不愿意食言而肥伤及威望,这才不说话。

    这时候,只要有人递给三好义继一个合适的台阶,她会欣然下台,赶紧跑路。

    松永久秀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说道。

    “诸位大人都是家中重臣,这是在家督座前议事,还请为三好家留点体面,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三好长逸与篠原长房正往对方脸上喷唾沫星子,都快打起来了。此时听到松永久秀的风凉话,两人同时一哼,对三好义继鞠躬致歉。

    三好长逸当初对松永久秀的那点好感,已经随着这次上洛被捅一刀,完全消散。

    但此时的三好三人众孤立无援,三好家中唯有松永久秀反对篠原长房,只好给她一点面子。

    三好长逸心中惨然,她们三人怎么稀里糊涂混到了这个份上,已经沦落到要看松永久秀的脸色了?

    相比三好长逸,篠原长房却是不在乎,她面露不屑,调侃道。

    “家国大事容不得退让,自然要辩个清楚。松永大人若有高见,我也会洗耳恭听。”

    松永久秀微微一笑,心里骂爹。高见?老娘的高见就是你特么的早点滚蛋,别祸祸京都!

    她对三好义继说道。

    “殿下,大军在外日久,军心浮躁不可拨动。

    若是允许军势掠夺京都,下面人抢红了眼,不愿遵从军令,那可如何是好?”

    松永久秀说的有理,三好义继默默点头。

    古代的军队不是近代社会的公民兵,军纪不是依靠制度和思想武装,暴戾恣睢形同野兽。用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形容,再恰当不过。

    这些野兽平日里被关在军中,依靠军法管束,动不动斩首的严刑峻法都很难让她们做到行令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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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把她们放入京都,就像是把一群饿狼放进羊圈。到那时候,谁还在乎军纪?不抢够本,不草够本,根本不可能重新恢复秩序。

    上洛联军来势汹汹,已经杀到山城国边上。这时候把军队弄散了,敌人趁机打过来怎么办?重新组织军势,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篠原长房忍不住哼了一声,想要反驳两句。可想了想,她还是没开口。

    军队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放出去的饿狼不吃饱不肯回巢,要想强行恢复秩序,只有用铁与血来严肃军纪。

    至于有纪律的进城劫掠,都特么的的劫掠了,还有个p的纪律?各家只会恨自己抢少,别人抢多。别指望她们会姐慈妹恭,相互谦让。

    松永久秀一番说辞,挫败了篠原长房劫掠京都的想法,让三好长逸的脸色稍稍好看。

    可是,松永久秀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三好长逸面色大变。

    松永久秀说道。

    “殿下,伊势贞教病重,京都幕臣们对我们充满敌意,大军的补给不能再依靠她们补充了。

    要想与御台所对峙而不败,我们首先要保证大军在外的补给,不出问题。

    我听闻细川藤孝在上洛联军之中,跟随大军上洛,细川三渊两家必然会有所动作。

    我军后路依靠淀川水运补给,而和泉细川家的胜龙寺城,三渊家的北河内领地,都在威胁着我们的粮道。

    若是我们在前方作战之时,后路被她们截断,那可怎么办?

    所以,我请家督移驾芥川城,我自请看守淀城,先护住补给线不失。”

    三好长逸为首的三好三人众怒视松永久秀,这混蛋比篠原长房更加阴险。

    篠原长房明说要走,虽然大家吵得厉害,但至少还在军议的范畴内,各抒己见。

    而松永久秀玩得却是釜底抽薪,直接为三好义继撤退,提供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淀川贯穿摄津国,连接京都南部,乃是三好家的后勤补给线。

    正常情况下,三好家根本不可能完成这次上洛。和泉国的细川家,北河内的三渊家都在淀川以南虎视眈眈。

    山城国内,幕臣领地众多,和泉细川家的胜龙寺城甚至就在淀城附近,一直盯着呢。

    足利义辉转头去东近幾打六角家的主意,不是她傻,忘记了三好家的威胁。而是因为西近幾进入京都的通道,层层防御,万无一失。

    可就是这万无一失的事,出了大问题。

    细川三渊两家冷眼旁观,伊势贞教暗示幕臣们保持沉默,明智光秀弃守伏见城,蜷川亲世擅自撤离二条城。

    这一连串的意外,让三好家的上洛之路如入无人之境。足利义辉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围在二条城内,惨遭弑君大逆。

    所以,义银才会说,足利义辉死得好冤。

    这一连串的意外中,但凡有一人良心发现,足利义辉都不会死。只可惜,武家的良心早就喂了狗。

    可如今,形势又是不同。

    斯波义银联络数家强藩上洛,强大的六角家如纸糊一般,被联军一捅就破。

    上洛联军的兵锋,马上就要杀入山城国。在京都事变中有过不光彩行为的幕府各家,必然要展开自救。

    不说其他方向的威胁,三好家最要命的麻烦是在身后。

    细川三渊两家的领地加起来有二十多万石,一旦她们两家开始动手,淀川补给线马上就会出问题。

    粮道被断是兵家大忌,松永久秀用这个借口,给三好义继递台阶,让她可以顺理成章退出京都,谁都没话说。

    三好三人众虽然愤怒,但这个借口近乎完美,她们已经无法用道德绑架三好义继,逼她继续留在京都。

    照松永久秀的说法,只是撤走一部分人马,退守山城国内的淀城,摄津国内的芥川城,以保护淀川补给线不受威胁。

    可真特么的退了,谁知道三好义继会不会一路退到堺港,退到四国岛去?

    乱世之中,斯波义银这种做人讲究,信守承诺的傻x,可是不多见。背信弃义,才是武家常态。

    三好义继一开始听得还有些迷糊,等三好三人众面露怒容,她才反应过来,松永久秀这是在帮自己脱身啊!

    她欣赏得看了眼松永久秀,赞许说道。

    “松永大人说的对。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淀川水道受到的威胁,是我们要解决的第一要务。不然,大军无法安心与御台所对峙。”

    三好长逸彷徨看着三好义继,她几次张口,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好政康皱眉看她,作为三好三人众的老大姐,三好长逸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犹豫?这一犹豫,三人都得没命。

    仔细想了想,三好政康出列鞠躬,说道。

    “松永大人说的不错,粮道很重要。但打仗不能只想着吃饭,更重要的是追求胜利。

    敢问一句,照松永大人的意思,山城国内要如何安排?”

    三好义继肯定要跑,三好政康不指望留住这个无能的家督。但三好家的军势撤走多少,这仗到底打不打,得让三好三人众死个明白。

    三好长逸反应过来,点头道。

    “不错,还请松永大人指教。”

    她嘴上说着指教,两眼珠子瞪着松永久秀,恨不得拿刀捅死她。

    松永久秀从容说道。

    “我军沿着淀川水道布置防务,进可攻,退可守,遥相呼应。

    请三好长逸与三好政康两位大人驻守伏见城,看护京都南镇。

    请岩成友通大人随我回返淀城,看住细川家的胜龙寺城,守护进出山城国的门户。

    请殿下与篠原长房大人回撤到摄津国境内的芥川城,提防北河内的三渊家,并随时准备进入山城国,支援前线。

    我的策略,三好长逸大人可还满意?”

第1161章痛打落水狗

    三好长逸与三好政康对视一眼,目中充满狐疑。听起来挺靠谱,难道是我们误会了松永久秀?

    松永久秀真诚说道。

    “大敌当前,我们内部不能再继续乱下去,否则整个三好家业就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六角家雌霸南近江数百年,大军一朝上洛,瞬间崩塌,足以引起我们的警觉。

    是六角家的实力不够吗?六七十万石的动员力不弱,又是本土本乡作战,战意应该更强。

    可就是因为六角家人心不齐,才使得上洛联军能轻易获取胜利。

    先代创业艰难,四姐妹奋勇打下百万石基业,令三好家成为天下侧目的强藩大名。

    我等受先代大恩,当同心齐力,为三好家而战。遥想当年,我们是何等团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诸姬,勿忘初心啊!”

    松永久秀一番话真情实感,说得三好重臣无不动容。

    三好长庆是带着三好家走向巅峰的英杰人物,在场的三好家臣,哪个不是三好长庆提拔,哪个没有受过三好长庆的恩泽?

    三好家能从四国岛上杀出来,成为西近幾霸主,那是三好四姐妹的荣耀,也是三好家臣团的功勋。

    松永久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瞬间打动了在场诸姬。三好长逸与篠原长房对视一眼,一齐对三好义继鞠躬说道。

    “愿为三好家死战!”

    三好义继也是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重现当初三好长庆的荣光。

    她拍案而起,说道。

    “好!众姬有死战之心,我自当奉陪到底!

    就照松永大人的计划行事,我要与御台所会猎山城,一决雌雄!”

    所有人鞠躬嗨了一声,喊道。

    “三好家武运昌隆!”

    松永久秀低头的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松永家有救了。

    如何将三好家驱逐出京都,把京都完整交还给上洛联军。这关系到松永久秀反水之后,在幕府之中的地位,必须万无一失。

    她先用纵兵劫掠影响军队斗志为由,否决篠原长房的提议,保住了京都的安全。

    然后用三好长庆的恩泽来激励三好家,让她们以为自己有一战之力。这才肯倾巢出京,沿着淀川分兵把守。

    若是三好军势盘踞京都不走,与上洛联军的一场恶战,必然会波及到京都繁华。

    如今倒好,被松永久秀一阵巧舌如簧的鼓动,三好军势自己撤出京都,还把自己不多的上洛军势分成三股。

    三好家诸姬以为有淀川水运通道在,随时可以聚拢军势,头尾呼应,立于不败之地。

    但问题是,松永久秀她要反水啊!

    淀川沿岸,三好义继与篠原长房在西边的芥川城,三好长逸与三好政康在东边的伏见城,中间是松永久秀的淀城。

    若是松永久秀反水,芥川城与伏见城的联系,瞬间就会被斩断。哪有什么头尾呼应,分兵之后只有一盘散沙,各个击破。

    为了取信于人,松永久秀还特地说明要与岩成友通一起行动,其实就是要让三好家诸姬安心。

    岩成友通身为三好三人众之一,她没有退路,只能死战到底。有她在淀城,大家也会安心。

    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盲点,那就是,人会死的。只需要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就足以送岩成友通上路。

    松永久秀早就想好,一旦发动叛乱,第一时间就杀了岩成友通,阻断淀川,三好军势必然大乱。

    有了岩成友通的脑袋,和截断三好军势的功勋,她这个戴罪立功的忠义之士,应该可以过关吧?

    ———

    伏见城内,三好家众志成城,松永久秀暗自欣喜。

    北望京都,伊势家府邸。

    伊势贞教卧病在床,身边是她的亲信,正低头听着她吩咐。

    “马上派人去丹波国,告诉蜷川亲世,三好家要离开京都。再派人去比叡山,告知天台宗此事。

    从今天开始,联络京都各家幕臣,将各家在京中的姬武士组织起来。准备在御台所回归之时,协助上洛联军,夹击伏见城。”

    那亲信先是低头嗨了一声,然后迟疑了一下,问道。

    “主上,我们帮三好家做了这么多事。将军之死,我们怎么都脱不了干系。

    就算现在弃暗投明,御台所也不会放过我们吧?这么做,真的能过关吗?”

    伊势贞教一脸惨白,缠绵病榻望着房梁,淡淡说道。

    “什么都不做,就是十死无生。奋力挣扎,也许能有一线生机。

    你不必多问,照做就是。”

    “嗨!”

    等亲信出去,伊势贞教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反复梳理着对策。

    三好家要走了,三好义继就是一个笑话,根本不值得合作。伊势贞教后悔极了,当初她怎么会一时冲动,竟然选择与这等蠢货联手。

    明智光秀,这个混蛋,是她在中间误导了所有人。谁都没想到,她竟敢胆大到害死将军。

    如今看来,将军死后最大的受益者是斯波义银。作为唯一遗存的河内源氏嫡流,斯波义银的威望如日中天。

    若斯波义银是个姬武士,上洛之后完全可以开幕自立,担任幕府将军。

    斯波家的家格是足利一门亲族中最高的,足利无后斯波继,也符合武家传统。

    至于那个足利义昭,双生女的身份其实很不体面,她根本没资格和斯波义银争。

    可惜,他是个男人。

    和田惟政来信了,足利义辉的旧臣们没有选择斯波义银,而是扶持足利义昭,斯波义银也认可了此事。

    既然足利义昭是新将军,那么伊势家还可以抢救一下。

    斯波义银自身强大,他可以强行清算所有害死将军的相关武家。

    但足利义昭不同,她做不到。她想坐稳将军的宝座,不想成为斯波义银的傀儡,就必须与幕臣们,与地方实力派达成妥协。

    所有沾染足利义辉之血的幕臣,都会看到这一点。她们会行动起来自救,戴罪立功。

    松永久秀暗中已经对伊势贞教透风,三好家必然会退出京都,让伊势贞教保证京都稳定回归到上洛联军手中。

    伊势贞教接收暗示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明白这位三好家的重臣要反水。

    细川藤孝在上洛联军阵中,细川三渊两家必然要有所行动。

    蜷川亲世对将军见死不救,这时候肯定也要拼命表现。

    三好三人众把将军的遗体送到相国寺,让临济宗得到了好大一个便宜,天台宗是恨之入骨。天台宗必然参与洗牌,挽回自己的损失。

    还有坂本城的仁木义政,南近江六角家不堪一击,她还没有机会表现,心里一定急死了。

    所有人都盯着三好军势,想利用这一战来洗白自己。

    三好上洛,弑杀将军,占据京都,不是因为三好义继强大,而是因为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行动。

    三好义继就像是拿着一把枪,但枪里却只有一颗子弹。大家都不愿意成为射击的目标,才让三好军势在京都逍遥了一个冬天。

    但现在斯波义银来了,愿意挡枪的人他来了!

    三好家的枪口自然是指着斯波义银,这颗子弹自然是留给上洛联军。那么其他人就会忍不住行动。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可不多,谁都不愿错过。因为打完这一战,幕府就要再立将军。洗牌之后,谁吃肉谁喝汤谁舔盘,就看此战军功。

    伊势贞教叹了口气,她浑身酸软无力,却无法好好睡一觉,脑中翻江倒海,都是计算得失。

    伊势家这几年就没有走对过一步,如今她手上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唯有死里求生。

    ———

    上洛联军还未踏入山城国半步,京都内外已然是风起云涌。

    各家心思投效御台所,唯恐慢了半拍,就被打入三好逆贼一党,再无机会翻身。

    站队是门学问,一不要脸,二要有用。正巧,大家都觉得自己脸皮很厚,自身也很有价值。

    三好义继没想到,三好家还未露出颓势,已经有无数人准备痛打落水狗。只能说,斯波义银的军神不败形象,深入人心。

    而远在观音寺城的斯波义银,他收到了无数表忠心的信件,多到案牍都已经堆不下。

    他敲了敲案面,笑着对在坐诸姬说道。

    “伊势贞教说自己是忍辱负重,为了保护京都不毁于三好家之手,无奈与敌周旋。

    蜷川亲世向我请缨,要从丹波国攻入京都,与我夹击三好军势。

    连天台宗的上人也感念大御台所的恩德,要派尼兵下山驱逐外寇,还京都幕府一个朗朗乾坤。

    好啊,京都的人心还是向着幕府,向着足利将军家,向着河内源氏嫡流的。”

    义银冷笑不止,表情充满了不屑。这些混蛋,早特么的都干嘛去了?

    若是足利义辉死时,有一人跳出来为将军鸣不平,义银都会竖起大拇指给她点赞。

    如今倒好,三好家眼看快不行了,这时候才变成众人眼中的过街老鼠,是不是晚了点?

    众姬笑而不语,京都那些人的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织田信长笑道。

    “不管如何,有她们的帮助,三好家首尾难顾,这仗会好打许多。”

    丹波国蜷川亲世在京都西北,比叡山天台宗在京都东北,又有伊势贞教在京中里应外合,三好家后院已经不稳。

    织田信长还不知道松永久秀马上就要反水,等她跳出来截断淀川,三好家还打个p的仗。

    此时,她还在认认真真筹划最后一战,说道。

    “御台所,我有个好消息。”

    义银挑了挑眉毛,问道。

    “什么好事?”

    织田信长哈哈一笑,说道。

    “望月吉栋病死了。”

    义银撇撇嘴,反问道。

    “病死的?”

    织田信长点头道。

    “甲贺众传讯来,是这么个说法。另外,甲贺众已经决定弃暗投明,向我降伏,甲贺郡无忧也。”

    义银强忍着没有翻白眼,一旁浅井长政的脸色越发难看。织田信长终于吞下了整个南近江,真是个厉害的家伙。

    六角义贤义治母女逃亡甲贺郡石部城,隐隐威胁着南近江平原。

    这是六角家的传统项目,打不过就往甲贺郡逃。幕府强盛之时,这事时有发生。

    历代六角家督敢这么做,就因为收买了甲贺众,为己所用。

    甲贺众在当地熟门熟路,又善于山地作战,有事往山林里一钻,一般军队真拿她们没有办法。

    六角母女这次逃亡也是想这么干,可惜她们的对手是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早在上洛之前,就开始收买甲贺众。这几年,甲贺众与六角家臣团闹得极不愉快,六角义治又因为权力缩水,护不住她们。

    织田信长的拉拢效果很好,大半甲贺众已经有意倒戈。这件事一直没成,就因为望月吉栋拦着。

    望月家在甲贺郡威望极高,望月吉栋又是六角家死忠,她的反对,使甲贺众一直没法投效新主。

    如今倒好,这边上洛联军横扫南近江,那边望月吉栋就病死了。死得可真是时候,也不知道是主动病死,还是被动病死。

    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的目标已经达成,甲贺郡的投效使得石部城的六角母女再无力威胁南近江平原。

    有了六角家臣团和甲贺众,织田家在南近江算是站稳了脚跟,在近幾得到一席之地。

    斯波义银无奈叹息,织田信长谋而后动,动作实在太快。他原本还想着上洛之后搞点小动作,来抵御织田家对南近江的侵蚀。

    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而浅井长政更加恼怒,她为了攻打南近江,动员大量弄兵,连春耕都耽搁了,浅井家臣团那边非常不满。

    随着甲贺众投效新主,织田家吞并南近江之地已成定局。浅井家在南近江是一无所获,浅井长政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和家臣团解释。

    她出列鞠躬,说道。

    “御台所,北近江农兵动员太久,如今南近江已然平定,我希望等春耕之后再继续上洛。

    趁着节气还未过去,先让农兵回家协助春耕。”

    浅井长政是熬不住了,南近江的好处拿不到,那至少先让农兵回去把春耕弄完。要不然两头不着靠,她这家督也没法干了。

    三好家不是六角家,三好军势盘踞京都,是依靠淀川水运和京都幕臣补给后勤,反季作战对三好军势不如六角家好用。

    既然如此,不如先回去补种春耕,秋收能少损失一点也好。

第1162章春耕后再战

    义银尚未说话,织田信长已经跳出来反对。

    她说道。

    “御台所,上洛宜早不宜迟。如今京都内外武家皆心向我军,正是上洛的最佳时机。

    若是耽搁太久,难免会走漏消息,使得三好义继警觉,更让那些有心投效我军的人感到狐疑。

    既然浅井家有所不便,浅井殿下可以先撤军重整,我愿意承担接下来的后勤运输。”

    浅井长政眯了眯眼睛,没有反驳,只是看着斯波义银沉默不语。

    织田信长的心思太重,这是要抢上洛之功,这对浅井家非常不公平。

    浅井家动员农兵,是在春耕最要紧的关头,损失最大。但现在春耕已经过半,织田家再抽调农兵,双方的损失完全不一样。

    况且,织田信长肯定不会从远方的美浓尾张两国调人。她会指使投靠自己的北伊势,南近江两地武家动员农兵。

    这两地武家刚才投靠她,不可能反抗她的命令。要知道,织田信长的三万大军就在南近江,随时可以把两地的忤逆者直接镇压。

    让这些刚才依附的武家动员农兵,不会影响织田家本领的春耕,伤及织田家的实力,织田信长算得太精了。

    织田家占据铃鹿峠,南近江与北伊势之间的道路畅通无阻,又有当地武家动员农兵配合,运输补给不会有问题。

    简单来说,织田信长拿下南近江之后,已经无所谓浅井家的后勤协助。织田家可以通过南线铃鹿关进出,浅井长政的重要性下降了。

    这不是过河拆桥嘛?浅井长政恨得牙痒痒,她看向斯波义银,就是希望御台所能出来主持公道。

    义银顿时感到头疼。

    他早知道,织田信长与浅井长政必然会为了南近江之地,产生矛盾。他一直想要模糊联军内部的纠纷,拖到上洛完成。

    可织田信长吃独食吃得太狠,把浅井家欺负得太厉害。作为联军总大将,义银要是不出来说句话,有损他公正严明的形象。

    但他真的没法说什么,织田信长这混蛋绝对不会吐出吞下的好处。义银若是出来主持公道却无法贯彻执行,一样是有损威望。

    总之,义银只有满满的大义,实力却远不如织田信长和浅井长政,他说话做事其实非常难受。拳头不够硬,这公道想给也给不了。

    义银想了想,决定只谈上洛的军事。至于织田浅井两家在南近江利益分配的矛盾,不能被卷进去。

    织田信长与浅井长政两人一齐盯着义银,义银却略过她们,将目光投向他处。

    他对细川藤孝问道。

    “京都诸姬已经准备行动,细川三渊两家是不是也要动一动了?”

    细川藤孝这些天非常憋屈,因为义银恼怒细川三渊两家的墙头草行为,对她冷淡处理。

    此时,见义银终于用正眼看自己,细川藤孝抖擞精神,伏地叩首说道。

    “细川三渊两家家督有信传来,春耕之后就会动员军势,向山城国进军,参与上洛之战。”

    义银点点头。

    细川三渊两家是传统的武家,她们可不如织田信长财大气粗,玩不起反季作战,春耕后动员是正常的做法。

    义银又对足利义昭温和问道。

    “义昭殿下,上洛之战是你的初阵。你可愿意前往坂本城,率领足利马回众出战京都,为姐姐报仇?”

    足利义昭刚才还俗,自小生长在寺院中的她从未碰过刀兵,自然不懂打仗。

    但上洛之后,她就是新的足利将军,天下武家之首,怎么可以不懂打仗呢?这一路她边看边学,算是完成初阵。

    考虑到这应该是上洛的最后一战,义银希望她能独领一军,跟在联军后面,捞取重要的军事资历。

    足利义昭一愣,和田惟政在身旁拼命扯动她的衣袖,急得想要帮她答应下来。

    和田惟政心想,斯波义银太上道了。足利马回众是足利家的核心武装力量,仁木义政能在坂本城指使她们,是依赖足利义辉的遗命。

    而如今,斯波义银授权将她们交给足利义昭指挥,参与上洛之战,这是往足利义昭的兜里强行塞好处。

    现在的形势,京都的三好军势已经是人人喊打。最后一战还没开战,所有人都认定上洛联军必然会获胜。

    斯波义银这是给足利义昭送部众,送军功,充实她日后统御幕府的根基。

    足利义昭不傻,她不需要和田惟政提醒自己。她发愣,只是没想到斯波义银对自己这么慷慨。

    斯波义银威望日重,又是足利义辉的未亡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坂本城的足利马回众一定会听从他的命令。

    可他却将这支足利家的核心武力交给了足利义昭,扶她上位的意图十分真诚。

    足利义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长得太像了吗?斯波义银对足利义辉的感情这么深?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她不再胡思乱想,收拢心神,鞠躬道。

    “我愿前往!”

    义银赞许点头。

    他对足利义昭这么上道,的确是有点看脸的意思。

    因为无法真正为足利义辉复仇,他心中的愧疚日深,扶持这个貌似足利义辉的小姨子,确实是带有补偿性质的慷慨。

    另一方面,也是织田信长的步伐太快,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义银不得不加速把足利义昭推上位,希望京都幕府重立之后,能尽快团结幕府武家,抵御来自织田家的威胁。

    此时,浅井长政的面色缓和,织田信长的面色难看。

    义银对细川三渊两家,对足利义昭的安排,明显是准备延缓上洛,等待春耕完成之后再出阵。

    这就是同意了浅井长政的要求,否决了织田信长的提议。

    只是义银没有当面说,给织田信长留了颜面。理由也找得足够充分,让织田信长无话可说。

    打仗没有必胜的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义银想要稳扎稳打,确保胜算,织田信长也不好说什么。

    幕臣与天台宗在北,坂本城与上洛联军在东,细川三渊两家在西,三面围攻山城国的三好军势。

    但是,这还不够,南面的近幾斯波领也要动起来。

    义银的眼睛眯了眯,他返回近幾斯波领的时机,已然成熟。

    甲贺众降伏,甲贺郡前往伊贺国的道路已经打通,他随时可以借道甲贺郡,回近幾斯波领去。

    政治上,除了明智光秀这个家伙自知无从辩驳,躺平等罚,其他近幾斯波领重臣都已经主动向义银认怂输诚。

    经济上,石田三成拿出了第一版的斯波忠基金试行方案,义银准备回去宣布。以忠基金收买人心,夺回近幾斯波领的实际控制权。

    军事上,近幾斯波领的军势需要动员,从南面攻入山城国,配合各家对三好军势形成四面合围的战略态势,增加必胜的概率。

    义银思索片刻,说道。

    “浅井殿下需要回去一次,我也要回近幾斯波领,动员军势参战。

    此战关系重大,许胜不许败,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还请各位忍耐一段时间,等待各方忠义之士响应上洛。

    拜托了。”

    义银微微鞠躬,所有人伏地叩首回礼。织田信长这时候再不爽,也只好先忍着。

    义银用自己也要回领为理由,来帮浅井长政开脱,织田信长怎么反对?

    织田信长看了眼浅井长政,再看看斯波义银,心底忽然浮起一丝警惕,斯波义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吞下南近江吗?

    他是知道自己心怀天下人之志的,还在尾张的时候,织田信长就从没掩盖过自己的野心。

    那么问题来了,等完成上洛,再立幕府之后,斯波义银会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织田家?

    织田信长忽然发现,自己和浅井家的关系不能闹得太僵,否则只会把浅井长政推给斯波义银,对自己非常不利。

    南北近江之争由来已久,几乎贯穿整个足利幕府二百年的历史。这是历代足利将军刻意所为,就是为了限制近江国强大的佐佐木氏。

    如今织田信长拿下了南近江,浅井长政盘踞北近江。新的幕府会不会继续用老办法,挑动南北近江之争来限制织田家的扩张?

    对于近幾,织田家是初来乍到,浅井长政又是织田信长的姻亲。既然南近江已经到手,就不要再咄咄逼人,给幕府可趁之机。

    毕竟双方是盟友,团结浅井家远比与之敌对,收获更多。

    虽然织田信长对骄傲的浅井长政还是抱有警觉,但这并不妨碍她尝试熬一熬这近江之鹰,将她拉到自己这边。

    万一熬鹰成功了呢?

    织田信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向浅井长政的眼神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她开始思索浅井家的诉求,看自己有没有办法求同存异,拉住这个北近江强大的姻亲。只要浅井长政不再窥视南近江,其他都好谈。

    拿下南近江之地后,织田家的领地已经扩张到二百万石,堪称天下第一强藩。随之而来的,是织田信长越发膨胀的自信心。

    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和筹码,软硬兼施,令浅井长政低头。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面上笑嘻嘻,暗中不断博弈。一旁的足利义昭是冷眼旁观,不言不语。

    足利义昭瞅了眼织田信长,又小心看看斯波义银。在这个漫长的冬天,她是经历过一波三折,迅速成熟了起来。

    她比起刚毅果决的强情公方足利义辉,还远远不如。可能屈能伸四个字已经学到了精髓,贫乏公方不好当啊。

    上洛之战,对外是征讨六角三好两家,联军内部却是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抢夺主动权的暗潮汹涌。

    而此刻的足利义昭,还是一个仰人鼻息的傀儡。她没资格不满意,唯有将所有情绪深深埋藏在心底,等待上洛成功,继承大统。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足利义昭下意识握紧拳头,她一定会成为足利将军,成为武家天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不管是斯波义银,还是织田信长,最终都将伏拜在她脚下。

    三人各怀心事,场面却是其乐融融,最终确定了春耕后四面合围的战略构想。

    ———

    伊贺国上野城,前田利益向东北眺望,那里是观音寺城的方向。

    春耕之事有母亲前田利久在指挥忙碌,她却是躲在天守阁上无所事事。

    母亲几次埋怨,都被她装憨憨蒙混过关。只是谁都不知道,她的心中充满了茫然与悔恨。

    主君还是没回来呀。

    虽然大谷吉继回来之后信誓旦旦,说她已经取得了主君的谅解,也保证了藤堂高虎的团结。

    但一想起主君宁可随那个织田信长上洛,都不肯回来,前田利益的心中就充满惆怅。

    当年在尾张,织田信长对主君做过些什么,前田利益清清楚楚。

    可以说,主君这些年自暴自弃,为了家业从不把自身贞洁当回事,那都是织田信长造的孽!

    若不是她毁了主君的清白,主君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每当回想起斯波义银和自己**的淡定,前田利益并不觉得幸福,反而觉得无比心疼,那是主君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的麻木!

    主君下关东之前,还特地与自己。。自己明明答应过他,会确保近幾稳定,等他回来。

    可如今,明智光秀暗害将军,把整个近幾闹得天翻地覆。前田利益虽然明面上是无辜的,但她和主君心里都清楚,她有罪。

    随着主君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前田利益一边期盼与他重逢,另一边又是恐惧再次见面的那一刻,自己有何面目去见他?

    扪心自问,为一己私欲,坏了他的大事。这样混蛋的自己,还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吗?

    一想起这些,前田利益对任何事都变得提不起干劲。她整天窝在天守阁上望着观音寺城方向,身边是一堆酒壶,以此消愁。

    听闻主君在观音寺城下痛斥逆党,骂得众姬惭愧,开门降伏。

    那自己呢?比起六角家那些人,我前田利益又算什么好东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起主君的信重,回忆自己的作为,不禁叹了一声。

    我,无耻呀。

第1163章负柴木请罪

    正在此时,前田利久走了进来,看着一身酒气的前田利益,上前就是一巴掌抽在她脑门上。

    “混蛋!你还在喝酒!”

    前田利益耷拉着脑袋,哀声叹气道。

    “对不起,母亲,我知道错了。”

    她嘴上认错,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如同烂泥,贯彻这些天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无赖德行。

    前田利久冷笑一声。

    “要道歉?留着和主君说去!”

    前田利益苦笑道。

    “主君要是肯回来,我愿意负荆请罪。不求他能宽恕,只为我心里好受些。”

    前田利久寒着脸,指了指天守阁下的城门,冷声道。

    “那你的动作得快点,主君的骑军还有十里地就到,我怕你来不及找荆条背。”

    前田利益一愣,猛地从榻榻米上跳起来,大喊道。

    “什么!”

    ———

    斯波义银命令斯波家的军势驻守观音寺城,跟随上洛联军行动。军中以前田利家为首,藤堂虎高辅佐。

    前田利家与织田家关系密切,藤堂虎高和浅井家来往甚密,有她们坐镇,这一路的斯波上洛军应该没有问题。

    山中幸盛的关东姬武士团与蒲生氏乡的同心众,则护送义银回归近幾斯波领。

    在美浓国养病的高田雪乃也挣扎着来到观音寺城,要求在主君左右侍奉。拧不过她,义银只好带着她一起上路。

    一百五十余名骑马姬武士出兵急行,向南走甲贺郡铃鹿峠,直入伊贺国。义银刻意没有通知前田利益,直接过关入境。

    他的骑军速度快,沿途武家又不敢阻拦,等上野城收到消息,义银距离城池已经不足十里。

    就这十里地,还是因为骑军沿途需要补给,耽误了一些时间。要不然,义银可能会直接冲入上野城,看到醉酒颓唐的前田利益。

    听清母亲的话,前田利益吓得瞬间酒醒。她都顾不得母亲在场,直接冲下天守阁,在庭中高喊。

    “来人!给我去膳房取一捆柴木过来!”

    春风略寒,吹在前田利益身上,让她忍不住起了个酒嗝,喷出一口酒气。她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馊味,混杂着酒臭。

    一想到主君马上就到,她额头瞬间渗出冷汗。怎么办?要是让主君闻到臭臭的自己,前田利益真不想活了。

    她正手足无措,庭院中的惊鹿添水砸落,翠竹击石的脆响声给了她灵感。

    她一咬牙,一跺脚,直接跳入了惊鹿旁的水池,掀起水花四溅。

    前田利久刚才从天守阁下来,走出来找女儿,却见她一头栽进自己最喜欢的养鱼池,脸色煞白。

    这该死的女儿,我那一池子的好鱼!

    前田利益可不管母亲怎么想,春寒的池水让她忍不住哆嗦。她已经没时间感受寒冷,发抖着褪去衣物,赶紧搓洗身体想把酒味散去。

    她一边洗,一边还在喊。

    “母亲!赶紧让人给我送套衣服过来!咦?这是什么?”

    搓洗身体的时候,前田利益不小心抓起一物,仔细一看是条小鱼,还在摆尾求生。她顺手把鱼丢掉,继续擦拭身体。

    小鱼顺着抛物线砸在前田利久面前,不知道是被砸晕还是砸死,总之不动弹了。

    前田利久的脸色更加僵硬,她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女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造孽啊。。我怎么就教出这么个混账东西。。”

    ———

    斯波义银打马向前,脑子里却在思考怎么收回近幾斯波领的控制权。

    近幾斯波领的基层,要依靠斯波忠基金撒钱收买。而高层中,主要是解决明智光秀和前田利益。

    明智光秀的问题比较复杂,她与义银两人是唯二知道鸠占鹊巢计划的人。

    两年不见,义银摸不准这个腹黑女的心思,她到底还能不能用,要面谈之后才能确定。

    战乱时期,严刑峻法。明智光秀的行为形同叛逆,放在别的大名麾下是必死无疑,但义银却很难做到。

    虽然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处事原则,但他的骨子里还是前世的世界观。

    狠心杀掉一个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义银实在是下不了手。

    即便只是暗搓搓**的藤林杏之死,也让他心有戚戚,何况是明智光秀这个春风两度的狐狸精,水乳交融的水平真棒。

    义银注定是一个昏君,他做不到冷酷无情,唯利是图。

    比起明智光秀,前田利益的问题比较简单。这家伙就是蠢,被明智光秀当枪使了。

    义银明白前田利益的心思,她不知道鸠占鹊巢计划的存在,以为义银最终会被迫嫁给足利义辉。

    身为近幾斯波领的军事主官,会对三好上洛一事视而不见,坐看将军遇难,就因为她是真爱义银。

    斯波料所是入赘资格的谣言,在斯波家中广为流传。前田利益一直竭力表现自己,渴望能够在入赘之争中脱颖而出。

    可问题是,入赘一事就是特么的明智光秀戏耍她们这些义银爱慕者的把戏。

    前田利益色令智昏,竟然为了儿女私情,将义银的政治托付抛之脑后,这就越过了义银的底线。

    鸠占鹊巢计划逐渐推进,之后诸姬之间的矛盾会越来越激烈。若是因为感情之事,就可以不尊君令,前田利益的忠诚还靠得住吗?

    此风不可长,若是重臣们都忙着争风吃醋,义银以后怎么统御诸姬?他对前田利益非常失望,必须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有多严重。

    可麻烦的是,义银不能通过重罚让她醒悟,原因有二。

    其一,前田利益是义银的第一个家臣,鞍前马后立下那么多功劳,可谓忠心耿耿。

    足利义辉之死,注定是一笔烂账。义银不能把真相翻出来,就只好让三好三人众背锅,放过其他参与者。

    前田利益的罪名也只能含糊其辞,让义银没有理由严惩她。无过重责,会令整个斯波家臣团不安。

    下层姬武士可不知道高层武家在玩什么把戏,她们只会看到战功赫赫的前田利益奉公流血,最后却落得没有好下场,太过寒心。

    其二,前田利益是斯波家复兴后的第一批重臣,镇守伊贺国长达两年,已经扎根在此。

    尾张前来投靠的武家,旧伊贺众残留在伊贺国内的武家,有许多人投靠前田利益,跟着她混饭吃。

    义银如果把她一撸到底,跟着她吃饭的这些人怎么办?她们对义银可没有感情,真到了打破饭碗的时候,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况且,大谷吉继信誓旦旦为前田利益做保。藤堂高虎虽然存了私心,但也是站了出来帮前田利益说话。

    前田利益为首的武将派还算团结,义银真要把前田利益打压下去,反而会引起动荡,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刚从关东回来,此时最重要的是拿回近幾斯波领的控制权,团结生疏两年的近幾家臣们,而不是让她们感到不安,把她们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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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义银不好对前田利益大动干戈,甚至小惩大诫都不行。

    前田利益坐镇近幾斯波领两年,在与六角家的战斗中,挫败甲贺众,拿下铃鹿峠。

    之后为了给在关东的义银筹粮,又将铃鹿峠交给织田家。

    她是有大功劳的人,明面上义银还得褒奖她才对。

    政治就是如此混蛋的逻辑,为了大局考虑,犯错的人不但不能处罚,还要嘉奖给大家看。让大家向她学习,好好奉公,安心做事。

    义银还在思索,身边的蒲生氏乡策马靠近,对他恭谨说道。

    “御台所,前面就是上野城。”

    义银点点头,望了眼前方的城池,闷哼一声。

    这两年,前田利益一直在要求近幾斯波领输入物资,帮她建造上野城,帮她补充军需,拿整个近幾斯波领的物资充实自己的根基。

    这家伙做事越来越放肆,义银虽然不怀疑她的忠诚,但一定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感觉到疼。要不然,她迟早会翻天。

    思来想去,义银咬咬牙,只能用最后的办法。

    明面上不能责罚,还得让前田利益痛彻心扉,又不能让她心生不忠,这简直就是无法完成的惩戒。

    好在前田利益对义银是情根深种,义银还有最后一招,足够前田利益痛哭流涕,悔恨交加。

    君臣之间的关系不方便惩戒,可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以使劲欺负。

    这方面,义银很熟练。

    ———

    上野城外,前田利益紧急召集了城内家臣,来到城门外恭迎主君驾临。

    此时还在春耕时分,大部分家臣并不在上野城。

    队列稀疏的姬武士们目光古怪看向最前面的前田利益,她没穿上衣,背着一捆木柴跪在地上。

    前田利久望着狼狈的女儿,不禁摇头。负荆请罪,背的是荆条,以荆条之刺以示惩罚。

    斯波义银来的太快,前田利益都没空找荆条,光顾着在鱼塘里搓澡。无奈,她只好找了一捆木柴替代。

    如今,她背着木柴认真跪着,一副不伦不类的模样,让人哭笑不得。

    前方马蹄声起,望见尘埃滚滚。一骑当先,百余骑姬武士紧随其来,朝着城门而来。

    远远望见前方的人群,义银示意骑军缓缓降速。等看清队列前面跪着的前田利益,义银的眼角不禁一抽。

    这家伙搞什么呢?背着一捆木柴算什么意思?

    义银转念一想,明白了柴木的含义,顿时无语。找不到荆条就不要搞什么负荆请罪啊!这个蠢货!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对前田利益的愤怒竟然慢慢在消散。

    义银心头一凛,强迫自己板起脸来。可不能因为这件事笑场,就让这混蛋轻易过关。

    但见她跪得认真,义银难免有些心疼。虽然柴木不如荆条刺痛,但春寒料峭,她赤裸着上身不知道跪了多久,冷得发抖让人不忍。

    义银勒马停下,步行走近。

    他哪里知道,前田利益自幼练武,这点寒气并不放在心上。她会发抖是因为刚从水池里爬出来。泡了水,再吹风,能不抖吗?

    前田利益跪在地上,心里还有些不安。她对着手掌哈气,然后凑在鼻子底下闻闻味道,看看酒气散得怎么样了。

    因为太过专注,她甚至没发现义银已经走了过来。前田利久在后面看得着急,却不敢出言提醒。

    义银看她往手里哈气,以为她是冷得不行,心头一软说道。

    “受不得冻,就别学古人玩什么负荆请罪。”

    前田利益还在仔细辨认口中的酒气,忽然听到义银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猛地抬头,却因为后仰过度,没能保持住平衡,被背上柴木的重量带着往后翻。

    背着柴木的她,就像是被人掀翻的乌龟一般,来回晃动了几下。

    义银看得一愣,他以为前田利益要抬头行礼,谁知道眼前白光一闪,就看到她往后翻了过去,雪白的**不住跳动。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心想。

    两年不见,这家伙的二次发育可以啊,平日里营养不错嘛。

    前田利久见女儿失态,终于忍不住上前,把她扶起来。然后狠狠一脚踢在她p股上,让她跪好,自己鞠躬行礼道。

    “御台所安好。”

    斯波义银回过神来,对前田利久点点头,说道。

    “利久大人,好久不见了。”

    前田利久深深鞠躬,连声不敢。义银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冲着前田利益骂道。

    “把背上的柴木卸了!

    你已经是斯波家的重臣大将,不是当初在尾张的无名小辈,怎么还像个倾奇者一般卖丑为乐!

    你不要脸,斯波家还要呢!

    还有,把衣服穿好了。天气还未转暖,看你抖成这样,真是不知所谓!”

    说完,义银再不理她,对前田利久客气说道。

    “利久大人,我赶路赶得有些累了。”

    前田利久赶紧让开路,鞠躬说道。

    “御台所,请随我入城休息。”

    义银点点头,径直往城里走,再不看前田利益一眼。

    前田利久瞪了自己的傻女儿一眼,赶紧跟着义银走进去,给他带路。

    前田利益垂头丧气得卸下身后柴木,扒拉起盘在腰上的衣服。

    她感觉到有人在观察自己,抬头看见高田雪乃紧盯着自己上身。

    “干嘛?”

    高田雪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搓衣板,撇开头,哼了一声。

    “主君说,丑。”

    然后,她便从前田利益身边走了过去。

第1164章诛心不杀人

    前田利益一脸懵b,不明白高田雪乃的意思。然后又有一人走到她面前,正是山中幸盛。

    山中幸盛看她丑态毕露,被主君嫌弃,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愉快,调侃道。

    “前田姬,两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前田利益瞪了山中幸盛一眼,两人是入赘的竞争者,自然不甘被情敌看到自己的丑态。

    她冷哼道。

    “不敢当。

    这两年就打了打不听话的六角家,取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战绩。

    听说山中姬在关东干得不错,屡败屡战,威武不屈。”

    前田利益声东击西,不提自己,反口嘲笑山中幸盛在关东战事中的灰头土脸。

    山中幸盛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武家武家,说到底还是以军功为荣耀。

    她想要贬低几句前田利益,可惜出阵的战绩不佳,反而被前田利益抓住软肋,冷嘲热讽。

    山中幸盛眯着眼看向前田利益,这家伙人在近幾,对关东诸事却是这般了解,心思不纯。

    前田利益不惧回望,主君在关东征战,她当然要关心关东战况。

    山中幸盛那点丑事,可是让她开怀大笑了好几回。就这种不会打仗的蠢货,还妄想入赘斯波家,我呸!

    两人冷冷对视,一时僵持。

    身后的蒲生氏乡无奈,将战马的缰绳递给井伊直政,上前缓和气氛,她鞠躬道。

    “前田大人,好久不见。”

    前田利益对她点点头,说道。

    “蒲生姬,听说你在关东干的不错,是一名优秀的姬武士。”

    蒲生氏乡苦笑摇头,她是上来缓和气氛的,结果被前田利益直接当枪使了。

    看山中幸盛的面色不善,蒲生氏乡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前田大人,主君已经走远,我们快跟上去吧。”

    她伸手给前田利益,前田利益回头看义银快快走到城门内,顿时急了,握住她的手被拉起来。

    前田利益起身带风,眼前两人一齐皱眉,这是。。酒气?

    蒲生氏乡不说话,一旁的山中幸盛故作无知,大声喊道。

    “好重的酒味,前田大人兴致不浅,春耕之际饮酒作乐,好生快活呀。”

    前面正要进城的义银身形一滞,他回头看了眼前田利益,又扫了眼身旁带路的前田利久。

    前田利久尴尬一笑,点头哈腰道。

    “您请。”

    义银叹了口气,走进城去。前田利久回头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跟着进了城。

    前田利益手指发抖,指着山中幸盛,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因为这个暗箭伤人的小人,春寒蹲鱼塘的辛苦算是白遭罪了,功亏一篑啊!

    山中幸盛无视前田利益的愤怒,笑着对蒲生氏乡说道。

    “我们也快些进城吧。”

    说完,她自顾自去指挥关东姬武士团行动,再不理会前田利益。

    前田利益在她身后比划了一个粗鲁的手势,然后一溜烟小跑进城,向主君解释去了。

    蒲生氏乡无奈摇头,她身边的井伊直政沉默观摩了整个过程,等到曲终人散,才开口问道。

    “蒲生大人,她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蒲生氏乡叹了口气,她看井伊直政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难道告诉她,这些家伙想入赘想疯了,最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

    ———

    上野城天守阁下的居馆中,斯波义银坐在主位上,接受前田利益为首的伊贺前田家拜见。

    他的表情淡然,心中恼怒。

    正值春耕时节,南近江之地还打得热火朝天,前田利益却在上野城饮酒作乐,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脑子?

    亏她还是伊贺前田家督,斯波家的第一悍将,一点不让人省心,真是个混蛋。

    但在众姬面前,义银又不能发作,说着场面话,忍着恶心赞许前田利益这两年的军事功绩。

    勉强安抚几句,义银顿了顿,说道。

    “我赶路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前田姬留一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前田利益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戏肉要来,头上开始冒汗。她偷偷看向自己的母亲,前田利久却懒得管她。

    在前田利久看来,这小混蛋毁了自己一池好鱼,活该吃吃苦头。

    她从主君的态度中,敏锐感觉到他不想贬斥伊贺前田家,这才忍着不适对前田家诸姬宽慰。

    既然不伤家业,主君想怎么收拾这小混蛋都行。总要让主君泄泄愤,不然憋出邪火,还是伊贺前田家倒霉。

    ———

    等所有人都走了出去,义银轻声说道。

    “你过来。”

    前田利益畏畏缩缩,不敢靠近,谄笑道。

    “您说,我在这里能听到。”

    义银横眉倒竖,喝道。

    “我叫你过来!”

    “嗨!”

    前田利益连滚带爬挪到义银面前,伏地叩首,如同败犬一般可怜兮兮。

    义银皱起眉头,他已经闻到了前田利益身上的酒味,经久不散,看来喝了不少。

    他冷声道。

    “兴致不错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要不要再给我来一段和歌猿乐,听说你很有艺术修养?”

    前田利益干笑道。

    “主君误会,哪有这种事,就是一点打发时间的小爱好。”

    义银冷冷盯着她,直到把她看得低下头。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对不起。。”

    义银冷笑一声,目光越过伏地致歉的前田利益,望向远处。

    “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嫁给足利义辉,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前田利益迟疑一下,鼓足勇气说道。

    “我真没有做什么。。”

    义银粗暴打断她,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做什么!你也不敢做什么!你有胆子弑君吗?你没有!

    你只是投机取巧,冷眼看着明智光秀胡作非为,等她把所有的罪名扛下。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有人帮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你所需要做的事就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足利将军死去!”

    义银厉声呵斥,前田利益无言以对,只能以土下座姿态,表示认罪认罚。

    义银看她不说话,缓缓说道。

    “你不信我,却相信明智光秀那个混账东西。你说,我还能相信你的忠诚吗?”

    前田利益猛地抬头,说道。

    “我有罪,请您责罚!但是我对您的忠诚可昭日月,绝无二心!”

    前田利益用炽热双目望着斯波义银,两年不见,主君比梦中的模样更加高大威武,俊美不凡。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自己却表现得如此狼狈,自私自利,沉迷酒乐。

    前田利益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她心中,两人的重逢不该是这样。

    义银眼中的失望,刺痛了前田利益的心。义银否定她的忠诚,这是前田利益无法接受的质疑。

    她心头的热血上涌,就想要刨开心房,让主君看看自己的一颗忠心。

    义银摇头叹息,说道。

    “可昭日月?是吗?

    那你告诉我,我离开近幾之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前田利益就像是被一锤子砸在了脑门上,雌起的气势瞬间被打崩,萎靡不振。

    “那个。。非常对不起。。”

    义银的目中闪烁晶莹,两道泪痕滑落脸颊,他盯着前田利益,一字一顿说道。

    “前田利益,你这个混蛋。当时你抱着我,你压在我的身上,你喘着粗气不肯停。

    然后你告诉我,你会对我忠心不二,你会对我言听计从,你会为我守住近幾的安稳。

    你还记得那一天吗?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承诺?”

    前田利益哑然望着义银的泪水,觉得自己的心在抽搐,她用额头狠狠撞击榻榻米,说道。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

    义银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后悔和歉意,冷笑不已。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飙起演技,眼眶的泪水不断往下流,却是不去擦拭。双目狠狠瞪着前田利益,咬着下唇不说话。

    前田利益被他无声的哭泣吓得手足无措,面对面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痛哭,这份折磨让前田利益如坐针毡。

    她讪讪道。

    “主君,随您要杀要剐都行,我前田利益死不足惜,请您不要再哭了。”

    义银冷冷看她,说道。

    “杀你?我还得赏你呢!

    弑杀将军的丑闻我背的起吗?她可是我的未婚妻,你们这些混蛋瞒着我为非作歹,可曾想过我会遭遇什么处境?

    我不能让外人知道,斯波家有人串通三好家杀了将军,我还得为你这两年的功绩恩赏你。我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流泪。

    足利义辉逼我,明智光秀逼我,你也逼我,你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

    如今倒好,闹出个烂摊子让我收拾。我就问你,你让我怎么办?”

    义银的越说越软弱,一反之前的强硬,犹如弱男子委曲求全。

    前田利益从没见过他如此虚弱,心中更加不安。

    她想要伸手为他抹去泪痕,说些有担当的话安慰他,可伸手到一半,却被义银一脸厌恶的躲开。

    前田利益黯然神伤,心若死灰,叹道。

    “是我不好,让您落得如此处境,我这就回去切腹谢罪,不让您为难。”

    义银指着她骂道。

    “那你赶紧滚!赶紧滚去死!”

    前田利益头脑一热,鞠躬就要离去,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爱和忠。

    义银当然不会真的让前田利益去死,他悠悠的声音无喜无怒,眼神望天,空洞如失去了灵魂。

    “你死了,你就解脱了。

    我怎么办?你知道吗?织田信长来了。。”

    前田利益迟疑一下,说道。

    “我听闻您主动邀请织田殿下上洛,进展神速。”

    义银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说道。

    “邀请?我那是没办法。

    和田惟政那些足利将军的旧臣找来足利双生女,要联合织田信长拥护她上洛再立将军。

    前田利家舍命传讯,我不得已从关东迅速赶回来,这才能参与到上洛之中。

    若是被她们甩开斯波家,完成上洛。你说,我日后还如何在幕府立足?”

    前田利益沉默半晌,心中悔恨不住滋生,伏地叩首说道。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您保重自己,我会用鲜血证明自己对您的忠诚。”

    前田利益心中填满了懊恼,她也没想到,将军之死会让斯波义银的处境如此艰难。

    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想什么入赘,只希望用切腹证明自己,不要让主君怀疑自己对他的真情。

    义银见前田利益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暗自解恨。

    可是,他才不要让前田利益去死。这种能上阵,能上床,靠得住,用得爽的姬武士,他不舍得。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击。

    义银主动伸手拉起前田利益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盖住自己的泪痕。

    前田利益绝望的双目看向主君,漏出一丝留恋不舍。

    义银淡淡说道。

    “你死了,前田利久怎么办?伊贺前田家怎么办?斯波家怎么办?”

    义银饱含深情看着她,最后说道。

    “我怎么办?”

    前田利益原本就是一时冲动,被义银问得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手指能感觉到他白皙稚嫩的皮肤,还有上面湿漉漉的泪水,前田利益忍不住搓磨指尖。

    义银一把将她的手丢开,白了她一眼,嗔道。

    “痒!”

    前田利益摸着头,无地自容。刚才还要死要活,现在又对主君动手动脚,涩心不死。

    她已经被义银套路得昏头转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义银轻声说道。

    “抱我。”

    “嗯?”

    义银幽怨看她,前田利益缓缓靠近,把他拥入怀中,宛如梦幻。只觉得此刻就算死了,也是值得。

    但义银接下来的话,让她心中幻想彻底撕烂,如同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底朝天。

    “织田信长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原以为上洛之后,我与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未曾想天意弄人。

    我这些天一直是梦魇缠身,每晚都睡不好。总是梦见当年在尾张时候的事,梦见织田信长召唤我前去的那件事。。”

    前田利益一惊,双手抓住义银的双臂,看着他的眼睛,紧张道。

    “她对您做了什么?”

    义银凄然一笑,说道。

    “我是御台所,是足利将军的未亡人,她能对我做什么?

    织田信长终于借着上洛的良机进入近幾,拿下南近江之地。织田家已经有二百万石领地,是我近幾斯波领的十倍。

    若是有一天,事有不谐。也许我真要像以前那样,用我的身体去求她,为斯波家求得延续不断。

    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义银的语气淡然,看似并不在乎自己的贞洁,随时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交换,就像当年在尾张曾经做过的那样。

    可这一字字就像是利刃,一刀刀刺入前田利益的心房,让她双目赤红,心痛如绞。

    “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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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介绍:
蓝颜祸水穿越日本战国,带着一群舔狗家臣,在真女尊世界复兴家业的硬核争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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